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元的神色非常古怪。
他居然看到了張庸。或者,應該說是劉黑子。
到現在,他肯定知道對方不是真正的劉黑子了。對方是複興社特務處的人。
可憐,他們之前居然被騙的死死的。
“田老闆。”張庸笑着和對方打招呼,“别來無恙。”
“我很好。你呢?”田青元勉強擠出一些笑容。
王八蛋。從自己這裏掠奪了那麽多錢财。
隻要想起,他都心痛的要命。
那都是他好不容易才積累起來的家當啊!
花費那麽多年才積累起來的财富,幾乎是被張庸一掃而光。
可是,他能說什麽呢?
被掠奪錢财的結果,就是他沒有被抓走。
否則,此時此刻的,已經在複興社特務處的大牢裏痛苦的煎熬了。
如果早點死了,反而是好事。
就怕想死也死不了。遭受對方無窮無盡的折磨。
“我很好。”
“你有事?”
“哦,我來取一點東西。”
張庸遞上紙條。
田青元的内心,頓時咯噔一聲。
完蛋!
好熟悉的感覺。
爲什麽會有……
肯定又是哪個日諜被抓了。然後被張庸搜刮了錢财。
這個家夥真是死要錢啊!
哪怕石頭裏都要榨出油。
該死的王八蛋!
“怎麽?有什麽問題?”
“沒有。”
田青元悻悻的叫人去處理。
不久以後。一個銀行職員就提着一個很小的箱子出來。
張庸當着田青元的面打開。裏面空蕩蕩的。隻有五張銀票。都是200銀元面值的。好可憐。總共才1000大洋。
看來,日諜真的是日暮西山了。沒有什麽浮财了。經費捉襟見肘。
給田語曼的報酬,才一千大洋。
話說,一千大洋就能讓田語曼冒那麽大的風險,指使楊鈞劍去盜取備忘錄?
不對。
她沒有那麽傻。
一千大洋,以她的高端局,又不是賺不到。
裏通外國,那是要殺頭的。她又沒有活膩。
裏面一定還有什麽玄機。
将銀票收好。走人。
田青元:……
欲言又止。
唉,現在輪到他糾結了。
怎麽辦?
萬一張庸又來威脅他……
向上級坦白?
開玩笑。北崗太郎第一個殺了他。
現在的他,和北崗太郎,都成了砧闆上的肉。希望張庸沒剁的那麽厲害。
事實上,張庸也不準備現在剁他們兩個。
之前割韭菜割的有點狠了。現在得給時間他們緩一緩。長起來以後再繼續割。
出門。
上車。
“隊長,現在去哪裏?”
“随便轉。”
“那……”
“我來開車!”
“好!”
司機讓開。
張庸自己親自開車。帶着車隊兜圈。
發現一個紅點……
靠近。發現是一個喝醉酒的日本人。
不是這種。
繼續兜圈。
又發現三個紅點。
靠近。是三個招搖過市的日本浪人。
嗯,這也不是他的目标。
繼續兜圈。
終于,發現一個隐藏身份的日本人。但是熟人。
誰?
李良才。盛平糧号的賬房。
在他的旁邊,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女子。赫然就是李雲雁。還有其他幾個人。
得,原來跑到自己的地盤上來了啊!
于是下車。
穩步過去。
李良才立刻注意到了,急忙歡迎上來,滿臉堆笑,“少東家……”
“最近生意如何?”張庸問道。
“托少東家的福。還可以。”李良才回答。
“她表現如何?”張庸朝李雲雁努努嘴,“還有她帶來的人。”
“雲雁姑娘還是不錯的。兢兢業業。忠于職守。”李良才回答,“可是,她一個姑娘,會不會屈才了?”
“不屈才。以後糧食的押運,就交給她負責。”
“明白!”
“給賬本我看看。”
“好!”
