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租界入口。
看看時間，已經是差不多五點。
因爲是夏天，所以，太陽依然是高高的挂在天邊。還沒落下。
遠遠的感覺有些不太一樣。
在租界入口，矗立着很多華人巡捕，還都站着筆直。但是又沒有背槍。
這樣的場景，之前從來都沒有看到過。
看到栗元青。地圖早就将他标記出來了。但是張庸覺得栗元青也陌生了。
在望遠鏡裏面看到，幾乎都不認識對方了。
以前的栗元青，很少一本正經的穿着巡捕的制服。從來都不戴帽子的。但是此時此刻，卻是一絲不苟。制服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上了。甚至連帽子都戴的嚴嚴實實。系帶也都綁的緊緊的，在臉頰上壓出兩條凹痕。
張庸自己的中山裝，也從來都不扣最上面的領扣。
一大沓通行證。各國的都有。英、美、德、意。肯定有一本管用。
他肅然說道。聲音洪亮。
也不敢去看醫生。怕醫生看一眼就說是體虛。
“謝謝。”
以前都是随便擺擺手，打個手勢。
于是站住。免得别人誤會。萬一别人掏槍怎麽辦？
看看四周。發現後面也有人到來。裏面也有人要出去。大家的神色都很疑惑。
有問題……
今天的檢查也特别嚴格。
以前幾乎不檢查随身行李的。隻要有通行證，就能進去。
張庸：？？？
擦，這幫家夥，在演習嗎？
還是……
但是好像又沒有看到很多持槍的巡捕。也沒有看到後面有全副武裝的法國士兵。
張庸不懂旗語。但是從對方的神情和動作上，可以判斷出，這是不歡迎自己靠近的意思。
下意識的看看四周。
停車。
可憐，現在是夏天啊！馬上就陽曆六月啊！
不能說驕陽似火。但是20多度絕對是有的。
沒辦法，太熱了。幸好中山裝從來都不搭配帽子。否則，可能會熱的當場暴斃。就現在這樣，稍微劇烈運動，渾身冒汗，褲裆都濕了。
張庸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多了。還從來沒見過巡捕這麽正經的時候。
忍不住悄悄靠近栗元青。
結果，栗元青毫無反應。依然一絲不苟的站着。
結果，還距離十幾米呢，就有一個巡捕揮舞紅色旗子。
那些巡捕這才讓開，讓張庸的車隊順利的通過。
顯然，誰也不清楚租界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絕對有問題……
一絲不苟。
下車。
目不斜視。
終于，栗元青看到張庸了。然後擺擺手。
靠近入口。
現在這麽一整，簡直就是保安和正規軍的區别啊！
咋的了？
租界出什麽大事了？
忽然間，張庸注意到，栗元青居然還戴上了白手套。擦。這是要做什麽？這到底是哪一出？
好奇……
同時，那個巡捕還将手中的三角旗向旁邊一指。示意将車子靠邊。
“放行！”
朝栗元青打個手勢。
難道是有什麽大人物來了？
說真的，很多時候，哪怕是在身上藏有武器，也能輕松的帶進去。但是今天，嚴厲的好像連蒼蠅都不肯放過。
古怪……
最近好像确實有點體虛……
這又是新鮮事。以前從來都沒有過。
韋方铨拿着通行證上前。
一個巡捕遠遠的舉起紅色三角旗，示意停車。
張庸朝栗元青打招呼。
栗元青又不發一言，闆着臉。仿佛是雕塑似的。
這家夥！裝什麽裝。
不行，回頭必須打探打探。租界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來到慈濟醫院。
很好。柳曦在。
直接進入柳曦的辦公室。
“誰……”
“我！”
“你？”
柳曦下意識的擡頭。
發現是張庸。她原本緊張的臉色頓時溶解。
張庸反而是發現不對了。
柳大美女的腿上，放着一把手術刀。
雖然是手術刀。但是，張庸毫不懷疑，它是可以要人命的。
沒有什麽刀比手術刀更加的鋒利。它能救人。也可以殺人。
以柳曦的刀術，絕對可以一刀緻命。
“你擔心有人報複？”
“是。”
“毛利家的？”
“不是。島津家的。他們也來了。”
“我抓了一個上杉左兵衛。”
“啊？”
柳曦愕然。
張庸非常享受她的這個神情。
好，非常好。
看來，這個上杉左兵衛非常值錢。
連柳曦都知道他的名字。他絕對是大人物了。沒有十萬大洋，休想回去。
“給我一份名單。”
“什麽？”
“就是你的上司要你暗殺的名單。你轉手給我。我去活捉。然後賣錢。”
