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真相,陽謀

第530章 ,真相,陽謀

冬夜。寒風。

十二月的北平,夜晚已經非常寒冷。

氣溫接近零度。随時都有可能下雪。

北風呼呼掠過空曠的街道,将地上的所有雜物全部吹上天。

某條偏僻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就連昆蟲的鳴叫也已全部絕迹。

沒有燈光。

所有人都蜷縮在被窩裏面。

一個黑影悄悄的出現在某個角落。然後蜷縮在那裏不動。

北風呼呼掠過。

夜深了。氣溫繼續下降。他仿佛已經是被凍僵了。

時不時的,他跺跺腳,搓搓手,才表明他還活着。

他在等人。

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哪怕是今晚再冷,他都必須等到對方。

否則……

他的任務就無法完成。

冬夜雖然寒冷。但是他的内心是火熱的。熾熱的。

終于,有人來了。

是一個中年巡警。騎着自行車。前面挂着一盞古老的氣死風燈。

自行車除了鈴铛不響,其他都響。

晃晃蕩蕩的聲音,讓黑暗中的人充滿了希望。他立刻“活過來了”。

黑影忽然從黑暗中走出來。将自行車攔住。

汽車的巡警急忙刹車。

下意識的想要拿警棍。

“是我!”黑影沉聲說道,“螞蟻同志。”

“你……”巡警臉色嚴肅。

他警惕的盯着對方。

然後警惕觀察四周。

沒有其他人。

四周沒有任何活物。

隻有寒風呼呼刮過。

“馬嶼同志,你這是嚴重違反紀律!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螞蟻同志,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報告。來不及走程序了。我必須立刻報告組織,順風當鋪的老闆馬亞禮,是日本人。”

“伱有什麽證據?”

“沒有。但是我相信,他絕對是日本人。”

“你懷疑刀片行動和他有關?”

“是的。我可以肯定。他絕對有參與刀片行動。還是主謀之一。”

“我知道了。我會向組織報告的。但是,馬嶼同志,你也是老黨員了。組織紀律你應該知道。你這樣做,非常危險。是嚴重違反地下組織紀律的。我必須批評你。回去以後,你要認真寫檢查。然後按照正常渠道交給蚯蚓同志。”

“我會的。”

“紀律就是紀律。那是我們多少烈士用鮮血換回來的。誰也不能違反。一旦違反,就會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現在别人都懷疑我是出賣閻廣坤的内奸。反而不會懷疑我是紅黨。”

“廣坤同志也是辛苦了。但是沒辦法,我們的工作,就是這麽危險。”

“是啊,廣坤必須馬上撤離。戴笠已經懷疑他了。這次戴笠到來天津衛,很有可能就是要秘密處置廣坤。我們不能冒險。”

“幸好負責甄别的是張庸。他根本沒有跟進此事。否則……”

“張庸也在北平。”

“你看到他了?”

“沒有。但是,有人告訴我,他在北平。還看到我了。”

“那就麻煩了。”

巡警皺眉。然後擺擺手。和馬嶼一起躲藏在黑暗中。

他很小心。即使周圍沒有人,也擔心會有看不到的眼睛在窺探他們。他們的工作,真的不能出絲毫差錯。否則,就是萬劫不複。

在這裏,他們不但是要面對兇殘的反動派。還要面對新對手,日本人。

日本人比反動派更兇殘。更專業。

外面,北風呼嘯。然而,角落裏卻是溫暖如春。

雖然馬嶼是違反了紀律。但是,看到馬嶼安然無恙,螞蟻還是非常高興的。

他們曾經是非常好的戰友。後來各自有任務分開。

說起來,已經有三年多沒有見面了。久别重逢,大家都還活着,這本身就值得所有人高興。

說起圍剿……

說起長征……

如果沒有張庸摻雜其中,一切都會非常美好。

閻廣坤順利的脫離了戴笠的視線。暫時是落入了日本人的手裏。雖然是要經曆一番苦難。但是,生命是安全的。

日寇不會立刻殺了閻廣坤。他們需要利用閻廣坤來做一些事。

這也是他們冒險行動的理由。

然而,張庸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他可能會采取行動。

“你對張庸的判斷如何?”

“可以信任。”

“什麽意思?”

“他對我們紅黨沒有惡意。”

“如此甚好。問題是,你現在是内奸的身份。他可能會殺了你。”

“他一定會殺了我。”

“這……”

“他非常痛恨漢奸。痛恨内奸。如果确定我是内奸,一定會要我的命。絕不猶豫。”

“他倒是愛憎分明。嫉惡如仇。可惜……”

最終沒有說出來。

有些事情,原則就是原則。不能退讓。

“他來北平做什麽?”

“想辦法營救廣坤。”

“什麽辦法?”

“估計是要抓幾個有分量的日諜,然後換人。”

“哦……”

“希望他的行動不要太快。否則,那邊就被動了。”

“北平的日諜……”

“馬亞禮應該被抓了。”

“爲什麽?”

