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墨村也來了八輛車。
全部都是小汽車。外觀似乎還挺新。
裏面的人也很精神。穿的都是新衣服。深色的中山裝。
武器也是新的。清一色的駁殼槍。
張庸忽然感覺，這個世界，對自己充滿了惡意。
真是的。
處座也不提前告訴一聲。
明知道一處和三處，都鉚足了勁，想要二處的好看，居然不提醒自己。
搞得自己現在有點捉急哦。
還有……
我的人呢？我的人都到哪裏去了？
說好從各個不同的小組，抽調一部分精兵強将到來的。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是所有人都忘記了？
還是處座和他們打了招呼。說張庸不需要？
完蛋……
過河拆橋這麽快……
處座不愧是處座。翻臉比翻書還快。
想想也就釋然。
重情重義的人，怎麽适合這個世界？
隻有翻臉無情的小人，才能在這個黑暗的行業如魚得水吧。
但凡是有一絲絲人性的光輝，都會死的很慘。
處座這是準備限制自己的實力。
幸好，自己也不賴。
既然處座不給人。那以後休想自己上貢一毛錢。
咱們從此絕交……
忽然，丁墨村的車隊在張庸面前停下。
一個熟悉的人影從車上下來。赫然是李世群。他獨自一個人，向張庸這邊走過來。
張庸眼神眯細。
李世群。也是一條咬人的毒蛇啊！
如果說丁墨村是一條眼鏡蛇的話，李世群就是澳洲太攀蛇。劇毒無比。
丁墨村的毒性是可控的。是有解藥的。但是，李世群則是毒過了頭，誰也無法控制。包括日本人。這個家夥瘋狂起來，連日本人都深受其害。最終，日本人隻好将他幹掉。
以後的76号，名義上，丁墨村是老大。李世群是老二。但是，李世群的業務能力比丁墨村強，做事比丁墨村更陰險，更沒有底線。丁墨村好歹還要看日本人的臉色。但是李世群眼中隻有利益。
下車。
走到車外。
李世群的身上有武器。
在車内是非常危險的。根本沒辦法躲避的。
雖然在這樣的場合，李世群掏槍射擊的可能性很低很低。但是也不可不防。
任何時候，安全第一。
周圍的人都是對李世群虎視眈眈。
如果李世群敢掏槍，絕對會被打成馬蜂窩。死一萬次。
“李科長。”
張庸主動打招呼。
三處也是按照處、科、組、隊的架構搭建的。
不過，丁墨村顯然沒有那麽雄厚的資本，也沒有那麽多的人員裝備，所以，郵檢處（三處）人員并不多。
估計今天開會，丁墨村是将所有的家底都亮出來了。
其中一部分，應該都是汪家支持的。郵檢處，以後就是汪家的魔爪了。
如果說黨務調查處是被陳家控制，複興社特務處是被老蔣控制的話，那麽，郵檢處，就是汪精衛的打手。
至少，成立郵檢處的初衷就是這樣的。絕對有汪精衛的強烈訴求。
否則，你一個檢查郵件的部門，全副武裝，氣勢洶洶，想要幹嗎？
“張組長！”
李世群和李伯齊一樣，幾乎從來不笑。
反正，在外人的面前，他們都是不苟言笑的。永遠都闆着一副死人臉。
甚至，李世群的死人臉比李伯齊還嚴重。
這家夥可能抽煙土。
新生活運動禁止吸食煙土，但是……
有些陋習，想要一下子改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這些變态的家夥。
當然變态到一定的程度，就隻有變态的行爲，才能給與他足夠刺激。
“李科長，好久不見……”
“我來，是想要和你說些事情。”
“請說。”
張庸點點頭。
他覺得李世群不太懂禮貌。
這家夥想說啥就說啥。連最基本的客氣都欠奉。
自己雖然不介意。但是内心肯定有些不舒服。估計以後這家夥投靠日本人，也是本性難改。
大部分日本人也是俗人。多半也不太喜歡這個家夥。
是人都喜歡被阿谀奉承。
