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滬有一輛電車。上面有一個日諜售票員。
金陵也有一輛類似的電車。上面也有一個日諜售票員。
這是巧合嗎?
還是日諜的故意安排?
到底是什麽事,能夠讓日諜做出相同的安排?
同一個特務機關?
還是同一個任務?
“隊長,這是107路電車。”
“它的起點是歸義路,重點是黃陂路。”
“中間總共有十五個站點。”
羅一鳴調查的很清楚。将相關的路線圖也拿回來了。
電車公司的一個副經理,也被他“請”來。對方的額頭上有紅腫。估計是“請客”的時候粗暴了。
在惴惴不安當中,這個經理被“請”到了唐勝明的辦公室。
“長官……”
這個副經理哪裏見過這麽大的陣仗?
要說不緊張是假的。額頭上冒冷汗。
還好,張庸語調平和。
“剛剛經過的那趟電車。售票員叫什麽名字?”
“他、他叫韋東寶。”
“他有什麽家人嗎?”
“好像沒有吧。他就一個人住。”
“售票員不應該都是女的嗎?怎麽會有男的?”
“這……”
副經理欲言又止。
似乎找不到足夠的理由解釋。
他也不知道爲什麽會有男的。事實上就是有男的。
“他工作多久了?”
“三年了。”
“三年幾個月?”
“這個我得回去查資料。反正有三年了。”
“來的時候就是孤身一人?”
“是的。說是家人都遇難了。來金陵讨生活的。”
“你們就沒有給他介紹一個?”
“有啊,有啊!”
說起這個事,副經理頓時兩眼放光,也沒有那麽緊張了。
當然有介紹。在當時,電車售票員,也算是一份穩定的工作。雖然電車公司是私營的。怎麽可能沒有人介紹?
然而,這個韋東寶,眼光相當高,别人介紹的,他都看不上。
這不,錯過了很多機會。
“那麽,他平時去哪裏解決生理問題?”
“什麽?”
“他一個成年男子,難道對女人不感興趣?”
“不是,不是。他……”
副經理又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事。
張庸眼神一沉。
“他喜歡去秦淮河那邊……”
“具體哪裏?”
“聽他說的最多的是怡紅院。但是我們不知道真假……”
“有沒有具體的相好的?”
“這個沒有聽說。他一個月也就是二十多塊錢,偶爾去去可以。怎麽可能有固定的相好?”
“怡紅院……”
張庸記錄下來。
判斷應該是沒什麽價值的。
因爲日諜沒有做妓女的。所以,接頭不可能是在青樓。
經常出沒那裏,也不符合一個電車售票員的身份。日諜非常注意這些細節。不可能留下明顯的破綻。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車上。
天然的。
漢奸上車,給情報,和車票錢一起給。沒有任何人會覺得不對。日常交換,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問題是,這個内奸到底是誰?
直接抓日諜審問?
估計效果不太好。
一旦觸及到核心機密,日諜都會頑強抗拒。
你審問他們的錢财在哪裏,他可能會說。可是審問他的上線,或者下線,就比較困難。
不是說日諜沒有開口的可能。是比較麻煩。
還是努力調查吧!
先将經常乘坐107路電車的軍官圈出來。
結果……
頭大……
居然有二十四個那麽多。
得,不用繼續了。這個方向錯誤。一個個核查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何況,那麽大一路電車擺在那裏,或許平時不坐這趟車的内奸,也會偶爾乘坐一下。交換一下情報,就是幾秒鍾的事。誰會留意?
“你有沒有發現韋東寶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異常?”
“對。有什麽讓伱記憶比較深的。”
“這個嘛。倒是有。他以前手腳挺幹淨的。但是最近有點占公司的便宜。經常從公司帶飯回家。”
“帶飯?”
“是啊!說是帶回家喂狗。說是養狗了。”
“哦……”
張庸沒有怎麽在意。
貪小便宜,是人都會。日諜也不例外。
拿點公司的飯菜回去喂狗,也不是什麽很嚴重的問題。除非是公司禁止。
既然沒有人制止,說明電車公司不缺這一份。
“其他人有帶飯的嗎?”
“也有。”
“普遍?”
“一半多的。下班帶回去給家裏人對付一口。”
“都帶些什麽?”
“就是米飯。沒有菜的。”
“哦……”
張庸心想。原來是純粹的白飯啊!
一份白飯才幾個錢?