“你……”
“我現在是海軍上尉英木花道。”
“你……”
柳曦非常糾結。
如果自己交出名單，好像是背叛？
可是，那些名單上的人，本來就是自己要除掉的啊！這算是背叛嗎？
他們都是海軍的仇敵！是海軍指定要殺死的。
誰殺不是殺？隻要死了就行。
“你能殺嗎？
“我……”
柳曦無語。
她是情報人員。但是，她确實不是專業的殺手。
上次暗殺毛利家的兩個人，她就差點挂掉。事實證明，殺人，對于她來說，的确是太困難了。
一個不好，死的就是她。甚至有可能被敵人反捕。
“我們不是朋友……”
張庸決定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
雖然沒有美男計的資本。但是有錢啊！有錢也是美男計的一種。
年輕，帥氣，多金，他占了兩條。
“但是，在賺錢這個問題上，我們的利益是一緻的。”張庸主打一個真誠，“如果伱出事，那我就會損失一條很重要的藥品走私渠道。獲利也會減少。我當然不舍得。所以，我幫你清除障礙，很合理吧？”
“你要保密……”柳曦動搖了。
“當然。我怎麽可能不保密？”張庸趁熱打鐵，“放心，我是最保密的。”
“好吧……”柳曦終于是被他說服了。
她拿出一張紙。
紙條上面寫着稀奇古怪的符号。
好像是藥品的英文名？
“最上面一個，就是上杉左兵衛。”
“哦？”
“下面兩個，分别是島津船木、伊達宗樹……”
“等等。”
“什麽？”
“這個伊達宗樹，是伊達政宗的後代嗎？”
“是。”
柳曦有些好奇。
這個張庸，似乎對日本還挺了解？
居然還知道伊達政宗。須知道，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人物了。
一般的華夏人，知道有個扶桑國就不錯了。哪裏知道什麽伊達政宗？多半是其他日諜招供的。嗯，一定是這樣……
“他們都是陸軍馬鹿的人？”
“是。”
“他們的家族是不是很有錢？”
“是。”
“那行，名單我拿走了。”
“好！”
柳曦點點頭。
張庸忽然湊上來，在她臉頰上一親。
主打一個突然襲擊。
“你……”
柳曦頓時臉頰绯紅。
張庸伸手抓住她的小手。不許她反擊。
内心暗暗好奇。她這個女間諜，似乎功力很差啊！居然還會臉紅？
難道日寇海軍的間諜，都是臨時抓來的？
“混蛋……”
柳曦低聲罵他。
張庸裝沒聽見。
貪财好色的首要條件，就是臉皮要厚。
揚長而去。
“你等等。”
柳曦在後面着急的叫道。
原來，張庸忘記拿提貨單了。上面有存放藥品的地址。
雖然說，吳淞口碼頭現在是張庸的天下。但是，如果沒有具體的倉庫号，他也很難找到那些藥品。
地圖上又不會有顯示。
回頭。來拿提貨單。順便又突然襲擊。
這一次，果斷的親到了嘴唇。等柳曦反應過來，要打他的時候，他已經跑了。
哈哈。
得手。
美女間諜就是漂亮。
不但漂亮，還是發财樹。這一份名單，老值錢了。
仔細看，上面有十九個名字。有日文。也有中文。
奇怪……
爲什麽會有中文？
張庸忽然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是被柳曦套路了？
說不定，她早就策劃好了，想要利用自己來除掉名單上面的這些人。結果自己懵懵懂懂的，一頭被她裝口袋裏了。
要知道，她的腦子，可是比自己聰明的太多了。
自己試圖對她使用美男計。她卻是在無聲無息的對自己施展美人計啊！
暈……
好像自己的确是上當了……
但是沒關系。
被套路就套路了。反正也沒什麽損失。
被殺死的是日本人。賺錢的是自己。中間還能占一下美女間諜的便宜……
無論怎麽看，自己都沒吃虧……
那就好。
從慈濟醫院出來，天色已經黑了。先找地方吃飯。
提貨的事情不着急。丢不了的。
幾千盒的藥品啊！
發現地圖上有顯示，栗元青好像在三百米外？
好像是在吃飯？
好，就去那裏吃飯。順便尋根究底。
白天表現的那麽反常，租界肯定是發生什麽事了。他必須打探清楚。
無聲無息的靠近栗元青。發現他的确是在吃飯。而且是隻有一個人。
穿着便裝。
巡捕的制服已經脫下來了。
否則，萬一不小心被熱死，就看不到新中國成立了。
進去餐廳。
直接坐在栗元青的對面。
栗元青似乎早就預料他會出現。眼皮都不帶擡的。
事實上，栗元青故意找這個地方吃飯，還是一個人。确實是給張庸來找自己的機會。他知道張庸會來。
