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袁公館變得異常的安靜。
卻是所有的守衛都已經逃散。剩下的都是袁文會的家眷。
可能有部分的家眷也逃散了。
家眷有聰明的,也有愚笨的。還有狡猾的。聰明的都跑路了。
電話卻沒打完。
張庸朝童天工擺擺手。
童天工居然立刻心領神會,急忙給他搬來一張椅子,讓他坐着打電話。
連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爲什麽自己會那麽靈敏。
是擔心張庸又在電話裏說什麽?
要命……
他真的不想要那些功勞啊!
什麽密道,什麽暗門,真的和他完全無關。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可惜,被張庸在電話裏這麽一說,他真是跳入黃河都洗不清了。唔,中國人是這麽說的吧。是的。就是跳入黃河都洗不清……
“大孫子,吃飯沒有啊?”聽到張庸依然笑吟吟的說道。
那個口氣。那個舒坦。
童天工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電話那頭的袁文會到底有多麽憋屈。
他還不能生氣。
因爲張庸現在就在他家裏。
袁文會的家眷,沒跑的,現在肯定都全部控制起來了。
所有人的命運,都等着張庸一聲令下。
是死是活,還是其他遭遇,都在張庸一念之間。
抄家滅族?
滿門抄斬?
“你,你,你……”
袁文會渾身酸軟無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富麗宮完了。袁公館完了。
從來沒想到。
但就是完了。
現在,張庸就在他家裏給他打電話。
袁公館現在已經變成張公館,伱說他目前是什麽心情?欲哭無淚。
可是又不敢哭。甚至不敢表現出來。
因爲他在寶華樓。周圍都是日本人。
如果他哭出來。或者是表示的十分傷心的話,日本人會怎麽想?
日本人肯定覺得,他可能心生異心,再也不可靠。然後放棄他。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此時此刻的,他隻有一條出路。
那就是緊抱日本人的大腿。等着日本人幫他東山再起。
其他的,都顧不得了。
“大孫子,我不是很喜歡你的裝修風格……”
“太沉悶了。要那麽多木頭做什麽?要現代簡約。要做大理石地面。要上瓷片。要用水晶吊燈……”
“對,就是豪華酒店那種。才顯得你有面子……”
張庸還在喋喋不休。
其實沒什麽目的。就是故意惡心袁文會。
“啪!”
袁文會将電話挂了。
然後轉頭,噗通一聲,跪在茂川秀的面前。
茂川秀:……
其他人:……
面面相觑。都是感覺十分麻煩。
這個袁文會。遭受的打擊太大了。他們必須救。否則,其他人将不再信任日本人。
簡而言之,就是以後都沒有人願意做漢奸了。
可是,怎麽救?
遇到張庸這樣的奇葩,也是難啊!
抓他?
殺他?
如果能做到的話,早就做了。
這不是做不到嘛!
之前用了那麽多辦法,都沒用。
張庸就是不上鈎。
或者上鈎了。但沒誘餌沒用。
甚至反過來咬你一口。搞得你偷雞不着蝕把米。
唉,好難……
一時間沉默。
最終,還是岸田武夫心理承受能力強,過去将袁文會攙扶起來。
岸田武夫在上海灘屢屢被張庸打擊,還被抓兩次,已經習慣了。
萬事開頭難。
多幾次就好。
“袁先生,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謝謝……”
袁文會内心在滴血。
他的産業都被張庸糟蹋了。還怎麽從長計議?
現在家眷也被抓了,還怎麽從長?
他現在隻想出去,立刻集合所有人馬,向張庸報複。将他大卸八塊。将他碎屍萬段。
當然,隻是想想。
就算日本人放他出去,他也不敢。
他的家眷都在袁公館,怎麽反擊?怎麽複仇?誰将誰大卸八塊?
唉……
“對,從長計議。”茂川秀急忙說道。
他暫時也想不到什麽辦法。
關鍵是,黑島龍丈又裝死,不吭聲了。
本來,寶華樓的宴會,是黑島龍丈召集的。結果搞成這樣。
好事沒有。禍事一堆。
然而,作爲最大佬的黑島龍丈,仿佛隐身了。
不聞不問。
不理不睬。
似乎根本不存在。
他們也不敢去打擾。也不敢報告。
逐漸明白,這個黑島龍丈,就是個廢物。要是沒有皇族成員成分,他算個屁。
忽略!
