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不在桃蕊宮的日子,妹妹長大了許多。
“怎樣,不要感謝朕嗎?”
李北辰斜睨了江月白一眼,“朕本要去勤政殿,特意過來看你。”
江月白乖巧地點點頭,“謝皇上來救臣妾。”
“隻謝這個嗎?”李北辰饒有趣味地問。
“還要謝皇上晉升了臣妾的位份。臣妾好開心。”江月白說這話時格外的真誠。
她就愛升職漲工資!
李北辰故意闆着臉,淡淡地問道,“哦?既然這樣,你要怎麽謝朕?”
江月白臉上泛起紅暈,小聲嘟囔道:“這會兒還在璟妃門口啊。皇上!”
李北辰默默地拉着江月白的手坐上步辇。
步辇走了一段距離後,李北辰望向前方,語氣淡淡,“說吧!”
江月白小聲地說:“臣妾不知皇上喜歡什麽。要不臣妾今晚給皇上繼續做燒烤,不光可以烤羊肉,土豆,茄子,韭菜,雞翅膀烤着都很好吃。”
李北辰愣了下後才硬邦邦地說,“不要!”
江月白本想繼續試探下比如給皇上舞個劍,按個肩膀什麽的,想到妄測聖意是大罪,她立馬打住。
“臣妾不敢妄測聖意,皇上希望臣妾怎麽謝,臣妾就怎麽謝!”
李北辰憋住笑,故作淡定地說,“你先欠着!朕下次再要。”
他伸手輕輕觸碰了下江月白紅腫的臉頰,心疼地問道:“疼嗎?”
江月白立馬往後縮,“疼。”
不疼也得說疼。這是工傷。
李北辰看出來了江月白就是誇大其詞博得他的同情,但他很受用江月白示弱求關愛。
這跟其他嫔妃示弱不同,她們本來就脆弱。江月白本來堅強柔韌,卻難得露出脆弱一面,更加激發保護欲。
李北辰很想抱住江月白,但在大庭廣衆之下,他克制住了。
他有些自責,想到昨晚對江月白說的話,隻有掌握規則才能真正地保護自己和自己愛的人。
皎皎今天的遭遇,讓他覺得自己還沒有真正的掌握規則。
李北辰的眼神愈發地冷冽和堅定。他要一步步地掌握朝局,把權力集中到自己的手裏。
他不動聲色地握住江月白的手,低聲說道,“皎皎,今日你受委屈了。”
江月白故作輕松地說道,“隻是一點輕傷,臣妾沒事,皇上不必管我。”
李北辰禁不住想笑。
剛剛在璟妃面前還那般柔弱委屈得不能自理,這會兒又故作堅強,成了沒事一點輕傷。
李北辰握住江月白的手,堅定地說,“朕不管你怎麽行?你可以依靠朕的。”
這一瞬間,江月白從前一世繼承過來的,堅不可摧的那顆心突然被砸碎了外殼,露出了裏面的脆弱與柔軟。
突然理解了武志紅老師說的那種“我被看見”的心理感受。
堅強如她,最常說的話,就是“我沒事”、“我會處理好的,不用管我”。
聽到最多的回複是,“你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你一個人小心一點”,“有什麽事打我電話”,“你能行,我相信你”。
李北辰是除了母親之外,第一個跟他說,“我不管你怎麽行”的人。
江月白忙低下眸子,低聲說道,“臣妾有皇上這樣掌握規則的人庇護,臣妾感到很幸福。”
竟然如此心有靈犀地想到了一起。
甜蜜的悸動充溢在李北辰心頭。
剛才掌掴的事情讓他意識到,光有他的庇護還不夠。她在後宮的身份才是她的真正庇護。
他要幫皎皎一步步地把位份升上去,以後再也沒有人敢輕易欺負她。
但這些話他都藏在心裏。他已決定不再許諾,而是做給江月白看。
李北辰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還去坤甯宮嗎?”
江月白想了想,“去。既然答應了,就要去。”
“你準備怎麽跟謝夫人解釋你的臉?”
江月白沉默了半晌,思來想去,說:“不解釋。不必解釋。”
李北辰松了口氣,“好。”
江月白擡眸看向李北辰:“皇上覺得臣妾該解釋嗎?”
