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李北辰又宿在了孟昭儀的長春宮。
原本衆人以爲孟昭儀身份矜貴,身子嬌弱。連續上了兩天夜班,今日晨會該請假了。
誰知給和妃請安的時候,孟昭儀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比其他人都到得早。
奇怪的是病還沒好全的順嫔也來了。
孟昭儀自上而下地打量了順嫔一眼,淡淡地别過頭去,看向其他人。
順嫔被這麽一看,莫名其妙的心中發慌。
和妃面露關心地問:“順嫔你不是身子還沒好,皇上命你歇着的,今日怎麽也來了?”
順嫔用袖子掩着口鼻,“臣妾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哪能因爲一點小病就荒廢了禮數。”
再不來請安,都不知道被撂牌子到什麽時候。
“順嫔姐姐今日看起來氣色是不大好。”謝貴人也關切地說道,“姐姐要多休息,身體爲重。跑來跑去容易中暑。”
侍寝的事兒,你就别想了。
順嫔笑容微微一僵,飛快地看了謝貴人一眼,若然後若無其事地笑道:“多謝姐妹們關心。”
說完嗓子發癢,禁不住壓抑地咳嗽了兩聲,“能來見見各位姐妹,說說話總是好的。”
和妃關切地看向順嫔:“皇上關心妹妹,讓妹妹好生休息。莫辜負皇上的好意。免得到時候病了,皇上又該擔心。”
你再這麽折騰就是抗旨不尊,到時候别連累本宮。
順嫔再蠢也聽出了和妃的弦外之音,下意識地打量了對方一眼,“謝娘娘關懷。臣妾錯了。”
今日和妃怎麽似乎有些針對自己,莫非她也在吃醋。
和妃竟然順着話說,“知錯就改,便爲時不晚。”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道悶悶的笑聲。
順嫔瞬間面紅耳赤。
孟昭儀隻是端莊地微笑着沒有說話。
衆人環顧四周,還是沒有找到那個敢關鍵時候悶笑的人。真是枯燥晨會的亮麗風景線。
天氣炎熱,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即使用上了冰盒都不頂用,渾身冒汗。
和妃娘娘小廚房做了冰鎮桂花粉和荔枝汁給衆人解暑。
桂花粉大家日常吃,原料簡單,顔色透明,大家也不怕和妃在裏面做了手腳。至于荔枝汁,這簡直是天大的奢侈。其實和妃這麽做是爲了省錢,畢竟荔枝汁可以兌水加糖。
衆人吃完了茶歇,誇贊了一番和妃的小廚房,各自退散。
############
晚上,皇上又宿在孟昭儀處。兩人躺下後不久,就聽到梁小寶來通報,順嫔晚上又發高熱。
孟昭正意濃情濃,纏着皇上,扯住他的胳膊,嬌癡地不讓皇上走。
“再陪一會兒臣妾嘛。”
把皇上的手按在自己的滑膩白嫩上。
美人在前,鮮嫩多汁,纏住了他的腿,不讓他離去。
他安撫了孟昭一會兒,穿上衣服趕去探望順嫔。
孟昭氣得捶床,想到白日裏順嫔故意去請安,如今打斷自己的好事。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在孟昭儀看來,這定然都是提前算計好了的。
畢竟順嫔在她進宮的前一天還霸着皇上,按照母親私下裏告訴她的,這會影響皇上的興緻。
這不是故意跟自己作對是什麽。
孟昭儀越想越氣,加上方才正在興頭上,初嘗滋味,被這麽強行中斷,又羞又氣又惱。
孟昭儀拿來剪刀,把一塊好好的料子一下下地剪成一條一條。
亂剪一氣之後,才稍稍出了這口氣。
婵娟禁不住說道:“娘娘,會不會有人故意從中作梗,設計娘娘,就是想讓娘娘出醜?”
孟昭儀冷靜下來,開始琢磨自己進宮後的事兒,“你繼續說。”
婵娟個子長得嬌小玲珑,模樣長得年輕俊俏,實際上已經二十六。原來是孟夫人身邊伺候,由孟夫人一手調教,親眼目睹和參與過内宅宅鬥的腌臜事,特意安排着随孟昭進宮,爲她出謀劃策。
婵娟繼續勸道:“如果娘娘因爲今晚的事兒,跟順嫔娘娘鬥,定然落下妒婦的名聲,皇上定然不喜。到時候豈不是鹬蚌相争,設計之人好得漁翁之利。”
孟昭儀想到這一層,她命人将剛剛剪碎的布料燒掉,自己則穿上輕薄誘惑的寝衣,在書房練字,以繼續修煉平息心境。
她抱着一絲希冀,一等再等。苦苦巴望着皇上隻是過去看上一眼就會回來跟她繼續。
畢竟,她自信皇上在她這裏很快樂。誰不喜歡多做一些快樂的事情呢。
然而,她練完了字,又看書。幾乎守了一夜。皇上都沒有再來。
聽說皇上守着順嫔到子時,就去跟順嫔同宮的蕭答應那裏歇着了,寅時就去上了早朝。
孟昭儀進宮對皇上會雨露均沾提前做了思想準備,可事實上她接受不了。
心中愈發悶悶不樂,加上熬夜,整個人都有些憔悴。
但到了請安時,孟昭儀化着精緻的妝容,神采奕奕,美麗端莊,看不出來一點傷心難過。
和妃見到孟昭儀,溫柔地笑着,“本還有些擔心妹妹會胡思亂想。如今見着妹妹容光煥發,本宮就放心了。”
