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庸連夜回到了天津衛。
他必須回。
長期在外失去聯系,那是絕對不行的。
對于間諜這個行當,張庸也知道一些規矩。就是不能脫離掌控。
你必須時時刻刻都讓上級知道你在哪裏,在做什麽。除非是得到上級批準,是在執行秘密任務。不用報告。
否則,就會惹來大麻煩。
你獨自一個人在外面遊離,你做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以後對景的時候,有人翻出來,就是災難。
尤其是戴老闆生性多疑,最容易想東想西。
于是,張庸謊稱自己還有八十歲的老母,需要連夜将大洋送回去天津衛。
龐钰表示理解。但是讓趙廣林跟着。叮囑趙廣林,務必将王動帶回來。否則,唯他是問。絕對不給張庸落跑的機會。
張庸剛剛進入天津衛,立刻給李伯齊打電話。
“你慢慢說。”
李伯齊其實也很着急。
電話不通。又沒有電台。肯定擔心啊!
萬一出事……
想要派人去找。也沒辦法找。事發突然,張庸都沒有留下有用的信息。
何況,就算是人到了北平,找到張庸,也沒有辦法将信息傳遞出來。現在的北平,所有的民用電話線都掐斷了。隻有官方和洋人的可以使用。
“我好像混到北平警察署裏面去了……”
張庸詳細報告。
從頭到尾。沒有任何遺漏。
哦,将趙廣林是紅黨的信息隐藏了。這個肯定不能說。
“宋軍長不是兒戲。”李伯齊忽然說道。
“這還不是兒戲嗎?”張庸表示很迷惑。
“他是試探。”
“試探?”
“對。他怎麽可能兒戲?誰坐到他的位置上,都不可能兒戲。喜歡兒戲的人,能掌控十多萬軍隊,掌控冀察兩省?”
“那……”
張庸想想也是。
換了自己,能掌控那麽大的地盤嗎?
當然不可能啊!
強敵環伺,仿佛是坐在火山口上面。随時都會爆發。
換了一般人來,誰能坐得住?
草率了……
都是老狐狸啊!
“你回來的正好。有要緊事找你。”
“什麽事?”
“委座已經決定成立聯合調查組,調查火車被劫一案。并且答應了各國大使,一定安全的,完好的将所有外國人都解救出來。”
“那……”
“處座也得到了命令,務必全力以赴處理此事。不能讓外國人有所損傷。”
“我……”
“明天早上,我就會帶隊前往北平。以複興社特務處的身份,正式接管此事。”
“啊?”
張庸深感意外。
怎麽局勢發展的這麽快?李伯齊去打頭陣?
忽然有些明白了……
難怪北平那邊會安排龐钰接手。敢情是和這邊說好了。
壓力現在是轉移到了複興社特務處的身上。龐钰那邊,其實具體的事務,也就是敲敲邊鼓,打打下手什麽的。不用做正事。
也不知道上層是如何溝通的。最後居然是這樣的結果。幸好自己連夜回來了,否則,可能還蒙在鼓裏。
“那我去嗎?”
“當然要去。”
“可是……”
“本來,我是準備帶着你去的。但是你現在的身份更好。你就繼續用王動的身份進行調查吧。”
“是……”
“二十九軍對委座的戒備之心非常強烈。我到了北平以後,肯定會被很多人盯着。很多事情都沒法做。我身邊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日本人也會死死的盯着我們。正好,你利用王動的身份,可以做很多事。”
“明白了。”
“你是奇兵。就要起到奇效。”
“是。”
“我會跟進王動這個身份的細節。外人肯定查不出來。同時,會撒布你已經秘密離開天津衛的消息。”
“日本人會相信嗎?”
“隻要二十九軍相信就行。日本人相不相信,無所謂。”
“知道了。”
張庸答應着。
果然,有人幫忙處理手尾就是好。
這樣一來,自己就不需要擔心身份暴露了。就算日本人認出也無所謂。
他們又不敢公開的宣稱。
想了想,張庸又悄悄問道:“處座到了沒有?”
“沒有。被韓複榘留在泉城了。”
“韓複榘?”
“對。也不知道日寇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說韓複榘會派遣一個軍北上,入駐天津衛。還說會攜帶榴彈炮什麽的。消息傳到了韓複榘那裏。他信以爲真,扣住了處座,要處座和委座核實此事。”
“啊……”
張庸悄悄閉嘴。
不是我。我沒有。我什麽都沒說。
日寇肯定是聽錯了。什麽一個軍,什麽榴彈炮。哪裏有這樣的事?
什麽?我說的?
嘿嘿,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有證據嗎?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說了?你錄音了嗎?有白紙黑字的整局嗎?我簽名了嗎?我按手印了嗎?沒證據,我告你毀謗,毀謗……
“現在泉城那邊,也是群魔亂舞。”
“呃……”
“處座剛剛下火車,就抓住了幾個鬼鬼祟祟的家夥。一審,居然都是日諜。處座十分惱火。又抓了一些人。”
“那……”
“估計處座還要在泉城滞留好多天。暫時無法北上。”
“韓複榘是什麽态度啊?”
“他說可以派軍隊北上。但是要委座調撥給他一個榴彈炮團。”
“呃……”
張庸暗暗咂舌。
暈死了。我真的什麽都沒有說啊。
真的。我發誓……
沒想到各位大佬居然信以爲真。
韓複榘還以此作爲條件,問委座要一個榴彈炮團!真是開玩笑!
