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雖遠,魏紫也能瞧見對方滿頭珠翠,穿一身昂貴的軟煙羅淺粉襦裙,必定是身份貴重的官家千金。
她身邊還有個端坐品茶的公子,被橫斜的松樹枝遮擋看不清臉,想必是她的兄長。
她收回視線,淡淡道:“那麽, 恭祝陳公子送來的蘭花能入欽差大人的眼,得到陛下的青睐和獎賞。”
她行了個禮,轉身快步離去。
涼亭裏,魏绯扇盯着魏紫,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裏。
魏換錦問道:“妹妹在看什麽?”
魏绯扇壓抑住心底的震驚。
剛剛匆匆一瞥,那個少女竟然和娘親容貌十分相似!
聯想到娘親失蹤的親閨女,鎮國公府真正的大小姐……
魏绯扇的脊背冒出一層冷汗。
會是她嗎?
要不要告訴哥哥?
可如果告訴哥哥, 哥哥查明了她真的是娘親的女兒,幫她恢複身份回到鎮國公府……
那麽她這個赝品,又算什麽呢?
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顯赫的家世和出身,精緻華美的閨房,成群結隊伺候她的丫鬟和婆子,娘親和父兄的疼愛,幾位皇子殿下的憐惜,她都得被迫跟那個女人分享!
甚至……
她還有可能會被趕出鎮國公府!
那些嫉妒她的世家千金,背地裏定會狠狠笑話她!
她一生要強,她絕對,絕對不要淪落到那種結局!
魏绯扇握緊汗津津的手掌。
她壓抑住内心的惶恐不安, 面不改色地回答道:“雖然早就聽說過山陰縣盛産蘭花, 但看見這些人送來那麽多盆蘭花,不覺還是有些吃驚。”
“大多數都是普通蘭花, 想找出一盆珍稀品種來,還是有些難的。”魏換錦說着, 笑容忽然有些黯淡,“這趟南下, 不僅是爲了尋找蘭花,也是奉了祖母之命,想再找找小紫。可惜,仍舊一無所獲。”
魏绯扇沉默,心髒跳動的速度又快了些。
過了片刻,她小聲道:“家裏找了這麽多年,投入那麽多人力物力,可姐姐就像是石沉大海,連一根線索都沒有。就連娘親,也都徹底放棄姐姐了,甚至,娘親還在祠堂給姐姐供奉了牌位。哥哥,依我看,還是别再找了,否則将來仍舊找不到的時候,傷心的隻會是你。”
“我不會放棄的。”魏換錦沉聲,“她是我的親妹妹,這輩子,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如何, 我都要找到她!”
魏绯扇心思微沉。
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那個女人嗎?
難道府裏有她這顆開心果,還不夠嗎?
她噘了噘嘴:“若是找到她……哥哥還會疼我嗎?我到底不是哥哥的親妹妹,就算從小一塊兒長大,隻怕也比不過你們之間深厚的血緣關系。”
“你呀,”魏換錦寵溺地戳了戳她的額頭,“這麽大的姑娘了,怎麽還是一副孩子氣?她是我的妹妹,伱也是我的妹妹,你們在我心裏同樣重要,沒有更疼誰的說法。”
魏绯扇很滿意這個回答,嬌氣地倚在他的肩上:“哥哥!”
“又撒嬌了。”
“嘻嘻……”
起風了。
魏绯扇又悄悄望向魏紫消失的方向,眼底掠過一抹忌憚。
她語氣故作輕快:“哥哥這一路車馬勞頓,該去好好休息,不如就讓绯兒幫你鑒賞那些蘭花吧?若得了好的,绯兒晚上拿給你瞧。”
小姑娘一副要幹正事的模樣。
魏換錦對她的懂事感到熨帖,笑道:“那便依你。”
另一邊。
魏紫剛甩開陳紫荊,蕭杜鵑就氣沖沖地冒了出來。
她咬牙切齒:“賤人,青天白日還是在别人家裏,你就不安分想勾引男人,世上怎麽會有你這麽不要臉的人?!你離陳公子遠點!”
魏紫心知,她剛剛和陳紫荊講話時,被蕭杜鵑撞見了。
她心中不快,認真道:“你既然看見了,就該知道是他主動找我,并非我找他,你怎麽隻敢對我發脾氣?更何況,他不喜歡你,就算你趕走他身邊所有的莺莺燕燕,也沒有任何用處。”
“你胡說!”蕭杜鵑氣得跺腳,恨不能撕爛魏紫的那張嘴,“原本陳公子跟我關系頗好,都是因爲你橫插一腳,奪走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才會忽略我!”
魏紫無言以對。
要說蕭杜鵑有多喜歡陳紫荊,她是不相信的。
不過是因爲蕭杜鵑一向争強好勝,陳紫荊又是山陰縣出身最好的男人,她才會對他青眼有加,妄圖嫁進縣令府,成爲整個山陰縣女子們羨慕的對象。
蕭杜鵑自幼就被寵壞了,得不到想要的一切,就開始拿她撒氣。
她被蕭杜鵑騷擾的不勝其煩,轉身就想走。
蕭杜鵑連忙拽住她:“你走什麽?你是不是心虛了?!魏紫,我要你發毒誓,今後不許你跟陳公子說話,不許親近陳公子,否則,你就全身長瘡腐爛而死,下輩子淪爲青樓妓子,永世不得翻身!”
魏紫氣到了。
她用力掙開蕭杜鵑:“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才不要爲了一個臭男人,拿自己發毒誓!
她快步離開,卻被蕭杜鵑從背後狠狠推了一把!
魏紫猝不及防,撞到了前方的花架上!
花架上那盆晶瑩剔透的雪白蘭花被撞翻在地,陶盆當即摔碎,嬌嫩的花枝也七零八落。
這邊的動靜立刻吸引力賓客們的注意。
沈萱和衆人圍攏過來,不禁花容失色。
這盆蘭花是沈世子花重金從揚州買來的,據說名爲“菩提蘭”,十分嬌貴很難養活,今天拿出來不過是鎮個場子給大家見識見識,沒想到竟被摔了!
蕭家的這對姑嫂,也太能闖禍了!
沈萱十分後悔邀請她們,當即沉了臉,呵斥道:“好好的花宴,你們在鬧什麽?!這盆蘭花價值上萬兩白銀,你們賠得起嗎?!”
蕭杜鵑生怕惹禍上身,連忙高聲叫喊:“沈姑娘,我冤枉!老天有眼,都是我嫂子不懂事,撞倒了這盆蘭花!今天的事與我無關呐!”
魏紫臉色蒼白地從地上爬起來。
事情發生的突然,沒有任何旁觀者,就算她說是蕭杜鵑推的她,也不會有人相信她,大家隻會認定是她故意逃脫罪責。
當務之急,是補救損失。
她單膝蹲下,把那株菩提蘭重新種進土裏:“我有種花的經驗,花枝折損并不要緊,根是活的就行,過幾天,它還會長出嫩葉的——”
“你知道,一株菩提蘭值多少錢嗎?”
幽幽的聲音從人群外面傳來。
衆人望去,魏绯扇似笑非笑地走了過來:“一株菩提蘭,價值萬兩白銀。因爲花朵是珍稀藥材,所以市場上一朵菩提花苞價值百兩。你毀了七八朵,難道不打算賠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