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前去就診的患者，基本上都是抱着貪便宜的小心思。
隻是我相信他們并非笨蛋。
等到事後回過味來，肯定會有很多人察覺到被騙。等到被騙的人數達到一定量級，也就是魏氏醫骨館倒閉的日子。”
李敬生深知在這個法治社會，很多罪惡打着法律的擦邊球，還真拿他們沒什麽辦法。
能做的就是等待機會。
法律每年都在修正，完善，相信肯定會越來越好。
像魏氏醫骨館這種利用免費、特價等套路，誘導别人前去就診的消費陷井，非常多。
有的，甚至已經存在了十年以上，早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但就是拿這些奸詐之徒沒什麽好辦法。
“唉，按照現在的情況，我有點擔心咱們第二醫院的骨外科能否堅持到那一天。就怕人家還沒倒閉，我們先倒閉了。”
華主任長長歎了一口氣。
身爲科主任，應該是承壓最重的那一個。
“還沒嚴重到那一步吧？咱們骨外科的門急診量雖然有所下滑，但是應該不至于倒閉。魏氏醫骨館的免費套路，也并不能蒙蔽所有人。
我發現還是有一部分患者和家屬擦亮了眼睛，不爲所惑。”
李敬生覺得遠沒有華主任說的那麽嚴重。
骨外科的業務出現明顯下滑，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地方就隻有這麽大，前來就診的病人總量隻有那麽多。其中一部分被魏氏醫骨館的免費吸引過去了，流入第二醫院的病人自然就會減少。
這是正常的市場供需關系。
骨外科前陣子招兵買馬，急速擴大科室規模，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内達到普外科的規模。
說實話，李敬生并不贊同這麽做。
急速發展，很容易造成根基不穩，各種潛在問題衆多。
現在遭遇一點挫折，适當的放緩擴張速度，不一定是壞事。
魏氏醫骨館的套路也就隻能誘導一部分愛貪小便宜，沒什麽主見的患者和家屬。
“對了，華主任，還有一件事情向您反應。我很早就發現魏氏醫骨館安排了專門的人員潛伏在咱們醫院，專門當醫托，誘導來咱們醫院就診的患者過去。
雖然已經讓安保科加大了巡邏力度，但是效果并不好。
我建議醫院能夠調派專門人員，暗中深查。
隻要把這些醫托清理幹淨了，魏氏醫骨館就算再怎麽免費，也很難動搖咱們骨外科的根基了。”
李敬生上次接診的那個骨結核患者，人家明明都已經答應住院，後面突然變卦。這段時間内，肯定有醫托對其進行話術誘導。
信息是怎麽洩露的，醫托到底是以病人的身份出現，還是其它身份？
這都是值得深查的問題。
隻要把那些醫托清理幹淨，第二醫院無論是在體量上，還是底蘊方面，都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現在處處挨打，的确有些被動了。
“這個建議提得很好，我等會就找付院長聊聊。這幫人的行爲已經違法了，隻有讓他們到監獄蹲着才會老實。”
華主任對那些醫托恨之入骨。
誰影響骨外科的發展，誰就是他的敵人。
兩人在辦公室正聊着，蒙洛跑過來了。
“老闆，有人找您！說是與您已經約好的。”
“讓他們進來吧！”
李敬生說道。
“那你先忙，我走了。你上次發表的那篇内鏡手術論文真的很不錯，什麽時候也弄篇像樣的骨外科論文嘛！你可是老徐的傳人，老徐對你極有信心，怎麽也不能滅了他的威風不是。”
華主任起身告辭。
向李敬生提出了一些要求。
“我也就是誤打誤撞寫出來的。骨外科方面，我倒是想寫，奈何肚子裏沒貨呀！上次，狄教授也跟我說了，讓我寫一兩篇手法正骨方面的論文，由他來潤色。我會努力的，隻是這事您得給我一些時間。”
把徐氏這一脈的手法正骨發揚光大，既是徐醫師的一個心願，也是李敬生想要完成的事情。
承蒙徐醫師傾囊授藝，他也沒什麽好報答的。
能做的就隻有兩件事，一是把手法正骨發揚光大，二是想辦法治好徐醫師的病。
