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急忙給秋月使個眼色,她這才驚醒,忙一把捂住嘴巴,白着臉輕輕點頭,好半晌才勉強笑了一聲:“也是,我大概吓傻了,貓哪會說人話呢。”
“行了,睡吧。”
廖太妃忽然出聲,秋香秋月偷偷瞄她一眼,見她全沒了先前的驚慌模樣,心下不由納悶,卻又不敢說什麽,答應一聲。這回兩人也不敢去外屋了,就在床邊鋪了條褥子,擠擠睡下。
屋子裏安靜下來,廖太妃側耳聽了一會兒,窗外再沒傳來聲音,又過了大約一刻鍾,兩個丫頭的呼吸都均勻了,她卻在床上直挺挺躺着,眼睛看着床帳,半點睡意也沒有。
會是那個孩子嗎?也有十七八年了吧?這麽多年過去,當年的事連點印迹都沒留下,怎麽今晚倒忽然想起鬧幺蛾子?莫非是有人搞鬼?
一念及此,廖太妃呼一下坐起身,但是仔細想想,又覺着不可能。
那件舊事根本無人得知,不然不會這麽多年連點水花也沒有,且當年老人也隻剩下寥寥幾個,除了自己心腹,便隻有秦氏,而秦氏顯然是不知真相的,不然她豈能不去先王面前哭訴。
若不是秦氏,還能是誰?這府裏所有人加起來,如果說有人敢拿此事裝神弄鬼,似乎也隻有辛氏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若說她知道我指使綠葉害她孩子,要扮鬼來吓我,也說得通。隻是……扮鬼吓我說得通,但扮成那個孩子來吓我,就說不通了。阖府無人知其是被我害死,連秦氏都不知,辛氏又如何知曉?不對,不會是她。“
越想,一顆心就越發沉了下去,廖太妃看眼窗外,心中陡然升起一個念頭:若不是人爲,難道……真是那孩子找來了?可她爲什麽過了這麽多年才來找我?是因爲剛出生就被害死,一口怨氣不散,修了這麽多年才成氣候?
要麽說人不能做虧心事呢,此時廖太妃心虛之下,竟然自己就把這件鬧鬼之事的漏洞給圓上了,一時間也是心慌意亂,拿起枕邊佛珠在手裏撚動,又胡亂念了幾句經文,慢慢地一顆心方安定下來。
秋香秋月的呼吸越發綿長,甚至還有輕微的鼾聲響起。身旁厚厚的床帳低垂,沒有一絲聲息。
靜谧的黑暗中,廖太妃睜開眼睛,然後平靜地将念珠放在枕邊,重新躺下,心裏想着:須得找個緣由,請人來做場法事将那孽障送走。綠葉那邊,不能再靠着那些皮蛋,作用太慢,辛氏是個精明的,萬一被她察覺出端倪,豈不功虧一篑?要讓那蹄子找個機會,下點慢性毒藥。隻要六仔和丫丫傻了殘了,我也就徹底放心。
一念及此,不由輕輕歎了口氣,暗道:你們不要怪祖母狠心,要怪也隻怪你們不會托生,在誰肚子裏不好?偏偏要讓那辛氏做了你們的娘,要怪就怪那辛氏不能心如止水守在清涼閣,非要來這後院步步爲營,到底成了心腹大患,不把她和你們兩個除去,我寝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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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今早心情不錯,許久沒見您這樣輕松了。”
飯廳裏,杏花爲辛念又盛了一碗粥,一邊說,一邊就忍不住向六仔丫丫身後的綠葉看了眼。心想:這就是條毒蛇,偏姨娘不讓打草驚蛇。既如此,你好歹讓她離了少爺姑娘身邊,也不知姨娘怎麽想的,實在叫人焦心。
辛念卻仿佛沒有察覺到杏花的擔憂,淡淡道:“有什麽可輕松的?我看六仔今天還是不喜歡說話的樣子,我心裏發愁你都不知道。可愁歸愁,難道以淚洗面就有用了?終究要打起精神。我是做娘的,要保護好六仔,幫他渡過難關,不然誰還能幫他呢。”
“姨娘說得是。”杏花聽見這話,心下稍安,又見辛念給三個孩子每人夾了個鹹蛋黃,柔聲道:“六仔,丫丫,峰哥兒,你們吃這個,很香的。”
說完又擡頭對綠葉道:“我讓爺向太醫院打聽了,說是孩子們吃太多皮蛋不好,焉知六仔如今這模樣,不是吃皮蛋吃的?以後除了年節,不許他們再吃了。”
“啊?”
綠葉這剛得了重賞,滿腦子都是立功心切,結果忽然辛念就不讓用這招了,下意識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辯駁道:“可是六少爺和四姑娘很喜歡吃啊,再說,不過是幾個蛋,能怎麽着呢?從沒聽說誰家孩子是吃蛋吃壞……”
不等說完,就見辛念剛剛還春風和煦的臉猛然沉下來,“啪”的一下将筷子往桌上一撂,沉聲道:“這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嗎?你和我在這裏犟嘴。爺親自問的太醫,難道還比不上你一個不識字丫頭的道理?是不是我這些天疏懶了,你打量我是那好性兒能揉捏的軟弱主子?若丫頭婆子們都像你這般沒規矩,這清涼院還要我做什麽?幹脆你來做主得了。”
“姨娘息怒,是奴婢豬油蒙了心,一時糊塗,奴婢該打。”
綠葉這才想起辛念從前的威風,忙不疊跪下來,再想想自己做的事,被人得知是要被活活打死的,因将那點立功心切立刻抛了,不住磕頭認錯。
六仔和丫丫同綠葉感情深厚,見她這樣一哭,立刻飯也不吃了,跳下椅子抓着辛念衣角求情,丫丫眼淚都下來了,不住口地說道:“娘親别怪綠葉姐姐,是我和哥哥自己貪吃,不關她的事,我們以後再不吃了,您别怪責綠葉姐姐,好不好?”
辛念歎了口氣,替丫丫擦去眼淚,輕聲道:“我的寶貝丫丫都開口求情了,娘親怎能不答應呢。好了,你和哥哥們好好吃飯,吃完飯回房去玩兒,娘親還要找你父王商議過些日子哥哥們上學的事。”
丫丫這才破涕爲笑,抱着辛念大腿連聲道:“娘親最好了,我就知道娘親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親。”
正說着,忽然就聽外面小丫頭叫道:“王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