冥思苦想。
搜索枯腸。
看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
袁公館,張庸放下電話。
沒意思。又被人挂電話。他都還沒說完好吧。
一點素質都沒有……
“少龍,袁文會的家眷人數很多,怎麽處置?”餘樂醒來了。
“放了吧!”張庸随意擺擺手。
“放了?”
“對。全部攆出袁公館。”
“都攆出去。”
“好!”
餘樂醒出去傳令。
本來,以爲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放你走,你還不走?留下等死?
沒想到有意外。
真的有人撒潑。
不願走。
還故意扯壞衣服,大聲尖叫。
餘樂醒、曹孟奇等人,都算是正經人。拿這些女人也沒辦法。
他們總不能将她們抓起來拷打吧?
都是一群女的。
複興社特務處來的都是年輕的警校生。有紀律。哪裏見過這樣亂糟糟的場面?
那些東北軍老兵也都不好意思欺負女人。一時間,那些女人還真的撒潑上天。
結果,鬧得沸沸湯湯。有些女的還得寸進尺。
最後還是張庸來了。暴躁的下令從外面街道上叫來一群人。也不管是誰。直接讓他們動手。
馬上就解決了。
街道上帶回來的,都是地痞流氓。管你是誰。
張庸說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那些女人頓時洩氣。一個個乖巧的像鹌鹑似的。
“沒見過惡人……”
張庸嘴角冷笑。擺擺手。讓她們滾蛋。
我特麽的不殺你們。你們還敢翻了天?
趕緊跑。
否則……
她們頓時如獲大赦,急急忙忙的散去。然後各自向袁文會求救。
在袁公館的四周,也集合了很多青幫的人。接收了這些家眷以後,急急忙忙的向寶華樓報告。
“放出來了?”袁文會又驚又喜,卻又不敢表露。
他當然不會承張庸的情。
事實上,張庸這樣做,也沒有想過應得袁文會的好感。
赢得敵人好感?開玩笑呢!
如果袁文會有機會,絕對會将他張庸弄死十萬八千次。
一次都不帶猶豫的。
之所以放人,單純是因爲他沒有喪心病狂。不會胡亂屠戮。順便獨占袁公館。
獨占袁公館做什麽?
有事做。
袁文會的财貨,他自身不敢要。
沒辦法,發過誓的。最怕應驗。
他自我感覺,從小到大,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既然發誓了,還是遵守比較好。
那誰敢要?
巴老虎要?
他隻要一部分。也隻能帶走一部分。
還有很多東西沒辦法拿走。
怎麽辦?張庸馬上想到了。
“鍾陽,你派幾個人,站在門口,跟路過的人說,誰敢要袁文會的東西,誰就進來搬。”
“誰都可以?”
“都可以。隻要不怕袁文會的報複就行。”
“什麽都可以搬?”
“對。隻要是看上的。全部搬走!有本事的,将袁公館的地皮都刮走。”
“行!”
鍾陽真的去了。
也不知道張庸背後在盤算什麽。感覺很刺激。
這是要将袁公館變成白地啊!
就看外面的人有沒有膽量了。
果然,到門口去喊一嗓子,有些膽子大的,還真的上來詢問。
“你們要什麽就拿什麽。”
“但是自己想好了。萬一袁文會回來,是要報複的。”
鍾陽大聲解釋。
那些人就開始掂量。蠢蠢欲動。
袁文會的報複,怕不怕?當然是怕的。既然害怕,那就不要了?
舍不得……
不甘心……
袁公館裏面真的有很多很多好東西啊!
一番掙紮以後,終于還是有人進去了。果然,裏面到處都是寶貝。頓時忘記了害怕,急急忙忙的拿起帶走。
“同去!”
“同去!”
有一個人帶走,其他人立刻跟從。
法不責衆。就算袁文會知道了又怎麽樣?他們将東西變賣了,拿了錢,立刻遠走高飛。
袁公館裏面那麽多貴重物品,随便變賣幾樣,都能夠換個幾十、幾百大洋的。
拿到錢,立刻跑路。袁文會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追到哪裏去?
“同去!”
“同去!”
于是闖入袁公館的人越來越多。
從絡繹不絕,逐漸變得浩浩蕩蕩。進去以後,看上什麽,立刻搬走。
最後連捆綁袁文耀的椅子都被扛走了。
袁文耀又急又怒。
他怒目圓睜,眼睛噴火,整個人想要原地爆炸。
可恨!
