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不及魏紫容色姝麗,但單拎出來看也是不錯的。
何況她比魏紫多受了十二年世家大族的教養,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少女,她不信她比魏紫差。
再者,蕭鳳仙出身卑賤,那些嬌滴滴的閨閣小姐都不願意跟他好,她若頭一個主動示好,他定會激動高興忘乎所以。
奇異的自信心悄然膨脹,魏绯扇仰頭凝視這個高大挺拔的青年,那雙漂亮的圓杏眼裏逐漸蓄滿淚水,她無助地咬了咬唇瓣,模樣比平常更加嬌弱可憐幾分。
她白着小臉,軟聲道:“蕭大人何必趕盡殺絕?您去拿塔樓上的彩旗,把這些三角旗讓給我們,咱們兩隊和和氣氣并列魁首,難道不好嗎?想來,姐姐也是願意與我們并列第一的。”
蕭鳳仙眉間緊鎖,絲毫不爲她的眼淚所動容。
他不依不饒:“三角旗。”
魏绯扇暗暗咬牙,忽而伸出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雙眼含淚楚楚可憐地央求:“蕭大人,算扇兒求您了,好不好?”
她是鎮國公府精心培養的嫡女,将來是要當皇後的。
她如此低聲下氣地求人,但凡是個男人都會憐香惜玉。
然而——
蕭鳳仙見鬼似的甩開她的手,毫不客氣地罵道:“魏绯扇,你有毛病是不是?兩軍交戰,你在我面前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幹什麽?!我可沒有欺負老幼婦孺的習慣!别髒了我的名聲!”
說罷,見魏绯扇傻愣愣地一動不動,他幹脆動手去搶。
魏绯扇猝不及防,被他奪走了藏在懷袖裏的所有三角旗。
這可是哥哥和四殿下辛辛苦苦拿回來的戰利品!
她驚呼一聲,連忙拽住蕭鳳仙:“還給我!”
“讓開!”
蕭鳳仙已是不耐煩至極,甩袖便走。
随着他掙開魏绯扇,少女不慎猛然脫力,狼狽地從樓梯上骨碌碌滾了下去!
“扇兒!”
魏換錦同樣狼狽地爬下桅杆,連忙過來扶住她。
“哥哥,我好痛,我好痛啊……”
魏绯扇自打五歲之後就沒吃過苦,驟然滾下樓梯,隻覺渾身骨頭像是被碾碎一般,痛得她撕心裂肺龇牙咧嘴,淚水奪眶而出,伏在魏換錦懷裏嗚咽哀鳴。
魏換錦心疼得不行,連忙擡頭望向蕭鳳仙,然而甲闆上哪裏還有對方的蹤影!
魏绯扇死死拽住他的衣襟,嬌聲嗚咽:“是他推我,哥哥替我找他算賬!”
“不過是從樓梯上滾下來而已,瞧你那副嬌氣的模樣!”周婧杵着紅纓槍,一張玉雪白嫩的小臉沾滿了灰塵,高傲地擡了擡下巴,“我幼時學武,吃過的苦、受過的痛比你多十倍百倍,我卻沒有像你這般掉眼淚!剛剛我險些被蕭鳳仙踹斷肋骨,我也沒哭呀!”
“周婧!”魏換錦怒不可遏,“扇兒跟你能一樣嗎?!她從未學過武,平時磕到膝蓋都會哭,錦衣玉食嬌養出來的小姑娘,能跟你一樣皮糙肉厚嗎?!”
周婧暴怒:“你說我皮糙肉厚?!”
“好了!”眼看兩人又要争吵,周顯鋒連忙站到中間來,“換錦,這次水上戰船操練,參加的人都是簽了生死狀的,既是軍演,兩軍交接,受點傷也在所難免。這件事,我看,怪不到蕭鳳仙頭上去!”
周婧瞟了眼魏绯扇痛不欲生的模樣。
她翹了翹嘴角,幸災樂禍:“依我看,要怪就怪魏世子自己沒本事,巴巴兒的把你妹妹帶上船,自己卻又沒本事保護她。同樣都是主帥,怎麽小紫就被保護得好好的?”
她這麽說着,心底裏甚至很想給蕭鳳仙豎個大拇指。
不愧是小紫交好的人,這次害魏绯扇從樓梯上滾下來,下次再害她從城樓上滾下去才解氣!
“你——”
魏換錦被周婧氣得七竅生煙,偏又說不過她去,隻得黑着臉,抱着魏绯扇匆匆登岸。
蕭鳳仙奪來了十一支三角旗,手底下的小兵也順利地拿到了插在塔樓上的彩旗。
他把這些彩色的旗幟全都交給魏紫:“嫂嫂,咱們赢了。”
魏紫捧住那些旗幟,仔細數了數,不禁仰起小臉,眼如彎月:“你做到了!”
“嗯。”
蕭鳳仙垂着狐狸眼看她,少女攏在兔毛領子裏的小臉嬌豔欲滴,在湖面吹了這麽久的風,吹得臉頰如花瓣般绯紅豔麗,她飽滿柔軟的唇瓣像是天生就這麽嫣紅,惹得他很想深深地吻上去。
他勻了勻呼吸,克制着胸腔裏洶湧澎湃的感情,隻伸出手替她抿了抿鬓發,又爲她拉起兔毛帷帽。
有她在他身後,他便如神明庇佑,戰場上自然所向披靡。
他溫柔道:“咱們上岸。”
蕭鳳仙的船隊奪了魁首,湖岸邊的文武百官皆都意想不到。
一些開賭局的纨绔子弟押錯了寶,一時間哀鴻遍野。
周碩居高臨下,撚着碧玺佛珠笑道:“蕭卿真是出人意料,看來我朝,又添一員猛将。賞!”
兩名小黃門牽着小馬駒過來。
衆人望去,那小馬駒渾身銀白無一根雜毛,鬃毛上用五彩絲縧搭配金線編織成璎珞,通體敏健勻稱,是相當漂亮的一匹小馬駒。
“真好看……”
饒是女眷們,也忍不住豔羨起來。
蕭鳳仙把小馬駒牽給魏紫:“送給嫂嫂。”
魏紫喜愛得緊,伸手輕撫馬駒額頭:“你爲它取個名字吧?”
“既然通體銀白,又是冬日裏所得,就叫追雪吧,想來你們姑娘家應當是喜歡的。”
魏紫颔首,笑得梨渦淺淺:“好,就叫追雪。”
“等它再長大一點,我教嫂嫂騎馬。”
正在場邊包紮傷口的魏绯扇紅腫着眼睛,死死瞪着魏紫和小馬駒,神态十分可怕猙獰。
這匹馬駒原該是她的,都是魏紫,都是魏紫搶走了她的東西……
一旁照顧她的魏換錦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扇兒?”
魏绯扇回過神,連忙收斂了表情,垂下頭道:“哥哥,我有一言,不知該講不該講……”
“你我之間乃是兄妹,有什麽話不能講的?”
“我不知該如何啓齒……”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瞳眸裏的狠毒,她聲音極輕,“哥哥就沒有發現嗎?蕭鳳仙和姐姐……走的也忒近了些。誰家的叔嫂,像他們這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