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了其它職業，遇到這種脾氣又硬又臭的老教授，說不定還真就撂了挑了。
自古便有慈悲不渡自絕人的說法。
得了病還不聽醫生的，甚至瞧不起醫生，言語攻擊，在古代有可能被直接拒診。在現代同樣有可能被‘勸退’。隻是大多數醫生，被病人罵幾句，嘲諷幾句都不會說什麽。
該給他治病還治病。
李敬生也算是泥潭裏摸爬滾打上的岸，啥委屈都受過。
教學職位的事情還指望着這個倔犟的老頭呢。
跟着華主任一起來到病房。
特護病房的規矩一般是單人單間，但是有時候打招呼的牛叉人物太多，安排不過來，臨時加個床位也是常有的事。
别瞧不起特護病房，這可是比較高級的醫療資源。
護理級别一般要高于普通病房。
還有用藥，基本上也是不必醫生絞盡腦汁去爲患者省錢的。
用什藥的療效最好，直接就用什麽藥。
有資格住進這裏面的人，要麽醫保報銷額度90%以上，甚至100%報銷比例。要麽就是富得流油，隻要能治好病，花點錢根本不在乎。
尋常老百姓想住進特護病房，那……恐怕得祖墳冒好幾回青煙才有可能。
第二醫院就有明确規定，實習護士不能進特護病房。
僅此一條，就把護理等級提高了許多。
還有患者的監護，以及各種貼心護理都是最好的。
比如，普通病房的患者，沒什麽事，護士可能一上午也就來看兩次左右。
特護病房，護士可跑得勤了。
而且基本上都是主管護師以上級别跑上跑下。
優先就診那些就更不必說了。
同樣兩個病人需要搶救，有優先就診的患者就能得到優先救治，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以前的特護病房，那是隻有高級幹部才能入住。現在也基本上差不多。
李敬生跟着華主任進入病房後，看到一個面容清瘦的老頭躺在病床上，雙眼微微閉着。臉上時不時流露出的痛苦表情證明他根本睡不着。
骨折傷、關節移位，會帶給患者持續疼痛。
除了要忍受持續疼痛外，翻身什麽的，牽扯到傷處，都會痛徹心扉。
有一個成語叫做痛入骨髓。
骨折帶來的疼痛等級不說最高的，那也絕對不是常人能夠忍受。
老頭看上去相當憔悴。
頭頂所剩不多的白發淩亂如雞窩，眼鏡被取下放在床頭櫃上面，家屬陪護在病床旁邊。
“華主任！”
陪護的老太太同樣滿頭銀絲，戴着老式紅框眼鏡，除了面容有些憔悴，氣質相當不錯。
一看就是那種内心世界豐富，有才識，有見識，看過世界，讀過很多書的女人。
高知家庭基本都是這樣子。
丈夫與妻子的文化水平不會相差太多，否則根本處不到白頭偕老。
很快就會因爲生活習慣、三觀不同，進而加深矛盾，最終離婚收場。
她對華主任很是客氣禮貌，站起身迎接。
“狄教授的情況怎麽樣了？”
“瞅他那表情，肯定很疼呗！你們不能給他用點止痛藥什麽的嗎？”
“止痛藥不能一直使用。他現在的情況，能不用就盡量不用。我看看他的血糖情況。”
華主任看了一下床頭的記錄。
“血糖控制得還行，就是血壓有點高。”
“血壓能不高麽！他從摔傷到現在，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整宿整宿疼得睡不着。精神壓力也很大。”
“理解理解！”
華主任連連點頭。
老教授承受的不僅僅隻是身體上的劇烈疼痛，還有精神上的巨大壓力。
“這位是我們骨外科的李敬生醫生，擅長手法正骨複位。現在每天都有五六十位骨傷、骨病患者經他治療後，得以走向康複。他今天本來是不上班的，我們晉院長出面把狄教授的檢查資料發給他看了，并且說了一下狄教授的痛苦情況。李醫生醫者仁心，看過後覺得有手法複位治療的希望，便主動打車趕來了。”
