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等級制度嚴格，科室内恐怕還沒哪個年輕醫生敢跟連濤一起平着走。
主任醫師們和藹可親那是主任醫師的一種态度，但是絕不代表哪個年輕醫生可以在主任醫師面前驕狂自大，不懂禮貌。
真有那樣不懂事的年輕醫生，大概率會被邊緣化，混得越來越差，慢慢失了人緣。
呼吸内科的醫護們發現連主任似乎對這位陌生的年輕人很禮待的樣子。
這也更增添了大家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猜想。
“敬生，先到我辦公室看病人的資料還是先到病房查看病人的狀況？”
“先到辦公室看資料吧！喝點水，沖沖酒氣。不然，患者和家屬還以爲我們這是喝醉了才去找她呢！”
“哈哈，敬生說話就是風趣！你這種知道叫什麽嗎？”
“叫什麽？”
“悶騷！哈哈……”
連濤笑得很沒形像，明明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兩人卻像是沒有年齡代差一樣，建立起很親密的友誼。
進了辦公室，是連濤的專屬辦公室。
能在人民醫院擁有一間自己的單獨辦公室，這可不是一般的主任醫師能有的待遇。
也足以說明連濤在人民醫院的地位。
連濤打開電腦，直接登陸個人的醫生賬号，調出病人的病曆、檢查報告等。
“這就是那個病人所有資料。她在去年的時候因爲雙側鼻腔膿涕，被診斷爲鼻息肉，還在外院做手術切過一次鼻息肉。”
病人生病本身就是很大的不幸了。
最怕的就是遇到一個庸醫。
如果隻是開點藥，治療後沒什麽效果還好點。
像這種，直接給人家做手術切鼻息肉，隻有兩種可能。要麽醫生爲了完成科室的指标任務，要麽這個醫生真的是個庸醫。
李敬生查看患者的詳細資料，當天的查體溫度是36.9度，正常。
血壓114/65mmhg。
挺正常的血壓。
血常規結果，白細胞9.2乘以10的9次方每升。血紅蛋白150g/L，血小闆320乘以10的9次方每升……
尿常規，做了尿沉渣是陰性。
24小時的尿蛋白定量0.1到0.25g。
肝腎功能，ALT68U/L，AST44U/L，ALB47g/L……
大醫院做的檢查是真的詳細。
好處就是能夠最大程度防止誤診和漏診。
不好的地方就是病人需要這裏排隊那裏排隊，四處折騰，檢查費用高同樣是個弊端。
“她的鼻窦影像檢查完全正常啊！這根本不是鼻炎嘛！”
李敬生看過片子後，真是無語了。
怎麽就給人家把鼻息肉切了。
而且還做了兩次手術。
“确實不是鼻炎，我們醫院的耳鼻喉科醫生會診的結果雙側鼻息肉症。隻是不做手術也沒什麽事，當然，切了會更好一點。但是鼻息肉根本不是患者的真正病因。”
連濤在旁邊說道。
大院醫生在‘高手風範’還是挺值得學習的。
連濤沒有任何貶低外院醫生的話語，甚至連這個意思都沒有。
“肺結核也可以排除。”
李敬生一路往下查看，結核菌測試爲陰性。
其它檢查中有多項均可排除肺結核的可能。
“患者的血、尿、痰真菌培養都是陰性，這個病因确實不好鎖定！”
李敬生來之前，考慮到需要用到胸外診斷醫術，還特意花了100點生命值把胸外診斷升級到了精通級别。
現在用到胸外診斷的地方并不多。
不過看看患者的胸片也挺好。
内外皆通，診斷時的優勢是非常明顯的。
“連濤兄，你的診斷意見是什麽？”
李敬生看完所有的檢查資料後，詢問對方。
“有點懷疑是炎性肉芽腫性病變。”
連濤給出診斷意見。
從檢查結果來看，肉芽腫應該是支持的。