如果能力足夠，再把魏先賢與那位漂亮國的大法官一起弄垮，那就非常完美了。
這些事情，哪一件都不容易實現。
隻能慢慢熬。
送走了華主任，來找李敬生的患者也被帶過來了。
原來是那名查出乳腺癌的孕婦，還有她的老公與一名不認識的年輕女子。挺着個大肚子，看情形應該距離預産期很近了。
因爲她的肚子非常大。
“李醫生，實在不好意思，我把您的診療建議跟我老婆說了，但是她死活不同意拿掉胎兒。沒辦法，我隻能把她帶到診所與您當面聊聊。”
男子向李敬生解釋。
“都請到辦公室坐吧！”
李敬生把三人迎進辦公室内，泡了茶，這才看向兩名孕婦。
“這位是你的姐妹嗎？”
看兩人坐在一起，很是親密的樣子，有點像姐妹。
“她是我的閨蜜，懷孕已經滿四十周了，預産期就在這幾天，但是一直沒有動靜。正好她也在醫院住院待産，聽到我要來陽光診所，就想跟着一起過來走走。”
患乳腺癌的女子向李敬生解釋。
“這不是到了預産期，一直沒動靜嘛，我就想着走動走動，希望能夠早點卸貨。”
大肚婆接話道。
“你在醫院住着院，肚子這麽大，出來沒跟護士和醫生說嗎？”
李敬生是一名專業醫生。
立刻聽出了其中的不妥。
“說什麽呀，我平時住院也經常偷跑出來。回家吃完飯再去，這是常有的事。要洗澡什麽的，也隻有在自己家裏才方便。最近肚子大了，我不想睡在醫院，隻要早上查房前回到醫院病房就行了。”
孕婦不以爲意的說道。
這番話，讓李敬生聽了一腦門的汗。
醫生和護士最害怕遇到這種不服從醫院管理的病人。
明明交代清楚了，讓她們不要随意離開醫院。如果确實有事，需要向醫生打招呼。
不然，到時候出了事，醫生和護士都得跟着倒黴。
患者本人就更不必說了。
“你的預産期到了，最好還是呆在醫院比較安全一點。萬一有什麽事情，醫護人員也好及時救治。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查了尿常規沒有？”
李敬生盯着這名孕婦的臉仔細打量時，發現她的眼睛有一圈很獨特的黑框。
在普通人看來，這隻是沒休息好，出現的黑眼圈。
李敬生現在的診斷醫術已經十分高明，而且能夠實現多學科綜合診斷。
他根據這名孕婦的孕期，以及一些肢體特征，診斷出這名孕婦的腎髒有可能存在問題。
如果沒診斷錯誤的話，這位孕婦體内的蛋白質很可能存在大量流失現象。
她的眼圈有一圈獨特黑框，但是并非沒睡好形成的那種熊貓眼。
還有，她的指甲看上去沒有光澤。
說明身體出問題的可能更大了一些。
“查了呀！上次查的結果是尿蛋白+。”
她的回答，果然應證了李敬生的診斷。
尿蛋白陽性，她的身體肯定出了問題。
“我這不是馬上要卸貨了嘛！醫生說過，等我生完了孩子，身體各項指标都會慢慢恢複正常。”
孕婦對于尿蛋白這件事，顯得渾不在意。
确實，随着懷孕，身體可能會出現很多變化。一些症狀，随着生完孩子，會慢慢消失。
身體也會恢複正常。
比如妊娠期高血壓，生完孩子後，很快就能恢複正常。
“你馬上就要生産了，又有尿蛋白陽性，我建議你今天晚上最好呆在醫院。住在家裏太危險了。醫生肯定也是覺得你的檢查有一些問題，這才要求你住院待産。”
李敬生勸她。
絕大多數大醫院的産科，因爲床位特别緊張，就算産婦已經發作了，仍然不能接進産房。
而是需要等到宮開十指，才能進去。
這個孕婦早早的就被醫生安排了住院床位，反而不珍惜，真叫人無奈。
“沒事沒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醫生，你還是幫我的姐妹想想辦法吧！”
孕婦不願意再談論自己的事情。
成年人，基本都不愛被人勸。
都想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
李敬生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看向乳腺癌的孕婦。
她因爲尚處于孕早期，還隻有三個月，所以肚子隻是微微隆起。