李良才派人拿來賬本。
張庸不是專業人士,隻能看後面的總賬。
在過去的八月份,盛平糧号一共從外地運入八千多噸糧食。這個數目還是比較大的。
按照每人每天消耗一公斤糧食計算,一個月30公斤。一噸糧食能滿足30多個人一個月需要。八千多噸,就是二十多萬人。數量相當可觀了。
須知道,此時此刻的金陵,總人口可能也就是一百多萬人。和上海是無法相比的。
不過,糧食的利潤很低,一噸糧食都賺不到兩個大洋。所以,還會外搭一些其他的貨物。以增加利潤。
對于做生意,張庸不懂。所以,也不幹涉。
免得一會兒自己才接手,盛平糧号就破産了。那就悲劇。
現在有錢的日諜越來越少,想要通過簡單的抓日諜來增加收入,邊緣成本是越來越高了。
還是要搞點實業……
或者是搞一條路,搞走私……
呵呵,在這個時代,走私可不是什麽忌諱。
事實上,想要發财,就得走私。
這也是戴老闆最擅長的。複興社有專門的人員,專門的路線,走私那些“違禁”貨物,獲取巨額利潤。
其中,香煙、酒水、煙土之類的是大頭。
這些人員,還有路線,除了戴老闆和毛人鳳知道,其他人都不清楚。
戴老闆也不會告訴其他任何人。
後來戴老闆意外身亡,毛人鳳之所以能夠上位,也是因爲他掌握着最多的資源。
兩三年以後,軍統成立,在各地都建立緝私隊。專門打擊走私。
其實就是打擊别人走私。掩護自己走私。将其他人抓了,自己走私的貨物就更值錢了。
風浪越大,魚越貴。
什麽?沒有風浪?那就制造風浪!
時不時的掀起一陣一陣的打擊走私浪潮,将競争對手幹掉。
中統頭子徐恩增是怎麽被搞掉的?
就是戴老闆抓住了他的第二任妻子瘋狂走私的證據。然後告到老蔣那裏。
戴老闆自己走私,會不會被中統的人抓?
當然也會。
但是,戴老闆處理的好。一旦被抓,果斷的丢車保帥。斷腕求生。等風頭過後再處理。所以安然無恙。
不過,戴老闆也有翻車的時候。抓走私,抓到宋家人的頭上去了。還有點飄了。居然告到委座那裏。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最終就是戴老闆失寵。
戴老闆還是沒有看清楚形勢啊。你一個外人,去告宋家的狀?是誰給伱的勇氣?
“咱們的對手是誰?”
“大發糧号。”
“他們的生意怎麽樣?”
“他們是走運河線的。從揚州那邊運輸糧食過來。”
“我們是走長江?”
“對。我們走長江,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好吧……”
張庸于是就沒有動歪念頭。
既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他就不挑事了。
畢竟,抓日諜才是他的強項……
等等。
忽然間,有很多紅點進入地圖範圍。
四個,八個,十幾個……
急忙揮揮手。
那麽多的日寇出現,是想要做什麽?
難道是要伏擊自己?
立刻拔槍。
其他人也是全神戒備,嚴陣以待。
最後發現是好幾輛黑色轎車出現。車頭都挂着膏藥旗。
“呸!”
原來是一群日本人。
還以爲是日諜呢!正要下令全部打死。
挂着膏藥旗的車,肯定是日寇領事館的。也不知道裏面到底是哪個……
忽然,一輛車緩緩停下。
車窗搖下來。裏面有人斜眼看着張庸。
張庸好奇的低頭看進去。
還以爲是林小妍。結果發現不是。是一個中年日寇。
感覺好像很有身份的樣子。
擺擺手。示意對方可以通過。現在公開獵殺日本人還不行。再等兩年吧。
“你,就是張庸?”
忽然間,車子裏面的中年日寇緩緩說道。
張庸走上去。疑惑的看着對方。
“你是誰?”
“你應該知道我。矶谷廉介。”
“哦。我知道。我給你算過命了。”
“什麽算命?”
“你會有光明的未來。”
“呦西……”
矶谷廉介一時間産生了錯覺。以爲對方是在讨好自己。
若不然,怎麽會說自己有光明的未來呢?