華主任這番話對李敬生進行了一定美化。
至少家屬和狄教授聽着是非常舒服的。
“謝謝謝謝！”
老太太雙手合十，連連對華主任與李敬生拜謝。
“李醫生，麻煩你了！”
她說的是麻煩，而不是拜托。
說明對于手法正骨複位仍然心存疑慮。隻是人家水平高，有素養，說話非常禮貌而已。
“治病本是我份内之事，您無需客氣。”
李敬生走到病床前，目光看向患者。
“我需要先爲狄教授摸骨檢查一下，這個過程可能會有一點點痛。”
“老狄，忍着點呐！一會就好！”
老太太走到病床的另一側，主動揭開被子。
狄教授不知道是因爲長時間沒能得到好的休息，還是面子上抹不開，一直閉着眼睛。
畢竟他可是打心眼裏瞧不起手法正骨。
現在也是沒辦法了，才會抱着一絲希望，讓李敬生試試看。
李敬生發現患者的骨折部位已經做了簡單的外固定，當即爲其松解。
可能是爲了轉運方便，也可能是爲了減輕狄教授的痛苦。
在關節移位、骨折傷未處理的情況下，其實是不應該長時間做這種外固定。由此也能看出江離市醫藥大學附屬醫院的骨外科治療經驗并沒有想像的那麽豐富。
也有可能是他們以純西醫治療骨傷的經驗在爲狄教授做一個簡單的臨時處理。
反正李敬生看過後，認爲這家醫院治療骨傷的本事不咋地。
換一個治療骨傷高明一點的醫生，應該不會這麽操作。
這可能跟醫藥大學瞧不起中醫，排擠中醫學有關。
反正就是覺得中醫垃圾呗。
對一切中醫正骨、治骨知識皆排斥，慢慢的就形成了現在的純西醫化局面。
李敬生爲其拆掉外固定的過程中，狄教授可能疼痛難忍，哼了一聲。
牙關咬得緊緊的。
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看到老頭如此表現，他反而覺得有點可愛。
“骨折傷與關節移位均未處理，不能長時間這樣外固定，會加重後期的治療難度，甚至緻畸。我先給您摸骨，會有點痛，但是還在人體的忍受範圍之内。您有糖尿病，能不用麻藥就盡量不用。”
李敬生用較爲溫和的語氣說着。
也不管狄教授能否聽得進去。
他先是把患者的髋關節摸了一遍，心裏有了底。
然後又檢查了一下腕部。
不是什麽特别嚴重的問題，以他現在的水平，完全可以成功爲患者複位。
更嚴重的骨折傷都治過，這個還真不算特别難。
“華主任，剛才檢查了一遍，應該有較大希望治好。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然後可能還得請您在旁邊指導一下，給我搭把手。”
李敬生不跟家屬說，而是向華主任彙報。
這是他的高情商表現。
取悅了科室主任，好處源源不斷。
直接跟家屬商量，也不見得就能體現自己的地位有多高，技術有多牛。把華主任當成空氣晾在一邊，華主任就算不計較，那肯定也是相當尴尬的。
“好，太好了！有希望治好，這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要什麽材料，我立刻通知人送過來。”
華主任聽到能治，臉上頓時露出高興的笑容。
家屬的臉色同樣開朗了許多。
像是陰雨天，露出了一絲放晴的信号。
病床上的狄教授則是依然閉着眼睛不說話，隻是那眉宇間的愁意，似乎少了一些。
李敬生把需要的物品說了一遍，主要就是用于外固定和臨時牽引。
華主任當場打電話安排人送了過來。
準備妥當，李敬生看向家屬“考慮到狄教授的身體情況特殊，我建議不使用麻藥，您看可以嗎？”
“老狄，可以嗎？”
家屬詢問病床上的老頭。
