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起來也太年輕了。”有人語氣很複雜的說道。
大部分人眼中都是滿滿的羨慕，當個體與個體之間的差别過大的時候，下位者對上位者一般都是崇拜居多。當兩人之間差距較小時，則會産生妒忌、嫉恨等負面情緒。
交班結束後馬主任邀請高風中午一起吃飯，地點就在醫院餐廳。
這邊是職工餐廳的一個小包間，環境還不錯。馬主任滿臉笑容的跟高風介紹在座的幾位，都是本院呼吸内科的一些主任。
“年輕人就是猛，發文章跟喝水一樣。”一個頭發有點花白的主任感歎道，“我就是吃虧在這個上面，要是我能像你一樣發這麽幾篇，那”
“老賈，别做夢了。”有人輕笑道，“那樣咱們協和都放不下你了。”
“那倒也是。”賈主任笑道。
說起文章這塊，其實臨床醫生對此褒貶不一。
有人認爲應該把科研和臨床分開，搞臨床就好好搞臨床，做科研就全力做科研。
“沒有鴿子，那玩意吃的人不多。”史經略笑道，“我養的還有一些特别的動物呢，在當地很受歡迎。”
那還真點奇怪，高風心想，他剛來京城，雖然也認識那麽幾個人，但肯定不能跟馬主任這樣在京城深耕幾十載的人相比啊。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高風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一直等着對方開口。
其實馬主任這個時候心裏很是猶豫，說實在的，他都不知道怎麽開這個口。
“鮑院士給你什麽新課題沒？”馬主任問道。
他能有什麽有求于我呢？
“我是開農家樂的。”史經略這會兒精神看起來不錯，“自己侍弄的食材，在我們那邊還是比較有名氣的。”
現在有些醫院完全就是唯文章論，能發頂刊那你在院領導眼裏就是香饽饽，出人頭地不在話下。沒有文章，那你在領導眼裏就是能被替代的。
高風思考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目前在京城他能說得上的業務好像隻有一個：諾西那生鈉的臨床試驗。
但馬主任的資曆也在這放着呢，他沒必要這麽吹捧高風，這點李友良也察覺到了。
那就是其他方面了，但我在京城好像也沒什麽特殊的業務啊。
“高主任，謝了啊。”馬主任用力的拍了拍高風的肩膀，給了後者一個感激的眼神。
——
“史師傅，你是做什麽的？”高風在病床邊跟史經略聊了起來，“昨天聽你說你是個體戶。”
患病的是他二哥的孫子，半年前确診的脊髓性肌萎縮症，不過由于孩子的症狀并不是特别嚴重，所以當初臨床試驗出來的時候，家人一直持觀望态度。
“我說起來是個主任，但其實真說不上什麽話。”馬主任對二哥解釋道，“人兒科的壓根就不甩我的。”
“你願意幫幫我嗎？”
科研靠什麽來體現？
“我願意！”馬主任大聲說道，“我在京城還是有些能力的，保證完成任務！”
“您人真好。”一旁的李友良說道。
他感覺這個馬主任對他有點過分熱情了，誠然，他是最年輕的長江學者，也是鮑院士的得意門生。
後來确認藥物有效了，正高興呢，爆出了售價70萬的消息。
高達70萬人民币的售價讓每一個入組的名額都彌足珍貴，馬主任應該就是在這裏等着他呢。
很快飯局便散場了，馬主任拉着高風慢悠悠的往前走。
提起這個他挺自豪的。
二哥一家當時就傻了眼，反應過來的時候入組的患者早就滿了，所以壓力就給到了馬主任這邊。
我哪裏能對他産生幫助呢？
我應該是比他有錢，高風心想，但肯定不是這個原因。馬主任就是再恭維，他也不可能當散财童子。
但馬主任期期艾艾的，眼瞅着快到了科室了，仍是在閑扯一些有的沒的。
