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杜鵑委屈抽噎:“紫荊哥哥明知道我喜歡你,卻偏偏心儀我的長嫂,人家怎麽能不難過呢?難道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還比不上嫁過人的婦人?!”
“杜鵑!”邢氏不悅地呵斥了一聲,“你還有沒有姑娘家的樣子了?!”
蕭杜鵑拿手帕捂住臉,哭的更厲害了。
陳紫荊沒再搭理她,笑容溫潤地望向魏紫:“魏姑娘,禮物我都叫人擡過來了,是真心實意想納你爲妾。隻要你點頭,半個月之内我就擡你過門。”
“這個……”邢氏堆起一臉笑容,插進他們的對話,“陳公子,她是我們家的兒媳婦,跟我的霄兒正經拜過堂,生是我們家的人,死是我們家的鬼。改不改嫁的,她說了哪能算數?更何況,正所謂從一而終,天底下沒有寡婦改嫁的道理。我瞧着,這門婚事怕是不能作數。”
“蕭老夫人這話不對,”陳紫荊反駁,“寡婦再嫁的案例雖然稀少,但也不是沒有。你不能爲了一塊貞節牌坊,就搭上魏姑娘的一輩子。”
“寡婦再嫁,成什麽體統?”邢氏略惱,“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她進了我們家的門,就沒有再嫁出去的道理!正所謂好女不侍二夫,給别人看見我們家的兒媳婦給你當妾,我們家的體面和優雅還要不要了?!總之,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陳紫荊冷笑,“你是她的什麽人,你張口就來一句不同意?你并非她的親生母親,所以沒有權利幹涉她的婚事。蕭老夫人,魏姑娘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家圈養的畜生,恕我直言,你根本沒資格過問她的事。”
他考上了舉人。
再加上官宦人家出身,言語之間頗有些傲氣。
仿佛納魏紫爲妾,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
“你——”
邢氏氣得不輕。
這個晚輩,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裏!
可恨霄兒假死,不能給她撐腰,否則,她定要擡出霄兒新科進士和昌平侯的身份,狠狠治一治陳紫荊!
蕭貴掃了一眼院子裏的那些禮物。
三角眼閃爍着精芒,他突然和藹地笑道:“陳公子稍等片刻。”
他拉起邢氏去了偏房。
沒了外人,邢氏甩開他的手,厲聲道:“我一早就看出魏紫那賤人就是個小娼婦,瞧瞧,趁着咱們霄兒不在,竟然勾搭上了縣令的公子,真是水性楊花!”
“也并非是壞事。”蕭貴老謀深算地捋了捋胡須,“你想啊,把她送給陳紫荊,她就跟咱們家沒了關系,将來霄兒衣錦還鄉,也就不會背上停妻再娶的罪名。”
邢氏愣了愣,随即大喜:“我竟沒想到這一層!”
“隻是聘禮方面,咱們得多要些銀錢。”蕭貴伸出五根手指頭,“五千兩,如何?”
邢氏笑眯眯的,與他一拍即合:“甚好!”
花廳。
“五千兩?!”
陳紫荊失聲。
一百兩就能買個美貌的花娘,他瘋了,花五千兩納妾!
邢氏皮笑肉不笑:“陳公子也知道,我們家一向是把小紫當成親女兒疼愛的,從小到大,養她的錢都得上千兩了。你既然對她一見鍾情,料想是願意花重金納她過門的。陳家又是官宦人家,五千兩紋銀,對你們而言應當不算什麽吧?”
陳紫荊捏着折扇,掌心冒出一層汗。
五千兩,他們家不是拿不出來。
隻是花這麽多錢納妾,實在是不劃算。
他望了一眼魏紫的容貌,又想起那座日進鬥金的酒樓。
頓了頓,他終于下定決心:“兩千兩,如何?”
邢氏怪笑一聲,懶散地往後仰靠:“沒見過納妾還要讨價還價的,陳家的體面便是如此嗎?莫非陳公子根本不喜歡我們家小紫?”
“便是娶妻,也無需花費五千兩。”陳紫荊分毫不讓,“蕭老夫人,如果你們當真疼愛魏姑娘,就不應該奇貨可居,坐地起價!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是在賣女兒!”
一場求親,竟變成了讨價還價的交易。
魏紫坐在一側,耳邊充斥着碎銀幾兩的尖銳争執。
仿佛她沒有靈魂也沒有喜怒哀樂,隻是個可以買賣的花瓶。
胸腔裏彌漫着躁意,她安靜地坐在這裏,許是宿醉的緣故,許是厭惡被這群人當做貨物反複提起争論,她頭疼欲裂,宛如被浪潮推上淺灘的一尾魚,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魏姑娘終究隻是個寡婦,如何能值五千?!三千兩,已是我能出價的極限!”
“笑話!沒有五千兩,休想把人帶走!别說她是個寡婦,就算是徐娘半老,憑她那張臉和那副身段,你也能值回本錢!”
魏紫閉了閉眼。
忍無可忍。
她猛然打翻手邊的茶盞。
瓷器碎裂的聲音,立即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魏紫緩緩睜開眼。
她微笑,眼底卻藏着恨意:“改不改嫁,難道不是我自己說了算嗎?爲什麽要由你們替我做主?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樂意嫁給誰就嫁給誰,爲什麽要聽你們的話?!你們算什麽東西呀?!”
她第一次說這麽狠的話。
花廳寂靜,落針可聞。
蕭鳳仙嗑着瓜子兒,掀起眼皮望向她。
少女美貌嬌豔,性子本該嬌憨清純,此時此刻身上卻透着一股子狠勁兒。
像是再也不肯困在囚籠裏。
他彎起薄唇,鼓掌:“嫂嫂說得對。”
蕭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拍了拍桌案,對魏紫厲聲道:“這就是你跟長輩們說話的态度?!”
“是,這就是我的态度。”魏紫一副擺爛的姿态,“公公想如何?”
“你——”
蕭貴語噎。
印象裏的魏紫,一慣老實本分,怎麽突然講話這麽沖?
邢氏也怒了:“魏紫,你這是什麽态度?!再敢頂撞長輩,就去祠堂跪着!”
“我就是這個态度,今後,也會是這個态度。”魏紫端坐不動,脊背挺直,“婆婆若是不喜歡,那我搬出去住就是了。”
邢氏驚呆了。
她這個兒媳婦一向軟弱可欺,今天居然說要搬出去住!
她怎麽敢!
她自覺臉面上挂不住,捶着桌子道:“我看你翅膀硬了,竟然敢說搬出去住!你嫁到我們家,那就是我們家的人!你一個寡婦,獨自搬出去住像什麽話,你是要出去招蜂引蝶勾引男人嗎?!更何況你手裏也沒錢,你想搬去哪裏?!”
“怎麽,蕭老夫人還不知道嗎?”陳紫荊幽幽開口,“魏姑娘手裏,可是有錢的很呐。那座赫赫有名的紫氣東來,就是魏姑娘名下的産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