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說完,便看向辛念,卻見她站起身道:“夫人一向喜好清靜,既如此,妾身便告退了。”
秦氏便知辛念有事要做,于是點了點頭。接着廖氏等人也都站起身,主人都下逐客令了,她們也不會厚臉皮賴在這裏。
一出門,廖氏便看向辛念嫣然笑道:“時近端午,天氣漸漸熱了,恰好昨兒開庫房取了些做夏衣的薄料子,其他人都有了,妹妹也去我屋裏挑幾匹帶回去,給孩子們做兩身新衣。”
辛念搖頭笑道:“多謝奶奶。隻是在清涼閣時,孩子們都在我身邊拘着,不成想到了後院,明明多出許多規矩,但凡我稍離片刻,那兩個就成了沒籠頭的馬,我這會兒須得回去拘着他們。”
廖氏目中寒光一閃,面上卻仍笑得和煦,點頭道:“既如此,妹妹還是快回去吧。”
“好。”
嘴裏這樣說着,她卻不挪步,看看廖氏身邊的秋姨娘鳳姨娘,辛念淡淡道:“說起來,咱們都是妾室,一樣的人,何必相煎太急呢?須知一報還一報,今天你們對古姐姐刻薄,焉知來日沒有更得寵的新人對你們刻薄?所以我勸兩位姐姐,做人還是寬厚一些得好。”
說完方揚長而去,隻剩下秋姨娘鳳姨娘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轉向廖氏,秋姨娘忿忿道:“奶奶,你看見了?她這是什麽态度?分明是連您也不放在眼裏。”
秋姨娘也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不過爺讓她辦了這麽件差事,還真當自己掌權當家了,我呸!”
古姨娘聽她兩人抱怨咒罵,自然不肯留下來讨沒臉,何況經過先前一場唇槍舌劍,她也灰心了,隻是還懼怕廖氏威嚴,隻得勉強道:“奶奶,我這會兒身上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呵呵!隻怕是心裏不舒服吧?”秋姨娘撇嘴一笑:“聽見我們數落辛姨娘,你心裏不自在了?不是我說,姐姐到底有什麽把柄落在她們手裏,忽然間就這樣忠心耿耿了?”
言語間已将秦氏和辛念劃成了一派,雖然這也沒錯,但聽在古姨娘耳朵裏,卻越發心寒,暗自委屈道:我明明是冒着天大風險爲奶奶辦事,即便敗露,我去夫人面前讨饒,難道你不該安撫我?到頭來,竟是夫人和辛姨娘放過我,你倒任由那兩人給我沒臉,這便是我爲你辦事的下場嗎?
直到她走遠,耳聽得秋姨娘和鳳姨娘還在喋喋不休,廖氏方寒着臉道:“夠了,大小也是個主子,就在這裏大聲小氣,成什麽話?都回去吧。”
“可是奶奶……”
鳳姨娘不服氣,還想撺掇廖氏對付辛念,但話一出口,就發現廖氏臉色不對,竟似要吃人一般,隻吓得她忙把後半截話咽回肚子裏,小聲說一句“那妾身回去了”,便夾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秋姨娘見廖氏沒有挽留自己,心中怅然若失,也告辭離去。
這裏廖氏又站了一會兒,回頭深深看一眼秦氏的院子,方轉身緩步而行。桂枝在旁邊看着,隻覺她一步一步,竟走出了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不由暗暗心驚。
及至回到房間,桂枝端上香茶,卻見廖氏冷着臉不說話,她便小心勸道:“辛氏不過是個姨娘,就算有夫人擡舉又如何?夫人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難道還能給她什麽好處……”
不等說完,忽聽廖氏冷冷道:“古姨娘留不得了。”
“啊?”
桂枝吓了一跳,呐呐道:“倒也不至于吧?我看夫人和辛姨娘也沒對奶奶起疑心,即便毒蛇的事情真敗露了,難道古姨娘還敢供出奶奶不成?她不想活了?看今早情形,許是她将整件事全扛下來了也說不定,怎麽就留不得呢?”
“如果你是夫人,古姨娘用毒蛇險些要了你的命,你會饒過她嗎?”
“當然不會。”
桂枝回答得斬釘截鐵,但很快又搖頭道:“夫人向來軟弱……”
“軟弱?那是被我壓着不敢造次罷了。”廖氏冷笑一聲:“敢請太妃去清涼院救火,這是一個軟弱人敢做的事?”
“奶奶的意思是?”
桂枝也有些驚疑不定了,隻見廖氏冷着臉道:“這還用問?肯留下害自己性命的人,自然是因爲留下她有更大的用處。”
“是想讓古姨娘做内應?”桂枝說完,自己都笑了:“就憑古姨娘?不是奴婢瞧不起她,鳳姨娘還比她強些呢。若非這次奶奶想用毒蛇,輪得到她爲您效勞?想用她做内應,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可不一定。”廖氏沉着臉道:“古姨娘最大的用處不是做内應,而是做鉗制我的把柄。”
“把柄?她?”桂枝一臉驚訝:“夫人還不敢說這樣大話,她憑什麽?”
“憑這次的事是我吩咐她做的。”
桂枝見廖氏面色越發陰沉,也不敢等閑視之,因默默思索一會兒,方輕聲道:“奶奶是怕她供出您?可即便如此,她也活不了啊。有奶奶在,還能照顧晨哥兒,若奶奶和她一起倒了,晨哥兒怎麽辦?她所有心血和指望都在晨哥兒身上,當初也是因爲這個才逼得她答應奶奶……”
廖氏揉揉額頭,似乎有些疲憊,閉着眼睛沉聲道:“具體她們是怎樣說的,我不知道。我隻知辛氏今天的态度異常強硬,夫人也渾不似先前那般好擺弄。她們憑的什麽?一定是古姨娘供出了我。隻不過她們現在還沒有把握,所以按兵不動,真等讓她們找到機會揭發我……”
她沒有再說下去,桂枝想到顧長亭的強硬,身子也不由打了個冷顫,喃喃道:“奶奶别擔心,您有王妃撐腰……”
“正是因爲有姑姑,所以才要趁這會兒将古姨娘除去,萬萬不能叫她成爲我日後的一塊心病。”
廖氏拳頭輕輕砸在桌子上,咬牙道:“想要挾我?門兒都沒有。”
桂枝爲難道:“可是……可是這要怎麽做呢?府裏剛剛出了毒蛇的事,若再出一條人命,隻怕爺會暴怒,到那時,辛姨娘在旁邊挑撥幾句,萬一爺又放權給她,奶奶豈非得不償失?”
廖氏狹長鳳目中寒光一閃,忽然微笑起來,悠悠道:“哪裏用得着我出手?呵呵!自己沾着一屁股屎,敢來要挾我?趕明兒叫你見識見識我的手段。别人啞巴吃黃連,是有苦說不出,你就不一樣,你是根本沒有活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