“肯定是有求于你。”他輕聲的說道，“這方面我是專業的。”
“我名下的公司在京城這邊開展了諾西那生鈉的臨床試驗。”高風看着他慢悠悠的說道，“但你知道的，這個脊髓性肌萎縮症是罕見病，所以入組的病人到目前爲止還差了一個。”
但現在的機制是搞臨床必需要兼顧科研，你臨床做的再好，沒有科研這塊支撐，想出頭那簡直是難如登天。
而且馬主任肯定不缺錢。
文章！
雖然丹麥已經出具了臨時許可，但在國内臨床試驗肯定要繼續進行，這樣未來才能在國内上市。
“具體是做什麽的呢？”
這話肯定是有點言過其實，馬主任在兒科那邊也是有幾分薄面的，但事實是風欣科技給的名額就那麽多。
“養的都是一些雞鴨鵝嗎？”高風繼續問道，“有鴿子沒？”
知識分子就是這樣，臉皮薄，幹什麽都是婆婆媽媽的。
“知道啊。”馬主任精神一震，我這麽恭維伱不就是因爲這個藥嘛。
“馬主任，你知道諾西那生鈉嗎？”高風說道。
“還是之前那個肺癌相關的課題，一些數據還需要再完善。”高風簡單的說了幾句。
事實上能寫好文章的人可比經驗豐富、技術高超的臨床醫生更招人待見。
趙興業因爲成本的原因，對這個卡的很嚴格。
“哦？比如？”
“高醫生，你吃老鼠嗎？”
“我不吃。”高風回答道，他又不是貓。
“不是平常的老鼠，是竹鼠。”史經略說道，“味道好極了。”
竹鼠是齧齒目竹鼠科竹鼠屬哺乳動物，别名有竹餾、竹狸、芒狸、竹根鼠、竹根豬、冬毛鼠等。頭部稍圓，體形較爲粗壯，骨骼結實，四肢雖短小卻十分發達；門牙寬大；身體毛發茂密且長，厚實且軟。成年體毛發爲深灰黑色或者棕色。
其主要分布于非洲和亞洲的熱帶和亞熱帶地區。
繁殖力極強，可終年繁殖，妊娠期爲50—60天。一般年産8窩左右，每胎3—8隻，有的達8—12隻。
目前野生數量逐漸減少，主要靠人工馴養繁殖來滿足市場需要。史經略平時經常帶客人去挑竹鼠。
“哇，你們看，這隻竹鼠又大又肥，毛發油亮光滑，長相也是十分可愛。”
“看到這種呆頭呆腦的小東西，大家有沒有一種被治愈的感覺？”
客人們紛紛表示有，一些小朋友還吵吵着要摸一下。
“這麽可愛的小東西，不如我們把它吃掉吧？”史經略說完邊用戴上手套的手逮住了這隻可憐竹鼠，後者發出了尖銳的哀鳴。
這讓史經略更高興了。
“中氣十足，這樣的竹鼠十分健康，肉質也會比較鮮嫩。客人們，你們有口福了！”
“可以油炸、紅燒，但我覺得烤起來吃才是絕味！”
一旁的李友良不小心流下了口水，這讓他有點尴尬。
“你生病前是不是被竹鼠給咬過或者抓傷？”相比烤竹鼠，高風更關心這個，他心裏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是的。”史經略回答的很快，“有個小家夥由于過度緊張張嘴咬了我一口。“
當時傷口很深，還流了不少血，但并沒有引起他的重視，好在後來傷口周邊也沒有感染，很快便結痂了。
“高醫生，我這個病跟這個有關系嗎？”
“可能性很大。”高風斟酌道，“從影像學上看，你這個不排除真菌感染的可能，我們還是需要再做一個氣管鏡看一下。”
做氣管鏡主要是爲了看一下鏡下黏膜的表現，以及留取肺泡灌洗液送檢。
史經略在當地醫院已經做過了一次了，當時并沒有發現什麽問題。
但之前的結果明顯不具有參考意義，氣管鏡檢查跟操作醫生的水平有很大的關系，灌洗是否到位，這個是沒辦法保證的。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醫院之間檢驗和病理水平高低區分很大。
真菌的培養需要的條件是比較苛刻的，小醫院檢驗科的陽性率太低了，即便是培養出來了，他們可能還擔心是污染。
