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羽箭呼嘯着刺破長風,徑直沒入賊人的心髒!
魏換錦擡起通紅的眼,隻見一騎快馬如流星般飒沓而至,馬背上的青年衣袂翻飛,利落地拈弓搭箭,冰冷的箭頭再次沒入另一名賊人的心髒!
魏換錦沙啞呢喃:“蕭……蕭鳳仙?”
他竟有這樣好的身手……
他撐着亮銀槍站起身,哽咽呼喊:“蕭主事,小紫被賊人劫走,還請蕭主事出手相救!”
蕭鳳仙遞了個眼神給南燭,示意他帶着暗衛替魏換錦解決掉剩下的賊人,又問魏換錦道:“哪個方向?”
魏換錦指了個方向,蕭鳳仙毫不猶豫策馬追去。
密林如織。
正值黃昏,光影黯淡,山脈深處隐隐傳來猛獸的嚎叫聲。
魏紫渾身染血,被山匪扛在肩頭,一路踏過叢生的荊棘灌木,直奔最昏暗的幽林。
她被颠簸得難受,啞着嗓子道:“慕容給你們多少錢?我可以出雙倍。”
許是認爲已經到了安全的地界,十幾個賊人對視一眼,停下腳步,把魏紫扔在樹下。
爲首的悍匪在她跟前蹲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打量她臉蛋片刻,笑道:“魏大姑娘不僅美貌而且還很聰明,竟然猜出了我們是慕容姑娘的人。”
魏紫垂下鴉羽似的長睫,遮掩住瞳孔裏的心悸。
這群人毫不避諱地說出了幕後主使,可見無論她出多少錢,他們都不打算放她回去了。
他們要的不是錢,而是她的命。
她不知兄長能否及時趕來救她,隻得盡力拖延時間:“她要殺我,無非是怕我把偷聽到的話說出去。勞煩你們轉告她,我絕不會出賣他們。再者,她若是害我性命,隻怕她的合作夥伴蕭鳳仙,不會與她善罷甘休。我死事小,妨礙他們的結盟,那可就事大了。”
她逐字逐句地說,心底卻有些異樣。
沒想到事到臨頭,她能搬出來救命的人,竟然是蕭鳳仙。
悍匪低笑一聲:“魏姑娘可是想拖延時間?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固然武功高強,可終究雙拳難敵四手,他豈能趕來救你?”
他說着話,站起身,拔出腰間佩刀。
锃亮鋒利的刀刃架在魏紫的脖頸間,他居高臨下:“我等奉命辦事,魏姑娘到了九泉之下,可莫要怪我們心狠手辣!”
話音落地,刀刃毫不留情地割向少女的咽喉——
一支羽箭陡然穿過重重密林,挾着雷霆之力穿透悍匪的手腕!
長刀跌落在地!
悍匪痛呼一聲,捂住手腕,不敢置信地望向來人。
魏紫驚魂未定,随之望去。
青年策馬而立,單手握住弓弦,戴着皮革手套的那隻手緊握缰繩,蓬松微卷的馬尾無風自舞,幽暗的密林之中,愈發顯得面容冷白冶豔,狐狸眼微微透出血紅之色,微笑時白牙森森,鋒芒畢露殺意畢現。
蕭鳳仙!
魏紫如蒙大赦:“二弟!”
蕭鳳仙慢悠悠縱馬而來:“若是沒了我,嫂嫂可要怎麽辦才好?”
魏紫絕處逢生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今日遭逢此難,好似正是因他而起吧?
她都沒怨怪什麽,他倒是裝上了。
那些悍匪緊張地步步後退:“這個女人已經跟蕭主事毫無瓜葛,蕭主事何必爲她出頭,傷了和我們家主子的感情?您可别忘了,您想坐上工部侍郎的位置,還得我們家主子替你出力呢!”
蕭鳳仙拈弓搭箭。
淡紅的薄唇噙起微笑,他懶散道:“慕容九裏于我,不過是錦上添花,有她沒她,區别不大。可魏紫于我,卻是久旱逢甘霖,無她不成雙。你們要殺魏紫,就是要我的命,我豈能不跟你們拼命?”
他抽空瞥了眼魏紫:“閉上眼睛。”
魏紫愣了愣,連忙照做。
眼前一片黢黑,隻聽得厮殺聲起,連刀劍刺破血肉的聲音都極端清楚。
哀嚎聲和慘叫聲慘絕人寰。
魏紫眉頭緊蹙,臉色蒼白。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聲音終于逐漸消失,隻聽得風聲蕭蕭,仿佛魂靈吞泣悲咽。
眼前似是覆下了一片陰影。
魏紫睫毛輕顫,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蕭鳳仙握着狹刀,單膝蹲在她面前,臉頰上還濺着血珠,烏黑蓬松的長馬尾垂落在身前,滿臉都是桀骜不馴和譏諷哂笑。
魏紫咽了咽口水,下意識朝他身後看去——
剛看見一些血腥的斷肢和内髒,就被青年捂住了眼睛。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戮。
她聲音發顫:“你……你……”
雖是盛夏,可夕陽悄然滑落地平線,穿過密林的風宛如一張張黑夜的大網,攜着刺骨的寒意侵襲而來,令少女寒毛倒豎渾身輕顫。
空氣裏也多了濃厚的血腥味兒,十分令人作嘔。
魏紫知曉蕭鳳仙嗜殺,隻是親眼看到時,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是害怕的。
蕭鳳仙低垂眉眼,清晰地察覺到掌心的睫毛顫抖得厲害,一如面前嬌小的姑娘。
他舔了舔唇角的血漬,胸腔裏的心髒劇烈搏動,剛結束完一場殺戮的血液仍舊沸騰不止,似乎是在叫嚣着新的欲望。
狐狸眼幽深陰暗,他忽然低頭,霸道地吻住少女的朱唇。
她很甜。
像是盛夏剝了殼的荔枝。
魏紫渾身僵硬,被迫高高仰起頭,承受來自青年的欲望。
若是平時,她早就反抗了。
可是剛剛看到的那一幕仍然在心頭揮之不去,那些血腥肮髒的東西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面前的青年不再是山陰縣那個聽話又叛逆的少年,似乎無論她怎樣灌輸善良仁義那些東西都沒有用,他仍舊會走上奸佞權臣那一條路。
她……
她開始害怕蕭鳳仙了。
終于品嘗夠少女的甘甜,蕭鳳仙餍足,把她抱上馬背:“這樣乖,可是被吓懵了?我送你回去。”
此刻,山間驿道。
魏绯扇滿臉是淚,給魏換錦包紮傷口:“都是我不好,非要來外面施粥布善,連累哥哥受這麽重的傷……”
“扇兒,咱們是一家人,你别這麽說。”魏換錦忍着疼痛,不時擔憂地望向密林方向,“也不知小紫現在怎麽樣了,都怪我沒用,連妹妹都保護不了!”
魏绯扇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圓杏眼裏悄然流露出一抹惡毒。
老天在上,她願用三年陽壽,換魏紫失身山匪,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