張庸欺負袁公館也就算了。
現在連那些亂七八糟的不入流的家夥,居然也敢跑袁公館裏搬東西?
真的不拿袁公館當一回事啊!
啊啊啊……
出離憤怒。
生氣。
暴怒。
發誓要記住每個人的臉。等張庸走了,立刻将所有人都抓起來,然後扒皮處死。
敢搶袁公館的東西,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嘭!”
忽然被人一巴掌。
卻是有人搬桌子。發現袁文耀擋路。于是給他一巴掌。
袁文耀頓時火冒三丈。就要跳起來。将對方打個半死。
結果……
動不了!
渾身被捆綁的好像木乃伊似的。
舌頭又被自己咬斷了。無法說話。隻能含糊不清的哇哇哇大叫。
結果……
“嘭!”
别人上來又是一巴掌。
嘿,說你擋路了。你還不動!找死是吧?跟着又是一巴掌……
“嘭!”
“嘭!”
袁文耀被踢翻在地上。
别人直接踩着他的身體踏過去。完全忽略他的慘叫。
“啪!”
一塊門闆落在袁文耀身上。将他蓋住。
其他人急匆匆的到處搜刮。哪裏注意到門闆下面有人?于是,一個個從門闆上踩過去……
“啊……”
“啊……”
袁文耀在門闆下慘叫。
開始的時候還能叫出聲。後來漸漸就沒有聲息了。
本來以爲自己快要死了。沒想到,門闆忽然被拿開。卻是後面趕來的人,連門闆都不放過,也扛走了。
“啊……”
又有人踩着袁文耀的身體過去。
袁文耀努力睜開眼睛。發現是一群乞丐。不對。應該是難民。衣衫褴褛。渾身惡臭……
他終于是承受不住。腦海一陣激蕩。然後昏迷了、
事實上,的确是來了一大波的難民。足足有上千人。後面還陸陸續續有大批難民到來。
“我們走吧!”
張庸下令撤退。
袁公館的浮财,都收拾好了。能帶走的全部帶走。
剩下的,就交給其他人來處理了。
随着那麽多難民到來,袁公館絕對會變成白地的。
那些流民才不怕你什麽袁文會呢!
反正,他們拿到東西,立刻就離開天津衛。跑的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你袁文會的勢力再大,也就是在天津衛。你能追到哪裏去?追到北平?
于是……
大群人員湧入,湧出……
那邊,自然是立刻有人報告袁文會。但是沒有人敢上去阻止。
甚至,有些青幫的幫衆,還悄悄的混在難民當中,進入袁公館。看到有什麽值錢的。自己也搬走一份。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白癡都看出來了。袁文會是落難了。
想要重新崛起,沒那麽容易。
既然如此,自己還不撈好處?
“王八蛋……”
袁文會接到消息,簡直是要咬碎自己的後槽牙。
這個該死的張庸,居然要将袁公館變成一片白地?啊啊啊,好恨。那都是他的心血精華啊!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間,電話又響。
一個日寇參謀小心翼翼的探頭進來。
茂川秀裝作沒看到。
此時此刻,所有的電話,似乎都是噩夢。
不接。
絕對不接!
那個參謀畏畏縮縮的。卻始終沒有離開。始終等着長官回應。
岸田武夫隻好問道:“什麽事?”
“報告閣下,是,是,那個張庸又來電話了……”
“不接!”
“他說要将袁文耀裝在鐵籠裏面遊街示衆。問我們有沒有興趣去觀看。免費……”
“納尼?”
“納尼?”
所有人頓時面面相觑。
殺人誅心啊!
太殺人誅心了!
要将袁文耀什麽來着?
遊街示衆?
這個混蛋!
爲什麽能夠想出那麽多的惡毒辦法?
袁文耀在天津衛,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是被抓上街示衆,那還得了?
“我,我,我請求駐屯軍出動……”
“我,我……”
袁文會又急又怒。
忽然怒火攻心。然後暈過去了。
茂川秀松了一口氣。
暈過去好。
暈了最好。
說真的,袁文會再不暈,他都要将對方打暈了。
如果袁文會不暈的話,他茂川秀都沒有辦法交差。事情越鬧越大。搞不好。他茂川秀自己都得切腹謝罪。
出動駐屯軍?
倒是想。但是沒準備啊!