“唔……”
狄教授嗯了一聲，應該是答應了。
自身就是一位醫學者，肯定知道李敬生是在爲他着想。
很多事情，不能隻圖一時的舒服，還得考慮後期的恢複，以及對身體帶來的不利影響。
李敬生決定先爲患者治療右腕的骨傷。
因爲到目前爲止，家屬和患者對他的醫術還不太信任。
“稍微忍一忍啊！”
李敬生捉住老教授的手腕，就那麽娴熟無比的旋了半圈，往上微微一端一擠。
哒！
很輕微的骨鳴聲響起。
“嘶……”
老教授那一瞬間疼得冷汗直冒，但是沒有叫出聲。
“老狄，沒事吧？”
家屬緊張的在旁邊詢問。
就擔心李敬生把人給治壞了。
因爲剛才最後那兩個動作，不但快，還有點粗魯。
在老太太這個普通人看來，自家老伴本來就骨折了，關節移位了，還用這麽大的力氣，非常容易加重傷勢。
“我，我……這手好像不那麽痛了，指頭也能自由屈伸了。”
一直裝‘死’的狄教授感受到治療效果後，頭一次睜開了眼睛。
臉上展露出難以置信與驚喜。
“好像還真是喲！”
老太太發現丈夫的右手手指真的能夠屈伸自如了。
之前一直都是微微彎着的。
沒辦法伸直。
稍微用力就會痛。
“剛複位回去，再加上伴有骨折傷，還不能亂動，得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徹底康複。”
李敬生在旁邊提醒道。
華主任則是臉帶微笑的看着這一切。
對于手法正骨的治療效果，他早就了解得很清楚。
畢竟在李敬生沒來之前，徐醫師就是他招攬進醫院的。自然看過徐醫師的真本事。
現在，李敬生能夠把老教授的右手腕治好，他是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老狄，咱得聽李醫生的，不能動！”
家屬對李敬生的态度已經悄然發生了巨大轉變。
從一開始的禮貌對待，帶着質疑，到得此刻已經深度信任，帶着深深的感激與喜悅。
“不動，我不動！”
狄教授連連答應。
“小夥子有些本事嘛！我以前對手法正骨複位一直存有偏見，看來是我坐井觀天了。今天算是親身體驗到了手法正骨的療效與神奇。”
基本上所有的患者，對一些沒接觸過的醫療技術，都是這種心态。
最開始肯定是心存疑慮。
等到親身體驗過了，見識到了很好的療效，這才會深信不疑。
“您過獎了！也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技法而已。”
李敬生嘴上說得謙虛，心裏那是相當舒爽。
任你油鹽不浸的老教授，最後不照樣得向現實低頭？
事實就是真理，勝過一切雄辯。
“哈哈，狄教授也是以前接觸這方面的技術較少，所以不太了解！手法正骨還是相當不錯的，不開刀不手術，确确實實爲很多患者解除了傷痛。幫助他們重新恢複健康。以後有機會，你可以與我們李醫生多多交流，更深入的了解手法正骨技術。”
華主任趁這個機會，爲李敬生當助教鋪路。
助教固名思義，就是給教授或副教授當助理。
想要當上助教說難也不難，隻要教授本人願意，然後學院方面審核沒問題，當事人資質符合就行了。
手法正骨這一塊，與之專業相符的教授還真不多。
第二醫院骨外科本身就有多位教授與副教授，但是都不适合把李敬生招過去。
不然，對李敬生将來晉升副教授、教授，會産生很大的不利影響。
另外，第二醫院的高層也想借此機會，爲李敬生鋪一條更寬敞的陽光大道。
以便李敬生将來能在醫藥大學開創一個手法正骨學科。
那就牛B了。
不但借機振興了中醫，會得到很多中醫大佬的好感與暗中支持，還能成爲學科帶頭人，甚至是創始人。
比一般的教授要高級很多。
