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笑道:“她未必敢吧?就算她敢,杜三娘也不懂事?還敢慢待奶奶不成?”
“那可說不定。人得意了,什麽事兒不敢幹呢,尤其辛姨娘這些日子可是賺足了威風。”
說完出門,果然就看到顧長亭剛進院子。主仆兩個忙迎上前,廖氏深施一禮,被顧長亭扶起後,便輕笑道:“爺一路辛苦,看這風塵仆仆的樣子。快洗把臉,恰好我這裏剛擺飯,說不得你就在我這裏湊合一頓,出門在外,哪有家裏這些好吃的。”
“行。”顧長亭沒想太多,爽快一點頭:“你這裏的飯,在府裏都是數得着的,我今晚便跟着蹭一頓。佳如你是不知道,這半個月在路上,幾乎是風餐露宿,尤其這兩天,我急着往回趕,哪天不是晝夜兼程。”
“喲!真是辛苦爺了。”
廖氏抿嘴一笑,一雙眼睛盈盈看着顧長亭:“這麽急,爺怕不是惦記着家裏哪位妹妹吧?”
“聽聽這話,怎麽倒像是剛喝了一缸子醋?我惦記着母親呢。出門時她就有些咳嗽,太醫說過,熱傷風可不容易好,好在我剛才去請安時,看她已經痊愈,氣色也不錯,想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哪敢道辛苦?還是姑姑身體底子好,又有爺的孝心感動天地,咳了兩天就好了。”
兩人一邊說,便進了飯廳。
廖氏以己度人,想着這是辛念走馬上任的第一餐,焉能不暗中報複?因心裏已經做好準備,要好好向表哥賣慘,讓他看穿辛姨娘的真面目,不要再被對方蒙蔽。
因待顧長亭坐下後,她也款款在對面坐了,一邊含笑道:“爺還不知道吧?辛妹妹今天過來,和我要了管廚房的差事,我就給她了。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到一個時辰,她就把廚房原先的管事攆來我這邊,原來是查到了些許虧空,真真火眼金睛一般。我沒好氣,訓了黎家媳婦一頓,将她趕回家反省,還限她三日内補上虧空,不然我也不容情……”
這樣喋喋不休的架勢,卻在看到桌上飯菜後,逐漸消音。
顧長亭能不知道廖氏的心思嗎?好笑看她一眼,再看擺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媳婦們還在從食盒裏往外拿,他便故意說道:“今日是有什麽講究嗎?怎麽這樣豐盛?”
馬六家的默然不語,倒是她身旁一個媳婦笑道:“回爺的話,份例都是一樣的,不過三娘說這麽多食材,一人卻隻得四五個菜,不如拆分開來,多做幾樣,如此每屋裏飯菜量會小一點,卻可以多幾個菜品,口味也多,清淡葷腥都有,主子們不管是想吃重口還是淡口,就都有了。”
“唔!這菜色倒不難,難得是她設想周到。三娘?我怎麽沒聽說過?也是廚房裏的人?”
“是。”
那媳婦聽他稱贊,越發笑開來,恭敬道:“她叫杜三娘,廚房裏的老人了,一應事務也是熟悉的,廚藝又好,舉凡菜肴主食點心,甚至蜜餞果脯,沒有她不會不擅長的。這些菜雖然不難,卻也隻有她才能調停開來。今兒辛姨娘去了廚房,暫時委她做三天的管事,說是三天後,還要考較我們,選一個新任管事出來。”
顧長亭笑道:“我看這杜三娘就不錯,哪裏還用再選?辛姨娘未免也太嚴苛了些,不過是個廚房,搞得像朝廷科舉選拔賢才一般。”
廖氏撇撇嘴,在旁邊咕哝道:“爺這說得什麽話?知道的是你擡舉辛妹妹,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诋毀朝廷選士呢。那是何等重大之事?怎麽能和廚房攪合在一起。”
“比喻罷了。”
顧長亭不理廖氏,隻看着那媳婦,見她躬身笑道:“辛姨娘是這樣說的,奴婢想來,她大概也是怕驟然委了三娘,會落人口實,更怕大家不服。”
“這還不服?黎家的在任時,我可沒在尋常日子見過這麽豐盛的例菜。”顧長亭搖搖頭:“何況,又有什麽口實?我看辛氏平日裏飒爽大膽,怎麽做起事來,倒如此謹小慎微。”
說完命媳婦們退下,他便動手給自己盛了一碗丸子湯,一邊對廖氏道:“佳如你要吃些什麽?我來給你盛,你看這湯,菜色碧綠,幾個丸子盈潤光澤,在湯裏上下沉浮,當真引人食欲。”
廖氏就覺着肚子裏又沒空了,全被氣給塞滿了。
隻是這會兒若說不吃,明擺着就成了嫉恨,廖氏能這麽蠢,讓顧長亭看出自己對辛念的敵意嗎?必須不能啊。于是也隻能陪着笑臉道:“是嗎?我嘗一嘗,爺快别動手,我可不敢勞您大駕,我自己盛。”
确實得自己盛,不然顧長亭多給她撈幾個丸子,廖氏怕自己會嘔出來。
當下勉強喝了一碗湯,吃了半碗米粥,就吃不下了。那些東西竟仿佛沒進肚子,都在她胸口存着,漸漸地從一個丸子積成一塊大石,沉甸甸壓在她心上,堵得她氣都要喘不上來。
偏偏做了幾年當家奶奶,廖氏别的不說,演技當真高超,全沒讓顧長亭發現她恨得牙都快咬碎。于是世子爺一邊喝着飯後茶,還一邊不住口地誇獎道:“我覺着這個杜三娘很不錯,不如和念念說一聲,直接就讓她管了廚房罷,還考核什麽?沒的給自己找麻煩,你說呢佳如?”
我說?我說就該讓她們全都滾蛋,都去死去死!念念?聽聽叫得這個親熱勁兒,我呸!
廖氏終于是再裝不下去了,勉強笑道:“王爺在邊關,如今你就是一家之主,自然說什麽算什麽。”
“佳如怎麽了?你這臉色好像有些難看,别不是病了吧?要不要找太醫過來看看?”
顧長亭關切地問。廖氏還想留他在這裏過夜呢,哪肯稱病?忙打起精神笑道:“哪有?許是剛才吃多了,這會兒有些積食。”
“積食?就你喝得那一碗湯半碗粥?最多再加兩個丸子,怎麽會?從前那麽大的獅子頭,你一餐能吃兩個。”
廖氏嘴角抽搐兩下:“爺,你這樣排揎我,什麽意思?是不是想去哪位妹妹那裏啊?那你就去,難道我還會攔着不成?便是想攔,我也攔不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