眼下,駐屯軍内部,因爲一些事情,矛盾重重。
主要是軍部和内閣争吵十分激烈。
内閣一直都想要将駐屯軍撤回去。
沒錯,就是撤退。
内閣不想在華北擴大事态。因爲國庫開支嚴重赤字,沒辦法運轉了。
然而,軍部沒有答應。
因爲夥食費的問題,又鬧的沸沸揚揚的。
日寇陸軍的夥食費從1922年開始就沒有增加過。但是物價不斷上漲。
搞得陸軍底層士兵隻有米飯和味增湯。
副食品完全沒有。
甚至都沒有青菜。
因爲沒有足夠的維生素,導緻陸軍士兵大量爆發腳氣病。
爲此,軍部和内閣鬧得不可開交。
但是内閣始終不肯讓步。始終不肯增加軍隊夥食費開支。
陸軍高層于是開始暴躁。
而這個時候,海軍馬鹿在旁邊一邊吃着牛排,一邊喝着紅酒,津津有味的看熱鬧。陸軍高層的心态就更加惱火了。
駐屯軍到底是撤是留。是增加還是減少。一直沒達成意見。
那個石原莞爾也跑去遊說,說不希望擴大華北局勢。因爲日軍暫時吞不下這麽多地方。
關東州(東三省)還沒有消化完畢,投入嚴重大于産出,如果又吞并華北的話,帝國财政将嚴重入不敷出,内閣根本無法正常運轉。
總之,在這個時候,出動駐屯軍,絕不是明智的事情。
還是要得自己解決。
再說,出動駐屯軍也抓不到張庸啊!
那個家夥已經明說了。日軍如果出動大部隊,他馬上撒腿就跑。
你能追到哪裏去?
白費勁。徒勞無功。還顯得自己無能。
“王桑!”
岸田武夫忽然朝王竹林說道。
此時此刻的王竹林,悄悄龜縮在角落裏,希望沒有人注意到自己。
現在的情況似乎對他有利。張庸針對的,是袁文會。不是他王竹林。他非常幸運的避過一劫。寶林寺的事暫時壓下去了。
正在暗暗慶幸的時候,沒想到,岸田武夫忽然叫自己名字。
好想打人。
想打這個岸田武夫。
我好端端的躲起來。你又将我叫出來做什麽?
卻又不敢不回答。
日本人就是他爹。他敢不回應?
“太君……”
“王桑,你出面,約張庸見個面。說我們想要和他洽談一下。”
“我?”
王竹林頓時呆若木雞。
讓自己出面。去約張庸見面洽談?那不是要他的老命嗎?
張庸看到他,不生剝了他就怪了。
寶林寺裏面的那些女人,也會将他生吞活剝了。他怎麽敢出面?
“王桑!”
茂川秀跟着叫道。
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居然完全明白岸田武夫的意思。
沒錯,可以和張庸談談嘛!
這個家夥是外來戶,是不可能長期留在天津衛的。
隻要他一走,天津衛就沒事了。
現在搞那麽多事,明擺着就是不想張庸離開。那不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腳?
錯了。
之前全部做錯了。
應該是什麽事都不做。讓天津衛一片安逸。
張庸留在這裏沒事幹,自然就會迅速走人。隻要他離開天津衛,管他去禍害哪裏。
笨蛋啊!
之前真是太笨了。
“對!”
“王桑,你立刻出面和張庸約談一下。就說我們很有誠意的。”
和知鷹二也明白過來了。
張庸爲什麽來天津衛?是因爲楊鈞劍。
楊鈞劍抓到以後,爲什麽還沒走?是因爲他們想要報複。
結果……
報複來報複去,事情越鬧越大。最終變成現在這個爛攤子。
如果當初不聞不問,裝死狗,張庸可能早就離開天津衛了。
失策。
錯誤。
幸好,現在還有機會彌補。
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想辦法将張庸送走。走的越快越好。
送瘟神啊!
張庸就是瘟神。留不得。
随便他去禍害哪裏。隻要不留在天津衛就行。
要不,去北平?
坐火車,兩三個小時就能到北平。很快的。
“我……“
王竹林傻眼了。
這幫狗日的日本人,明擺着是讓自己去送死啊!
怎麽辦?
怎麽辦?
所有日本人都逼着他往火坑裏面跳啊!
怎麽辦?
怎麽辦?
王竹林好想找根繩子吊死自己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