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不登三寶殿,小寡婦這些天對他避而不見,她能突然好心跑過來給他送茶點?
他道:“說吧,什麽事?”
魏紫便也開門見山:“再過幾天就是除夕,我想出府看看花菱他們,再看看菜館經營得如何了。”
蕭鳳仙就知道,她找他肯定沒好事。
他道:“我若不允呢?”
魏紫咬了咬唇瓣。
青年的氣息萦繞在周圍,清冷凜冽,猶如一張無形的囚籠,牢牢禁锢着她,壓得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半晌,她努力鼓起勇氣和蕭鳳仙對視:“我這些天特意查閱了書籍,按照本朝律例,私自囚禁他人者,當判三十廷杖。”
話音落地,書房寂靜落針可聞。
四目相對,魏紫清楚地捕捉到青年眼底的情緒從驚詫轉爲譏笑。
她雙頰微紅,強撐着架勢,嗫嚅道:“我,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你不許我出門,就是,就是在犯罪,你要坐牢的……”
話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好容易撐起來的氣勢也煙消雲散。
蕭鳳仙穩穩攬着她的腰肢,薄唇噙着一點笑:“嫂嫂,你知道跟我這種人打交道,最講究什麽嗎?”
魏紫小心翼翼:“什麽?”
“穩,準,狠。”蕭鳳仙一字一頓,“不要試圖跟我講道理,也不要試圖威脅我,嫂嫂真想做的話,就直接幹脆地去做,那些軟哝哝的話語,除了暴露你自己的弱小,再無别的用處。”
魏紫垂下眼睫,雙手無力地蜷縮到袖管中。
她真傻,居然試圖用茶點收買這個人。
蕭鳳仙趁她恍惚之際,解開她衣襟上的盤扣。
她穿得厚,裏三層外三層包的像是粽子,全然隻想保暖,跟上京城裏那些追求身形清瘦纖妙的姑娘不同,她半點兒不在意身形是否窈窕動人。
魏紫回過神,連忙按住他的手,紅着臉叱罵:“你幹什麽?!”
“看看上次的傷好點兒沒有,”蕭鳳仙無辜地擡起狐狸眼,“不可以嘛?”
魏紫咬牙。
他還好意思提上次的事……
“再者,你我很快就會結爲夫妻,做一點親密的事,又有什麽不可以的?”蕭鳳仙指着攤開的書頁,“你瞧,連古人都說,食色,性也。”
魏紫面紅耳赤。
這人估計也沒好好看書,一心鑽研亂七八糟的事情去了。
窗外落雪,書房裏十分溫暖。
兩人正推拒之時,南燭突然叩了叩門,高聲禀報道:“少主,沈姑娘、蕭家夫婦、蕭淩霄、蕭杜鵑求見。”
魏紫身形一僵。
蕭鳳仙毫不意外。
他住在這裏并不是什麽秘密,隻要費心思打聽,自然能打聽得出來。
他仍舊抱着魏紫,道:“叫他們進來。”
魏紫渾身不自在:“我先回避吧。”
她正想起身離開,卻被蕭鳳仙按住身子:“蕭淩霄也來了,嫂嫂就不想見見他?”
蕭淩霄……
這是魏紫憎恨了兩輩子的人。
她别過臉:“自然是要見的,但不是現在。”
邢家雖然垮了,但蕭家尚在。
她還沒有想好完整的複仇計劃,現在見到蕭淩霄,隻會打草驚蛇。
更何況她還沒有在上京站穩腳跟,她拿什麽底牌跟蕭淩霄鬥?
就算是告禦狀,那也得有門路才行,否則連天子的面都沒見着,就會被攆出去。
像是知道她心裏的想法,蕭鳳仙憐惜地撫了撫她的面龐:“嫂嫂害怕?”
害怕嗎?
如果是上輩子,她肯定會感到害怕。
上輩子,她是個膽怯懦弱的深閨女子,她沒見過什麽世面,把蕭淩霄視作天地間最了不起的男人,一頂五品烏紗帽就足以壓垮她,一座昌平侯府就吓得她不敢動彈,即便被停妻再娶,即便被所有人辜負,也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他們捂住了她的嘴巴,連她自己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明明是婚姻中的受害者,卻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音。
然而這輩子,魏紫扪心自問,再次面對那個負心漢,她更多的情緒是憤怒和仇恨。
她隻想叫那個嫌貧愛富的負心漢不得好死!
她搖了搖頭:“不怕。”
一路走來,她早已下定決心,要和蕭淩霄死鬥到底!
“真勇敢,”蕭鳳仙溫柔地親了親少女的臉蛋,“嫂嫂,無論前路如何,我都會是你的底牌,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此刻,蕭府大門外。
細雪紛飛。
沈萱站在府門前,仰頭望向高大氣派的府門,眉心緊緊蹙起。
父親打聽到蕭鳳仙落腳的地方時,她懷疑弄錯了,然而管事回話,地址絕沒有弄錯。
可這座府邸起碼價值幾十萬兩紋銀,蕭鳳仙是怎麽買下來的?!
難道是花廠督送給他的不成?
可他一個晚輩,縱使比旁人更加聰明,但究其根本也隻是個鄉下出來的青年,他何德何能能得花廠督如此青睐?
沈萱暗暗捏緊手爐。
早知道她就不來了,待會兒見到面,蕭鳳仙還不知道要怎麽欺負她……
她又瞥了眼蕭淩霄等人。
這群人是自己打聽到蕭鳳仙的住址的,恰巧跟在她來的路上碰見,于是就結伴一起了。
蕭杜鵑嘴巴張的仿佛能塞進一個鵝蛋:“這這這,這是蕭鳳仙那小畜生住的地方?!他哪來的錢買這麽好的宅子?!”
蕭貴夫婦同樣臉色難看。
原以爲露宿街頭的小畜生,居然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睡着高床軟枕、吃着山珍海味,這叫他們怎麽甘心?!
邢氏譏諷:“誰知道他哪來的錢,也許是搶來的也未可知。他娘沒走正道,難道咱們還能指望他走正道嗎?”
“行了,”蕭淩霄聲音低沉,“進去看看吧。”
他垂下眼簾,遮掩住眼底複雜的情緒,在管事的引領下率先踏進府門。
府邸寬敞,亭台樓閣,碧瓦翹檐,連廊水榭,一步一景。
偶有路過的丫鬟小厮,個個标緻齊整,穿戴打扮比外面的尋常人還要富貴。
越往裏走,蕭淩霄的心越發往下沉。
他來上京這麽久,攢了足足三年的俸祿,再加上平日撈的油水,才勉強買得起偏僻位置的一座小宅子。
可蕭鳳仙才剛到上京,就直接搬進了這麽好的宅院。
明明隻是個出身卑賤的庶子,憑什麽比他過得好?
他究竟哪來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