他們爲了培養李敬生，也是煞費苦心。
說到底，李敬生很會做人，爲人正派，也赢得了這些醫院領導的心。
“李醫生，等我康複了啊，到時候還真想找你多了解一下哩！你可不能拒絕一位老人的請求喲！”
右手治愈有了很大希望，這讓狄教授已經徹底放棄了求死的想法。
現在他不但不想死了，還想在研究了一輩子的骨骼構造領域更上一層樓。
這次的手法正骨讓他意識到，以前對于骨骼構造的研究太過單一。
很片面。
想要在學術研究方面有所提升，肯定離不實踐。
這需要李敬生給他幫助才行。
“我隻要有時間，很樂意爲咱們祖國的醫學研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貢獻。您到時候盡管找我，隻要是我知道的，很樂意分享。”
李敬生微笑着點頭答應。
到得這一步，他知道，當助教的事情基本上已經成了。
不過他對患者的治療還沒結束。
他治療任何一位患者，都是全力以赴。
“對了，您受傷的時間有點長了，再加上處理不太到位，有明顯血腫和瘀阻。如果您能夠忍受中度疼痛，我可以再幫您推拿一下，會好得更快。也能減少血栓發生的概率。”
李敬生對狄教授說道。
“完全可以忍受，放心施爲好了。與這幾日那種在地獄中煎熬的感覺相比，剛才你爲我正骨複位的疼痛真的不算什麽。”
狄教授嘗到了甜頭，哪還會怕痛啊！
要是早知道李敬生的手法正骨如此厲害，他要是對手法正骨的偏見不那麽重，也就不至于受這麽多苦了。
李敬生爲其推拿按摩後，血腫已經有所減輕。
但是想要徹底消腫，這需要時間。
沒有血瘀氣阻的情況下，大約一天左右就能基本消腫。
他爲狄教授的右腕做推拿，也是爲了外固定的效果更好，更精準。
試想，腫起老高的情況下打上石膏，然後過兩天消腫了，原本打的石膏會出現很大松動。外固定的效果自然會變差。
當然，他也正是出于這些因素考慮，沒有爲狄教授的右腕打石膏。
而是選擇夾闆。
固定方法也是極爲巧妙，就算消腫後，也不會影響固定效果。
“好了，腕部已經給您處理完畢。傷筋動骨一百天，您這個最少需要養護兩個月以上才能開始使用右手的部分功能。到時候過來複查後，我會教您一些康複鍛煉的方法。”
李敬生爲其治好了右手，一下就讓狄教授從絕望的深淵中爬了出來。
雙手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有了兩隻健康的手，就能完成基本的生活自理。
吃飯、穿衣服、擦屁股、洗澡這些基本的生活需求都能滿足。甚至可以坐着輪椅去校園給學生上課。
“現在給您解決髋關節的問題。”
李敬生此刻說的話，聽在家屬與狄教授耳中簡直就是天籁之聲。
帶給他們無盡的希望。
事實上，李敬生也沒有讓他們失望，費了一番力氣，成功爲其複位了移位的髋關節與骨折部位。做好外固定後，又給開了藥。
由于這個老頭的身份比較特殊，又關乎李敬生的助教職位。
華主任留其住院治療。
在學校内摔傷，這個應該屬于工傷，學院方面應該會承擔所有治療費用。
所以，家屬和患者本人自然不會拒絕更好的治療。
李敬生離開時，狄教授連聲的向他說着謝謝。
老太太更是送到病房外，對李敬生的感激溢于言表。
要沒有李敬生的妙手回春，他們這個看似不錯的高知家庭，瞬間就要七零八落，陷入痛苦的泥沼。
從醫院出來後，他的心情相當不錯。
人生又向前邁進了那麽小小的一大步。
一切都是實力強大後帶來的改變。
打鐵還需自身硬，看來以後還得想辦法多提升實力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