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念和古姨娘互相看了眼,不約而同歎口氣,暗道:何必呢?明知已成定局的事,又何苦在這裏撒潑打滾?好歹也是廖家女兒,真就連最後一點體面也不要了嗎?
一念及此,便咳了一聲。辛念是練武的人,中氣十足,這一聲咳嗽竟讓最前頭看熱鬧的下人都聽見了,當下衆人一個激靈,連忙回頭來看,隻見辛念昂首挺胸,目光沉沉從衆人面上掠過,沉聲喝斥道:“一個個丢了手裏活計,都跑來這裏做什麽?還不滾回去做事?耽誤了哪裏活兒,我一個個的問,若出一點纰漏,你們就幹脆不要做了,這府裏先前攆出去的懶骨頭還少嗎?”
辛念如今除了廚房,不管其他的事,但到底餘威猶存。何況如今奶奶眼看要去了,姑奶奶雖是郡主,也沒有名正言順當王府的家的道理,那姚娘子即便上位,一時間也難上手,如此說來,誰也不敢說辛姨娘就沒有翻身之日了。
婆子媳婦丫頭們心裏忖度着,倒也沒人敢出面捋老虎須,因一個個悻悻去了,卻還是一步三回頭,忽聽辛念斷喝一聲:“還不快滾。”衆人吓了一跳,這才“轟”一聲做鳥獸散。
這會兒院子裏的人也都被驚動,顧雲賢本就要借這個機會立威,卻被辛念全轟走了,連院中婆子媳婦們都溜了一半,這排場還有誰看?因冷笑一聲道:“我道是誰這麽大的威風?原來是你。你不在清涼閣,倒跑來這裏做什麽?”
辛念邁步進了院子,隻見廖氏哭得眼睛紅腫,猶自挺胸站在那裏,身邊大姑娘顧明春和大少爺顧玉江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她的腿哭着不讓她走。她搖搖頭,對顧玉帆輕聲道:“去讓你哥哥姐姐起來,你們是王府的孩子,任何時候,不能堕了王府的威嚴和尊貴。”
顧玉帆擦擦眼淚跑過去,也不知他說了什麽,片刻後顧玉江和顧明春果然站起身,這裏辛念便對顧雲賢冷冷道:“我這點威風哪裏比得上賢姐姐?這麽件事,看看你的排場,不知王爺若知曉你今天過來是這樣的浩浩蕩蕩,心裏又會怎麽想。”
顧雲賢面色一僵,旋即怒道:“你少來挑撥離間,這裏是親王府,這麽幾十個人就叫排場了?而且你怎麽知道長亭不願意?既然要做,就做到底,正好也讓人看看我們端親王府的決心。”
辛念走到顧雲賢面前,毫不畏懼地和她對視,忽地輕輕一笑道:“我不明白,老祖宗如今還爲此事擔心焦急,催着王爺去給太子殿下賠不是,你怎麽倒一點兒不擔心?賢姐姐,你真以爲長亭和太子和廖氏決裂,就是好事嗎?将來一旦太子大權在握,你這樣逼迫廖佳如,就不怕廖氏一族報複?”
顧雲賢一窒,面上卻沒什麽擔心之色。于是辛念就明白了:看來這位郡主也是有些獨到之處,她了解皇帝和自己的弟弟,她相信顧長亭這樣做有他的道理,太子很難順順當當的登基。
果然是王府女兒,顧長亭的姐姐。雖然驕縱跋扈,但是政治嗅覺比誰都敏銳,也難怪她總想在王府當家做主,隻怕多少次午夜夢回,心中都是意難平,怨怪自己爲什麽要生成女兒身?若也是兒子,這王府就沒顧長亭什麽事了。隻可惜她的心胸氣度,與顧長亭是天壤之别,如此狹隘,就算身爲男子,也成不了大器。
兩人彼此對視,恰如針尖對了麥芒,竟是誰也不肯退讓。好半晌,顧雲賢方冷笑道:“這是長亭的決定,我做姐姐的,自然無條件擁護自己的弟弟,至于你說的那些,那是男人們的事,與我何幹?”
“你說得對,這是王爺的決定。”
辛念點點頭,來到廖氏面前,對着她怨毒的目光,淡淡道:“你聽見我們的話了,你也心知肚明,此事根本不可挽回。你是廖家女兒,給自己留點顔面吧,孩子們都在這裏,你若爲他們好,便昂着頭從這裏走出去,我料着你這做娘的也沒教過他們什麽好的,那就用這最後的機會,告訴他們,爲人做事,當自尊自愛自重,千萬不要自作孽。”
“呸!”廖氏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不用你們此刻得意,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到底是什麽下場。”
“是啊,你就看着呗。”辛念絲毫不以爲忤,面上甚至還露出一絲笑容,淡淡道:“天道循環,善惡有報。你今日下場,乃是咎由自取,你大可看看我們是什麽下場。”
她如此從容,倒讓廖氏無話可說,耳聽得辛念繼續道:“去吧,太子如今如日中天,廖氏一族也是氣焰高漲,你回去後也無須擔心,自有榮華富貴給你享受。你是廖家的女兒,若一味撒潑打滾賴在這裏,反而堕了廖氏的名聲,倒不如好聚好散,莫要拖泥帶水。”
辛念說到廖家女兒,廖氏猛然便挺直了背脊,好一會兒,她忽然轉頭看向顧雲賢,沉聲道:“休書拿來給我。”
顧雲賢将休書在手中一揚,挑眉道:“你可别打着什麽撕休書的主意,要知道,即便撕毀了這一封,我大不了就讓長亭再寫一封,到那時,可是要同你一起去宗人府當堂辦理,真鬧到這個地步,你和廖氏一族的面子可就半點不剩了。“
廖氏冷笑道:“這是你能幹出來的事,休要以己度人。”
顧雲賢眉頭一皺,将休書遞過來,一邊冷笑道:“說我以己度人?剛剛在這裏撒潑耍賴的不知是誰。”
廖氏慢慢看着休書,辛念發現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不知爲何忽然想到秦氏,她擡頭看向天空,暗道:姐姐英靈未遠,可看到她們姑侄如今的下場了嗎?太妃已死,這三番五次要害你取而代之的奶奶,也終于要被掃地出門了。
正出神間,忽聽廖氏尖聲道:“顧雲賢,這……這都是你給我編排的罪名,是也不是?”
顧雲賢悠悠道:“是我編排的嗎?你自己摸着良心說說,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你哪一樣沒做過?七出之條中你占了四條,難道還留着你過年?長亭忙于政務,哪裏知道你在王府中興風作浪,他要是早知道,早就不能容忍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