就看阿谀奉承的段位高低而已。隻要撓到癢處，海瑞也得中招。
要不然，熟讀《萬曆十五年》做什麽？
需要用到李世群這個家夥的時候，或許還可以忍耐一下。
當日寇覺得這個家夥沒有用了，又或者是危害大于作用的時候，就會果斷的除掉。
“這個聯合調查組，組長是葉秀峰。”
“沒有人告訴我。”
“調查，也将是一處主導。”
“沒有人告訴我。”
“我們都是來湊數的。沒有我們什麽事。”
“沒有人告訴我。”
“我現在告訴你了。”
“謝謝。”
張庸點點頭。
這是開場白。正題還在後面。
他注意到，李世群将一處咬的很死。絕口不提黨務調查處什麽的。
顯然，在成立三處以後，他已經将以前的老東家黨務調查處打入冷宮，并且劃清界限。現在說話的語氣，好像還準備掀翻黨務調查處的飯碗。果然是翻臉無情。毫不掩飾。
普通人絕對不是這種人的對手。
因爲狗咬人的社會，普通人都未必能适應。何況是人咬狗的社會？
幸好，張庸也不是什麽好人。他也咬狗。
“李科長，有話直說。”
“我們聯手。”
“如何操作？”
“拆台。”
李世群說的非常直白。
顯然，他對張庸很有信心。覺得張庸肯定會同意他的意見。
張庸和黨務調查處的矛盾，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李科長，伱這番話，說錯了。”
“願聞其詳。”
“拆台。不需要你們三處。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但是我們可以幫忙拱火。”
“也好！”
張庸點點頭。
拆台嘛，巴不得。他就是行家。
拆黨務調查處的台，喜聞樂見。有兩個大漢奸幫忙，自然是最好不過。
葉秀峰親自坐鎮又咋的？
他張庸如果瘋起來，連葉秀峰都敢打。
上次在杭州，但凡身邊人數多一點點，他都敢打徐恩曾。
打了又咋的？
你去報警啊！
扇徐恩曾兩巴掌，兩人是死仇。
你不扇徐恩曾，一樣是死仇。反正都是死仇，爲什麽不多扇幾巴掌？
總之就是一句話，要人多，槍多，錢多。
别人許三多，他張三多。
三多，腰杆子就硬。見誰都敢呲牙。
“就這樣。”
“等等。”
眼看李世群轉身就走，張庸忽然将他叫住。
你先别走。說事沒有你這樣說的。你就這樣跑來，跟我哔哩吧啦的說一堆，我們就合作了？
開玩笑……
萬一你轉手就将我賣了怎麽辦？
“你不同意？”
李世群的口氣頓時有點咄咄逼人了。
顯然，他覺得，張庸有意見就是不對。這麽好的事，你張庸怎麽可能有意見？
這是我們三處的提議。是爲了你好。你還有意見？
當然，引狼驅虎，三處在後面撿漏。也有好處的。
“李科長，古代沖鋒陷陣，打頭陣的士兵，有十倍、百倍的獎勵。你應該知道吧？”
“你直說吧。”
“好。我直說。我的意思，既然你們讓我打頭陣，沖鋒陷陣，拆一處的台。你們三處躲在後面撈好處。那你們總得給我一點甜頭吧。不然，我傻乎乎的沖上去。萬一被打死了，啥好處都沒撈到，豈不是很傻？”
“沒有這樣的事。”
“李科長，我是笨。不是蠢。”
“你想要什麽？”
李世群倒也不廢話。
什麽笨，什麽蠢，他懶得分辨。
但是張庸的意思，他很清楚。就是這個家夥要好處。
果然是無利不起早。外号死要錢。真是逮着誰都想要敲詐勒索。可惜，三處最缺的就是錢。
所以，張庸想要錢，那是不可能的。
殺了他李世群，都不可能掏錢給張庸。丁墨村也沒有。
成立三處最大的目的，就是搞錢。
當然，這個目的，不會告訴張庸。三處也不會承認。
“一百個免檢證。”
“你要做什麽？”
“我要搞一百幾十個公共電話亭。”
“電話亭？”
李世群狐疑的盯着張庸。
他的直覺告訴他，張庸不可能去做什麽好事。
