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人群未散,看樣子是打算持續至深夜。隻是從某個時間段開始,天上突然響起了沉悶的爆炸聲,在雲層中滾滾前行。
“雷聲嗎?”
“要下雨了?”
本身是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小事,但身爲宴會主持者的謝建業卻露出了擔憂的眼神。
他剛才注意到,自己女兒和燕景行,與那個突然登場的奇怪女人一起出去了。
謝建業對此有所預感,因爲泛亞醫療的人不可能主動找上門,隻能是另有目的,甚至壓根不是那家公司的人,和之前發生過的“那件事”類似……
大廳的門突然被打開,在有些客人們驚訝的目光注視下,謝玉芝大踏步走入。
“父親,準備讓宴會結束吧,然後再把沒辦法離開的客人們都集中起來,找個地方讓大家暫時藏身。”
謝玉芝快步走父親身邊。
“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謝建業一臉驚訝,壓低了聲音問道。
“我還以爲不會這麽快出事呢。你和我簡單介紹一下,情況有多嚴重?和上次那幫人到處大開殺戒是一個級别的問題嗎?”
“……不是。”
謝玉芝搖了搖頭,在父親神态放松前,她冷靜地做出說明:
“如果隻是武志飛和他帶來的那幫人那種程度的話,現在的景行幾分鍾時間就能解決。”
就這她還是說少的。在變身的燕景行面前,想殺了一群士兵和拍死蟲子沒區别——并且就算來再多都不可能動搖這種絕對的實力差距,素體覺醒後的力量是壓倒性的。
“是嗎?”謝建業愣住了,“那、那還挺厲害的。但如果真是這樣……”
“這次來的人比武志飛更厲害,厲害了很多很多倍。”
“……”
看父親的表情,顯然是覺得很難想象出比一群全副武裝、手持槍械的兇暴惡徒更恐怖是什麽情況。
但謝建業還是聽話的,畢竟他已經吃過一次苦頭了。
這種事情自然沒辦法讓還是未成年人的謝玉芝來宣布,謝建業很快當衆宣布宴會結束,并向自己的客人們說明了情況。
——“一群暴徒可能會沖擊這個地方。”
大廳裏頓時議論紛紛,有人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客人們的臉上的表情除了驚慌之外,還有困惑,因爲太出乎意料了。但是建言集團的老闆說的話終究還是有可信度的,這裏的人都很惜命,而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真有事?我可以先開車離開嗎?我和我保镖一起走。”
有人這樣說道。
父女倆交換了一下眼神。
“當然。如果有需要盡管和我們說。”
……
“轟——”
沉重的金屬門被合上了。
地下空間内燈光黯淡,昏黃色的應急燈在上空旋轉。
謝玉芝走過嘈雜的人群,站到了無人注視的僻靜角落。
她閉上眼睛,借用着被她留在地上的裂頭犬的“眼睛”觀察外界情況。
轟鳴聲在頭頂的蒼穹深處隆隆作響,擡起頭,陰沉的天空中時而有刺目的閃光爆發,照亮晦暗的夜色。
那是兩位着裝者相互碰撞與戰鬥時爆發出的餘波,聲勢隆重,沖擊波席卷八方,散逸的能量與光線在空氣中發生着不同層次的折射,如同黎明抑或徬晚時分的霞光,仿佛要将天空點燃。
就像電影裏超級英雄們與毀滅世界的反派之間的戰鬥,就像神話故事裏神仙與妖魔鬼怪之間的戰鬥。
也是……她無法插手的戰鬥。
對于燕景行來說,連戰場都已經遠離地面,朝着更遼闊的天穹進發;而對于她而言,則是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徹底抛在了後面。
事情變化得太快,剛從異星宮殿裏出來的時候,他們都覺醒了不同的超能力,那事無論是誰,都對未來充滿期望;可這才過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要面對的敵人強度一口氣上升了好幾個台階。她能做的隻有逃跑、躲藏,不給那個男孩添麻煩。
那種無力感……曾經因爲燕景行的“死”而感受到的無力感,又一次湧上心頭。
如果她是那種心安理得享受“被保護”的那種個性倒也罷了,可謝玉芝偏偏不是,因此她的心态尤其焦慮。
“差距越來越大了啊……”
她用誰都聽不見的細微聲音喃喃。
少女用手掌撫摸着自己的胸口,試圖撫平這種失落感。
謝玉芝是個很理智的女孩,她知道現在不是垂頭喪氣的時候。
重要的是……眼下的戰鬥尚未決出勝負,謝玉芝無比擔心燕景行的情況。
根據她剛才的觀察,兩人的戰況十分激烈。雖然這未必意味着勢均力敵——
悲觀點想,對方主動找上門來,肯定是老牌着裝者,而景行成爲着裝者不過一星期時間,經驗嚴重不足;而樂觀點想,景行駕馭的素體似乎對于着裝者們來說很特殊,這點是得到對方認可的,說不定在力量上更勝一籌。
因爲自己無法看清楚戰場上的具體情況,所以很難做出具體判斷。
但無論是哪種,有個弱點難以避免:
景行對素體的使用存在時間限制。如果不能在五分鍾内決出勝負,那就等于失敗。
所以……
“很不妙啊。”
她的心髒怦怦直跳,嘴唇都快咬破血了,但她深知自己再擔心都是無用功。
焦慮之火愈演愈烈。
不過,她雖然做不到幫上燕景行的忙,但有人說不定可以……
所以,謝玉芝一來到地下室,第一時間撥打了藏在信号發射處的衛星電話。
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是,是春藻嗎?”
