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到了,山陰縣格外熱鬧。
邢氏等人早起就打扮好了,中午吃過粽子、雄黃酒和團圓飯,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出門遊玩,等着觀賞夜裏的龍舟賽。
魏紫也想出門。
邢氏罵道:“哪有寡婦逢年過節跑出去逛街的,成什麽體統?!老老實實在家看門,别人才會誇你賢惠!”
“就是, ”蕭杜鵑翻了個白眼,“寡婦多晦氣呀,我們全家人又優雅又體面,帶上你一個寡婦,像什麽樣子?”
魏紫正委屈,一個小厮喜氣洋洋地過來了。
他行了個禮,恭聲道:“奉我家主子沈侍郎之命, 請鳳仙小公子、魏姑娘、蕭老爺和邢夫人前往紫氣東來赴宴。”
邢氏又驚又喜:“沈侍郎請我們赴宴?!老爺,你聽見沒有,沈侍郎竟然邀請我們一起過端午,這可是天大的榮幸!”
蕭貴捋了捋胡須,樂道:“上回沈侍郎來咱們家裏,跟我相談甚歡,大有結拜爲兄弟的意思。定是他想交我這個朋友,兩家今後時常來往走動,所以才邀請我們赴宴。”
蕭杜鵑睨了一眼魏紫,得意道:“現在知道我們是怎樣體面的人家了吧?算伱走運,沾我爹的光,跟沈侍郎一起吃飯,這件事恐怕夠你光宗耀祖, 吹噓一輩子了!”
自打雲深寺的事情過後, 魏紫就不崇敬沈春秋了, 也不覺得跟他同桌吃飯是很光宗耀祖的事。
然而能出門就是好的。
紫氣東來今天正式開張。
魏紫跟随邢氏等人跨進門檻, 大堂擠擠挨挨都是顧客。
小二和侍女們端着酒菜來來往往,他們都是新雇來的,隻知道酒樓的大東家姓魏,至于這位魏姑娘長什麽模樣他們并不清楚, 平日裏都是左大廚安排他們做事。
因此,即便魏紫從他們的眼皮底下經過,他們也不知道這位姑娘就是他們的大東家。
沈春秋的雅間訂在五樓。
互相見過禮,魏紫注意到沈春秋身邊還坐了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容貌姣好削肩細腰,梳着陵州城罕見的時髦發髻,穿雲煙粉的細紗襦裙,腕間戴着兩隻沉甸甸的絞絲金镯子。
沈春秋笑道:“這是我的女兒,沈萱。萱兒,還不見過你蕭叔叔?”
少女落落大方地站起身,給蕭貴和邢氏請安問好。
蕭貴受寵若驚:“快快免禮!”
邢氏拉着沈萱的手,一邊打量一邊啧啧稱贊:“不愧是上京城官宦人家的千金,跟咱們這窮山惡水養出來的女兒就是不一樣!瞧我家杜鵑虎背熊腰舉止粗俗的,哪裏比得上沈姑娘窈窕美貌高貴優雅?”
“娘!”蕭杜鵑嬌嗔,“哪有您這麽貶低自家女兒的,人家不依!”
撒嬌撒的恰到好處,雅間裏的人便都笑了起來。
沈春秋看了一圈沒看到蕭鳳仙, 不禁問道:“你們家鳳仙呢?上回在雲深寺,他的策論作得極好,萱兒看見他的答卷, 說是十分崇敬,想要見見他。”
“嗐!”蕭貴擺擺手,“提起那個逆子我就生氣,大過節的,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不管他,沈大人,咱們樂咱們的!”
沈春秋端起茶盞。
他今天這宴,可是專門爲蕭鳳仙設的,正主不來算怎麽回事?
他喝了口茶,迂回婉轉地打聽道:“你們家鳳仙和上京城的那位大人……似乎關系匪淺?”
蕭貴和邢氏對視一眼。
上京城的大人?
難道是昌平侯?
蕭貴笑道:“原來您什麽都知道了,其實我們全家和那位大人都關系深厚,再過兩年,我們便打算舉家遷往上京,投靠那位大人。”
沈春秋震驚。
這一家人究竟什麽來曆,居然全家都和花廠督關系深厚!
他摩挲着茶盞,片刻後,笑容真切幾分。
他溫和道:“我和鳳仙那孩子頗有眼緣,他也到了相看婚事的年紀,正巧,我家萱兒也到了及笄之年。萱兒雖是庶女,可我膝下就這麽一個女兒,自幼是當嫡女培養的。他們郎才女貌,若是兩家結爲秦晉之好,豈不妙哉?将來去了上京城,兩家也好有個照應。”
蕭貴和邢氏再次愣住。
沈侍郎……
竟然要把親生女兒許給蕭鳳仙?!
“他一個妓生子,哪配——”
邢氏當即驚呼,被蕭貴暗暗掐了一把,才不甘心地閉上嘴。
家中大事,還是蕭貴做主的。
蕭貴賠着笑臉:“沈大人,鳳仙那孩子性格頑劣目無尊長,母親又是青樓出身,哪配迎娶您的掌上明珠?”
邢氏笑着連連點頭:“不錯,他就是那水塘裏的爛泥,您的千金就是那天上的雲彩,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您可别委屈了姑娘!”
沈春秋面色微沉。
他堂堂正三品侍郎,如此放低身段親自說媒,就算蕭家人和花廠督關系匪淺,也該看看他這張老臉!
更何況他的女兒如花美眷,也不是完全配不上蕭鳳仙!
察覺到他的怒意,蕭貴和邢氏對視一眼,俱都有些忐忑。
蕭貴心思百轉千回。
蕭鳳仙到底是他名義上的兒子,給他說一門好親事,對蕭家其實也沒有壞處,将來說不定還能幫襯淩霄。
他想着,笑道:“說到底,這門親事還是我們占了便宜,隻怕寒舍簡陋,到時候委屈了沈姑娘。不如先訂婚,等鳳仙考取了功名,再正式完婚不遲。”
這話還算中聽。
沈春秋面色微霁,迫不及待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給他們合八字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