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左右爲難時,忽聽廖太妃開口道:“老祖宗怎麽看這件事?”
老太妃呵呵笑道:“我老了,能怎麽看?再說我怎麽看也不重要,倒是孩子們,才是這府裏的重中之重,偏偏長亭如今也不在家,這事啊,還得你們娘幾個拿主意,我聽聽就行了。”
廖太妃嘴角抽搐兩下,心裏忍不住啐了一口,暗道:呸!你要真這麽想,還搬出長亭和孩子們作甚?你分明就是爲那辛氏撐腰的。
隻是面上還不能發作,這股火窩在心裏,滋味着實不好受。廖太妃擡頭看了眼辛念,隻見那張豔若桃李的面孔上,此時仿佛籠罩着一層嚴霜,煞氣逼人,竟讓她心裏也滋生出一股寒意。
“牽連太多了。”
廖太妃掬起胸前挂着的佛珠輕輕撚着,垂眼淡淡道:“何況當日該值守在湖邊的兩個婆子,是我差人叫她們來搬東西,不成想發生了這樣事,照辛氏你這樣說,我這個做祖母的,是不是也有嫌疑?”
“太妃娘娘,妾身不敢這樣想,也不會這樣想。隻是那兩個婆子,尤爲可惡,雖然那會兒她們被您差遣,可這湖邊湖裏的石頭上生了如此濃厚綠苔,她們每日打掃,竟視而不見,險些釀成悲劇,這不是玩忽職守是什麽?今天是六仔和丫丫落水,明天後天可能就是别的孩子,追根究底,都是她們的過錯。”
“這兩個老貨着實可惡,是該嚴懲。”
老太妃忽然輕輕捶了下桌子,沉聲說道。辛念立刻打蛇随棍上,轉向老太妃肅然道:“老祖宗說得沒錯,别人直接攆去莊子就是,她們兩個,還須受了懲戒之後,才能過去,我想,每人二十棍應該夠了,皮肉之傷,也不至于骨斷筋折,就當是給其他人一個警醒。”
“嗯。行吧。”
老太妃輕輕點頭,這裏廖氏眼看着事情就這麽一錘定音,她張張嘴,想說什麽,又不知該說些什麽。看向廖太妃,卻見她隻是閉目坐着撚佛珠,仿佛在以此來表達反對意見。但問題是,你不說出來,老太妃和辛念完全可以假裝看不見,就算看見了,也完全可以假裝看不懂。
廖氏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直到離開壽甯宮,回到自己院子,身邊鳳姨娘秋姨娘還在喋喋不休,隻說她不該這樣遂了辛念的意願,本來對方隻是管着個廚房,府中大多數人還是以奶奶馬首是瞻,經過這一次,隊伍可就不好帶了。
廖氏越聽越煩,終于忍不住怒道:“你們這會兒倒是都來了精神,既如此,怎麽在壽甯宮都成了啞巴?又不是沒看到,我反對有用嗎?老祖宗發話,太妃都得受着,我又能如何?我若不肯答應,你們沒看見辛氏的眼神?她隻怕更要疑心是我對六少爺四姑娘下的手,我上趕着往自己頭上扣鍋不成?”
鳳姨娘小聲道:“怕就怕奶奶答應了,辛姨娘也認爲是您下的手呢。”
“她自然會疑心,但總不能四處宣揚吧?我就不信她敢空口白牙的污蔑我。”
廖氏說着,将茶杯往桌上一頓:“行了,你們去吧,我心裏煩着呢,還要好好想想,怎麽安排那些人的去處。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從辛氏搬來後院,簡直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鳳姨娘和秋姨娘也看出來了,此時廖氏實是無能狂怒到極點,也不敢多說,忙起身行禮,然後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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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看着,王妃的情況怎樣呢?我心裏怎麽這樣不安?”
烏雲滿天,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辛念和古姨娘并肩走在小徑上,聽見這話,辛念歎了口氣,伸出手接細碎雪花,卻半天沒有說話。“
“妹妹……”
“我比誰都希望王妃能撐下去,隻要她在,她就是王妃,咱們就還有個能依靠的人。可是……我看着這情況實在是……”
辛念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古姨娘面色一白,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看着前方漫天飛舞的細雪出神。“
“總不至于……連這個年都過不去吧?可是……王妃确實瘦得太厲害,這才幾天啊?王爺還沒回來呢。”
古姨娘喃喃說着,辛念輕聲道:“我先前已經給王爺去信,讓他在民間尋訪名醫請到府中,可是到現在,也沒個動靜,唉!”
古姨娘搖頭道:“說話是民間藏龍卧虎,其實哪有那麽容易?那些太醫雖然秉持着什麽中庸之道,但已經是這行業裏的頂尖翹楚,到如今連他們都診斷不出病因,還能指望誰呢?”
“醫理上診不出來,會不會是巫蠱詛咒?咱們要不要請高僧道士過來驅驅邪?”
古姨娘好懸沒讓口水嗆着,無奈地看着辛念,歎息道:“可見妹妹是真着急了,你向來不信這些的,這會兒卻要請高僧道士做法,世上果然有這樣靈驗的詛咒巫蠱,王妃還能活到今日?且你别怪我說話直,真有這樣靈驗法兒,我隻怕幕後的人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你,而不是王妃。”
辛念:……
兩人又往前行,走沒兩步,忽見遠處二門外進來一人,龍行虎步身姿潇灑,雖然隔得遠,但隻憑這身材步伐,兩人也立刻認出來:是顧長亭。
離家一月有餘,端王爺終于回府了。
“王爺!”
古姨娘忍不住就喊了一聲,顧長亭聞聲相望,下一刻便轉身向這邊快步而來。不等到近前,便沉聲道:“念念,我聽說六仔和丫丫落水遇險,大病一場,他們如今怎樣了?我正要去清涼院,你這又是去了哪裏?”
一邊說着,便來到近前,古姨娘忙蹲身行禮,顧長亭點點頭,卻隻緊緊拉着辛念手腕,關切道:“六仔和丫丫這幾天如何?不是我說你,孩子大病初愈,你怎麽還到處去?這又是去了哪裏?走,我們回清涼院,你正好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好端端怎麽就落水了?我聽說還有生了苔藓的湖石……”
“王爺。”
辛念眼見顧長亭這是關心則亂了,心中有些安慰,卻不肯随他去,反而抓住他的手,輕聲道:“六仔和丫丫早就好了,這個時辰,他們在壽甯宮陪着老祖宗還沒回來,你倒也不必着急看他們,你該立刻去探望的,是王妃,王妃我看着情況不太好,先前請你在民間找大夫,到底找到沒有?你怎麽也沒個回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