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就見辛念猛回頭,目光咄咄盯着他,隻看得顧長亭心裏發苦,沒好氣道:“幹什麽這樣看我?是怪我又往你心上插刀了?”
辛念收回目光,将頭扭了回來,淡淡道:“顧長亭,你這個樣子……就像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心話一般。”
“本來就都是真心話。”
顧長亭嘴角抽搐,這回算是知道啞巴吃黃連什麽滋味了:太特麽苦了。
“譚鋒……”辛念又扭頭看向他,含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她手指點在心口位置:“他在我這裏,已經是一個死人。”
“他應該還活着,隻是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找到他。”顧長亭其實不願告訴辛念真相,但他更做不到欺瞞對方。
“活着也好,死了也罷,在我心裏,他都已經死了。”
辛念眼中的冷漠不似作僞,以顧長亭這樣見多識廣的膽子,看見這眼神都覺着心裏一陣陣發冷,他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如果此刻譚鋒站在他們面前,辛念可能會毫不猶豫一劍殺了他。
“這是……怎麽了?怎麽忽然就……大徹大悟似的。”
顧長亭哪知辛念上一世受了什麽樣的血淚教訓?他心中極度不解,以至于說話都結巴了。
“對啊,就是大徹大悟。”
辛念忽然有些惱火,目光不善看着他:“你管這些作甚?現在我們兩個是夫妻,六仔和丫丫是你我的骨肉,姚姐姐又回不來,那咱們一心一意過日子就是,大不了我和你的妻妾就周旋着呗,隻要你信我用我,我保你一個後宅無憂。”
“看看,怎麽就急了?我自然信你,我隻怕委屈了你。”
“不委屈。”辛念搖頭,目光決然:“我覺着現在的日子挺好,哪怕是女人們勾心鬥角,也挺好。沒有大變故,大家才會閑得無聊,做這些勾當。”
“你這想法倒是新奇,也罷,既然你能看得開,我便放心了。”
“你擔心什麽?”辛念不解看着他,忽地翩然一笑:“怕我跟人跑了?”
“還真有些擔心,别人就罷了,但是譚鋒……好,打住,我不說還不行麽?真是,明明是你又引起話題,這會兒倒要打我。”
辛念想說一句“你也太看輕我”,但想到上一世自己的确是瞎了眼,跟着譚鋒那個混蛋跑了,這話便說不出口,隻淡淡道:“放心吧,這一世裏,我生是你顧長亭的人,死是你顧長亭的鬼。”
抛去什麽少年之交夫妻情義不談,就爲上一世那聲“賊子爾敢”,辛念覺着将自己交給顧長亭,完全值得。
顧長亭卻呆了,雖然他知道現實如此,但當親耳聽到這句話從辛念嘴裏說出來,平靜的坦誠的說出來,沒有任何巧言令色和不甘不願的成分,他還是驚住了。
“念念。”
什麽場面沒見過?在任何場合都是泰山崩于前不變色的端親王爺,此時此刻卻透露出了一股手足無措的呆頭少年模樣,直直看着辛念,目光也似癡了,以至于連“這一世裏”的破綻都沒聽出來,雖然這個破綻很微小,也可以強行解釋,但以顧長亭的智慧,原本是不該漏掉的。
“夕陽西下,天近黃昏,我們該回去了。”辛念撥轉馬頭,看着顧長亭笑道:“咱們撒了一天的歡兒,就把六仔丫丫和幾位少爺以及三姑娘留在宅子裏,這也太不負責任。”
“有什麽可擔心?平時形影不離,如今又是仆婦丫頭護衛一大堆,還不許咱們兩個單獨出來逛逛?”
顧長亭不以爲意,卻也撥轉馬頭,跟在辛念身後,一邊笑道:“我看你今天倒是開心,若喜歡,以後我多帶你出來,省得在府裏覺着憋悶。”
辛念搖頭道:“罷了,要是這樣,太妃和奶奶又不知要怎樣想我,隻怕現在就疑心你要寵妾滅妻了。何況還有其他幾位姨娘拱火,你雖愛護我,我卻不能不知分寸。”
顧長亭笑道:“是她們自己不來,怎麽能怨你?我也請了她們啊,隻是一聽這邊民宅條件簡陋,她們就都不肯了。隻有你不懼簡樸跋涉,才和我一起過來。”
辛念橫他一眼,輕笑道:“這倒是,奶奶和幾位姨娘在府中日子長了,都是養尊處優,哪裏受得了民房低矮,家具樸素,睡覺也隻有一鋪土炕呢?外面就是堂屋,安着兩口草鍋,當廚房使用。這煙火氣熏着,她們怕是也受不了。可我卻覺着,這樣日子也很有意思。”
“所以啊,隻有你肯跟我來。”
顧長亭湊過來,對辛念笑道:“你是有眼光會過活的,這王府住久了也膩,到民房裏住,雖然不方便之處也多,但自有另一番趣味。我的意思,今晚就讓三妹妹和幾個孩子到西屋睡,咱們也在土炕上……”
下面的話幾乎如蚊呐一般,,辛念的臉卻迅速泛紅,一雙秋水明眸狠狠剜了顧長亭一眼,顧長亭卻看到那眼中分明波光粼粼,柔如春水細絲,便知辛念也情動了,隻是女兒家,這個時候羞惱自不可少。因更是心猿意馬起來,險些不能自控。
兩匹馬似乎也察覺到這份旖旎纏綿氛圍,半點不着急,甩着尾巴低頭吃草,悠悠而行,夕陽下,一雙影子被拉得老長,緊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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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姨娘今天該回來了,都出去三天了,她總不會陪王爺一直住到小年再回來吧?真要這樣不懂事,奶奶您也該好好教訓教訓她。”
“行了,管她什麽時候回來,咱們看咱們的戲要緊,這會兒聽了幾個戲班子?還有多少在外面等着?”
聽見廖氏的話,桂枝忙上前道:“回奶奶的話,已經聽了六個戲班子,外面還有十幾個等着呢。”
廖氏一皺眉:“怎麽還有這麽多?不是說過不要那些熱鬧的嗎?本來因爲先王的事,今年不該再找戲班,隻是太妃還在,大年下,總要讓她老人家聽兩出戲,這才說挑那唱腔好的招幾個,怎麽來了這麽多?”
桂枝小聲道:“徐管家說,這些班子都是以唱腔好在京城裏聞名的,他生怕漏了哪個,索性全都找了來,這些戲班子也都巴不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