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口中,高風和董茜茜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老太太早年喪夫,現有一兒一女,兒子是個遊手好閑的東西,以前人家都是貸款蓋樓,收租金。女兒帶着老太太也去了趟銀行,貸款剛下來就被兒子轉走了,他要學别人做生意。
“媽,給我個機會,我一定向您證明我不是個廢物!”
老太太信了,然後半年後就再也聯系不上了兒子。倒是天天有一幫子債主上門,不過家裏就一個老太太,大家也沒什麽好辦法。
後來女兒女婿幫襯下蓋了幾層樓,租金剛收過來,長時間聯系不上的兒子又出現了。
“談了個女朋友,需要錢。”
老太太一想,這得給啊,開枝散葉全靠兒子呢。再說有個人管着他,說不定痛改前非呢。
可沒想到女朋友是個小太妹,兩個人天天吃喝拉撒還要老太太伺候,小太妹一口一個老不死的,搞的街坊鄰居都有點看不下去。
每月的租金被兩人霍霍的幹幹淨淨的,老太太一星期還吃不上一次肉呢。
女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出面了幾次,村委會也派了人過來,準備給不孝子上點手段,可沒成想老太太維護兒子維護的厲害。
搞的大家都很尴尬,你這樣,我們圖的啥啊,于是便沒有人來管了。
拆遷後分了一大筆錢,女兒趕緊跑了過來,她的意思是錢要一分爲二,老太太那一份由她保管,老太太也可以跟着她生活。
村委會見證下都說好了,不知道兒子又給老太太灌的什麽迷魂湯,一轉眼的功夫錢全轉給兒子了,後者拿了錢便消失了。
“你說她是不是活該?”女婿當着老太太的面毫無避諱,“本來我想着讓她死了算了,可我家那位非要讓我帶她來看看。”
“你這個人,當着人說話别這麽難聽。”董茜茜有點不高興。
“我出錢給她看病,還不能說兩句難聽話了?”女婿也不高興,他掙錢也不容易啊。
穿刺針下去,抽出來的全是泥巴樣的液體,非常的濃稠,抽取的時候很費力氣。
“這什麽情況?”董茜茜有點驚奇,她還是第一次見這個顔色的胸腔積液。
“應該是血胸,但是血液在胸腔裏面存在的時間長了,于是便變成了這個顔色。”高風猜測道。
後續的病理結果也證實了他的判斷。
原來老太太前段時間被兒子推了一把,狠狠的摔到了地上,也正是從那個時候才開始覺得不舒服的。
連續進行了3天的胸腔沖洗後,患者的症狀有了明顯的好轉。
“大夫,給我們辦個出院吧。”女婿找了過來。
“現在還達不到出院條件呢。”董茜茜跟他溝通道,“積液還得2天,而且抗感染的藥物還需要再用一段時間。”
“哪有那麽金貴,我看她好了。”女婿說道,“您趕緊的,我們還等着走呢。”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董茜茜說道,她不太理解,因爲後續的治療花費并不多。
“我明天要出差,我媳婦兒也在外地學習呢,沒人照顧她。”女婿解釋道,在醫院呆了幾天,他很是煩躁。
“我兒子現在都是放鄰居家,幾天沒見了。”
“你爸媽呢?”高風問道。
“我爸在外面給人看大門,我媽給我弟弟看孩子呢,他們那個才半歲。”男子說道。
提起這個他心裏就很難受,他這個家被妻子一家拖累的不像樣子,當初他就不同意拿錢給老太太蓋樓的,現在好了,錢花了,什麽也沒落到。
不對,落到了一個病恹恹的老太婆。
看着老太太顫悠悠的跟着女婿下樓,董茜茜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說這個老太太還能活多久?”
“還是不要活太長時間,這樣對她自己,對她女兒一家都不太好。”高風說道。
老人家走到這一步,自身有非常大的責任,這樣的人既可憐又可恨。
高風查完房提問了學生幾個問題,有兩個回答的還不錯,這讓他心情好了不少。
“高老師帶教好認真啊。”艾紅凱博士笑着說道,“很少見有人把醫學知識講的這麽深入淺出的。”
一旁的董茜茜有點不高興,關你什麽事,輪得到你來舔嗎?