“肺韋格納肉芽腫？”
李敬生也有點懷疑是這個病，但是符合度并不是很高。
“對，我就是懷疑患者得的是這個病。不過這個患者隻有發熱、膿涕、空洞型結節這三項符合，沒辦法确診啊！”
連濤遇到這種棘手的病例，即便有着豐富的醫學知識，此刻也是愁眉不展。
“要不我們去病房看看病人吧！也許能從中找到一些突破口。”
李敬生提議道。
兩人逐前往病房查看患者的情況。
李敬生仔細給患者做了體格檢查，并且詢問了一些情況。
“現在正使用潑尼松給她治療嗎？”
恰好看到護士過來用藥，李敬生問道。
“對，最開始給她用藥量是40mg每天，現在減到35mg一天。”
連濤在旁邊替護士作了回答。
顯然，醫囑是他親自開的，用藥劑量同樣是他定的。
此藥用于系統性紅斑狼瘡、類風濕性關節炎、風濕熱、腎病綜合征、慢性活動性肝炎、潰瘍性結腸炎、自身免疫性溶血性貧血、特發性血小闆減少性紫癜等疾病。
一般是口服給藥。
兩人查看完病人的情況後，回到辦公室繼續讨論。
李敬生這時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你說咱們是不是可以從右肺占位這個問題入手，會更容易取得突破？”
外院從患者的膿涕入手，查出患者存在雙鼻側息肉，然後一直卡在這個死循環裏出不來了。
這個病例要想取得重大突破，換一個切入點非常有必要。
“我從這個問題入手過啊，但是沒什麽進展。”
連濤又豈會想不到這個問題？
“我的意思是，先把潑尼松停掉，然後圍繞肉芽腫這個方向做診斷突破。”
聽了李敬生的建議，連濤的眼神微亮。
“這個提議有點大膽，但是思路很特别，有點不拘一格，跳出迷霧查直相的意思。可以試試。”
“那行，先試試看。”
李敬生隻能等到停藥後，給患者做進一步檢查再進行診斷。
……
第二天，李敬生開門正常營業。
患者還挺多的。
開門後，他們沖到診台前都想搶先看病。
李敬生讓大家文明排隊，然後發放号碼牌，防止插隊現象。
“李醫生，請您給我爸爸看一下，右手好像摔斷了，能治療嗎？”
搶在第一個位置的是一名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二十五六歲。
他占位，然後有家屬把病人扶了進來。
老人看上去背部駝得厲害，身材幹瘦。但是陪着的家屬有四個，再加上占位的這個小夥子，一共有五個家屬。
不必說，肯定是子女多的家庭。
生的兒女多，撫養讓人很吃力，但是隻要兒女孝順，老了以後，有什麽病痛，照顧的人也多。
“扶着他坐下，我先檢查看看。”
李敬生對家屬說道。
家屬扶着患者坐下時，他看到患者坐下去的瞬間有痛苦表情。還有，剛才患者走路時動作緩慢。
老人的骨質普遍疏松，摔傷很容易骨折。
能把右手給摔斷，肯定摔得不輕。
髋關節會不會也發生了骨折或者受傷？
“您現在哪裏痛呀？”
李敬生詢問老人。
“手，還有這裏！”
果然，老人指了指右手，還有臀部。
李敬生給他摸骨，右手肘關節移位，竟然沒有骨折。
而且這個老人的骨質比一般的老人要結實很多。
養這麽多個兒女肯定特别操勞，幹的活多，身體也得到了很好的鍛煉，所以即便老了後，骨骼仍然比普通老人要結實很多。
這是李敬生心中暗自做出的總結。
“我給您檢查一下臀部。”
又給老人摸了摸臀部，沒發現骨折、關節囊開裂等問題。有軟組織挫傷。
“到裏面拍個片子吧，如果沒有特别嚴重的骨折，我這裏能治。拍片子是100塊錢。”
“可以！”
家屬爽快同意。
年輕人的消費觀念不像老一輩，花錢那真的就跟紙做的差不多。