這個電話亭，多半是有什麽油水。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
所謂的郵檢處，最大的權力，其實在于偵緝。
顧名思義，是檢查郵件。但是，權力可以逐漸擴大。最後包括所有的貨物。都有檢查的可能。
擴展到其他貨物以後，基本上等于是緝私了。
毫無疑問，這才是三處的最終目的。就是緝私。就是檢查所有往來的貨物。
但凡擁有這個權力，絕對賺的盤滿缽滿。
大家心知肚明。
也都心照不宣。
然而，所有人都在争奪這個權力。戴老闆也在争奪。就看花落誰家了。
“對。電話亭。我要搞公共電話。”
“什麽意思？”
“打電話。一個大洋起步。”
“你……”
李世群皺眉。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果然是撈錢。
這個張庸，還真是一文錢都不放過。這打電話的費用也是獅子大開口。
打一次電話，就要一個大洋起步？你搶錢吧！
真是瘋了。這樣的錢都要。
但是回頭想想。這不就是張庸嗎？一分錢都不放過。
蚊子肉也是肉。
死要錢的外号豈是白來的？
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号。可見一斑。
一百個免檢證，當然沒問題。
但是，李世群也不想立刻答應。他畢竟也是要面子的。
和張庸相比起來，他也算是這個行業裏面的老人了。如果随時都被張庸拿捏，豈不是很丢臉？
“你是要将免檢證送給紅黨嗎？”
“是的。”
張庸平靜回答。
沒錯。我就是要給紅黨。我給紅黨打掩護。
你李世群就說給不給吧！
給，我們就合作。我就拆一處的台。
不給，你們自己來。我作壁上觀。看你們三處表演。
“一處搜集了不少你的黑材料。”
“我就是紅黨。他們沒有搞錯。”
張庸大言不慚。
我是紅黨啊！我是紅黨啊！我是紅黨啊！
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來，抓我啊！
我看你們一處有誰敢上來抓我！
李世群：……
他居然無言以對。
張庸這樣的奇葩，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這個家夥，很想做紅黨嗎？可惜，你想多了。紅黨絕對不可能要你這樣的人。
丁墨村和李世群以前也是紅黨成員，後來叛變，專門抓紅黨。對紅黨很有研究。對紅黨的組織原則深有體會。張庸這樣的人，紅黨是不可能接納的。哪怕是特别黨員都不行。所以……
張庸真是想多了。
現在的一處也是沒人才了。居然搞張庸的黑材料。
你不如搞張庸貪污腐敗。搞他是紅黨。真是笑話。這樣的材料，拿得出手嗎？一處真是越來越沒前途了。
估計徐恩曾都不相信吧？
張庸是紅黨？天大笑話！
“李科長，我就問你，答不答應。”張庸直言不諱。
“可以。”李世群爽快的回答。
“成交。”張庸點點頭。表示沒有其他問題了。
這就是三處的背書。
有了這個背書，石秉道就安全了。
爲什麽？
即使黨務調查處抓到石秉道，抓到電話亭，也得掂量掂量，是否要同時得罪他張庸，還有三處。
一個張庸，就足夠一處頭痛。加上三處，那是找死。
可以這麽說，三處成立以後，丁墨村和李世群，已經沒有心思和精力去抓捕紅黨。他們隻想撈錢。隻想快點壯大自己。抓再多的紅黨，都沒什麽油水。撈錢才是王道。
一處抓了很多紅黨啊！很多紅黨的大人物，都是一處抓的。但是又怎麽樣呢？你越是厲害，老蔣越是忌諱。最終大力扶植複興社特務處，還故意放縱特務處和黨務調查處争權。這不就是要遏制黨務調查處嗎？
成立三處，汪兆銘似乎有點咄咄逼人啊，迫不及待了。
日本最後處置李世群，也是因爲這個家夥太能撈錢了。連日本人的錢都敢動。