“快,喝杯水吧,潤潤嗓子。”她殷勤的遞上了一次性水杯。
哼,看到沒?我舔的不比你好?她示威似的看了艾紅凱一眼。
高風剛接過水杯,李友良出現了。
“天氣幹燥,我給你泡了點菊花茶,喝了不容易上火。”他拿着一個黑色的保溫杯過來的,這是高風在科室裏面放的杯子。
狗東西,整天不務正業的,就知道過來獻殷勤,董茜茜心裏罵道,這丫就是個狗腿子,以前跟着趙主任,現在成天圍着高風轉。
兩姓家奴!呸!
“你來幹什麽?”高風接過保溫杯喝了一口,還行,菊花茶就那味。
“嘉然那邊實驗不順利,讓我過來看看你這邊忙不忙,想讓你過去指導一下。”李友良說道。
“他不能自己跟我說啊?還讓你來回跑?”高風笑道。
“我估計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李友良也笑了,“要是忙的話也沒必要去,他們自己也能想出來辦法。”
恐怕未必,往後的實驗會越來越難,他要是不出手,估計夠胡嘉然他們折騰的。
還是得抽空去一趟,高風心想。
晚秋的太陽午後還是那麽刺眼,但卻很溫暖,輕輕吹來的幹爽的秋風讓人覺得神清氣爽。這個時候很适合駐足下來,欣賞一下周邊的風景,但這裏是醫院,永遠都是一副忙碌的樣子。
“高風,神經内科多學科會診,你也來看看吧。”醫教科的王主任給他打來了電話,“這個病人的情況非常特殊。”
高風現在一聽到多學科會診就興奮,他快步趕了過去。
病人的情況的确是非常非常特殊,在座的一群主任都是一副費解的樣子。
患者秦某,男,51歲,農民,以“異常勃起,頻發射精3天“”爲主訴于3天前就診于我院神經内科。
患者求診3天前外地務工時無明顯誘因出現yinjing不自主勃起,并射精,無意識不清,無肢體運動及感覺障礙,無發熱,無其他伴随症狀。
遂由外地返家,上述症狀無緩解,每隔20—30分鍾發作一次,射精量逐漸減少。
至次日晚間出現雙下肢無力,行走困難,爲求診療而來我院。
自訴腰椎間盤突出病史,無外傷史,無動物咬傷史。無特殊不良嗜好,近期無服藥史,無有害物質接觸史。
适齡結婚,育有子女,無家族性傳染病及遺傳病史。
入院查體無陽性體征發現。給予查電解質無異常。建議上級醫院診療,由家屬護送至當地市醫院,市醫院建議轉省會醫院診療。
“查了脊柱磁共振及其他相關檢查,均未發現明顯異常。”主管醫生彙報道。
醫學生涯中很多疾病都會遇到,頻發勃起射精也并不稀奇,但總要個原因。
高風曾經看過一遍文獻,一位專家總結過他遇到的異常勃起的情況,其中yinjing海綿體注射罂粟堿5例,前列腺素E1 2例,服用氯氮平1例,氯丙嗪1例,使用丁卡因、利多卡因作硬脊膜外麻醉1例;血液病4例,糖尿病伴DIC 2例,肝癌、腸癌yinjing轉移各1例,原因不明1例,有會陰外傷史2例。
但這位患者均不符合上述的情況,他完全沒有任何誘因,這讓人很是不解。
“做外周血的二代測序了嗎?”高風問道。
“做了,沒發現什麽問題。”主管大夫回道。
“病人呢?去看看病人吧。”一個主任提議道。
大家一窩蜂的走出了示教室,這個時候護士沖了過來,“快,16床搶救!”
主管大夫跟個猴一樣竄了出去,高風擡頭看了大屏幕,課件的PPT上的床号正是16.
