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北平城忽然變得很安靜。一片的安樂祥和。
炊煙袅袅升起,讓這座古老的城市,帶來些許的生機和活力。灰暗中透出一絲希望。
“老趙,别客氣!”
“放心,我請客!”
張庸熱情的打手勢。
别人有強買強賣的。他沒有。但是他強行請客。
沒啥,就是錢多了。得趕緊花。
兩世爲人,張庸總結出來的經驗就是:錢,必須花掉才是自己的。
否則,就算是你賺的再多,哪天小命沒有了,也是給他人做嫁衣裳。那誰說得好,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沒了,錢還在。
無論是他張庸,還是趙廣林,其實性質都是一樣的。
他們從事的都是最危險的工作。他們随時可能喪命。
不知道敵人在哪裏。
不知道敵人會在什麽時候出現。
也不知道敵人會用什麽辦法,會有什麽武器來殺死你。
防不勝防。
沒有絕對的100%安全。
哪怕是處座,也會被韓複榘強行羁絆在泉城。
他想跑,但是跑不了。
泉城是韓複榘的地盤。韓複榘有軍隊。
就處座帶那幾十人,和幾千人、幾萬人的軍隊打起來,那就是螳臂當車。
稍微反抗,處座就會身死道消。
所以,無論平時多麽自信的處座,在泉城,也得夾着尾巴做人。
除非是他想死。
說到底,這年頭,軍權才是老大啊。
有槍杆子的才是王者。有槍,有人,有地盤,才有資格在曆史上說話。
無論是流芳百世。
無論是遺臭萬年。
至少,你得有曆史留名的資格。
那些都是大人物。
他們都是小人物。
小人物能做什麽?冬天當然是涮羊肉火鍋了。
北平的涮羊肉火鍋那麽出名。
好不容易在北平站穩了腳跟,有了新的身份,不好好的吃一頓涮羊肉,那日諜不是白抓了嗎?
剛剛到手好幾百大洋,都是現錢,留着下崽嗎?
花!
花!
必須花光!
先涮羊肉,然後再去喝花酒!
今晚不醉不歸!
當然,喝花酒隻能想想。行動是不可能的。
還喝花酒?
還不醉不歸?
喝醉了人頭都沒了。
好像自己的項上人頭,還價值10萬美元的。
那是契波申夫開出的價格。一直都沒有取消。張庸勒索契波羅夫的十萬美元,也還沒到賬。
唉,好忙……
收錢,收不完,根本收不完……
“老趙!”
“來!”
“來!”
張庸熱情的給趙廣林夾羊肉。
不是他慷慨。是要的太多了。直接上來就是二十個大洋砸下去。
前世的他,被全聚德烤鴨小小的震撼過一次。花了幾百塊,結果才吃到一點點。所以,他對北平的物價,是有很深的印象。
覺得這個涮羊肉應該也挺貴的。如果兜裏沒有一百幾十個大洋,他都不敢請客。
這一次,他提着一個布口袋。裏面裝滿了大洋。足足六百多個。全部帶過來了。
誰知道,搞錯了。
十個大洋,已經能買到很多很多很多的羊肉。足夠十個人吃的。
何況是二十個大洋?
老闆眼睛發亮,生怕他反悔,立刻将二十個大洋全部收走。然後流水線的下令準備羊肉。
什麽?
廚房目前準備的羊肉不夠?
殺!
趕緊殺!
立刻殺!
現殺現賣!
這是大主顧,是大老闆,必須充分滿足!
張庸:……
草率了。早知道,給兩個大洋就好了。
事實證明,大洋的購買力真的很強。一個大洋,足夠一個人吃的飽飽的。可能還有剩餘。
算了。懶得退了。
反正他手裏的錢得來的容易。随便糟蹋一點也無所謂。
都是日寇攢的錢。不過是從日寇的手裏搶……拿過來。
最終受傷的是日寇。
于是……
桌上羊肉堆成小山。
就算是有五個趙廣林,都是不可能吃完的。
“不用了……”
“不用了……”
趙廣林終于是被張庸打敗了。
合着這是拿大洋不當錢啊!你知道現在大洋多值錢嗎?
在一些地方,一個大洋都能買三百斤大米啊!足夠一家七八口吃一個月的。還有富裕。
但是沒法說。
因爲張庸抓日諜,确實是太神奇。
抓到日諜,繳獲的大洋也是足夠多。除了分給下面的人,還有大量剩餘。
那兩萬大洋如何處理了?