“多謝娘娘挂念。臣妾一切都好。”孟昭儀落落大方地答道,沒有一個字多餘。
待到人到齊了,和妃見懷孕的範才人沒有來,舒了口氣。
還好沒來。這大熱天的,若是來了,大太陽一曬,暈倒了,出了什麽事兒,她這個主持後宮工作的不得一起吃挂落嘛。
和妃:“這幾日太熱,姐妹們過來辛苦。簡單坐一會兒就回去吧。”
“娘娘更辛苦。多謝娘娘關懷。臣妾給娘娘來每日請安是臣妾的本分。”
個個都答得很标準。畢竟都參加了入職禮儀培訓。
和妃知道請安是宮規,除非皇上特批,否則天上下刀子,地上滾火球,都得按照規矩來,也就不多做評價。
和妃想起昨日找江月白閑聊時,江月白給的建議,得借着昨天夏嫔的事兒把請假制度進行重申,定好權責關系:
“姐妹們如果感覺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勉強來。順嫔妹妹那般虛弱,還要強撐着來請安。半夜就開始發起高熱,自己不好受,還惹得皇上擔心,驚擾了皇上休息。”
一直沒有說話的端才人說道,“和妃娘娘對姐妹們如此關照備至,順嫔姐姐沒有領會娘娘的苦心。”
和妃搖頭:“順嫔向來對本宮恭敬,就是太講究規矩,恪守禮儀才會如此。”
方選侍挑了下丹鳳眼,“發個燒就大半夜地驚動皇上,耽擱皇上休息。皇上一大早還要上早朝呢。皇上又不是太醫,去了又不能治病。”
謝貴人:“方妹妹,這你就不懂了,心病還需心病醫。昨晚我親眼所見,皇上到了景陽宮後沒多久,順嫔姐姐的燒就退下去了。”
孟昭儀心裏有刀子劃過,面色微變。
她掃了謝貴人一眼,感覺這個女子不一般。春秋筆法用得好,說的都是事實,卻異常地拉仇恨。
和妃見孟昭儀面色起了些微變化,忙爲孟昭儀解圍:
“順嫔妹妹昨晚能及時退燒,多虧孟昭儀賢惠懂事顧大局。出身相府的姑娘就是不一樣。昨夜你受了委屈,想必皇上也會記在心裏,感念你的好。墨玉,拿兩對琉璃耳環過來。”
轉頭對孟昭儀笑着說道:“新貢的這批琉璃耳環都是稀有的湛藍色,樣式都很古雅,正好襯托妹妹娴雅大度的氣質。”
謝貴人聽到和妃給孟昭儀戴高帽子,心中一陣冷笑,都是演技派。
“臣妾多謝和妃娘娘賞賜。”孟昭儀臉上挂着若有若無的笑容,“進了宮都是姐妹,自然都該互相幫襯着。”
剛說到這,就傳來了聖旨,晉封蕭答應爲蕭常在。來傳旨的小太監又傳了皇上的口谕,命蕭常在過去勤政殿伴駕。
一時坐實了衆人對景陽宮是後宮禦書房的猜測。裏面住着的三個都是飽讀詩書的才女。
衆人恭喜了蕭常在一番。
出了景仁宮,端才人笑着對蕭常在說:“恭喜蕭妹妹。有空多來凝翠居坐坐。”
蕭常在福了個身子,神色冷淡地答了聲“好”,就一溜煙地跟着傳召的小太監去了勤政殿。
蕭常在是無所謂的。後宮裏混不就這樣嘛。誰昨晚侍寝,誰就拉仇恨。今日說說你,明日說說我。
俗氣得很。沒意思。
她每天晨會一結束就趕去殡宮祭拜太後,顯得特别孝順,特别忙。就是不想費腦子說廢話,隻想早點散會早點下班。
怎麽可能去主動社交,那豈不是吃飽了撐了,主動給自己找事嘛。
留下端才人氣鼓鼓地跺了下腳,尴尬得想摳腳趾頭。
方選侍正好經過,見端才人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嬌笑着說道,“不知道蕭常在常去伴駕,陛下會給她賜個什麽封号。真令人好奇。”
端才人怒目圓整睜,“就你嘴賤。閉嘴吧你。”
婢女凝香也跟着一起瞪,“主子,要不要奴婢動手。”
“來打我呀!”方選侍伸出臉去,咯咯地笑着。露出來一隻精美的粉珠耳環。
不過也就說了這麽一句就婀娜多姿地走了。聽起來就像是過過嘴瘾而已。
端才人隻敢瞪眼睛,斷斷是不敢打的。畢竟打狗都要看主人。她可不敢去招惹孟昭儀。
走遠之後,凝香替主子抱不平,“蕭常在比你位份低,就仗着有點小寵就太不把主子放眼裏了。就連方選侍都欺負人。”
端才人心裏不舒服,但腦子是冷靜的,瞟了凝香一眼,“閉嘴吧你,别說了。你剛才真敢動手嗎?”
凝香撇撇嘴,“難道主子就敢?”
端才人:“閉嘴吧你,别說了。”
心裏說道,皇帝的寵愛就是一切。有寵愛就是可以嚣張,沒有寵愛是條龍都得盤着。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所以她要想辦法爬上去。
心裏呼叫徐方。好歹給點力啊。
晨會結束後,姜答應去了甯安宮。這幾日她都在跟着麗春學詩,然後就是教江月白蜀繡的技法。
麗春的詩是跟着韓子謙學的。韓子謙手把手地教她寫字,教她意思。而麗春又很上心,全部都記得牢靠。
姜答應原本還有些嘀咕。等麗春真有闆有眼地教她時,她還真覺得是自己淺薄了。不自覺地感歎,果真名師出高徒。
隻是她以爲的名師是江月白,對江月白愈發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