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聲。辛念忍不住失笑,然後目光犀利看向兩個小家夥,一招制敵:“手裏拿的什麽東西?這麽怕我看見。”
“沒什麽,就是六少爺和四小姐說餓了,恰好廚房送來的皮蛋還有幾個,奴婢就給他們每人拿了一個。”
綠葉在旁邊慌忙解釋。辛念看她一眼:“這種小事,讓六仔丫丫自己說就行,這是什麽了不得的過錯嗎?看你這着急忙慌的樣子,就像是替他們打掩護似的。”
綠葉松了口氣,伸手擦擦額上細汗,笑道:“奴婢怕姨娘怪罪他們下午吃零食,所以一時着急。”
辛念轉過身,垂眼沉吟片刻,就見六仔和丫丫一邊小心看她,一邊三兩口将剩下的半個皮蛋吞進肚裏,她隻覺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既怕我,怎麽還要吃?你們也不怕噎着。”
“娘親說過,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所以孩兒不敢浪費。”
六仔一闆一眼地回答,丫丫在旁邊小雞啄米般點頭附和:“對對對,不浪費,而且綠葉姐姐說過,皮蛋這麽好吃的東西,不吃完會被狗狗咬。”
辛念看了眼綠葉,隻見她強笑解釋道:“奴婢不過是和四姑娘随口開句玩笑,誰知她竟記到心裏去了。”
“是呢。”辛念莞爾一笑:“丫丫從小就聰明。”
“耶!”丫丫歡呼一聲,扯着六仔袖子:“哥你聽見沒有?娘親誇我聰明呢。”
“好好好,妹妹最聰明了。”六仔小大人似的點着頭,一副深明事理的乖巧樣子。
下一刻,他轉過頭,眼巴巴地看着辛念:“娘……”
“六仔當然也很聰明了。”
辛念忍俊不禁,上前一手摟過一個,在兄妹倆的臉蛋上各親了一口:你們都是爹和娘的孩子,當然和我們一樣聰明。”
六仔丫丫都開心笑起來,綠葉也在一旁湊趣笑道:那是。俗語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王爺和姨娘都是百裏挑一的人品,六少爺和四姑娘自然也都是人中龍鳳。”
辛念瞅她一眼,微笑道:“把你會說話的。行了,你去拿兩套衣裳出來,我給他們收拾收拾,然後帶去壽甯宮。”
“是。”
綠葉忙進裏屋,從箱子裏拿出兩套衣裳,和辛念一起給六仔丫丫換上。
剛換完,就聽“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嘟囔道:“真是兩位小祖宗,好端端的非要……呀!姨娘來了。”
是春雨。辛念見她手裏擎着一把枝條,不由納悶道:“這是去哪兒了?好好的折這麽多柳枝做什麽?插瓶嗎?”
“不是。”春雨哭笑不得,将柳枝向六仔丫丫一遞:“還不是六少爺和四姑娘,不知怎麽忽然想起要吹柳笛,逼着我去摘,我就索性多摘了些,到時給他們吹個夠。”
二月下旬,後院向陽的地方,柳樹的确已經發出芽孢,這之後大約半個月的時間裏,隻要将嫩芽摘去,揉吧揉吧樹皮,就可以将中間嫩嫩的柳條抽出,再将樹皮剪成一段一段,放在嘴裏可以吹出聲響,高手甚至能吹出悠揚樂曲來。
窮人家孩子沒什麽玩具,柳笛便是他們春天裏最喜歡玩的,辛念小時候也玩過,不過看着六仔丫丫,她忍不住就想到顧長亭:這位富貴鄉裏出生的世子爺,應該大抵是不知道這個的吧。
柳笛折回來了,卻沒有時間再玩。辛念帶着六仔丫丫匆匆出門,春雨便細心處理那些柳條,足足剪了二十多隻柳笛,方心滿意足地收手,她伸個懶腰叫道:“綠葉,還不伺候我喝茶?”
喊了兩遍沒人答應,回頭一看,隻見綠葉看着窗戶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麽,她便起身走過去,用手在對方眼前晃了兩遍:“怎麽了?瞅瞅這臉色,病了?”
“沒……沒有。”綠葉吓了一跳,幾乎跳起來,慌張道:“春雨姐,你有什麽事?”
“我能有什麽事?”春雨翻個白眼,嘟囔道:“也不知你用了什麽手段,哄得四姑娘六少爺和你比我還親,明明我才是看着他們長大的那個,現在倒好,有什麽活兒就安排我去幹,倒怕你累着……”
“春雨姐,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我哪有什麽手段?讓姨娘聽了,還以爲我在少爺姑娘面前藏奸使壞,這……我可不敢背這個罪名啊!”
“至于嗎?”春雨驚詫:“随口開個玩笑罷了,姐姐我是那麽小心眼的人?怎麽就吓得要哭了似的?”
“您不知道。”春雨面色蒼白:“剛剛姨娘過來,看到我給少爺姑娘吃皮蛋,我看姨娘有些不高興,因爲急着出門,才沒罵我,回頭定要教訓我的,要是姐姐在旁邊再開幾句這樣玩笑,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說得也太嚴重了,放心吧,姨娘不是那樣人,她還經常說少爺姑娘淘氣,飯不正心吃,所以上午下午應該吃點點心墊補,再說皮蛋也是好東西,少爺姑娘又愛吃,姨娘怎會因爲這個怪你?”
“是嗎?”綠葉撫着胸口,面色和緩了些,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可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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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案子,結果确實聳人聽聞,然而細查之後,才發現真相其實平常。無非是官匪勾結下的一場慘劇。”
壽甯宮中,顧長亭坐在老太妃身邊,正在侃侃而談,不經意間掃過敬陪末座的辛念,也不知是想起什麽,目光裏便帶了幾分笑意。
“西夏使團是來天朝進貢的,因是大夏屬國,這一路來,官府也并不十分重視,忽然到了這一日,進城後竟得當地官府熱情款待,可憐那些使團的人,哪裏知道幾個官兒竟包藏禍心。經曆了長途跋涉之苦,忽然得了這樣款待,一個個自是感激涕零,放開肚皮吃喝,卻不料那酒裏早下了藥,等到他們下午出城後,行至山間,早已得訊埋伏的悍匪們跳出,隻如砍瓜切菜一般,這時使團裏的人才發現着了道兒,卻是爲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