“張庸既然看到了我,應該也發現了馬亞禮是日本人。他不會放過馬亞禮的。”

“你确定嗎?”

“當然。他的做事風格,我和廣坤都很清楚。”

“那,我現在去見他!我必須和他親自對話。否則,他如果誤會了,可能會造成極其嚴重的後果。”

“确實。他的破壞力有點變态。日本人估計都要瘋了。”

“我和他坦白身份吧!”

“你隻能單獨去。我不能跟着你去。否則,他先入爲主,不會聽你解釋的。”

“我現在去順風當鋪。他可能在那裏。”

“注意安全!”

“他不認識我。應該不會立刻動手。”

“好,你去吧!”

馬嶼點點頭。沒有勸阻。

因爲這件事,必須黨組織親自出面。

張庸的行動,非常不可控。可能會打亂他們這邊的安排。

隻有坦誠布公,才能合作。

“我走了!”

“後會有期。”

“慢走!”

巡警掉轉自行車,慢悠悠的向順風當鋪而來。

此時此刻的張庸,正在清點金條。

伊達允太郎仿佛魔怔了。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好像自己也沒有透露什麽重要的信息啊,這個家夥在冥思苦想什麽呢?

張庸朝外面看了看。神色不動。

深夜了,地圖上的小白點也好,小紅點也好,基本上都靜止不動了。隻有一個小白點,向順風當鋪慢悠悠的過來。

靠近。悄悄的打開窗縫,發現是一個巡警。沒有武器。隻有警棍。

呵呵。頓時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之前,在沒有加入複興社之前,他也是這樣巡邏的。

大部分的時間還都是夜班。孤零零的一個人穿行在大街小巷當中。空虛。寂寞。冷。

眼看巡警來到當鋪門口,張庸慢慢的走出來。

對方是來找自己的。

他直覺。

“有什麽事嗎?”

“我認識馬嶼。”

“哦?”

張庸眼前一亮。

這家夥認識馬嶼?是來告密的?

呵呵。有點意思。

他怎麽知道自己在找馬嶼?

“跟我走!”

“不。你進來!”

張庸堅持。

對方雖然沒有武器。但是,他很小心。

他絕對不會落入敵人的陷阱。

“那我們在街道中間說話。我不希望有其他人聽到。”

“好!”

張庸看看四周。

沒有發現危險。

半徑400米範圍内,有好幾個小紅點。但是都沒有處在狙殺位置。也都靜止不動。應該是睡覺了。

現在已經是淩晨。除了他們這些夜遊神,還有誰願意熬夜?

哦,眼前這個巡警也是。

唉,都是苦命的主……

其他人也都沒有發現異常。

不過,張庸還是非常小心。指着旁邊的角落,“到那裏。”

那邊是一個L型的角落。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被人遠距離暗殺。如果有敵人出現,也隻能從正面進攻。

來到角落。兩人都默默的打量對方。

張庸能夠猜測到對方是什麽人。不是自己人。也不是日諜。那隻能是紅黨的人。

自己在北平的某些活動,可能被北平紅黨地下組織發現了。于是對方來找自己。

對方能信任嗎?

當然。

他可以肯定,對方不是假冒的。

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假冒。因爲沒用。如果是日寇,早就被識破了。

如果不是日寇,又有誰會假冒呢?

難道日寇會安排一個漢奸來假冒?不可能。日寇根本不信任那些漢奸。越是秘密的事,越是沒漢奸什麽事。

所以,對方隻能是紅黨。沒有其他可能。

“你是什麽人?“

“我是紅黨北平地委的。代号螞蟻。”

“我是複興社的人。”

“我知道。馬嶼已經跟我說了。”

“馬嶼爲什麽跟你說?”

“有些事情,可能和你想象中的有些出入。閻廣坤被日本人抓走,是我們安排的。”

“所以,你們紅黨居然充當了日本人的幫兇?”

“閻廣坤是我們組織潛伏在你們複興社的卧底。但是,他最近暴露了。你們戴老闆這次來北平,會經過天津,可能會處置閻廣坤。爲了安全起見,我們隻好策劃他被日本人暫時抓走。暫時保證人身安全。”

“直接撤走不行嗎?”

“那樣會有很多人受牽連。我們不希望累及無辜。”

“所以,這是你們策劃的?”

“是。”

“閻廣坤是你們的人?代号爬山虎?”

“不是。”

“什麽?”

“他是我們的人。但代号不是爬山虎。他沒有代号。”

“那爬山虎是誰?”

“我不知道。不是我們這條線上的。”

“是嗎?”

張庸皺眉。

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有這麽突兀的變化。

閻廣坤居然是紅黨?

