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春腿一軟,不等跪下,就被辛念用另一隻胳膊撈住,不由分說将她推進門裏,然後一把将刀拔下,扔在那匪徒的屍體上,另一隻手抓住裏面細棉褂子一撕,就撕了塊布條下來。
辛念此時披頭散發,渾身浴血,尤其是左邊胳膊,雪白袖子幾乎全被染紅,然而她右手持槍,威風凜凜,瞪着階下剩餘的四個盜匪,竟是看得他們遍體生寒,完全不敢寸進半步。
忽聽身後一聲哭叫:“妹妹。”接着古姨娘奔出來,辛念大驚,忙叱道:“你跑出來做什麽?快回去。”
“我……我給你這傷口……包上。”
古姨娘淚流滿面,從辛念手中拿過布條,她整個人身子都還在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卻咬緊牙關,抖着手将那布條一圈一圈纏在傷口上。
辛念心中一暖,嘴上卻忍不住嘲笑道:“看你這軟綿綿的,哪有一點兒力氣?還不如我自己用嘴和手包紮。”
說是這樣說,然而此時她正和匪徒對峙,根本沒有半點時間可以包紮傷口,一旦手中槍放下,怕那些紅了眼的亡命徒不立刻沖上來撕碎這一屋子的女眷呢。
好在這時護衛們的叱喝聲也漸漸傳來,幾個匪徒審時度勢,終知事不可爲,恨恨瞪了辛念一眼,竟是連地上兄弟的屍體也不顧,便扭頭逃走了。
辛念靜靜看着他們倉惶翻牆而去,也不追趕,直到最後一個人消失在夜色中,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了一句“媽的”,接着猛擡起頭,高聲道:“四個賊子翻牆往西去了,務必全部拿下,死活不論。”
話音落,便聽到護衛們的答應聲,很快,西南方向傳來呼喝打鬥聲音,辛念這才松了口氣。
端王府如今不比往日,護衛散去大半,但留下來的這些,都是其中翹楚,且對王府忠心耿耿。那幾個匪徒武功雖不弱,但自己都能以一敵四,還能拼着挨上兩刀救下顧明春,他們應該無法從護衛手中脫逃。
辛念正想着,便聽身旁一聲帶着哭腔地叫:“妹妹……”
扭頭一看,古姨娘又在身邊哭了,辛念忙低聲道:“哭什麽?放心,死不了。”
一邊說着,便勉力站起,在古姨娘攙扶下進了屋,隻見屋裏已經點起十幾盞燭火,杏花春雨紅袖金針等丫頭和秦姨娘一起,護着幾個孩子,唯有顧玉晨仍在嚷着:“讓我出去,我能打他們,讓我出去……”
“好了晨哥兒,你逞什麽強?就憑你那幾下子,出去也是肉包子打狗。”
辛念忍痛說了一句,孩子們正摁着顧玉晨,聽見她聲音,這才擡頭看來,六仔丫丫哭着大叫“娘親”,一邊就要奔過來,辛念忙讓秦姨娘幫忙攔住了,一邊勉強笑道:“娘沒事,你們放心。杏花,打盆清水,再拿一匹細棉白布……”
不等說完,忽然就覺身上十幾處傷口的劇痛一起發作,接着眼前一黑,整個人就軟倒在古姨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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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六個,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徒,拼了命就要同歸于盡,護衛們也沒辦法,所以一個活口都沒留。”
“真是可惜了,雖然五皇子說一定盡力追查,可這些人高來高去,如今連個活口都沒有,可怎麽追查呢?”
“這也罷了。好在五皇子調了一隊京郊大營的官兵,這會兒咱們王府可是鐵桶一般,憑他什麽厲害的江洋大盜,都别想再進來。”
“是,聽說皇上也是震怒,五皇子才能便宜行事。可惜昨天晚上宮裏又傳來消息,說是皇上又吐了血,整個人都昏迷過去。這可怎麽辦?誰知道皇上康複要等到什麽時候?難道咱們王爺就沒有出頭之日了?”
辛念耳朵裏不住傳來竊竊私語聲,她皺起眉搖搖頭,接着睜開眼,猛地坐起身,啞聲問道:“皇上怎麽了?又吐血昏迷了嗎?”
“哎喲!這可是醒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古姨娘和秦姨娘一齊奔過來,不等說話,眼淚先流了滿臉。古姨娘便對外面高聲道:“快快快!辛妹妹醒了,快讓廚房那邊把補湯米粥燕窩花膠等都送過來。”
秦姨娘也吩咐道:“還有,派個人去壽甯宮報信,就說辛妹妹醒了,讓老祖宗不要擔憂。”
接着又有幾個管家娘子進來,上下打量一番,都笑道:“果然姨娘吉人天相,逢兇化吉,這會兒除了臉色還蒼白些,就跟沒事人一樣。”
衆人七嘴八舌表達關心,辛念耐着性子聽完,應付兩句後,古姨娘就将人都送了出去。這才回來抹着眼淚道:“妹妹昏了兩天,若非太醫說您這傷不會危及性命,我們真是不知該怎麽辦好了。你這會兒覺着如何?可還痛不痛?血倒是止住了,隻是你身上好幾處傷,流的血不少,太醫都說要慢慢進補着。”
辛念點頭道:“我這會兒還好。孩子們呢?他們哪裏經曆過這樣慘烈場面?有沒有吓壞?尤其是大姑娘,當時匪徒的刀離她就隻有兩三寸,她這會兒還能說話嗎?”
“不但能說話,還能簡單處理一些事情呢。你知道咱們府裏這些管家娘子,哪有一個好相與?不是幾位姑娘少爺爲我們撐腰,這兩天不知怎麽過來。”
“老祖宗還在,奴才們怎也不敢造反吧?怎麽就要幾個孩子出頭了?”
辛念柳眉緊皺,目中現出一股殺氣。秦姨娘道:“老祖宗那天晚上受了驚吓,也病了,哪裏顧得上這些?好在峰哥兒帆哥兒又聰明又穩重,大姑娘拉着二姑娘也在幫忙,大少爺素日裏驕縱胡鬧,這會兒倒成了好事,有幾個憊懶的奴才,被他拳打腳踢一頓後,大家都安分不少……”
秦姨娘古姨娘就争相向辛念講述她昏迷這兩天的事,除了壽甯宮和府裏,還有皇上那邊的态度,以及五皇子不遺餘力的周全保護,但最令辛念震驚的,卻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