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錯愕:“這話從何說起?公婆大過天,我怎麽會告發您呢?不瞞您說,事發的時候,我被人推下山坡昏迷不醒,這才僥幸沒被抓。不信……不信您問杜鵑妹妹呀!”
蕭杜鵑眼神躲閃,不大自然。
當時是她親手把魏紫推下山坡的,沒想到反而幫了這個小賤人!
她不耐煩道:“都過去了, 還提那破事幹嘛?!娘,咱們趕緊回家吧,杵在大街上平白給人笑話,咱們家的體面和優雅還要不要了?”
她低着頭匆匆鑽進馬車。
邢氏見她這副遮遮掩掩的模樣,便猜測是她推了魏紫。
魏紫不計較,就算好的了。
真計較起來, 她女兒殺人未遂, 還得再蹲幾個月大牢。
她不敢再提茶山的事,隻得黑着臉回家。
因爲偷東西當衆被抓,幾乎全家都坐了牢,說出去多丢人呀。
蕭杜鵑沒臉去上學了,整天躲在閨房不出門。
邢氏也不好意思在街坊鄰居面前丢人現眼,于是也在家裏躲着,沒事兒就和劉婆子等人吃酒賭錢。
一時間,整座蕭府烏煙瘴氣,丫鬟小厮們私通的私通、偷盜的偷盜,活像個無法無天的賭窩。
蕭貴從外面做生意回來,飯都吃不上熱乎的,又畏懼邢氏不敢多言,隻得寫信向蕭淩霄訴苦, 叫他趕緊想辦法接他去京城享福。
蕭府東南角。
這裏的小花園欣欣向榮, 草木樓閣幹幹淨淨。
蕭鳳仙找來工匠, 把魏紫的閨房翻新了一遍。
現在的閨房窗明幾淨,屋内陳設着一水兒的黃花梨木家具, 新添的書架和筆墨紙硯古樸精緻,箱籠裏擺放着今春新裁的襦裙和繡鞋,妝鏡台上還有好幾盒胭脂水粉。
蕭鳳仙打開一枚精巧的貝殼。
貝殼裏盛着羊脂玉似的雪白香膏。
他用小指挑出一塊, 拉起魏紫的手,抹在她的手背上:“這是滋潤肌膚的珍珠膏,嫂嫂每天早晚塗一遍,将來也能有一雙白白嫩嫩的手。”
少年的手溫熱有力。
魏紫臉紅。
他到底是自己的小叔子,手拉手抹珍珠膏的舉動未免太過親昵。
因爲她還沒過及笄的生日,所以就算是她和蕭淩霄,做過的最親密的事情也隻是牽牽小手。
魏紫抽回手,結結巴巴道:“我……我自己來……”
她低着頭,慢吞吞抹勻珍珠膏,被蕭鳳仙碰過的那塊肌膚莫名發燙,感受到他似笑非笑的視線,她更加臉熱心跳。
“小姐!”
青橘抱着一筐新鮮櫻桃,突然興沖沖地踏進閨房:“左姑娘打發奴婢給您送櫻桃吃!左姑娘還讓奴婢告訴您,昨天半夜張家酒樓塌了!”
“塌了?”
“可不?昨天半夜下了一場雨,把地基泡脹了,左姑娘今天早上起來,就瞧見對門成了一堆廢墟!原本他們搶在咱們前頭,都急吼吼蓋到第五層了, 現在可好, 整個都塌了!”
魏紫雙眼發光, 看來,她算計得不錯。
青橘把櫻桃放在桌上,“張家的人早起就在那裏嚎,哭得可大聲了!想把酒樓重新建起來,得花不少時間呢!”
魏紫落座。
重新建樓,起碼也得兩三個月。
這段時間,足夠她的酒樓在陵州站穩腳跟。
蕭鳳仙揀起一顆櫻桃,送到魏紫的唇邊:“嫂嫂可以高枕無憂了。”
指尖觸碰到少女的唇,溫熱柔軟。
他很喜歡。
他的眼眸發暗,像是毒蛇盯上獵物時呈現出的危險豎瞳。
自打那夜山神廟之後,這小寡婦像是給他下了蠱,他藏在心底深處的悸動宛如破土萌生的野草,迎着春風瘋狂生長,一刻不停地誘着他去親近她。
可偏偏……
魏紫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手。
她抓起一串櫻桃遞給青橘,柔聲道:“你拿去吃。”
蕭鳳仙的手僵在半空。
半晌,他把那顆櫻桃丢進竹筐,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瞧她嘴角還沾着櫻桃汁,就知道她半路偷吃過了。這等嘴饞的奴婢,打死才好,嫂嫂賞她做什麽?”
青橘恐懼地擡袖擦了擦嘴角,連忙跪倒在地:“奴婢知錯了,求小姐不要責罰!奴婢以後一定不偷吃了!”
“要打死你的是他,可不是我,”魏紫連忙扶起她,“你怎麽求起我來了?連伱的賣身契,也在他的手裏呢。”
青橘不敢看蕭鳳仙,小心翼翼道:“我們做奴婢護衛的都知道,如果犯了錯,與其向公子求饒,倒不如求一求小姐。誰不知道公子把您放在了心尖尖上,您要是饒過我們,公子也不會多說什麽的!”
此話一出,魏紫怔住。
“不會說話就把舌頭剪了。”蕭鳳仙陰恻恻地開口,“還不滾?!”
青橘大大咧咧的一個丫頭,直接吓哭了,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閨房寂靜,落針可聞。
花窗上蒙着一層綠紗,透過綠紗,隐約可見園裏的牡丹花搖曳婆娑,春日慵慵暖陽遲遲,銅鏡裏映出兩人的剪影,同處一間脂粉香濃的閨房,莫名生出幾分旖旎暧昧。
可魏紫知道,他們是叔嫂關系,是世上最不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
魏紫沉吟片刻,認真道:“二弟,這段時間咱倆确實走得太近了,沒的叫人說閑話,興許還會妨礙你的名聲、影響你的仕途,要不——”
蕭鳳仙眸色轉冷:“怎麽,嫂嫂利用完我,現在想一腳踹開我了?”
“我何時利用你了?”
蕭鳳仙冷冷道:“教你讀書寫字,替你謀劃賺錢,樁樁件件,怎麽就不是利用?”
魏紫緊緊捏住小手帕,氣得雙頰泛紅。
她道:“我要是真心利用你,何必每天給你做魚吃,何必熬夜給你做衣裳穿,何必跟你說那些掏心窩子叫你上進的話?!我隻管好我自己就行,何必費心思管着你?!”
“既然不是利用,那麽就是交易。現在交易完畢,嫂嫂酒樓也有了,也敢抛頭露面談生意了,翅膀也硬了,所以想一腳踹開我了。人都說最毒婦人心,嫂嫂今天真叫我見識到了。”
“你——”
魏紫氣得胸脯劇烈起伏。
這人脾氣又倔、嘴巴又硬,又愛跟她置氣,好像那菜市場裏龇牙咧嘴的野狗,沒有道理也敢亂叫幾聲,她總是吵不赢他。
她道:“我對你的心思,難道你就看不出來嗎?!”
蕭鳳仙心口一緊。
他懸着心,盯着魏紫,啞聲道:“什麽心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