當然，李敬生喜歡這樣的家屬。
扶老人進醫技室拍了X線，沒發現骨折。髋關節的檢查結果與他摸骨一緻，沒有發現骨裂。
老人的運氣相當不錯。
扶到外面後，讓老人坐好。
“思瑩，拿石膏過來準備幫忙。”
“好的！”
她也是剛到不久，本來準備幫高醫生一起賣保健藥，現在診療這邊需要她幫忙，自然高興。
可以趁機學到很多知識。
而且她對手法正骨感到十分好奇，正好趁機漲漲見識。
李敬生與家屬談好治療費用，其中一個混得好的女兒二話沒說，搶着掃碼付了款。
治療可以開始了。
讓家屬扶住老人，防止摔倒。
沒敢打麻藥。
臂叢神經阻斷有一定風險，年紀這麽大的老人，又是摔傷，萬一出點狀況就糟了。
好在李敬生現在的手法正骨技術已經相當了得。
抓着老人的手臂就那麽輕輕擺動幾下，然後放下一拉。
伴随着老人的痛呼聲，移位的肘關節已經被他成功複位。
小心打好石膏固定，讓兒女扶着坐到旁邊觀察半小時，确認手部沒有因爲打石膏的繃帶捆太緊而導緻血運阻斷，才能讓患者離開。
如果打石膏時綁得太緊，血管被壓迫，造成手部末端缺血。
隻要超過半小時就很容易發生壞死。
那可就成了大事故。
衆人看到李敬生輕輕松松就幫這個摔斷右手的老人接好了，大家對他的醫術自然高看了好幾眼，信任度也是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處理好這個摔斷手的老人，他接着爲其他患者診治。
韓思瑩在旁邊觀看學習，充當助手。
有新的病人加入排隊的隊伍，她會過去給病人發放号牌。
一上午，總共診斷了二十一個病人。
沒有遇到疑難病例。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十二點了。
處理完了手裏的病人，李敬生也終于可以起身上個廁所。
唐萍在忙着爲患者輸液。
小高在努力賣着藥。
“思瑩，昨天伱寫的病曆我都看過了，做了批注，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看一下。還有，你那位女同學最好能夠讓她去大醫院做個檢查，就怕是什麽大病。”
李敬生對韓思瑩說道。
“她不肯去呀！而且她準備今天過來找您，到時候您幫她看看，行嗎？”
韓思瑩懇求道。
“這個自然沒問題。”
李敬生爽快答應。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他在給患者診病時，手機信息響了幾次。
當時忙，沒來得及看。
打開後這才發現是連濤發過來的信息。
是病人的進一步檢查結果。
李敬生查看完以後，陷入思考。
那個患者的病情看似複雜，如果分成幾個區塊來逐一診斷和分析，也就沒那麽複雜了。
第一個區塊，上呼吸道。
鼻窦像未見異常，鼻黏膜也正常，鼻息肉已經做手術切掉了。所以上呼吸道應該是正常的，沒發生因病改變的情況。
第二個區塊，肺部。
影像檢查未發現結節征象，多次痰标本檢查無感染，腫瘤證據并不充分。
所以，肺癌基本可以排除。
第三個區塊，腎。
沒有血尿、蛋白尿、腎功能受損的異常情況。
第四個區塊，抗中性粒細胞胞漿抗體陰性，免疫功能疾病基本也能排除。
查到這一步，基本上已經可以推翻肺韋格納肉芽腫的可能性。
那這個患者到底是什麽疾病？
李敬生以前覺得自己的呼内診斷達到了小成，已經非常強大了。
現在試着挑戰這種超高難的疑難病例才覺得自己的水平遠遠不夠。
能夠讓羊主任、連濤這樣的頂尖呼吸内科專家都感到頭疼的病因，自然不是那麽容易被查出來。
