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東街一條背街小院門口，一隻大黃狗，忽然撲向了正在地上刨食的小母雞。
小母雞警惕性很強，在大黃狗撲來的瞬間，就先一步撲騰着翅膀，躲開了大黃狗的攻擊。
“咯咯咯………”
一看失了目标，不甘心的大黃狗，徑直沖那逃走的小母雞追去。
看樣子，它是定要把那小母雞追到，在好好的折磨一番。
“汪汪汪………”
“雞犬不甯啊！”
一名老漢，叼着根煙卷，随手從一邊拾去根木棍來，對着那追雞的狗就甩了過去。
隻不過，狗和雞已經沖進了一家院中，他丢出的木棍落了空。
“你給我站住！”
忽然，一道帶着怒火的聲音，從旁邊的小院傳來。
那老漢順着大門往裏看了一眼，接着搖了下頭。
“小原這娃子，又惹他爹操氣（生氣）了，哎，雞犬不甯啊！”
老漢說完，又搖了搖頭，背着手離開了。
而那小院裏面一間陣舊的房間中，一名少年，圍着中間的一張桌子，躲避着怒目圓瞪的中年。
少年手扶着桌邊，與正面中年對視。
那中年隻要動一下，他就跟着動，總是與中年隔着中間的桌子。
“老高！别沖動，别沖動！”少年喊。
中年一手提着自己的褲子，一手甩着根牛皮腰帶，臉上帶着怒色。
“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個不孝子。”
忽然，中年人起身往前一探，隔着桌子，抓到了對面少年的衣服。
“啊……啊……老高……輕一點……我是你親兒子……我不是鄭軍……啊……”
“在讓你胡說！”
“啊！”
……
半個小時之後，高原手捂着自己的屁股，來到了蹲在門口的高大志跟前。
“老高，我錯了，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是二孬先罵我的，我沒控制住。”
高大志把煙丢了，他提着高原的衣領，就往裏屋走。
“老高，沒完了啊，我跟你說，你在打我，我可就還手了。”
“我不打你，我們父子好好聊聊！”
将高原按在了桌子邊的椅子上，高大志轉身，去取了一瓶酒，還拿了兩個杯子過來。
酒倒兩杯，高大志将一杯推到了高原的面前。
“爸，我能喝嗎？”
高大志先悶頭喝了一口，然後雙眼瞪向了高原。
一對上高大志的目光，高原吓的雙手躲回到了桌子低下。
“你膽子不是很大嘛，都敢拿槍指人了，現在怎麽了！”
“爸，那是訓練用的氣槍！”
“氣槍也是槍，一樣會打死人的。”
“爸，我錯了。”
“你說說，從小到大，你讓我安心過一天嗎，你就不能學學你哥，你看這屋裏的獎狀，你說你，怎麽就不受點你哥的熏陶，哪怕你能給我領回來一張獎狀，我這臉上也有光啊。”
“他不是我哥！”
高大志瞬間舉起了巴掌。
高原的話，讓他壓下的火氣一下又竄了上來。
高原手往頭上一抱：“你才說不打我了。”
高原看高大志收了手，這才瞄向了牆角。
那牆角處，有着一張被撕開，又用透明膠帶粘着的獎狀。
獎狀：
高原同學：
在我市第七屆青年運動會氣步槍射擊項目中，成績優異，榮獲10米項第一名，特發此狀，以資鼓勵。
＊＊＊市體肓委員會。
＊＊＊＊年＊＊月＊＊日
看着那屬于自己唯一能貼在自家牆上的榮譽，高原小聲嘀咕道。
“我不是領了一張獎狀回來嗎。”
高大志聽到高原的嘀咕，扭頭向着牆角看了一眼。
這不看還好，一看更來氣了。
“正兒八經的你不行，歪門邪道的倒是比誰都強，你能把你那歪門邪道的本事用到學習上嗎？”
高原不服氣的說。
“這怎麽就算歪門邪道了，這是正兒八經的體育項目，奧運會還有這項目呢！”
高大志臉一黑。
“犟嘴是不是！”
說着，高大志就又舉起了手。
高原這次就硬氣了。
他不但沒有躲，還直接把臉送過去。
“來，你打，有能耐，你打死我！”
高大志歎了口氣，把手又收了回來。
“行，我不打你，把你面前的酒喝了！”
高原看着高大志的臉緩和了一些，這才把臉收回。
他看了一眼面前桌上的酒杯，
又看了一眼沒什麽表情的高大志，
