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時節的清晨是最舒适的,天蒙蒙亮,就有鳥兒在窗外婉轉歌唱。推開窗子,空氣裏殘餘的幾分涼意便湧進屋子,令人神清氣爽。
秦氏坐在梳妝台前,荔枝正給她梳頭,一邊小聲道:“今兒是初一,該去給王妃請安。唉!還不知她要怎樣爲難您?前些日子爲您把太妃請到清涼院救火的事,王妃和奶奶肯定恨死咱們了。”
秦氏淡淡道:“從前我用心侍奉,也沒見王妃喜歡過我。有什麽?大不了罵幾句,難道她還能讓我跪一天不成?”
“這倒不至于……”
不等說完,忽然就聽外面姜氏的聲音響起:“夫人,夫人,天大的好事。”
“什麽事?”秦氏轉過身,無奈一笑,看着姜氏道:“我這裏還能有好事?嬷嬷昨晚是做了幾個美夢啊?”
“不是做夢,是真的好事。”
姜氏來到秦氏面前坐下,她是秦氏的陪嫁奶媽,身份自然不同。
“我才從花園過來,聽人說奶奶病了,要靜養半個月,我原本不信,就過去看了眼,果然,奶奶那邊的院門到現在都沒開。”
“好端端的怎麽就病了?”
秦氏詫異,身後荔枝笑道:“别是氣的吧?昨晚爺回來,也沒聽說罰古姨娘,讓她仍回院子裏去了。奶奶還從沒吃過這種虧,可在辛姨娘面前,竟然毫無辦法,要是氣病了也正常。”
“哪兒啊。”姜氏一擺手,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穩重,興奮低聲道:“我之後又去打聽了下,說是昨晚爺到奶奶屋裏,不知說了什麽,之後就看見爺滿面怒氣地走出來,還吩咐丫頭婆子們說,奶奶病了,要靜養,關門謝客半個月。夫人聽聽,這哪裏是病?分明就是禁足啊。”
“我的天!”荔枝瞪大眼睛,喃喃道:“果然是禁足。不過爺顧忌着王妃,所以還給奶奶留了臉面。如此說來,爺是不是知道?那毒蛇之事的幕後真兇,其實是奶奶?”
“那當然,咱們爺是多聰明的人。這事連辛姨娘都瞞不住,還能瞞得過他?”
姜氏幾乎都要手舞足蹈了,然後看到秦氏木雕般呆呆坐在那裏,不由眼睛一紅,輕輕摟住她哽咽道:“我可憐的夫人,總算爺爲您做了一回主,看以後那起拜高踩低的奴才還敢不敢把您當擺設。”
秦氏眼圈兒一紅,搖頭輕聲道:“終歸還是辛妹妹處理得妥帖,不然哪有這樣好結果。”
“辛姨娘自然有功勞,但也說明爺心裏不是全沒有夫人。”
荔枝拍着手,歡笑道:“也是這些年王妃和爺太縱容奶奶,讓她得意忘形,真以爲自己在這府裏可以橫着走了。不成想如今出來一個辛姨娘,模樣兒比她好,性情比她爽利善良,還有功夫,真乃全才,奶奶想抓她錯處都不容易,還上趕着自己遞把柄。”
姜氏點頭恨恨道:“奶奶也太貪心了,夫人除了這個名分,還有什麽?奶奶除了這個名分,什麽沒有?到頭來,連這個名分她都要奪去,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壞心腸,配做世子夫人麽?如今好,終于遭報應了。可惜啊,她到底是廖家的人,不然這一回,爺就能要她的命。”
“那也不至于,她到底有大少爺四少爺和大姑娘,就不是廖家女兒,也能母憑子貴……”
荔枝不等說完,忽聽門外小丫頭驚喜道:“爺過來了。”
秦氏姜氏等忙都起身,不等迎出去,就見顧長亭一掀簾子進了内室。
“給世子爺請安。”
顧長亭看也不看荔枝和姜氏,隻對秦氏道:“你今天不用去給王妃請安了,剛剛我從那邊過來,已經給你請了假。”
“啊?”秦氏驚訝:“這是爲何?”
顧長亭在椅子上坐下,沉吟道:“佳如病了,我讓她歇半個月,可這端午節馬上就到。我慮着大節下,沒人管家可不行,好在你這些天精神不錯,這事就交給你辦吧。”
“這……我都幾年不曾操持家務了,忽然之間……”
秦氏先是驚喜,接着面上就現出爲難之色,顧長亭知道她顧慮什麽,因笑道:“你剛嫁進來那一年,端午不也是你操持的?我覺得就不錯。”
“今非昔比,彼一時此一時啊。”秦氏歎了口氣,心想:那會兒我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号令一出,下人們誰敢不叢?如今我的話,又有誰會認真聽,這怎麽能比呢?
正想着,就聽顧長亭似是不經意般道:“你向來身上不好,又柔弱善良,那些奴才卻不是好相與的,此事确實難爲你。不過我看你和念念相處得倒好,經過毒蛇之事,你們也算是患難之交,她那個人,性子上來可不講情面,府裏這些奴才,如今就是不服她,也要怕幾分,不如你們兩個商量着來。如今父王不在家,一個端午而已,也不用大肆鋪排,過得去就行了。”
秦氏這才明白顧長亭敢在端午之前将廖氏禁足的底氣。想想辛念的性情,她不由笑着點頭道:“也是,辛妹妹必定盡心幫我的。隻是……王妃那裏……”
“王妃那邊我已經說好了,不會因爲這個就難爲你。本來麽,佳如病了,還非要逼着她挑這樣重擔麽?王妃終歸還是明事理的。”
明事理?呵呵!隻怕是做賊心虛,面對兒子強勢不起來罷。
秦氏心中冷笑,自然不會戳破,就見顧長亭站起身道:“雖然今日免朝,皇上那裏卻還有差事吩咐,我這會兒須得進宮議事。”
“啊?這麽急?你早飯吃過沒有?我這邊小廚房裏的粥都熬好了,不如吃一碗再走?”
“不用……”
顧長亭下意識就要拒絕,卻看到秦氏滿眼情意和關切,心中不由一軟,想了想說道:“這會兒來不及,不如我今晚過來用晚飯吧。”
“好……好啊。”
這一下當真是意外之喜,秦氏知道顧長亭不喜歡自己,但他眼裏終歸是有自己的,這就夠了,足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