“告辭。”
“再會。”
李世群轉身離開。
果然是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欠奉。
張庸臉色逐漸陰暗下來。這個家夥，才是最難對付的。
隻爲利益代言。
無所不用其極。
現在，汪家的實力不夠強，無法讓李世群的野心和能力得到完全的發揮。但是投靠日寇以後就不同了。
日本人有足夠強大的武力。
哪怕是到1945年8月15日，在華夏境内，也是完全制霸的。
在上海灘，日寇憲兵更加是碾壓式的存在。沒有人可以對抗。第一批前來接收日寇投降的國軍，其實都很緊張的。萬一有日寇違抗命令，負隅頑抗到底，絕對是一番血戰。
很快，丁墨村的車隊繼續前進。
張庸發現，丁墨村和李世群坐的是同一輛車。
呵呵，這兩個大漢奸……
擺擺手。
咱們也進去吧。
一路前行。
進入劍湖小築。
果然，這裏是一個度假村。
不，準确來說，是有點像蘇州園林。對。蘇州園林。
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商家搞的。似乎是很大的手筆。地方很大。園林很多。十分清雅。
非常适合文人墨客的聚會。
又或者是才子佳人的私約。
可是，誰能想到，在這裏開會的，都是一群劊子手呢？
他張庸的手上，也是沾滿了日諜的鮮血啊！
在日諜看來，他張庸就是名副其實的劊子手。還是最惡毒那個。沒有之一。
停車。
下車。
發現住處的安排有點門道。
三個處，各自占據一個方向。絕不混雜。相互間都有湖泊相隔。
想要見面的話，必須走到湖中心。也就是度假村的主體建築所在。會議室也在這裏。餐廳也在這裏。想要用餐，必須走到這邊來。否則，就隻有自己吃幹糧了。
忽然看到葉萬生。
對方沒有看到自己。正好逮住。
張庸立刻揚手叫道：“葉萬生！葉萬生！葉萬生！”
葉萬生并不知道張庸會來。
沒有人告訴他。
蓦然間聽到張庸的聲音，頓時毛骨悚然。
下意識的想要躲起來。但是最終又忍住。
因爲張庸的聲音又飄來了，“葉萬生，你不會連見面都不敢吧。你個縮頭烏龜，以後怎麽帶隊伍？”
得，這麽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
葉萬生頓時就被擠到了牆角。如果繼續躲避，真的就是縮頭烏龜了。
悻悻的回頭。
咬牙切齒。怒氣上湧。
但是距離張庸遠遠的。生怕被這個家夥偷襲。
“你來做什麽？”
“哎，你這個問題問的。我來做什麽？來打你？”
“你……”
“不是你叔叔召集的會議嗎？還問我來做什麽？”
“是你……”
葉萬生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要命。
二處居然是張庸來參加會議。
怎麽沒有人跟我說？爲什麽沒有人告訴我？這麽要命的事情，居然沒有人提醒我？
如果早知道張庸要參加什麽聯合調查組，殺了他葉萬生，都不可能參加啊！他這不是讨打嗎？萬一又被張庸逮住機會，又暴揍一頓，自己豈不是又得進去醫院躺好多天？
住院也就罷了。關鍵是沒面子啊！
每次遇到張庸都被打。遇到就被打。他都有心理陰影了。
“過來。”
“不！”
“你過來！我不打你！”
“不！”
葉萬生轉頭就走。
沒面子就沒面子吧。反正，絕對不要被打。
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張庸：……
不會吧？我有這麽兇殘嗎？
真是的。
我是文明人好吧。
我從不打人……
【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