李北辰淡淡說道:“不必。”
他握住江月白的手,“朕不方便陪你去見謝夫人。你照顧好自己。”
“謝皇上關心。請問還有沒有什麽要注意的?”
李北辰沉默了一瞬間,看了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唇邊帶出一絲笑意,“自然一點就好。”
江月白默契地望着李北辰,“明白。”
“擺駕坤甯宮。”
到了坤甯宮,李北辰拽住江月白,凝視了半晌她的眼,溫聲說道,“注意安全。有朕給你撐腰,别再被人欺負了。”
“臣妾遵旨。”江月白垂下眉眼溫順地答道。
李北辰用大拇指摩挲了幾下江月白的手心,才戀戀不舍地松開。
這才放江月白下了步辇。
“一個時辰後回勤政殿,陪朕用午膳。”
江月白回首,微微一笑,“臣妾遵旨。”
最官方的回答掩飾了有些軟化了的心。
李北辰剛捕捉到她眼底的溫柔,她卻垂下了眸子。
心跳仿佛慢了半拍,空落落的。
“擺駕慈甯宮。”
江月白站在門口恭送皇上,目送着皇上離開的身影。
李北辰突然回頭看她,卻見她站在陽光下,遙望着自己。
江月白今日穿了一襲竹月色的衣衫,宛如竹林中的月色,清冷寂寥,令人想起一句詩,“松風催暑去,竹月送涼來”。
她膚白如雪,眉眼如畫,雙眼明亮而靈動,透出迷人的笑意。
恬靜而柔美,宛如美麗而脆弱的花朵。
他瞬間怔住了,目光久久不肯挪開。
陽光正好,不知什麽花開了,空氣裏花香濃郁,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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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甯宮。
江月白進去時,謝夫人正坐在皇後謝可薇的床邊,在讀皇上的詩。
極其富有感情,铿锵而有力。
謝夫人白頭發已經徹底白了,看不到一根青絲,如雪如雲。
從背後并看不出脖子受傷的痕迹。
江月白屏住了呼吸,放慢了腳步。
謝夫人停下誦讀,回過頭來,驚喜地說道,“福常在,你來了?”
“見過謝夫人。”江月白連忙行禮,沒有主動提起自己晉升的事。
謝夫人快步走過來,把江月白托起,“你是皇帝的後妃,是天家的人,老身本該行禮。但老身品階比你高,你又該向老身行禮。這行來行去,沒完沒了。這裏沒有外人,就免了這些虛禮了吧。”
江月白堅持行完禮後說道:“妾身仰慕夫人,當行此禮。”
謝夫人見拗不過江月白,反倒爽朗地笑了起來,“你這脾氣老身喜歡,倔得很~你這臉上是怎麽回事?”
原來謝夫人特意穿了高領衣衫,從正面看,才能看出謝夫人脖子上受了傷。
“都是誤會。”江月白故作輕松地笑着,“不礙事。”
“這宮裏敢打福貴人的怕也就她了。都說打人不打臉。下手竟然這麽重,都打青了。實在太欺負人。”謝夫人心疼地問道,“皇上有沒有給你做主?看着老身都心疼了。誰要是敢這麽對待亦柔,老身殺他全家,挫骨揚灰!”
謝夫人的話铿锵有力,擲地有聲。讓江月白絲毫不懷疑她們謝家保護女兒的決心和能力。
江月白暗自思忖,這樣意味着,她們謝家定會殺了傷害皇後兇手全家,挫骨揚灰,爲皇後報仇。想必謝夫人已經傳消息給護國公,他們确實這樣做了。
對于謝夫人的話,江月白不知道是真切的關心,還是故意挑撥離間,也許二者皆有。
半真半假地哀歎道,“謝夫人關心。一點小傷,養幾天就好,不礙事。妾身入宮不久,位份低微,沒有母族可以倚仗,哪敢煩擾皇上爲妾身出頭。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忍一忍,求個平安。”
站在皇帝的角度跟現在群臣、百姓的角度完全不同。皇權已經高度集中,文官系統隻能爲君權奴役,不能以其儒家意識形态有效地制衡全無約束的君權。不管後宮還是前朝,逐級晉升才是最合規則的。但皇帝還是希望能爲所欲爲,掌控一切,讨厭被約束,被制衡。這就是人性本生所緻。
不過這隻是個小說。消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