病理這塊那就更不用說了，協和醫院的水平在這放着呢，裏面火眼金睛的人太多了，他們的設備也好啊。
史經略并不抗拒氣管鏡檢查，上次他做的就是全麻，并沒有什麽痛苦的感覺，一覺醒來便結束了。
隻能說無痛技術的發展爲病人帶來了巨大的福音。
這是高風在協和醫院做的第一次氣管鏡檢查，說實在的，他剛進入到氣管鏡室的時候還有些失望。
裏面的空間還沒有省醫大，裝修也沒有省醫那麽亮堂，走進去有一種狹小逼仄的感覺。
裏面擺滿了儀器，部分看起來都有些陳舊了。
“這邊寸土寸金，跟你們那邊可不太一樣。”張正業看出了他眼中的失望，“再說水平也不是按地方大小來區分的。”
這倒是，高風贊同他的說法。一附院氣管鏡室更大，但裏面有比他水平更高的人嗎？
協和的鏡子也是奧林巴斯的，奧林巴斯在國内市場的占有率很高，目前國産品牌完全不是對手，它的成像清晰度很高，故障率相對國産也低很多。
國内品牌最近都在從床旁支氣管鏡這塊發力，高風覺得方向還是正确的。床旁支氣管鏡相對便宜，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熊華信這個時候也出現在了氣管鏡室，他是專門來找高風的，一些試驗的數據已經整理好了。
“上午本來要來的，有個師妹畢業答辯。”
“這個時候答辯？時間不對吧?”高風詫異道。
“補的，之前身體出了點狀況。”熊華信。
“過了嗎？”李友良問道。
“過了，非常順利。”
當時一個老師随口問了句，多大了？
師妹說預産期還有6天。
當時全場看着她的大肚子都沉默了，連一個最喜歡挑刺的教授也是大氣都不敢喘，于是答辯順利通過了。
“好，開始吧。”高風說道，他神情很是放松，确切的來說是有點漫不經心，這種操作對他來說太小兒科了，要不是張正業他們想看看他的水平，他壓根懶得動手。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眼看着鏡子一直在氣管管腔正中間遊走，圍觀的衆人不由得暗暗點頭，這基本功也太紮實了。
患者的氣道粘膜有點充血、水腫，其他的倒是沒有什麽特别的發現。
“不行冷凍活檢一下送個病理？”高風對張正業說道。
“可以啊。”張正業立即讓護士去推冷凍儀。
“冷凍活檢具有創傷小，标本量大且質量高，并發症小的特點。”
“咱們高主任在這方面具有非常高的造詣，大家一定要好好學習一下。”
随着冷凍探頭變成白色，高風松開了踏闆，随即幹脆利落提出。
“這個.大家可不要學他.”張正業不知道該如何說，“做的時候不要這麽快，動作還是輕柔一點比較好。”
“标本夠了。”搭台的護士說道。
接下來就是肺泡灌洗，這個也是有一定的技巧的。通俗的來講肺分爲五葉，左邊兩葉，右邊三葉，其中右中葉的灌洗回收率較高，如果不是特别的要求，一般都是在右肺中葉進行灌洗。
“送個NGS和培養，大概率是真菌感染。”高風對張正業說道。
“你有什麽想法了嗎？”後者趕緊問道。
“張主任，你知道馬爾尼菲籃狀菌嗎？”高風問道。
“馬爾尼菲籃狀菌？”
馬爾尼菲籃狀菌，最早是1956年在越南野生中華竹鼠肝髒中分離，曾經稱爲“馬爾尼菲青黴菌”，2011年更名爲馬爾尼菲籃狀菌。
籃狀菌病主要在東南亞地區流行，我國主要發生在華南，可導緻患者播散性感染甚至死亡。
“馬爾尼菲籃狀菌是一種溫度依賴型緻病性雙相真菌，是世界十大最恐怖的真菌之一，生物危害等級三級，是引起HIV患者感染排名第三的病原菌。”高風見對方不吭聲便貼心的對其科普道。
“竹鼠是馬爾尼菲籃狀菌的自然宿主，直接接觸竹鼠或間接接觸被竹鼠糞便等污染的環境均可導緻感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