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慢點兒,有些燙。”辛念一邊關切着一邊道:“我也納悶兒,據她說她從前跟着丈夫一家,萍蹤無定,在各地都做過幫廚,所以知道的地方飲食多一些。後來到了京城,丈夫和公婆都逝去了,隻有她帶着個女兒,爲了求一處庇護,才來應征咱們王府的廚娘,又覺着咱們府裏寬容待下,因此方簽了長約,就此安定下來。您還别說,她是有點子本事在身上,從她管着廚房後,連帶着暖房她也管了,不然這大冬天,哪兒來的荠菜?都是暖房裏她種的。”
“嗯,果然是個人才,是了,從前怎麽沒聽說過她?”
辛念笑道:“她也不過是個廚娘,又不是簽的死契,廚房裏論資排輩,怎麽也輪不到她出頭。”
老太妃笑道:“雖如此說,似她這樣人才,也該破格提用。可不要小看廚房,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是她們管着,做得好,大家也都跟着享口福。”
“是。”
辛念答應着。廖氏在一旁聽了這些話,心裏别提多膩歪厭煩,又說不出口。好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完了,她便起身對廖太妃道:“姑姑,咱們擾了老祖宗半日,也該告辭了。”
“是呢,你們都有事情做,哪像我閑人一個?這就散了吧。”
老太妃哈哈一笑,衆人方行禮告退,魚貫出門。
廖氏親自扶着廖太妃,慢悠悠往前走,鳳姨娘和秋姨娘在她們身後跟着。走不遠,隻聽鳳姨娘提議道:“這會兒園子裏梅花開得正好,再過些天就該謝了,我看今天天氣不錯,要不然……太妃,奶奶,咱們去園裏逛逛?”
廖氏扭頭,剛要說話,就看到鳳姨娘沖自己輕輕眨了眨眼,于是微微一笑,對廖太妃道:“我覺着這提議不錯,姑姑要是不累,咱們就去園子裏走走,這一冬天,您還沒去過園子呢。”
廖太妃看上去興緻缺缺,不過看了廖氏一眼,大概是不願拂了侄女兒的興緻,到底還是點頭了。
幾個人便轉道往園子這邊來。剛轉過一道牆,便遠遠看到園子入口一個背影,廖氏輕聲道:“是辛妹妹,這件狐皮鬥篷還是王爺前陣子賞給她的,剛才在老祖宗那裏,我看見她出門時就披的這個。”
廖太妃眉頭一皺,沉聲道:“她不回院子,怎麽跑來園裏了?身邊連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這是要做什麽?”
鳳姨娘小聲道:“看着是有些鬼鬼祟祟,既如此,不如咱們悄悄過去看看?”
廖氏輕笑一聲,悠悠道:“大家可小心些,辛妹妹可是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咱們别一不小心,再被她看見,遠遠兒綴在身後,看看她做什麽就行了。”
鳳姨娘秋姨娘忙都道:“奶奶說得是,正該如此。”
一邊說話,便也進了園子。
且說辛念,她這會兒也在東張西望,眼看都到梅園了,也沒見到個人影,大冬天,婆子們做完分内事,誰都不肯在外面受凍,這倒正常,隻是如此一來,到底是誰約自己過來的呢?
辛念展開手中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字“一個人來梅園,有要事相告。”
辛念收起紙條,擡頭向梅園裏看去,嘴角彎起一絲笑容,喃喃道:“莫非是個陰謀?隻是……這會不會太簡單些?瞧不起誰呢?還是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确實簡單。先前離開壽甯宮,辛念古姨娘自然不會與廖太妃等人一起走,兩人自回清涼院,沒走幾步,就見一個才總角的小丫頭遠遠跑過來,遞給辛念一張紙條,說話還帶着童音:“園子裏一個婆婆給我糖吃,讓我把這個給辛姨娘,說隻能您一個人看。”
“什麽呀,神神秘秘的。”古姨娘一撇嘴:“哪個婆婆?你認識嗎?”
“不認識,以前好像見過,不知道名字。”小丫頭搖着頭,這裏辛念已經看完字條,她上下打量小丫頭幾眼,微笑問道:“你是鳳姨娘院裏的,叫豐兒,對吧?”
“對。姨娘認識我?”
小丫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辛念。辛念便對古姨娘等人道:“你們都回去吧,我往園子裏走一趟。”
“妹妹,奇奇怪怪的,須得當心有人構陷你。那戲裏唱得都是這樣,林沖是怎麽逼上梁山的?”
“哈哈哈……”
辛念忍不住放聲大笑,看見古姨娘幽怨眼神,忙捂住嘴,忍着笑道:“看姐姐說得,咱們園子什麽時候成白虎堂了?再說,就算是白虎堂,我這身功夫,也能闖一闖。”
“别逞強,你再英雄,還英雄過得林沖不成?那可是八百萬禁軍教頭……”
“好了好了,我自會小心謹慎,姐姐放心回去吧。”辛念到底将古姨娘和杏花等都勸回去,然後一個人來到園子裏。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之所以辛念敢來赴約,除了好奇之外,心中也有一絲僥幸。她想着這個陰謀太過簡單,簡單到甚至不像個陰謀,那會不會就真的不是陰謀,而是有人知道了什麽,要向自己通風報信呢?
辛念知道,如今府中針對自己母子的明槍暗箭着實不少,但這從側面也可反映出顧長亭對她們娘仨的重視和寵愛程度,或許有聰明人知道了什麽秘密,想借機抱一抱自己這根大腿,也未可知。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陰謀,辛念覺着憑借自己有勇有謀和武藝超群這兩大技能,也足夠應付,全身而退。
此時站在梅園外,她思量再三,終于下定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決心,毅然邁過最前邊兩棵百年老梅樹,大步向前而去。
親王府的園子占地百畝,這梅園裏就有幾百棵梅樹,辛念雖然藝高,卻也十分警醒謹慎。走不到百步,忽然就聽不遠處若隐若現,似有呼吸之聲,她于是站定腳步,低聲喝問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