張庸拿了五百,龐钰拿了五百。其他人都是五十。
剩下的最終上繳。上頭高興壞了。
作爲特别行動科的科長,龐钰得到了上級毫不吝啬的表揚。
現在龐钰走路都帶風。容光滿面。
“日諜沒有招供。”
“肯定的。直接問是不行的。”
“那你有什麽辦法?”
“繼續抓。”
“之前抓到的呢?不管了?”
“不管了。随便處置就行。”
“都殺了?”
“也可以留着。以後問日寇要贖金。”
“這……”
趙廣林欲言又止。
他不是很喜歡提到贖金這個詞語。
金錢味道太濃了。
張庸也是。無論真假。這個家夥都銅臭味太重了。
革命……
不能和銅臭味沾染一起。
否則,就是玷污神聖的信仰。金錢會腐蝕人的信仰。
哦,張庸有信仰嗎?
“我信仰金錢。”
張庸直白的回答。
于是……
趙廣林表示自己從來沒問過。
忽然,張庸的神色一動。緩緩的轉頭看着門口的方向。
進來一個女人。
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身材窈窕。披肩長發。
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黑色牛皮靴,有點飒。
瓜子臉,柳稍眉,有點好強。
張庸:……
眼神始終跟着漂亮女人移動。
趙廣林看到了。搖搖頭。沒有說什麽。這個張庸,好色的毛病又犯了。看到美女就魂不守舍。
唉,這都是什麽壞毛病!
如果是在組織這邊,他這樣的人,絕對會被要求寫檢查的。必須五千字以上。深刻檢查。否則,可能會被警告處分。
不是開玩笑……
黨組織絕對不容忍這樣的登徒子!
然而,他并沒有注意到,張庸看着漂亮女人的眼角有一些奇怪的眼神。
這個女人,他認得。
她剛剛出現,張庸就認出來了。
梅婉君!
那個女人!那個提走他手提箱的女人!
當時,他隻看到她的背影。沒看到她的正面。然而,有關她的一切,他都深深的烙印在了腦海裏。
這是他第一次被社會上的人教做人。
或者說,是第一次被其他毒打。讓他知道社會的險惡。
幸好,他是提前将手提箱裏面的東西全部吞沒了。一點不剩。否則,他絕對會欲哭無淚的。
五萬美元啊!
五萬英鎊啊!
還有五十根大金條!
什麽?沒有這麽多?滾一邊去!我說有就是有!
反正梅婉君也不可能去找孟超偉核實。也不可能去找複興社的其他人核實。哪怕是核實了也沒用。
他張庸說是有,就是有。
五萬美元!五萬英鎊!五十根大金條!一個都不能少!
梅婉君提着一個手提箱。快步走進來。
張庸默默檢視地圖。裏面有武器标志。
剛開始,張庸也沒有特别留意。
還以爲是巡邏的警察,或者執行任務的特工之類。有武器也不奇怪。
沒想到,居然是梅婉君。
她居然帶着武器!
她的手提箱裏面居然有武器。這就好玩了。
她要做什麽?
她爲什麽要冒險攜帶武器公開出現?
這可是非常危險的。
一旦遭受檢查,被人發現裏面有武器……
默默的看着梅婉君進來,走到一個中年男人的旁邊,悄悄的将手提箱放下。然後繼續向前走。
那個中年男人裝作沒事人,仿佛沒看到。
兩人的交接,十分平靜,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趙廣林這個地下黨。
趙廣林也沒有注意到,梅婉君已經将手提箱放下來,即将完成轉手。
偏偏是這個時候,張庸出手了。
他要截胡。
你當初搶我的手提箱。現在,我搶你的。
這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張庸不動聲色卻又十分敏捷的站起來。走到中年男人的身邊。低頭。将手提箱拿走。
中年男人:???
什麽情況?
忽然,他的神色凜然。
卻是看到張庸拔出了一把勃朗甯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着他。
中年男人立刻噤聲。
眼睜睜的看着張庸将手提箱提走。内心焦急萬分。表面卻不敢暴露出來。
正要走出門口的梅婉君忽然發現不對。
背後有人。
該死!
是他!
她立刻感覺不對。
急忙回頭。正好看到張庸朝她微微一笑。
然後,他迅速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将手提箱放在自己的桌子底下。
從現在開始,大羅金仙都搶不走了。
梅婉君:???
