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裏,顧長亭和太子應該還沒有徹底決裂,所以譚鋒并不敢要自己陷害他,隻是讓她幫忙搜集罪證,她趁着顧長亭大宴賓客時潛進書房,卻被那裏的暗衛發現,前去禀報給顧長亭知曉,接着就是自己當着滿堂賓客的面,承認和譚鋒的私情,然後顧長亭贈她銀兩,她便立刻離了王府前往約好的破廟。當然,那一世裏六仔和丫丫早已不在,這也是她怨恨王府和顧長亭的主要原因。
再然後,就是自己被譚鋒刺死,并且他引了顧長亭前來,從他和自己那幾句對話裏應該可以推測出,他們要用自己的死去構陷顧長亭。
是了。辛念捋清思緒:上一世的顧長亭和太子還維持着表面關系,所以不敢明目張膽,隻能暗中下手。但這一世,或許是自己重活一回,改變了很多事情原本的軌迹,所以太子與顧長亭徹底決裂,他們便打算明火執仗了。
明火執仗又如何?便能成功麽?
辛念冷笑一聲,想起顧長亭那番狂話,想起昨晚他對自己通風報信的安排,那分明也是成竹在胸的模樣。
辛念甚至有一種感覺:哪怕這一世裏自己再被譚鋒蒙蔽,聽了他的話構陷栽贓顧長亭,也會正中他的下懷。到最後,功敗垂成的必定是太子那一撥人。
這就是邪不勝正麽?其實和正邪無關,而是顧長亭這種人,要害他實在是太困難了。
辛念進了王府後門,順着小徑來到花園,一路行了三五裏地,出園子就看到不遠處的清涼閣。
恰是深秋時節,此時的清涼閣卻再不複上一世的寂寥荒涼,氣派的鐵栅街門外,是兩大盆正在盛放的名品秋菊,枝頭上幾十朵菊花開得擠擠挨挨,濃豔熱烈。
仰頭看去,湛藍晴空上萬裏無雲,正應了秋高氣爽的好時節。辛念脈脈閉上眼睛,長長舒出一口氣。
上一世裏還殘餘在胸口的那幾分濁氣,終于盡情吐了出來。辛念想着以顧長亭的聖眷和聰慧,即便上一世譚鋒和太子精心爲他羅織罪名,甚至不惜誣陷他殺自己滅口,那也絕不可能得逞。到最後,很可能是他們這對一丘之貉落入了顧長亭的算計之中。
“怎麽不回去?傻傻站在這裏做什麽?”
身後傳來顧長亭的聲音,辛念轉回頭,就看到丈夫一臉關切地走過來,于是嫣然一笑,輕聲道:“沒什麽,覺着站在這裏,頗有幾分海闊天空的自在,心胸豁然開朗,宛如涅槃重生,所以便站了一會兒。”
顧長亭一挑眉,驚訝道:“不過尋常一個日子,怎的竟有如此感悟?”
“你常說妙手偶得,想來應該就是這一種意境了。”
辛念伸出手,于是顧長亭立刻上前牽起,笑道:“今兒與往日不同,竟對我這般親密,倒叫我受寵若驚。”
辛念白他一眼:“德性吧你。”說完挽着顧長亭胳膊向清涼閣走去,一邊輕聲問道:“長亭,我已經将消息說給了譚鋒知道,你……你确定不會有事,是嗎?”
“放心吧。”顧長亭摟住她肩膀:“我再和你說一聲,即便将來就有波折,你也不須驚惶,沒有我,這王府也會在,也會庇護……”
不等說完,早被辛念捂住嘴巴,隻見她認真看着自己,定定道:“不許,這王府不能沒有你,我和孩子們也不能沒有你,你……你不許出一丁點兒的事。”
“當然,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不會出一丁點兒事。”顧長亭握住辛念的手,深深看着她,沉聲道:“我一定會護着你和孩子們,不離不棄地久天長。”
說完便替辛念抹去腮邊清淚,納悶道:“好端端怎麽就哭了?我把定心丸都給你吃下,你眼裏怎還會有恐懼?”
“你哪裏知道我做的那一場噩夢?”辛念用帕子擦擦眼睛,接着又展顔笑道:“好了,不管怎麽說,你這般智珠在握的樣子,顯然一切都有安排,我隻信你就是。你是誰?你是顧長亭,論智慧論武功,你何曾輸過任何人?太子尚且不能絆住你,何況譚鋒。”
溢美之詞顧長亭聽過不知多少,心裏從不在意半分,然而此時這話是從辛念嘴裏說出來,那意義可就全然不同,隻把他得意驕傲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到最後忽然一把摟住辛念纖腰,将她抱起歡快地轉了幾個圈子,然後在她額頭重重一吻,有心想說點什麽,卻又一個字說不出來,隻看着辛念嘿嘿嘿傻笑。
“你……你瘋了你?”
辛念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怎麽引出了這麽大的禍?猝不及防之下都懵了,及至反應過來,忙一把拍開顧長亭緊摟着腰的爪子,跺腳嗔道:“你看看這是哪裏?被人看見,可丢死人了,佛祖保佑,别人就罷了,可千萬别被孩子們看見。”
顧長亭:……
“這不是頭一次聽見你這樣誇我,才知我在你心裏原來是英明神武的,一時高興嘛。”顧長亭拉起辛念的手進門:“好了,峰哥兒六仔這會兒還沒放學,你怕什麽?”
辛念狠狠瞪他一眼:“你把丫丫放到哪裏去?被那丫頭看見,和被峰哥兒六仔看見有什麽兩樣?你怕她不把這個當新鮮故事說給她兩個哥哥聽?”
“呃……”顧長亭摸摸鼻子:“倒是把這茬兒忘了。也罷,看見就看見,這說明咱倆恩愛情深琴瑟和鳴,孩子們高興還來不及。”
“你就找補吧。”
辛念抽回手,見院子裏靜悄悄的,這才松了口氣。隻聽顧長亭笑道:“如何?我說你不用擔心,看看,别說人了,連廊下鹦鹉都收了回去,這回保準沒一個人知道了。”
辛念便道:“你怎麽這會兒過來了?怎麽不去姚娘子那裏?”
“你還真以爲我愛往她那院子裏去啊?如今宮裏朝堂的暴風雨雖還未到,府中卻是大局已定,我還往月華閣去做什麽?倒不如來你這裏松快松快。你今天把消息透露給譚鋒知道,明兒皇上就該召見我了,還不讓我先來你這裏偷個浮生半日閑?”
辛念面上堆起一絲愁容,喃喃道:“也不知皇上會怎麽處置你。唉!這實在是冒險……”
“有什麽可冒險?你不告訴譚鋒,也會有别人傳出去。放心,這一次應該還不至于處置太重,好歹我也是有十幾年的聖眷護體。”
顧長亭拍拍辛念的手:“不用擔心,有我在,這天塌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