不過,對于一些比較困難的家庭,白飯也能解燃眉之急。家裏備點鹹菜,一頓就對付過去了。
尤其是那些家裏有半大不小孩子的。一頓米飯的消耗可不小。
既然是普遍現象,就沒有什麽可疑的。
别人都帶,就自己不帶。張庸自己都覺得虧了。哪怕是不養狗,自己也得帶一點。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傻……
然而,實地考察還是要的。
至少需要去這個韋東寶的家裏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狗。
如果沒有狗,那就說明有問題。
沒有狗,你帶飯回來做什麽?半路扔掉?
首先來到韋東寶的家。
是在老城區。房屋都很破舊。磚瓦屋居多。
很多屋頂都已經殘破。也沒有人修理。可能是住戶已經搬走。老屋無暇照顧。
很多磚瓦屋已經坍塌。裏面成了廢墟。
韋東寶的家,也是這麽一個磚瓦屋。前面有個小院子。不大。大約二十平米左右。也沒有什麽花草。扔着一些亂七八糟的家用物品。
房門沒有鎖。随便用一根繩子拴着。繩子打的是活結。
不用進去了,
這樣的房屋,小偷都不會光顧。
因爲明擺着告訴你,裏面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進去也是費勁。
果然,曹孟奇推門進去,發現裏面空蕩蕩的。就一個破床。瘸腿的。上面有淩亂的陳舊的床褥。一看就是單身狗的窩。
靠窗拉着一根鐵線。上面随意的亂搭着十幾件衣服。
唉……
日諜的生活也真是清貧啊!
爲了完成任務,這個日諜也真是忍耐功夫厲害。估計思想比較狂熱。
事實上,往往是這種日諜非常難對付。非常抗拒審訊。
就好像是之前抓捕的那個郵遞員,就表現的十分頑固。問啥都不回答。哪怕是被打死也不招供。因爲他們本來就一無所有。不怕死。
相反的,從孟超偉、婁慶成到吳元甫、田青元、溫振平等人,就沒有那麽頑固。
因爲他們的生活太幸福了。腐化了。
站在他們的地位,見多識廣,對天皇也沒有那麽狂熱。
好像田青元(菊田洋介)這樣,估計對天皇已經沒有什麽敬畏。他更看重的是自己。
如果需要抛棄天皇才能維持他目前的地位,估計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北崗太郎也差不多。生活幸福了。對痛苦的接受能力也就削弱了。
“沒有狗。”
“可能是跑出去了?”
“需要派人蹲守嗎?”
“我們就在這裏等韋東寶下班。”
“好!”
衆人在附近默默的隐藏起來。
張庸看看時間。按照副經理提供的情報。韋東寶應該快下班了。
據說他沒有什麽業餘活動。下班就回家。
果然,不久以後,一個紅點出現在地圖邊緣。舉起望遠鏡,果然是韋東寶。還能清楚的看到,他自帶飯盆,裝了一盆飯回來。
沒有狗,帶飯回來做什麽?
随即看到韋東寶端着飯盆,進入了隔壁磚瓦屋的門。然後又出來。
飯盒沒有帶出來。顯然是留裏面了。
隔壁?
那邊難道也有人?
張庸監控地圖。明明沒有啊!怎麽會……
不對勁……
莫非是有狗?
難道是他養的狗在隔壁房屋?
決定繼續監控。
結果,半個小時以後,一個人影靠近了。
他鬼鬼祟祟的來到隔壁的磚瓦屋面前,看看四周沒有人,立刻蹑手蹑腳的鑽進去。
張庸:???
這是什麽情況?
韋東寶帶飯給誰?這麽神神秘秘的?
不會是内奸吧?
然後又搖搖頭。
哪個内奸混到這樣的地步?
都特麽的做内奸了,居然還吃不上飯,那還做什麽内奸?
不對勁……
總感覺這件事背後有蹊跷。
算了。先抓人再說。但是不能驚動韋東寶。等那個神秘人吃完飯再說。
果然,十幾分鍾以後,那個神秘人出來了。
看他的樣子,似乎吃的挺飽的。還打嗝了。
依稀間,張庸覺得對方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裏看過。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他的記憶力真的一般般。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況。
揮揮手。衆人立刻尾随。
到拐角的時候,立刻一擁而上。捂嘴巴。掰手腕。捆綁。一氣呵成。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神秘人被捆綁的牢牢的,嘴巴也塞了破布。
然後帶上車。迅速遠遁。
神秘人試圖掙紮,結果被曹孟奇一拳打暈。
搜身。
沒有任何發現。
窮得叮當響。連一個鋼镚都沒有。
奇怪……
他到底是誰?
韋東寶爲什麽會帶飯給他吃?
有手有腳,沒病沒痛,随便出去幹點活,都能夠填飽肚子吧。
有蹊跷……
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将車子停好。将人拖下來。
仔細觀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可以肯定,這個家夥不是日諜。
那麽,他到底會是誰呢?
