若是母親沒有回娘家,那麽現在依舊是她打理鎮國公府,正月間親戚往來禮物籌備,不知道有多少油水可撈,現在可好,她被拘在薛家,什麽也撈不到。
她都和慕容約好了,上元節的時候去小酒館吃酒,她還答應了那個花名阿錦的小倌兒,當夜送他五百兩紋銀的花燈和美酒,讓他在同行面前長長臉面,到時候她拿什麽送呢?
思及此,她試探着勸道:“既然爹爹和娘親都還在意彼此,何必大正月裏鬧脾氣?爹爹到底貴爲國公爺,娘親給他一個台階也就是了。”
“你這孩子,”薛夫人嗔怪,“到底是沒嫁過人的姑娘家,不知道你娘這個時候若是低頭,将來一輩子都得低頭!這事兒你們娘兒倆就聽我的,死活别回去,管保把鎮國公治的服服帖帖,叫他再不敢當衆耍威風!”
魏绯扇無語。
她舅母自己都沒能耐把舅舅治的服服帖帖,舅舅家五房小妾整日耀武揚威的,她哪有本事把别人家的夫君治的服服帖帖?
她隻得巴巴兒地望向薛子瑜:“娘……”
“咱們聽你舅母的。”薛子瑜笑吟吟地擲出一張牌,“扇兒,你就放心吧,我嫁給你爹二十年,二十年間都是他低頭認錯,這次定然也不會例外。咱們偏不理他,等他坐不住了,自然就會登門接我們回家。”
另一頭。
管事慚愧的向魏紫禀報了薛家的情況:“老奴無能,都沒見着大夫人和二姑娘!送去的禮物薛家倒是全部收下了,隻是沒提回禮的事,隻打發老奴趕緊走。”
魏紫正處理各家送來的賀禮。
聞言,她淡淡一笑:“随他們去。”
管事擔憂道:“等各家親戚走完,眼瞅着就是上元節,若是大夫人和二姑娘還不肯回,咱們家豈不是會叫旁人笑話?那些長舌婦,還不知道要怎麽議論咱們國公爺!要不……大小姐親自走一趟薛家?”
魏紫眼裏浮現出譏諷神色。
日子是自己過的,旁人愛怎麽議論就怎麽議論,她才不去接那兩個人。
她們愛回不回。
正說着話,魏翎正巧路過,他要去赴同僚的家宴。
他瞧了眼院子裏堆積如山卻又井然有序的禮物,笑道:“小紫如今有本事了,小姑娘家家的,偌大的年節,也能打理的井井有條。”
“爹爹見笑了。”魏紫福了一禮。
“對了,你母親和妹妹還不回嗎?”
“女兒派了管事去接,隻是沒接到人。”
魏翎臉色黯了黯:“我昨夜輾轉難眠,想着我待你母親是不是太兇了些。要不,我還是親自走一趟薛家吧,大過年的,她們娘兒倆孤孤單單待在娘家,隻怕會受委屈。”
魏紫無語。
那兩個人怎麽看,也不像是會受委屈的人。
她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柔聲道:“爹爹忘了嗎?母親不喜合歡表妹,也不喜您摻和玉家和定北王的事,甚至還拿和離威脅您。定北王也就罷了,可玉家乃是祖母的娘家,于公于私,爹爹都該幫一把。依我看,不如等玉家的事塵埃落定真相大白,再接母親和妹妹回家。爹爹和母親情比金堅,不過是讓她在娘家等待個把月,想來不算什麽。”
魏翎一想,确實是這個道理。
與其把阿瑜接回來,爲了玉家的事情繼續争吵,還不如就讓她待在娘家。
等事情都結束了,他們再好好團圓。
思及此,他高高興興地赴宴去了。
正月間大大小小的筵席無數。
魏紫趁着魏绯扇不在,幹脆把魏換錦帶進宮裏去見周婧。
周婧和鄭家的婚期定在秋收時節,無論她怎麽鬧,天子都不同意取消婚事,于是就連喜慶的大正月裏,周婧看起來也仍舊悶悶不樂。
瞧見魏家兄妹前來拜年,周婧的臉上多了一抹亮色。
她一把抓住魏紫的手,嬌聲嗔怪:“虧我把你當成好姐妹,你怎麽現在才想起來進宮看我?”
魏紫笑眯眯的:“那我和兄長一起給婧兒賠個不是。”
周婧睨了魏換錦一眼:“哼,我可不敢讓世子爺給我賠不是……”
魏換錦沒接話,大搖大擺地坐在殿側的圈椅上,一手端着茶盞,挑着眉故作高冷,卻也在偷看周婧。
一段時間沒見,少女瘦了。
穿了一身石榴紅挑金線繡牡丹的襦襖,搭配藏藍色百褶宮裙,腰間挂着她自己繡的荷包,可她繡活兒不好,也不知上面繡的是鴛鴦還是鴨子。
他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兒。
周婧微惱:“小紫你瞧他,好端端的他莫名其妙笑話我!”
魏紫讪讪:“兄長,你何故發笑?”
魏換錦指着周婧腰間的荷包,大笑道:“妹妹你快瞧,天底下再沒有别的姑娘,比她的繡活兒更差!這樣的繡工,連鴨子和鴛鴦都分不清,她也好意思戴在身上,真是滑稽!”
周婧面頰绯紅,下意識伸手捂住荷包。
她隻擅長騎射舞槍,她确實不善刺繡……
魏紫正正經經替她解釋:“婧兒今年就要嫁去鄭家,按照規矩,得親手爲鄭公子繡一雙鴛鴦枕巾,這荷包上面的圖案,想必是婧兒近日練習的成果。以後婧兒定會越繡越好的,兄長就不要取笑她了。”
殿中安靜。
魏換錦的目光仍舊落在荷包上。
原來,周婧要給鄭穎之繡鴛鴦。
她那樣喜歡舞刀弄槍的少女,與他每次碰面,不是喊打就是喊殺,他們兩個從小到大吵了一輩子的架,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拿起繡繃,認真的替未來的夫君繡鴛鴦枕巾。
可是從小到大,周婧從未送過他繡品。
對了,周婧從西南蜀地回來的時候,曾特意送他一對護手和護膝,做工特别精緻,是她親自挑選、不遠萬裏帶回來的。
後來他放到哪裏去了?
好像,是轉手送給了扇兒。
魏換錦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魏紫把他的表情看在眼裏,故作疑惑:“哥哥怎麽不笑了?是生性不愛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