“是我。怎麽突然打電話過來,你們今天不是……”
對方的語氣很平靜——不過是裝出來的那種,因爲這語氣和她的本性不合,所以一聽就聽出來了。
哪怕是在這種時候,她依然忍不住想要露出微笑。謝玉芝甚至能想象出卷發姑娘撅着小嘴逞強的模樣,真可愛。
但眼下不是調戲對方的時候,謝大小姐馬上用最認真的語氣、最簡短的話語,将剛才發生的事情複述給對方聽。
“和景行一樣擁有素體的人來到了這座小鎮上,他們剛剛開戰了。”
“嗯。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但你知道景行的問題……對,我們之前商讨過策略,可能會比五分鍾更長,而且對方應該會有相同的缺陷……但我們不能把希望放在敵人身上。”
“我已經做不了什麽了,唯一能做的隻有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至于讓他在戰鬥的時候還要爲我的性命安全費心。”
“但是伱不一樣。到目前爲止,你的身份和能力還沒有暴露給别人。春藻,你是我們的‘秘密武器’。”
“……隻是,時間實在太緊了,你沒辦法過來吧?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做到那種事嗎?”
*
……?
救世主,彌賽亞……
就算現在的燕景行已經沒心情關注大姐姐的話,還是免不了未她口中吐出的名字感到震驚。
畢竟,她剛才提到的這位,可能是全世界知名度最高的人物。
直到這一刻,燕景行才如此清晰明了地意識到:
所謂“素體與人類曆史的糾纏”,究竟意味着什麽——世界各地的神話,可能不僅僅是停留于人類口口相傳與文字記錄中的幻想。
……但是,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懸浮在夜空中的素體張開百米長的翅膀,像是巨大的太陽,慷慨地朝着大地上的萬物灑落熾烈的光。
素體的本能正在警鈴大作。
燕景行甚至能感受到,本來已經被壓抑的“原始沖動”再一次湧現,他幾乎要控制不住素體的行動。
這是生存欲的體現;因爲身體本能比他更清楚,現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對抗這種規模的力量,所以想要盡快逃走。
燕景行意識到,自己現在确實是束手無策了。
此刻的秋绮夢絕不是單純的炫耀力量,數百米的上空逐漸積蓄起來的能量恐怖到讓人喘不過氣,充滿讓人提不起勇氣抗争的壓迫感。
這一刻的大姐姐,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間之神。
“我……還能活下來嗎?”
毀滅世界的白光,即将燃燒天地。
但就在這時,身體内側“原始沖動”卻反常地再度活躍起來,隻不過針對的對象略有不同。
“咚,咚,咚。”
燕景行聽到了心跳聲,他忍不住疑惑地朝着身後的遠方看去。
那裏空無一物,隻有寥落的天空與遼闊的夜色。
比起之前與救世主對戰時産生的針對同類充滿貪婪、想要不斷進化的吞噬欲,比起剛剛感受到的面對難以取勝的生命威脅所以想要逃跑的求生欲,眼下的這種沖動更像是一種“發現了天敵”的鄭重其事,烙印在基因深處的使命感——
“奇怪……”
和自己一樣是着裝者的大姐姐顯然産生了相同的感覺,她比他更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低聲嘀咕了一句:
“‘霸主’的氣息?在這種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