看情況,病人這會兒是出現了病情的改變。
衆人一時間有點面面相觑,這個點大家一塊去病房肯定不合适,搶救的時候很忌諱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觀。
等了有幾分鍾,有人坐不住了,“我去看下是怎麽回事。”一個主任走了過去,很快他就回來了。
“心跳呼吸驟停。”他搖了搖頭,“大概率是搶救不過來了。”
高風内心有點後悔,他感覺自己應該第一時間就過去的,但怎麽說呢,病人的病情主管大夫最清楚,搶救肯定要以他爲主,他冒冒然然的上去也不合适。
“大家先散了吧,等病情穩定了咱們再繼續讨論。”王主任出聲道。
病人的病情并沒有穩定下來,他在當天便離開了人世。高風後續又接到了醫務科的通知,還是關于這個病人的,不過這次是死亡病例讨論。
“很多時候,一些疾病是找不到原因的。”一個頭發花白的主任感歎道,“上班時間久了大家就沒知道了,一些病人死亡的就是這麽突然,挺莫名其妙的。”
“咳咳。”醫教部的王主任咳嗽了兩聲,“死亡總有原因嘛,這也是咱們這次讨論的目的。”
“我在文獻中查到,國外有一個患了神經性梅毒的老太太,性功能亢進,病人會不會是這個?”心内科的曲主任說道。
“神經性梅毒的确是有可能,但病人一般不會這麽快就死的。”神經内科的一個主任出聲道,“我感覺還是神經系統方面的問題,患者當時肌力是明顯減弱的,也不排除是肌肉方面的嚴重病變。”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
“高風,你覺得呢?”王主任問道,詢問高風的意見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會不會是狂犬病啊?”高風猶豫道。
他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不會吧,病人沒有狂犬病的典型症狀啊。”有人說道。
狂犬病最初症狀是發熱,傷口部位常有疼痛或有異常、原因不明的顫痛、刺痛或灼痛感。
随着病毒在中樞神經系統的擴散,患者出現典型的狂犬病臨床症狀,即狂躁型與麻痹型,最終死于咽肌痙攣而窒息或呼吸循環衰竭。
狂躁型患者會出現發熱并伴随明顯的神經系統體征,包括機能亢進、定向力障礙、幻覺、痙攣發作、行爲古怪、頸項強直等。其突出表現爲極度恐懼、恐水、怕風、發作性咽肌痙攣、呼吸困難、排尿排便困難及多汗流涎等。
麻痹型患者雖說無典型的興奮期及恐水現象,但會以高熱、頭痛、嘔吐、咬傷處疼痛開始,繼而出現肢體軟弱、腹脹、共濟失調、肌肉癱瘓、大小便失禁等。
患者很明顯不太符合上述症狀,他最明顯的症狀就是頻發勃起射精,以及肌無力。
得益于超出常人的精神力,高風隐約記得國外曾有以異常勃起,頻繁射精,性功能亢進爲首發表現的狂犬病,但他回去檢索了一下文獻,卻并沒有很有價值的發現。
“你怎麽會想到狂犬病呢?”曲主任很好奇。
“之前在哪個地方好像看到過一篇文章,說一個47歲的男性病人報告說有恐水和連續射精的症狀。
病人就診時神智很清醒,但是yinjing的敏感性超乎尋常,即使是最輕柔的觸碰也會導緻勃起和射精。
醫生了解情況的時候發現,這個病人3個月之前曾被狗咬過但沒有打疫苗和抗血清。後來這個病人死于心跳驟停,屍檢時也在腦中發現了内基小體。”高風說出了自己懷疑狂犬病的原因。
“我反複追問過患者,他并沒有動物咬傷史。”主管大夫補充道,沒有動物咬傷史那狂犬病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病人說的不一定準确,他是在外面務工的,接觸的東西很雜,有時候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接觸的是什麽。”頭發花白的主任說道,“這個病人能做一個屍檢嗎?”
“這個得和家屬溝通,屍體還在太平間放着呢。”主管大夫說道。
“還沒拉回家嗎?”有人問道,大多數患者一旦死亡,家屬都是直接拉回老家了,有些家屬一看情況不對,立馬就會要求出院。
比較迷信的一種說法是死在醫院會變成孤魂野鬼,這也是很多人都要求醫生給留一口氣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