和中年男人飛快對視一眼。
随即,中年男人站起來,放下三張紙币,然後迅速離開。
梅婉君卻在躊躇着。
她不能就這樣走了。
箱子裏面有非常重要的東西。她不能撒手不管。
否則,這些東西一旦落入張庸的手裏,那就完蛋!江湖傳言,無論什麽東西,到了張庸手裏,都會石沉大海。
哪怕是兇悍如日本人,也無法從張庸的口袋裏掏出一個銅闆。除非是他願意。
還有,所有被張庸盯上的女人,最後都會很慘。
無論是否願意,都會變成祭品。
顧小如是這樣。
楚楚也是這樣。
當然,她梅婉君絕對不信這個邪!
她當年既然能夠輕松的順走張庸手裏的手提箱,現在當然也可以如法炮制。
她暗暗自己鼓勵自己,不用害怕張庸的。
真的。
不用害怕……
他又沒有三頭六臂……
她悻悻的咬咬牙,徑直來到張庸的身邊。
張庸笑吟吟的看着她。單手插兜。兜裏當然是手槍了。萬事安全第一。
“我的箱子。”
她緩緩的說道。
聲音不大。但是十分悅耳動聽。
張庸有一個錯覺。就是她的聲音,絕對可以迷死人。
如果她願意用聲音來騙人的話,絕對是一騙一個準。
這個女人。老天爺太厚愛了。不但是給了她無雙的顔值,還給了她這麽好聽的聲音。羨慕嫉妒恨。
極品。
他喜歡!
想要據爲己有!
“不,我的箱子。”
張庸平靜的回答。嘴角帶着淺笑。
我的益達?不,這是你的益達……
“你……”
“這是你從我手裏提走的箱子。你忘記了?我可沒有忘記。”
“不是。”
“那你将我的箱子還給我。”
“你!”
“或者,将箱子裏面的東西還給我。”
“你的箱子是空的。“
“不。我的箱子裏面有五萬美元,五萬英鎊,五十根大金條。”
“箱子,是,空的!空的。”
梅婉君着急了。
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複。情緒有點激動。
當初,她拿走的,真的是一個空箱子。
她将箱子打開以後,裏面什麽都沒有。連一塊銅闆都沒有。
可是,沒有人相信她。
所有人都覺得,是她将裏面的财貨貪墨了。
她百口莫辯。
以她清高的性格,她也不願意辯解。
隻是,從此以後,她牢牢的記住了張庸,記住了這個騙子!記住了這個暗中坑她的混蛋!
她發誓,要将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必須骨灰都揚了。
然而,陰差陽錯的,她始終沒有機會和張庸照面。想要報仇都沒有機會。
沒想到,現在猝然相遇,張庸又搶走了她的東西。
她的東西非常重要。她投鼠忌器。
“你的箱子,是空的,空的。”
梅婉君繼續強調。
她暗暗的握拳頭。拳頭上,一枚銀針閃閃發亮。
然而,張庸視若無睹。
他看到了那枚銀針。然後,不在乎。
有本事,你就動手。
動手以後,你的手提箱就别想要了。
賭嗎?
來吧!
看我們兩個,到底誰頭鐵!
“你别逼我出手。”
“小姐,省省吧!我知道你箱子裏面有什麽。”
“不關你事。”
“箱子裏面的東西如果曝光,不但你會有危險。剛才那個中年男人也會有危險。”
“你不用吓唬我!”
“我沒有吓唬你。他先走。說明她的地位比你重要。你以爲能保護他的安全。但是,我肯定能查到他是誰。他既然出現在了公開場合,就等于是留下了破綻。我遲早會找到他的。你相信嗎?”
張庸慢條斯理的說着。
他十分痛快的看着梅婉君的臉色變化。
這個女人,被他強制了。
他成功的抓到了她的軟肋。她不敢冒險的。
沒錯,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栽贓嫁禍的。
他不是好人。所以,他非常适合對付她們這樣的人。好人不是她們的對手。
這裏,是他的地盤。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何況,他是有人證的。
“梅小姐,顧小如可以作證。我的同事可以作證。箱子絕對不是空的。”
“是你拿走了。”
“是你拿走了!”
“是你……”
梅婉君聲音戛然而止。
卻是被張庸突然抱着,然後重重的吻住她的嘴唇。
她頓時蒙了。
周圍的人也全部都蒙了。
這是……
什麽節奏?
吵不過就直接動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