然而,他很快又感覺不對。
這個中國人,很特别。他抓捕了非常多的日諜。
在所有的中國人當中,矶谷廉介對他的痛恨,僅僅在戴笠之後。沒錯。矶谷廉介更加痛恨戴笠。
他矶谷廉介的對手,是戴笠。而不是眼前這個小人物。
“我們還會見面的。”
“當然!”
張庸含笑回應。
對方在威脅自己。但是他不在乎。
他現在倒是要想個辦法,将矶谷廉介送上斷頭台。
後來的審判,隻是判處這個家夥無期徒刑。居然沒有絞刑。簡直是亂來。
如果是他張庸負責處理的話,根本不用判,直接打死。
還有其他的戰犯也是。包括岡村甯次等人。抓到就槍決。一顆子彈的事。然後潑上黑狗血,教他永世不得翻身……
車隊緩緩的遠去。
張庸嘴角浮現出一絲絲冷笑。
這算是明牌了嗎?
好吧。明牌了。被惦記上了。
日本人也不是蠢蛋。到現在,肯定将他摸清楚了。
幸好他沒有和自己家人聯系。否則,家人可能也會有麻煩。日寇禽獸,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當然,他也是禽獸。對日諜,他也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比如說……
先抓田語曼。将她背後的日寇挖出來。
她背後的日寇,肯定不是那個所謂的表哥。一定是有人在背後策劃。那個躲在暗處的人才是在最重要的。
帶隊返回。
路過吉祥路的時候,專門看了看。
還能發現幾個隐藏的特務。但是數量已經大大減少。說明徐恩增已經走了。
不理會。
回去螺塘路,繼續審問那個女人。
他要知道田語曼的下落。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那個女人拼命求饒。
“你可以猜……”張庸循循善誘。
“我,我……”
“猜錯無所謂。我們有時間。可以一個一個地方的找。”
“我,我……”
女人隻好嘗試着猜測。
田語曼玩的是高端局。地方當然不可能太簡陋。
她也不可能自己部署這樣的場所。那樣成本太高。所以,肯定是借用某些特殊的場所。
“千鶴舞廳……”
女人提供了第一個猜測。
于是立刻趕到千鶴舞廳。
這是一個日本人開設的娛樂場所。生意居然還不錯。
出出入入的客人,除了日本人,還有大量的中國人。
甚至包括很多官員。
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金陵,真是扭曲的。
或者說,整個中國都是扭曲的。
雖然很多人請纓抗日。抗日浪潮不斷高漲。可是,試圖讨好日本人的也不少。
“她,她,出來了!出來了……”
“抓!”
張庸果斷下令。
他也沒想到,田語曼會這麽快出現。
難道那個什麽胡廳長,這麽快就結束戰鬥了?田語曼急匆匆出來,是要去趕下一場?
好家夥,連軸轉的,還真是忙活。十分敬業啊!
這是人類最原始的行業啊!居然也這麽内卷了?
“你們……”
“來人……”
田語曼試圖呼救。結果沒用。
立刻被人捆綁起來。然後塞住嘴巴。然後拖到車上。
張庸平靜的看着她。
這個女人,确實妖豔。魅惑。風情萬種。
不要說是楊鈞劍這樣的人承受不住。就是他,也覺得對方相當的有吸引力。
伸手。
抽走她嘴巴裏的破布。
“你是誰?你敢抓我?你一定會後悔的。”田語曼很嚣張。
“我叫張庸。是複興社特務處的。”張庸氣定神閑的說道,“你如果要去打電話求救的話,我和你一起去。”
“你,你等着!我現在就要去打電話!”
“那就走吧!”
張庸下車。帶着她進入千鶴舞廳。
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來到前台。讓她自己去打電話。完全放手。
很快,田語曼就将話筒遞給他,“要你接電話。”
張庸伸手将話筒拿過來,“哪位?”
