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江月白的身邊,凝視着她的睡顔,李北辰感覺心裏被塞進了一捧陽光進來,他的胸口到全身都被照亮了。
他的心漸漸變暖了起來。
低落壓抑的心境變得平和溫柔。
江月白睡得這樣熟,真不忍心打擾。
但他的理性讓他輕輕低喚着:“月白!”
說着還攥緊了她的手。
“皇上怎麽來了?”江月白從夢裏醒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愣了的瞬間,坐起身,緊緊地抱住了李北辰。
“真的是皇上嗎?”江月白聲音裏帶着滿滿的歡喜,鑽在李北辰的懷裏,嬌柔地說道,“竟然真的是皇上。皇上這是一個時辰不見,就想月兒了嗎?”
“你做夢夢見了朕?”李北辰摟着江月白笑着問道,他想起了中午午睡時的那個夢。
江月白鼻子裏發出一聲微弱的“嗯”,像小綿羊一般。
李北辰的手指順着她的頭發滑下,真柔順,“朕有事找你。你現在趕緊穿好衣服,跟朕走。”
江月白二話不說地爬起床,轉念想到一些事情,害羞地對皇上說道,“好,請皇上在外面稍等片刻。月兒換身衣服。”
李北辰默契地點點頭,走到屏風外,“徐福海,掌燈!”
因爲不知道所爲何事,怕皇上等得着急,江月白就挑了件日常穿的米色繡着如意紋的一身,簡單地盤了個發髻。
江月白拎着玉泉劍随意地走到李北辰眼前。
一身常服的李北辰在朦胧的燈火映照下,溫潤如玉,倒不像是一國之君。
他端着一碗醒酒湯在喝,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身上。
有一瞬間的恍惚,感覺夢中的仙子走到了現實中。
“皇上。月兒準備好了。”江月白露出嫣然一笑。
老闆深夜來訪,肯定是有大單要接。
對工作的熱愛刻在骨子裏。
她又忘了睡覺前還說要保重身體,絕不在月事期間熬夜的。
李北辰微怔,放下瓷碗,坐直身子,望向江月白,瞳色幽深。
“好。我們出發。”
李北辰伸出手,懸在空中。
江月白愣神。不是去接單,是去深夜壓馬路談戀愛的?
她根本沒有意識到普天之下,除了老六,無人被皇帝稱呼過“我們”。
李北辰笑道:“把手給朕。”
皇上這是要幹什麽。這幾天什麽都不能幹啊。江月白有些蒙圈。
江月白聽話地把手放在李北辰手中,擡眼看向李北辰。
皇上眼裏的感情那樣的濃烈認真,望向她時,好像她便是他的一生所往。
而江月白的眼神那樣清澈無畏,望向他時,好像無論他去哪裏,她會一路相随,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無問東西。
即便貴爲天子,見過了許許多多的人,卻不得不承認,他被這雙眸子所驚到。
雖然兩個人想的是兩件事情。但彼此都被對方所震撼住。
皆收了眼神,不敢再互相對視。
李北辰就這樣牽着她的手,坐上帶防護的奔馳專列,往大理寺駛去。
上車後李北辰把江月白摟在懷裏,攥着江月白的左手。一路再無旖旎,内心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穩和甯靜。
有她在身邊,就感覺安心。
李北辰簡單地把案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告訴江月白,對方點名要她去天牢見最後一面。
夜色濃濃,江月白收起了笑容,她之前悄悄地把被攥着的右手調整成左手,就是因爲右手要握劍,足以随時出擊。
這晚上十點莫名其妙地出皇宮,很可能是一次不成,又一次刺殺的陷阱。
“皇上您不能冒這個風險,您不能去。”江月白思考片刻後說道。
此時江月白已經斂起了笑容,擡起下巴,望向李北辰。
黑暗中看不見對方,但彼此能感應到對方的目光。
“朕知道,但朕不得不去。”
“他們就是料定,皇上定不放心,我一個後宮妃嫔半夜獨自出宮,又是謀逆兇手将死,定然會親自前往一探究竟。”
李北辰也早已考慮到這點,握緊了江月白的手,“朕确實不放心。朕已安排好了一切。如今破局,隻有以身入局。隻是會委屈了你,甚至可能會有性命之憂。你還願意嗎?”
江月白:開啓0.01秒照明。
微不可見的亮光之中,李北辰撞見了江月白眸子裏濃郁得化不開的深情。
假裝沒有察覺到皇上的注視,江月白眸光四射地表态:“皇上,月兒願意。隻要是皇上所願,就是月兒所願!”
神色凜然,談吐間忠勇豪氣畢現。
李北辰湊在她耳邊,告訴了她全部的計劃。
江月白心中一驚,呼道:“皇上~”
又小聲歎道:“皇上竟如此相信臣妾。”
李北辰低語:“因爲月白值得朕的信任。”
江月白靠在皇上的懷裏,反握住皇上的手:“等月兒回來,皇上要教月兒騎馬,月兒還不會騎馬呢。”
李北辰親了親她的臉:“好,一言爲定。”
他心裏生出不舍和感動。
他昨夜還在懷疑她畏懼她,今日又要令她爲自己出生入死。
此時已經十點多,亥時。
現代人的夜生活不過才開始,燈火滿城。爲生活奔波的很多普通人也許還在辦公室裏加班,或者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此時深夜的京城一反白天的繁華,洗盡鉛華的滄桑厚重感撲面而來。
滾動的車輪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引人注目。
江月白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還有蕭瑟感。
也許今夜真的回不來了。告别這個時代,不知道再次魂歸何處。
她最舍不得的是這裏的親人,其他的無可留戀。
今夜注定又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到了大理寺時,她獨自下了車,靜靜地望向上面的門匾。
一身夜色染上她的米色衣衫,然而還是米色。
今天初一,月亮很細。
影影綽綽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
恍惚望去,一身濃郁的肅殺之氣。
大理寺寺卿韓仲載似乎沒有料到皇上和福貴人都會來,還來得這般快。
率領百官齊齊跪下行禮。
“牢裏陰冷污穢,到處都是血污和怨氣。皇上命我前去審問,再去回禀。”
下車時,大理寺卿看到福貴人下車後恭敬地對着車裏的人禀告,從内容和語氣來看,已然皇上在裏面坐鎮。
韓仲載被江月白的氣勢震懾住,低聲應道:“是,福貴人。”
監牢裏果然陰冷潮濕,各種腐朽難聞的氣味。是肮髒的氣味,也是血肉腐敗的氣味。各種混在一起,撲面而來。
令人感到窒息。
韓仲載小心翼翼地提醒:“福貴人您慢點。這裏台階窄路面滑。若不是犯人堅持,斷不會讓貴人來這種地方。”
監牢裏的路面,黏糊糊的,滑膩膩的,不知道是什麽。
踩在上面,有一種令人嘔吐的感覺。
待見到紅眼病人時,他正蓬頭散發,手腳都戴着鐐铐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