真是沒想到。真的。他完全沒懷疑過閻廣坤。

他懷疑過楊善夫。懷疑過劉道武。甚至是戴一策、寇興德。甚至是陳梅。唯獨沒有懷疑過閻廣坤。

最開始的時候,他和閻廣坤是不對付的。

直到後來,閻廣坤主動和他合作,他才對閻廣坤有所改觀。可是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居然是紅黨。

這真是……

隐藏的太深了。

戴老闆也是厲害。居然也發現了。

戴老闆和自己提過爬山虎,但是從來都沒有提及閻廣坤可能是紅黨。

可怕……

城府太深了……

自己這樣的菜鳥,在戴老闆的面前,真的就是小白一個。

可是……

問題來了……

閻廣坤的代号不是爬山虎?那爬山虎是誰?

到底有沒有爬山虎?如果有,又會是哪個?

總不能是李伯齊吧?

肯定不是。

李伯齊已經被審訊過一次。

以戴老闆的精明,如果李伯齊有嫌疑,早就打入冷宮。

如果李伯齊真的是爬山虎,平時也不可能和他說紅黨的事,更加不可能将李靜芷招收進來。

那樣做是非常惹人懷疑的。

肯定是因爲自己不是紅黨,李伯齊才敢這樣幹。

好奇,爬山虎到底是誰?

這複興社裏面,還有幾個紅黨?

唉,這複雜的……

以爲自己已經看到第二層,結果别人在第七層……

但是很快又釋然。

其實。沒什麽好沮喪的。

閻廣坤是紅黨,是因爲組織需要被才被抓的。

也就是說,複興社内部,其實并沒有真正的漢奸。有紅黨卧底。但是沒有投靠日寇的漢奸。

這是好消息,他應該高興。

否則,如果真的出現幾個漢奸,才是真正的悲哀。

至于别人的策劃……

路漫漫而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自己是菜鳥。

别人是高手。

默默的跟着别人學習就是了。

忽然笑了笑。

“你笑什麽?”

“我其實應該想到的。”

“什麽?”

“一槍未響。一槍未放。誰能做得如此神奇?除非是閻廣坤自己配合。”

“那你當時怎麽沒想到呢?”

“是啊!”

張庸搖搖頭。

經驗不足啊!

可是,李伯齊和餘樂醒、楊善夫他們難道也沒想到?

餘樂醒、楊善夫沒想到,或許有可能。但是,如果說李伯齊沒想到,張庸是打死也不信。看來,李伯齊早就知道内幕。但是沒有說破。

呵呵。或許,餘樂醒、楊善夫也是如此。他們可能都在裝傻。

都在蒙戴老闆?

隻有自己認真了。相信了。

“你來找我……”

“告訴你真相。”

“爲什麽?”

“他們都覺得你能力太強,可能很快就抓到日諜的重要人物,然後開始換人。這樣就會破壞我們的計劃。”

“你們的計劃是什麽?”

“在戴老闆離開平津地區以後,閻廣坤才被日本人釋放出來。”

“故意避開他?”

“是的。”

“你們覺得,閻廣坤還能回到複興社嗎?”

“能。”

“你們是不是有點忽視戴老闆的能力?他可不是善茬。”

“我們當然知道他很厲害。但山高皇帝遠。鞭長莫及。”

“這……”

張庸無語。

這算是什麽辦法。但好像又是辦法。

對症下藥。

正好擊中戴老闆的軟肋。

爲什麽戴老闆要親自來處理閻廣坤?不能假手于人?

因爲不能公開。

他不可能下一道命令,說閻廣坤是紅黨,讓其他人立刻将他逮捕,就地處理。

那就完蛋了。

完蛋的就是他戴老闆本人。

複興社特務處,八個行動組,其中一個組長,居然是紅黨!

這還得了?

你說這件事會怎麽發酵?

那不是故意讓黨務調查處那邊恥笑自己嗎?徐恩曾會笑死。

然後報告到委座那裏。

你說委座會怎麽想?絕對會大罵娘希匹。

最後倒黴的隻有戴老闆。

所以,絕對不能公開。甚至不能告訴其他人。隻能秘密處理。

最後宣布不幸遇難。予以厚葬。

必須是戴老闆本人在場,才能處置。其他任何時候都不行。

可是,戴老闆能夠在華北呆多久?

不可能太久。

火車劫案處理完畢,他就得回去。

他一走,閻廣坤就出來了。然後繼續回去複興社特務處,繼續做組長。

唔,可能會被撤掉組長職務。但是,他依然是複興社特務處的人。依然可以繼續潛伏。

至于以後……

以後再說。

誰能預見的那麽長遠?先度過眼前難關。

事實上,戴老闆可能都不敢撤銷閻廣坤的組長職務。因爲很容易導緻别人産生誤會。

以爲閻廣坤是因爲被日寇抓捕,才會丢掉組長職務的。

和日寇作戰,失手被擒。堅貞不屈,最後被換回來。你戴老闆非但沒有安慰,反而撤職。大家都會寒心。

大家都是在刀鋒上行走,危如累卵,誰沒有失手的時候?

誰敢保證自己就不會落入敵手?

爲了複興社的安定,戴老闆隻能強忍此事。

陽謀。

真是算死戴老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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