“你是什麽人?爲什麽要抓田語曼?你們是要做什麽?你們是犯錯誤……”對方在電話裏面惱怒的說道,“我現在命令你,立刻将人放了。然後道歉!”
“你是哪位?”張庸淡然自若的問道。
“你不要管我是誰。我倒是要問問,你是誰?你好大的狗膽!敢在金陵亂來!”
“我叫張庸。是複興社特務處的……”
“你……”
對方立刻沉默。
張庸也不說話。
給對方足夠的時間考慮。
終于,對方的語氣沒有那麽嚣張了,“田語曼犯什麽事?”
“他涉嫌勾結日本人,試圖刺殺夫人。”
“什麽?哪位夫人?”
“當然是蔣夫人……”
“啪!”
那邊立刻将電話挂了。
不對。好像是話筒摔地上了。還能聽到哐啷的聲響。
還能聽到有人拼命的喘氣。
切!
膽小的要死!
之前還嚣張的要命,轉頭就慫了。
不就是試圖刺殺蔣夫人嗎?你需要那麽驚慌嗎?瞧你吓的!
“我沒有……”
田語曼頓時感覺不對。臉色煞白。
什麽刺殺蔣夫人?
她什麽時候試圖刺殺蔣夫人?
你别栽贓嫁禍。
張庸将話筒放回去,微笑着說道:“還要打電話嗎?盡管打。”
“你不要污蔑!”田語曼着急了,“我什麽時候試圖謀殺蔣夫人了?你别胡說八道!”
“田小姐,我現在不回答你的問題。但是,我既然找到你,自然有我的理由。現在,我隻問你,你還要打電話求救嗎?”
“我……”
“你随便打。找誰都行。”
“你……”
田語曼咬牙。
她自認爲手段了得。從不怕事。
她一個女人,在金陵能吃得開,自然是有足夠的手腕的。
和她有密切來往的達官貴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還一個個都是有實權的。所以,遇事從來不怕。
問題是……
張庸蓋的帽子太大了。
勾結日本人,試圖刺殺蔣夫人。多大的罪名。
任憑是誰,一旦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都會立刻撇清和她田語曼的關系。甚至可能直接殺了她。
隻有死人才能保密。
隻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你還是多打幾個電話吧,萬一有救呢?”
“我……”
“你可以找何部長啊,陳部長啊,宋部長這樣的大人物救你……”
“我沒有謀刺蔣夫人……”
“你當然說沒有。但是,你覺得夫人會相信嗎?”
“我确實沒有。”
“你既然敢指引楊鈞劍盜取備忘錄,肯定敢策劃謀刺蔣夫人啊!這麽簡單的道理……”
“楊鈞劍是楊鈞劍。蔣夫人是蔣夫人。我隻是讓楊鈞劍去盜取備忘錄。但是絕對沒有謀刺蔣夫人。”
“你覺得蔣夫人會相信嗎?”
“我……”
田語曼咬牙。渾身劇烈顫抖。
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誰來都救不了她。因爲這個罪名太重了。
謀刺蔣夫人?多大的罪名?誰敢救她?
想要活命,唯有自救。
“還有你那個表哥,他也是刺殺夫人的主謀之一吧?”
“不是。他不是!”
田語曼急忙否認。臉色煞白的可怕。
她感覺渾身冰冷。
大腦已經被凍結。
“他是日本人。已經被我們監控起來了。”
“你,你……”
“田小姐,你還是繼續打電話吧?否則,這麽大的罪名,你一個人承擔不起的……”
“我真的沒有,我真的沒有……”
“我們複興社辦案,是講究證據的。在鐵的證據面前,你怎麽抵賴都是沒有用的。”
“我真的真的隻是讓楊鈞劍去盜取備忘錄而已……
“盜取備忘錄,隻是刺殺蔣夫人的第一步。是其中的一個環節。你們還有更多的計劃。”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那我将你表哥請進來對質?看看你們誰沒有說實話……”
“别!”
田語曼忽然尖叫起來。
張庸就知道戲肉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