李敬生現在的胸外診斷是精通級，好歹也是主治級别，算是有一定的診斷經驗了。
他苦苦思考時，不由想到一種可能，患者的病因，會不會因爲感染引起？
肺部算是比較被病毒、真菌、細菌入侵的一個器官。
比如結核菌，就能讓肺部發生改變，早期的肺結核影像與肺癌沒什麽區别。
這個患者的真菌感染測試過多次，均爲陰性。
昨天晚上查房時，患者曾經提到過一個被所有人忽視的症狀。
她在發燒、流膿涕時有額頭疼痛症狀。
不算很嚴重，而且持續時間也不長。
頭痛、發燒、流膿涕，這不是感冒的症狀嗎？
當然，這個患者肯定不是感冒。
還沒聽說哪個病人的感冒症狀能夠持續長達三個月。
感冒是什麽引起？病毒啊！
李敬生覺得應該可以查一下患者的肺部活檢标本。
“連濤兄，能不能取患者肺部的标本查一下病毒、細菌感染？”
“肺部病變部位的标本嗎？”
連濤幾乎秒回他的信息。
看來，連濤爲了攻破這個病例，已經陷入了瘋狂狀态。
“從片子來看，應該存在肺部結節，取這些部位的标本應該更準确一些。我認爲現在已經可以排除肉節腫這個病了。”
腫瘤，肉芽腫均排除了。
這對連濤的打擊應該還是蠻大的。
“好，到時候有結果了我發消息給你。”
連濤回完消息後沒了動靜。
應該安排給患者取肺部的病竈标本做活檢去了。
這時，診所訂的快餐送來了。
李敬生趁着這會不忙，趕緊吃飯。
哪怕吃飯時，他仍然在反複推論着這個患者的病因。
CT顯示右下肺空洞型腫塊，不是肉芽腫，不是肺癌，也不是肺結核，到底會是什麽病？
現在等于病竈就擺在明處，但是具體是個什麽病，卻沒辦法查出來。
醫學就是這樣撲朔迷離。
吃完飯，李敬生又指導韓思瑩修改病曆中一些有問題的地方。
這時，一個年輕女孩推門走了進來。
穿着比韓思瑩還要更樸素。
而且臉上透着病态面容。
精神看上去也有點不好。很憔悴的樣子。
“思瑩，我又來啦！”
她強笑着揮手打招呼。
“這位是我的老闆，李敬生醫生。”韓思瑩趕緊給她做介紹。“老闆，這位就是我昨天提到的那位女同學。”
“您好！”
女孩跟李敬生打招呼。
“你好！既然是思瑩的同學，那就是熟人，不用拘束，請坐。”
李敬生親自給她倒了一杯水。
她起身接過後，說了一聲謝謝，不過看上去還是有點拘束。
“你的情況我基本知道了，主要就是腹瀉對嗎？”
“對，現在就是腹瀉，還有點發燒，是低燒。”
她點頭。
“來，到裏面的床上躺下，我給你檢查一下腹部。”
李敬生對她說道。
最好的辦法就是觸診與儀器檢查。
“思瑩，你也過來幫忙。”
李敬生給女患者檢查，肯定要叫個女醫生或女護士在旁邊。
待這名女孩躺下後，李敬生給她檢查腹部。
在她的下腹部看到一道手術留下的疤痕。
“這是生孩子留下的疤痕嗎？”
“不是。我小時候得過結石，那時候老家的醫療條件不好，給我開刀做的手術。”
“尿結石嗎？”
“對！”
李敬生肯定要問清楚。
因爲這關乎診斷。
病史在臨床診斷中非常重要。就像有的小偷，因爲偷東西被抓進監獄判過刑，這就是有了前科。
即便改造後放出來了，仍然有可能重操舊業。
周圍區域發生盜竊案時，警方首要就要排查這些有前科的人員。
醫生也是一樣，查病因的時候，需要先排查病史。
有的病，容易反複發作。
還有的病，治好後有可能留下一些并發症，後遺症。
“痛嗎？”
“不痛！”
李敬生繼續給她按壓腹部。
“哎喲，痛，痛！”
這次按的位置出現明顯的壓痛反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