整個人的狀态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得知患癌，相信很少有人能夠真正看待。
承受的心理壓力，肯定超乎想像。
“你的片子帶來了嗎？”
“帶了！”
女子的丈夫把資料袋遞給李敬生。
仔細看過後，李敬生對這名女子的病情進展有了一個大緻了解。
“建議你立刻終止妊娠，然後做手術切除乳腺癌腫瘤，積極搞癌。你還這麽年輕，生孩子還有大把的機會，沒必要爲了一個不确定的結果，拼盡一切。”
李敬生看着她真誠的說道。
“可是你知道嗎？我爲了懷上這個孩子，做了三次試管才懷上的。期間承受了太多太多的痛苦。我真的不想再承受第四次了。
而且以後能不能懷上，還很難說。
我咨詢過産科醫生，他說我這個孩子拿掉了以後，以後有可能再也無法懷上孩子。”
她有着深深的擔憂。
對于一位女性而言，失去當母親的資格，這是她們很難接受的事。
對家庭也會非常不利。
生不了孩子，那個家庭将會失去色彩。
這種情況下，夫妻間很容易出現矛盾。男方的父母，很可能也會幹預進來。
到頭來，離婚收場幾乎是必然的。
就算婚姻能夠一直維持，但是老了以後，肯定會充滿無盡的遺憾。
看着别人家，逢年過節，都有兒女相伴，子孫成群，丁克族會感到特别孤苦。
“不管以後能不能懷上孩子，我想你的生命肯定更重要。而且你這次能夠懷上，以後多半還是能夠懷上。引産，對身體和子宮都有一定傷害，但是我們人體的恢複能力非常強。
相信過個兩三年，也就恢複了。
到時候，你說不定都不需要做試管嬰兒，直接就能自然受孕。”
李敬生也不知确定，她以前懷不上孩子是否與乳腺癌有關系。
但是這個病緻命。
現在救治，是最佳時機。
隻要錯過了，真的沒有後悔藥。
“醫生告訴我，不但引産後有可能以後都懷下孩子，而且還需要切掉一邊胸部。我不想像個怪物一樣活着。”
她說這話時，偷偷的看了丈夫一眼。
“我說過，隻要你活着就行，我不在乎那些。”
丈夫知道她的顧慮和擔憂。
當着幾人的面，再一次表态。
“李醫生，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太想要一個孩子了。我真的很害怕再也懷不上孩子。謝謝你。”
她說完後，起身離去。
丈夫跟在後面追她，可是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是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
李敬生的勸說根本沒用，他隻能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
第二天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孕婦與丈夫又來了。
隻是看她的表情，充滿驚恐，還有憂傷。
難道她已經做了引産術？
看着也不像啊！
“李醫生，昨天我閨蜜沒有聽你的勸，住家裏了。半夜發作，送醫院後，出事了。”
她的聲音中透着輩傷，眼圈紅腫。
顯然哭過很久。
“大人還好吧？”
李敬生聽到那個大肚婆出事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有時候，患者不聽醫生的勸，誰都沒辦法。
“大人和小孩都沒了……嘤嘤……”
她掩面哭泣。
丈夫則在旁邊陪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親眼看到别的孕婦死亡，這對他們夫婦的打擊都很大。
他們現在明白了生命究竟有多脆弱。
“李醫生，我隻能選擇終止妊娠嗎？就沒有别的辦法能保胎嗎？”
“保不了！終止妊娠，積極抗癌，這是最好的辦法。如果你執意要生下肚子裏的孩子，很可能會害了孩子，也害了你這個家庭。我真誠的建議你再慎重考慮考慮。相信我，以後還會有機會再懷孩子的。”
李敬生不希望再出一條人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