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萱雙手環胸,冷笑:“你不會以爲,用這種方式就能吸引我吧?”
烏雲壓境,天氣昏暗,江風漸漸大了,吹的兩岸垂柳落葉紛紛,連行人撐的紙傘都被卷上了天。
蕭鳳仙垂下眼簾。
那個小寡婦……
她不會來送他了。
他轉身,打算進船艙睡一覺。
沈萱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背影。
這人在搞什麽?!
好吧,她承認蕭鳳仙的這種行爲,确實吸引了她的注意,但也着實令她惱火!
她忍不住提高音量:“喂,蕭鳳仙,你鬧夠了沒有?!”
蕭鳳仙回眸。
四目相對。
少年的狐狸眼幽深銳利,眼尾上翹的弧度很漂亮。
沈萱抿了抿嘴唇。
這是她看過最漂亮的一雙眼睛……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除了皮囊,他什麽也沒有,他隻能通過冷漠和挑釁,迫使她注意他,就像那些通過調皮搗蛋來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小孩子。
幼稚又蠢笨。
長久的寂靜過後,蕭鳳仙挑眉:“你哪位?”
沈萱:“……?”
起初的羞惱過後,她被氣笑了。
她直視蕭鳳仙:“不得不說,你的手段很高明,這種方式,确實比直接跟我搭讪要來的巧妙。不過,也僅此而已了。我對男人的手段不感興趣,我更看重男人的出身和才華。而你,碰巧一樣都沒有。”
蕭鳳仙:“……?”
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一直在旁邊逼逼叨叨,瘋子一個。
随着大船啓程向北,江風更大了,卷起比船還高的浪花,呼嘯着拍打過來。
沈萱雖然跋扈了些,但到底是個嬌嬌小姐,驟然瞧見這麽高的浪花,不禁驚呼一聲,連忙往蕭鳳仙的懷裏躲。
這鄉下來的窮小子愛慘了她。
見她主動往他懷裏鑽,還不得高興壞了?
真可惡,倒是叫他占了便宜!
她想着,卻突然發現面前空空如也。
本該抱她入懷的少年,此刻已經躲到了不遠處的屋檐底下。
于是撲過來的浪花,隻打濕了沈萱一個人。
沈萱:“……?”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聞着讨厭的魚腥味兒,又驚又怒地盯向蕭鳳仙:“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竟然自己躲開了,卻不幫我遮擋浪花?!”
别說他愛慕她,就算是陌生男子,見到姑娘家遇到危險,第一時間也肯定是以身相護吧?
蕭鳳仙這個土狗究竟怎麽回事?!
蕭鳳仙面無表情,甚至不願意跟沈萱說一句話。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渡口,拂去肩上沾到的水珠,轉身進了船艙。
沈萱淋成了落湯雞,被一個人留在原地。
她氣的臉色青白交加,不顧貴女形象,使勁兒地跺了跺腳。
跟鎮國公府的世子爺相比,這個蕭鳳仙簡直一無是處!
哪怕現在蕭鳳仙要爲了她,去白鹿書院讀書,去考場上博功名,她也不願意再嫁給他!
父親不肯讓她退婚,看來她得自己想個法子,退掉這樁親事!
蕭鳳仙回到自己的房間,南燭已經把被褥鋪好了。
他小聲:“剛剛甲闆上的那個少女,乃是少主的未婚妻沈萱。”
蕭鳳仙落座,這才想起來這個人。
他厭煩:“找個機會做掉她。”
“這不好吧?”南燭提醒,“魏姑娘一向不喜歡您殺人做壞事,您不喜歡沈萱,大不了将來想個辦法退掉婚事就是,倒也不必傷了人家性命。”
蕭鳳仙沉默。
他打開桌上的食盒,裏面整齊地擺放着糕點。
有杏仁酥、綠豆糕、紅豆卷,還有炸的脆脆的饅頭片。
都是臨行之前,那小寡婦親手替他做的。
據說能放兩三天,讓他在路上吃。
南燭繼續收拾行囊:“依屬下看,這趟去颍川也好。花爺爺那邊特意爲您精心挑選了幾位師傅,教導您騎射和武術,若在山陰縣學,未免太引人矚目,颍川那邊沒人認識咱們,咱們置辦一座帶馬場的大宅子,可以放心地練習。”
蕭鳳仙“嗯”了聲。
他拿起一塊紅豆卷放進嘴裏,紅豆熬的沙沙的甜甜的,配合糯米糕,格外清甜軟糯。
那小寡婦也軟軟糯糯的,總被人欺負。
他把綠柚留在了蕭家,想來就算他離開一段時間,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她。
蕭鳳仙的眼神黯淡幾分。
如今他走了,也不知道那個小寡婦現在在家裏做什麽,有沒有起床,有沒有發現他已經不在了,以後面對空落落的小書齋時,會不會想念他……
至于他,他才走半日,就已經開始想她了。
大船破開水浪,往北方而去。
這一去,是少年爲了前程。
……
幾場秋雨過後,夜又長了些。
随着北風漸起,園子裏的樹都已凋敝,隻剩幾株冬青還翠生生的。
魏紫在閨房的窗外種了一株梅花,梅枝橫斜,恰巧擋住閨房内的風光。
種完,她又覺得可笑。
那人都不在了,難道還會有誰偷看她的窗戶嗎?
她望向門窗緊鎖的小書齋,問道:“這個月的生活費,可有給颍川那邊寄過去?”
即便和蕭鳳仙吵了架,她也仍舊堅持自己之前的承諾,每個月給他寄一百兩紋銀的生活費,她知道他不缺錢,但他喚了她這麽久的“嫂嫂”,她該擔負起長嫂的情分。
青橘笑道:“前兩天就寄過去了,隻是跟前幾個月一樣,總也不見回信。姑娘,您不能總是幹巴巴地寄錢,您也該問問少主近日過得怎麽樣,讓他感受到您的關心和溫暖。”
魏紫摸了摸那棵梅花樹。
她才不要問呢。
那個人走了幾個月,連回信都舍不得寄一封,憑什麽要她主動問?
她輕聲:“有什麽好問的,他愛回不回。”
說完,轉身進了屋子。
青橘惆怅:“綠柚,你說姑娘和少主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呀?”
綠柚蹲在角落,饒有興緻地翻看手裏的小冊子。
少主走了,她更加沒辦法記錄他的日常生活。
于是她幹脆自己每天杜撰一段,後來也不知怎的,居然越編越上瘾。
青橘見她不說話,好奇地走過來:“綠柚?”
她一眼瞧見小冊子上的内容,不禁嚷嚷:“綠柚,你寫的都是些什麽呀!”
——某年某月某日,少主偷親魏姑娘,吻音激烈,水聲啧啧。
——少主偷了魏姑娘的内裳,嗅之,甚香,于無人處亵玩,不幸被魏姑娘發現。
後面的一些内容更加離譜。
青橘看的面紅耳赤:“什麽叫‘吻音激烈’啊,‘亵玩’衣裳又是怎麽回事呀!綠柚,你再杜撰亂寫,被姑娘看見了,當心把你攆出去!”
雖然離譜,但她還挺想繼續看的是怎麽回事……
綠柚小心地藏起冊子:“不會被人發現的。”
青橘在她身邊蹲下,撿起樹枝在地上畫圈圈:“那你說,少主和魏姑娘兩個人,誰也不搭理誰,這可如何是好?”
“既然他們兩個都不肯率先開口,不如咱們以魏姑娘的口吻,給少主寫一封信吧!”綠柚提議,“少主看見來信,肯定會開心的像狗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