這才小心翼翼的将面前的酒杯拿了起來。
端起了酒杯，高原又盯向了高大志不動聲色的臉。
看了幾秒，見高大志沒有任何異動，才把酒杯送到了嘴邊，一口将杯中的酒悶了下去。
“呵！”
一杯酒下去，高原的臉糾了下，估計是這杯酒有點辣口吧。
高大志看着糾起臉的高原，又給兩人杯中倒酒，還邊倒邊說道。
“我可知道你這不是第1次喝酒了，别在我面前裝！”
“不對勁，老高很不對勁，難不成，改了性子。”
高原沒敢吭聲，看着倒酒的高大志，心想着。
“這杯也喝了。”
高大志把重新倒好了酒的酒杯，又推到了高原的面前。
有了第1次後，高原也放開了膽。
他也不多想，拿起面前的酒杯再次一幹而盡。
這一次，高大志沒在倒酒。
他将自己面前的酒喝掉，之後，從口袋裏取出了煙。
他先是掏出一根自己點上，接着又給高原丢過去一根。
高原沒敢去揀丢在桌上的煙。
“平時你偷偷摸摸的抽，我也沒說過你，今天，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抽，我還不會說你。”
高大志說着把打火機也丢了過去。
高原猶豫了下，最後他撿起了桌上的煙。
不過他并沒有抽，反而伸手将高大志放在桌上的煙盒拿了過來，将這一根煙又塞了回去。
“兒子，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是，可能對你有些不公平，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高大志看着自己兒子把酒喝下去後，吐出了一口煙，不忍心的說道。
高原嘀咕道：“從小到大，對我不公平的事多了，鄭軍那後兒子，你可打過一次，反而我這親兒子，像是後的。”
高大志提高了嗓門。
“鄭軍争氣，你有能耐，也給我争點氣呀，還有，我說多少次了，你們都是我兒子，沒有親的後的。”
高原心裏道：“後的就是後的，從小到大你都不管我，對他那麽好，還不能讓我埋怨兩句了！”
高大志沉默數息，才忍住脾氣，并又說道。
“兒子，爸給你說實話，現在你媽的病加重了，藥費已經将咱們這個家耗的七七八八了。
你大哥學費，生活費，爸都有些支付不起了。
你呢，現在也算高中畢業了，爸想着，你那個射擊隊，就算成績突出，你的文化課也不一定能過。
就算是你過了，上個體育大學，你說就你學那專業，将來找工作容易嗎？
我想了想，就咱家現在這情況呀，實在供不起兩個大學生。
所以，經過我的慎重考慮之後，打算和你商量一下，要不你就辍學吧。
早點步入社會，找個工作，也能減少點咱家的壓力。”
高原愣住了，這何止是對他不公平，他接受不了。
“爲什麽得是我辍學，爲什麽不是鄭軍，我才是你親生的，他能上大學，我爲什麽不能。”
“你哥上的是清華，你考的上嗎，你要是能考上清華，别說清華了，你能考上咱們省的本科，我就是砸鍋賣鐵都會供你上！”
高原瞪着高大志，而高大志，也瞪着高原。
最後高原敗了，他伸手去拿酒瓶，就要給自己倒酒。
高大志伸手攔住了他。
“事不過三，你已經喝了兩杯了。”
高原：“我不同意！”
高大志歎了一口氣。
“兒子，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是你已經長大了，你該懂事了。”
高原不甘的手在桌上一揮，打翻了他面前的酒杯，然後起身，沖出了家。
“爲什麽，爲什麽？”
秋風吹過的樹葉，像子彈一樣打在奔跑的高原身上。
他受傷了，
傷的心。
“從他來到這個家的那一天起，你的眼裏就隻有他，我惹事，我闖禍，我做的所有，不就是爲了讓你注意到我，能看到我。
可是，你的眼裏，除了他，還是他，鄭軍，我真的恨你，爲什麽，你一定要闖進我的世界，爲什麽………”
秋風蕭瑟，如刀刮一樣的割在高原的臉上，
刮的他生疼，
疼的他眼淚都流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