“嘩啦啦!”
曹孟奇端來一盆冷水,澆在神秘人臉上。
昏昏沉沉的神秘人,頓時渾身一個機靈,瞬間清醒。然後驚恐的看着眼前。臉色煞白。
看來,他的确是被吓的不輕。這就好。害怕就好。
“乖乖的聽好了。我叫劉黑子。”張庸拿出匕首,貼着對方的連,“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隻要錢,不要命。明白嗎?”
神秘人拼命的點點頭。
張庸于是擺擺手。讓人抽走他嘴裏的破布。
“饒命,饒命……”
“我不要你的命。但是我要錢。”
“我,我……”
“你不要說你沒錢。那就對不起了。”
“我,我,我給,我給……”
“你叫什麽名字?”
“韋……不,萬,萬金福。我叫萬金福。”
“打!”
張庸冷喝一聲。
想死!
我看你有沒有日諜的硬骨頭!
“啪!”
“啪!”
曹孟奇上來,就是一頓暴揍。
不用拳頭。用特制的皮鞭。專門往肉多的地方招呼。痛得要命。但是不會緻命。
結果,幾鞭子下去,對方就扛不住了。
确實是軟骨頭。
“别打了,别打了,我說,我說……”
“繼續打!”
“啪啪啪!”
“别打了,别打了……”
“說謊就打。”
“我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
“說?”
“我叫韋、韋鶴仁、韋鶴仁……”
“誰?”
張庸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好像是在哪裏聽說過。
唉,該死的記憶力……
幸好,片刻之後,終于想起來了。
這個家夥,不就是孔凡松要找的那個内奸嗎?盜取法币金屬母版那個。
韋鶴仁?是這個名字。
難怪看起來有些眼熟。之前看過他的相片。
但是相片和真人,肯定是有一些差異的。他的眼力一般,所以沒有立刻辨認出來。
拿出相片。現場核對。
沒錯。
就是他!
得,又誤中副車。
軍事參議院的内奸沒抓到。抓到了孔家的内奸。
哎……
特娘的,這真是……
也罷。管他是誰呢?反正又了卻一樁任務。
想要打電話給孔凡松。忽然回頭一想。這個家夥剛才說什麽來着?他好像有錢?
那……
電話可以慢慢打。不着急。
“錢呢?”
“我,我,我……”
“打!”
張庸冷哼一聲。
曹孟奇舉起皮鞭,又是一頓猛抽。
“我說!”
“我說!”
韋鶴仁拼命的叫喊。
他什麽時候遭過這樣的罪?幾鞭子下來,感覺整個人都散了。
“在哪裏?”
“我,我帶你們去找。”
“這就對了!”
張庸稍微用力,匕首割破對方喉嚨的表皮。
就是劃破皮。沒有傷及要害。但有血流淌。
“如果你撒謊……”
“不敢,不敢……”
韋鶴仁急忙捂着脖子。急急忙忙的帶路。
他還以爲自己的脖子真的要被割斷了。哪裏還敢怠慢。急忙帶着張庸來到另外一個藏身處。
距離原來不遠。就在韋東寶上班、回家的路上。
張庸皺皺眉。
這個家夥,還挺狡猾。
幸好,自己不是跟蹤韋東寶回家的。
如果是跟蹤的話,一定會被這個韋鶴仁發現的。那樣他就不會露面了。
看來,孔凡松抓不到他,确實有原因。
當所有人都以爲這個家夥跑出國了,他居然躲在這裏做乞丐。
也是可憐……
放着好好的生活不去過,偏偏要做漢奸。
漢奸做成這個樣子。連吃頓飽飯的機會都沒有。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想法。
也是陳舊的磚瓦屋,旁邊都是坍塌的廢墟。
裏面就一個狗窩。
不下雨還好。下雨的話……
唉,漢奸……
“在哪裏?”
“裏面,裏面,裏面……”
“拿出來!”
“是,是。”
韋鶴仁不敢怠慢。急忙動手。從廢墟下來翻出一個油紙包。
打開。裏面是一些銀票。還有十根金條。
沒有美元。也沒有英鎊。
金條也都是小黃魚。很細很短的。才一兩重。也就是三十多克。
“還有呢?”
“沒,沒有了,沒……”
“放屁!”
“真的……”
“你以爲我不知道韋東寶的身份?他是日本人。你給他賣命,他能不給你好處?”
“我,我……”
韋鶴仁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滿臉驚駭。
完蛋了。
完蛋了。
對方居然知道韋東寶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