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歎了口氣,暗道:該來的終究要來。因咬着嘴唇道:“我失寵多年,人微言輕,能幫得上娘子什麽忙呢?”
姚雨桐淡淡道:“我看奶奶最近怎麽縮回去了?就由着大姑奶奶在她頭上作威作福。你是奶奶身邊最得力的人,想必應該清楚她的打算吧?”
秋姨娘的确知道,因忖度着這事大概也瞞不了面前這位,不如索性做個人情,表表忠心。于是點頭道:“奶奶和我說過,從前竟是她太急躁冒進,從今日起,要韬光養晦,姑奶奶願意發威,盡管讓她發去,看王爺能忍到幾時。”
“這不行。”姚雨桐斷然道:“姑奶奶如今春風得意,便将我抛到九霄雲外,我看奶奶應該也不想助我一臂之力,如此下去,我如何能同王爺更進一步?”
秋姨娘猶豫道:“我看這些日子,辛姨娘那邊着實是歡欣喜悅,明明她都搬到清涼閣去了。上次我見她打扮得妩媚動人,在二門外上了馬車,不知又去見誰,許是她那邊有進展,不就夠了嗎?娘子又何必定要和王爺更親近。”
姚雨桐沉聲道:“辛念和王爺有了一雙兒女,若說她能爲别人對王爺下手,我實在不敢信,主子也不敢信,所以還是我來下手的好。更何況,即便辛念肯下毒手,我在這邊配合,雙管齊下,不是更有用嗎?你且不要管别人,隻協助我做好這件事就行。”
“我……”秋姨娘欲待拒絕,思來想去着實不敢,隻好點頭道:“也罷,我……我就試試看。隻是娘子這邊,最好也挑動一下大姑奶奶,奶奶就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人,若是大姑奶奶太過火,想來她也就忍不下去。”
“這個我知道。”姚雨桐點點頭,忽地冷笑一聲,悠悠道:“王爺也是沉得住氣,姑奶奶就差沒在王府裏橫行霸道了,他竟也忍着。再過兩日,不用我挑動,姑奶奶隻怕就要把自己當成王府的主人了。”
秋姨娘垂眼笑道:“這是從來未有過的事,王府又不是沒有女主人,怎可能靠一個郡主女兒當家。”
姚雨桐冷哼一聲道:“她自以爲得意,對我也愛答不理。我其實也懶得和她争這個閑氣,若不是爲了主子吩咐的事,我又何必要在這裏寄人籬下呢。”
不寄人籬下,你還有别的出路嗎?
秋姨娘心裏撇嘴,但同時又升起一絲好奇,她看着姚雨桐,咬着唇輕聲道:“娘子,您……您當真對王爺……一點舊情都沒有嗎?您就從沒想過……敷衍一下主子?畢竟王爺對您……”
“他對我如何?呵呵!”姚雨桐平靜的面容忽然就有些扭曲,這爲她清麗的容顔添了一絲猙獰,她手裏緊緊絞着帕子,咬牙道:“你問我對他有沒有舊情?呵呵,沒有,當然沒有,一點兒都沒有。他對我又何嘗念過一丁點兒舊情?他從前不過也隻是将我當做……”
說到這裏,猛然醒悟過來,忙咳了一聲,接着歎息道:“我和姨娘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似王爺這樣的富貴男人,從來就靠不住,正所謂癡心女子負心漢,咱們女人就是吃了太過多情的虧。”
秋姨娘點點頭,卻沒有附和。姚雨桐也懶怠再和她周旋,端起茶杯道:“妹妹聽我的話,将能打點的細軟,盡早打點起來的好,一旦将來有一天樹倒猢狲散,你帶着這些,又有人接應,總比随波逐流無依無靠的好。”
秋姨娘輕聲道:“王爺靠不住,難道……張郎就能靠得住嗎?”
姚雨桐見她這副模樣,知道她是有些心灰,這怎麽能行?因忙笑道:“我剛剛說過,王爺是權勢富貴集于一身,他看過的美人何止千萬?我們怎麽入得了他的眼?你那張郎卻不同了,他一個護衛,見識過什麽?看見妹妹這樣的人品相貌,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難道當日我們就沒有别的辦法拿捏你?他偏偏要用這種法子,雖然唐突可惡,卻也是把你放在心裏。将來你跟着他,倒不必想着做正室,但一個妾室絕對跑不了。”
說完見秋姨娘下意識點點頭,明顯有些意動,于是忙又趁熱打鐵道:“也别瞧不起這妾室,你看辛念,不就是一個貴妾?結果王府都由她當半個家。妹妹這樣的品貌才華,又是王府裏出去的,張郎一個護衛,有妻妾就足夠了,難道還能三妻四妾不成?到那時,你隻需稍微用些手段,還怕不能将那正室踩在腳下?一個尋常婦人,哪裏就能是你的對手?”
這話可是說在了秋姨娘的心坎上,因面上也堆了笑容,擡頭道:“還是姐姐看得透徹,也罷!王爺早已冷落我多時,既如此,他既無情我便休,這王府于我,不過是牢籠罷了。倒不如做個尋常人家的婦人,相夫教子。隻是有一條……”
不等說完,就見姚雨桐搶着道:“你是擔心五少爺和二姑娘三姑娘是吧?放心,瘦死的駱駝比馬還大,王爺倒了,他們卻實實在在是皇族血脈,最不濟的,也能每人分些财産,交給嬷嬷們照看,見面機會是盡有的,你隻要能讓五少爺幫忙照看兩個姐妹,等兩個姑娘找了婆家,自然也就不用發愁了。”
秋姨娘想着自己兒子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話的沉悶性情,将來不見得有什麽本事,但若說照看姐妹,大抵沒問題,何況到時還有自己暗中幫襯,也不求他們大富大貴,隻要能找個中等人家,小富即安也沒什麽不好。
因着這些,最後一絲顧慮盡去,竟是鐵了心要幫着姚雨桐,徹底背叛顧長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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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妹妹。你這三番五次出來,沒有人動問起疑心吧?顧長亭怎麽說?”
曾經的将軍府因爲所處的地段不夠繁華,再加上運氣不好,所以抄家後也沒人願意居住,隻能一天天破落下去,到如今,不過是幾間主屋還在那辛苦支撐,殘垣斷瓦随處可見,完全一副死氣沉沉的頹敗景象。
這幾個月裏辛念來過幾次,每一回在後院裏靜靜看着,想起年少時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歡樂時光,自然不免傷感嗟歎,淚盈于睫。
此時忽聽身後譚鋒聲音,她便用帕子擦去眼角淚花,轉身淡淡道:“沒有。如今我在清涼閣避世而居,顧長亭這些天似是政務繁忙,又和那姚雨桐來往甚密,一時半會兒也顧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