“剛才是怎麽回事？”
“工部局董事鮑勃下的命令。要求所有巡捕強化巡查。”
“所以你們……”
“他是工部局的董事。親自下令，我們當然不敢怠慢。”
“哦……”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已經差不多猜到鮑勃的用意了。就是投石問路。
外國人的腦子也是腦子。他們一樣是懂得各種潛規則的。鮑勃既然想要往上爬，就得先搞清楚情況。
直接下令。然後看各方的反應。就知道自己應該如何發力了。
誰聽話。誰不聽話。都能觀察到。
雖然，他是工部局裏面最不顯眼的董事。可是，他畢竟是董事。他的命令，多少是有些效果的。
首先，作爲警務處長處理的影佐祯昭，就不敢不配合。
至少，表面上得配合。
否則，就等于是明擺着告訴鮑勃，我不鳥你。
好像影佐祯昭這麽狡猾的人，當然不可能明面上頂撞的。肯定會将命令層層加碼傳達到下面。
然後層層加碼……
再再層層加碼……
到了栗元青這裏，估計就是天大的命令了。
于是，所有的巡捕，都不敢怠慢。都打醒十二分精神，拿出最标準的姿态。以免被大人物收拾。
“鮑勃要做什麽？”
“他要做總董事。”
“什麽？”
“我負責出錢，在背後推他上位。”
“你？”
“沒錯。是我。”
張庸坦然承認。這個消息，當然要告訴栗元青。
現在，就是栗元青選擇“站隊”的時候。站隊正确，将極大有利于他以後的潛伏。甚至做到警務處長！
如果他是鮑勃的支持者，鮑勃做到總董事，栗元青做到警務處長，那很合理啊！
外國人也是有裙帶關系的。而且，都是直接擺出來的。
既然栗元青是我鮑勃的鐵杆支持者，我做到總董事，讓栗元青來做警務處長，有什麽問題？
“爲什麽？”
“好辦事。”
“你要辦什麽事？”
“你說，萬一日本人完全侵占租界外面……”
“什麽？”
栗元青皺眉。放下了筷子。
狐疑的看着張庸，判斷對方是不是在危言聳聽。
張庸埋頭吃飯。
“什麽時候？”
“快則一兩年，慢則兩三年。”
張庸沒有細說。
如果他真的說了。真的會妖言惑衆。
須知道，栗元青是紅色那邊的人。多半會将這件事報告上去。
那以後的事情，可能就詭異了。
二二六兵變，他都不敢說出準确的日期。否則，真的會被人抓走，切片研究。
埋頭吃飯。
的确餓了。
一番狼吞虎咽，終于感覺差不多飽了。
“最近租界不太平。”
“何解？”
“有很多日本人靜悄悄的離開，又有很多日本人靜悄悄的到來。”
“帶武器嗎？”
“這個倒是沒有發現。”
“謝謝！”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栗元青提供的信息，不能說很大價值。但确實值得留意。
日本人頻繁流動，說明他們可能是在内部調整。按照正常的思維，一旦内部調整完畢，肯定就要展開新的行動了。
問題是……
日寇在策劃什麽行動呢？
“還有……”
“什麽？”
“格雷厄姆也來了。”
“他是軍火販子？”
“對。這個家夥是專門出面給人做事的。他背後的支持者，可能是甲，也可能是乙。除了他自己，沒有誰知道真正的主謀是誰。”
“他來做什麽？”
“應該是有一批武器彈藥要上岸。”
“和金陵有關嗎？”
“不知道。”
栗元青搖頭。
張庸暗暗皺眉。事情複雜了。
到底怎麽回事呢？
“再會。”
“再會。”
張庸擺擺手。帶着隊伍走人。
不能繼續說下去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表達。
剩下的就是栗元青和他的上級，如何抉擇。
這是紅色那邊的内部事務，他必須得避諱。
從餐廳出來。
繼續在租界裏面遊逛。
柳曦提供了十幾個人的名字，希望碰到一兩個……
忽然，地圖邊緣出現一個紅點。有标注。居然是野口博文。舉起望遠鏡，發現的确是這個家夥。
在野口博文的後面，還有好幾個年輕的姑娘。都穿着黑衣。
但是很奇怪，地圖上并沒有紅點顯示。說明不是日本人。難道又是高麗來的？
話說，高麗那邊，的确有很多漂亮姑娘……
還都是原生态的。不是後世那些整過的……
金秀珠就是！
她其實也相當的漂亮……
打住。
打住。
亂七八糟的想什麽呢？
女人有什麽好想的。柳曦的那個名單才值錢啊！
忽然，眼神一閃……
【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