現在委座的手裏,才幾個榴彈炮團?
從德國人那裏進口的兩百門105毫米榴彈炮,還沒完全到貨。最多組建五個炮兵團。
還有幾十門150毫米榴彈炮,那是寶貝中的寶貝。
不要說是一個榴彈炮團,就是一發炮彈,都不可能調撥給你韓複榘啊!
他真是想多了……
委座是什麽人,韓複榘還不知道嗎?
高層大佬的鬥法,看不見摸不着。可是,眼下張庸遇到的具體問題就是:
處座還沒來。
閻廣坤還不能出來。
但是日諜又以爲他張庸已經走了。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事情似乎變得很複雜,很複雜……
結束通話。
忽然看着趙廣林。
趙廣林皺眉,“你要說什麽?”
“李伯齊是不是你們的人?”張庸低聲問道。
“他?怎麽可能?”趙廣林條件反射的回答。
“謝廣坤都有可能。李伯齊爲什麽不可能?”
“這……”
趙廣林保持沉默。
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也沒有權限回答。
張庸于是不再言語。
其實也就是問問。他判斷李伯齊肯定不是。
真正的紅黨,都是非常低調的。你看閻廣坤就是。還有馬嶼。全部都是風際中那樣的人物。
你平時根本不會特别注意到他們。
他們和紅黨,也不會有絲毫聯系。
但是李伯齊,似乎有點半公開的赤化,也不知道咋回事。難道處座真的是視若無睹?
不理解……
不明白……
忽然,系統地圖邊緣有兩個紅點出現。還有一個小白點。标注4号。
四号是誰?哦,是甘小甯。那個錦帆賊。身邊跟着兩個日諜卧底那個。顯然,他是帶着兩個日諜出現了。
看看時間,淩晨三點多。
這麽特殊的時間,甘小甯出現在自己附近,是要做什麽?
“老趙,想看熱鬧嗎?”
“什麽?”
“我要去處理兩個日諜,你來嗎?”
“你一個人?”
“對。我現在是一個人。”
“那不行。我必須跟着去。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
“好。咱們走。”
張庸點點頭。靜悄悄的向目标靠近。
仗着有地圖幫助,張庸倒也沒過分擔心自身的安全。有危險躲開就是了。
在北平的時候,他就發現,其實自己還是可以單獨行動的。前提是避開附近的人。隻要沒有被有心人發現,安全就沒問題。
深夜的天津衛。寒風呼嘯。街道上幾乎都是空無一人。
不久以後,接近目标。
發現甘小甯帶着兩個日諜,居然是進入了一家青樓。
看看外面的招牌,叫做滿堂春。
做什麽?
難道是要過夜?
難道自己想多了,其實沒什麽特别的事?
繼續蹲守。
半小時以後,一輛小汽車到來,在滿堂春外面停下來。跟着下來一個人。
穿着綢布長衫。戴着黑眼鏡。進入青樓。
張庸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發現開車的司機,居然是熟人。
鄭松。
就是那個曾經和他鬧矛盾,被他毒打的家夥。好像是曹建章的便宜小舅子。
心頭微微一動。
鄭松爲什麽在這裏?他是帶什麽人過來?
進入青樓的那個人,和甘小甯有關系嗎?
不假思索的,立刻在進入青樓的那個人身上做了标記。這樣,無論他走到哪裏,都能辨認出來。
發現目标進入青樓以後,一直奔着甘小甯過去。
趙廣林忽然說道:“進入青樓的那個人,叫做韓陌,是曹建章的幕僚。”
“你确定?”
“确定。我認識他。他曾經多次到北平辦事。我們盯他很久了。”
“他……”
張庸暗暗皺眉。
地圖顯示,目标最終來到了甘小甯的身邊。
果然……
甘小甯和韓陌秘密聯系。
或者說,是在和韓陌背後的曹建章聯系。鬼鬼祟祟。非奸即盜。
“你想到了什麽?”
“不知道。”
張庸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麽。隻是感覺不正常。
甘小甯是海盜。是通緝犯的。曹建章是天津警察署的署長。這兩人,一個是官,一個是賊,正常情況下,怎麽可能混到一起?
除非是情況不正常。
或者是有什麽陰謀。
這個陰謀可能是針對其他人。也有可能是針對甘小甯。
畢竟,甘小甯身邊的哼哈二将,都是日諜。他們如果想要弄死甘小甯,很容易就給甘小甯上套的。
曹建章的身邊,也非常适合處置甘小甯。
“等他出來。”
“你要動手?”
“對。”
“不行。我們不能動手。”
“爲什麽?”
“你現在孤身一人,動手有危險。萬一發生什麽意外……”
“行。我去借點人。”
“你!”
趙廣林無語。
張庸一個電話,又打給李伯齊。
李伯齊似乎沒有睡覺。一晚上都在忙碌。很快就接電話了。
“組長,是我……“
“我在法電二路,看到一些奇怪的情況……”
張庸簡單描述。
李伯齊沉吟着。良久無語。
話筒沒有被捂住。顯然是沒有其他的事情處理。
張庸也不敢出聲。靜靜的聽着。
良久,李伯齊才緩緩的說道:“這件事很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處理……”
“什麽大事?這麽可怕?”張庸驚訝。
“火車劫案的主謀,可能就是曹建章。”
“什麽?”
張庸頓時愣住。
火車劫案的主謀,居然是曹建章?
靠!
這是從何說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