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大廳内的人群漸漸散開,有些客人就在剛才紛紛與主人告别,乘車離開此地。
也有些人仍然留在廳内,他們還會在這裏的客房過夜。這群人往往是與建言集團和謝建業的生意聯系最緊密的人,又或者是在宴會上與他人談成合作、建立聯系,于是準備借此機會促膝夜談。
因此,打扮得體的男人女人們低聲談笑的聲音沒有停止,端着酒杯行走的侍者們沒有停下腳步,四處徜徉的悠揚鋼琴曲也沒有到此結束。
如今已是好孩子們該乖乖上床睡覺的時候了,距離宴會真正結束卻還遙遙無期,大廳内的時間在這一刻因個人感官的不斷延伸而顯得漫長。
而有的人,則是再也等不住了。
“哈啊……”
秋绮夢的唇齒間吐出惹人遐想的暧昧氣息,她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酒杯。
那張美豔的臉蛋上浮起淡淡的暈紅,如同杯中純釀的紅酒般令人微微醺然,散發着成熟的芬芳,看着愈發光彩照人、引人矚目。
但女人自己清楚,這隻是單純的生理現象。事實上,酒精對擁有着超人體質的她來說沒有任何效果,也不會影響大腦的思維能力與判斷力。
在一般情況下,她總是很冷靜,比任何人都要冷靜。
除非是……
在某些極少數的特定時刻,她會感到迫不及待、異常焦慮、坐立難安,恨不得現實世界的時間,能像按下放映機的倍速按鈕後的影像那樣飛快流逝。
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時刻吧?當他們面對某個即将到來的未知事物,而那又很可能是自身期待已久、渴望已久的東西時——
對秋绮夢來說,這個時刻就是現在。
心髒正在怦怦直跳,宛如戀愛般的感覺。
她再度爲自己倒了杯紅酒,一飲而盡,冰冷的液體順着口腔、喉嚨一直到身體内側,卻無法澆滅内心燃燒的火焰。
不如說,火上加酒,隻會讓這把火越燒越旺。
在确信這一點後,秋绮夢不再猶豫,将高腳酒杯放在桌上,起身準備離開。
她朝着目标的方向走去,就在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從旁邊快步走來,擋住她的去路。
“你好,秋小姐。”
對方很有禮貌地朝她打了招呼。
秋绮夢擰起眉毛。
“你是誰?”
“我是中睿博洋國際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的理事,”青年男子衣裝筆挺,長相英俊,臉上的笑容中透露着一股有種與生俱來的自信,“這是我的名片。”
他一邊将自己的名片遞過去,一邊笑着說道:
“以前我負責的業務組和秋小姐就事的泛亞醫療有過交流。”
秋绮夢“哦”了一句後,就再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盯着他。
十根指頭沒有任何老繭,是從小嬌生慣養的類型,而且如今的工作想必也是不需他本人來操心的類型……身上穿着定制西裝,領帶和口袋方巾都是來自同一家知名設計師品牌……褲子和皮鞋一塵不染,說明出行都在車上,而且有司機接送……雖然用化妝的方式遮掩,但眼角青黑,有縱欲過度的嫌疑……體格相對于骨架偏瘦弱,肌肉量不足,沒有經過專門訓練……
而最重要的地方,是眼睛。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光看它就能知道一個人是什麽樣的人,是彼此确認同類身份的方法。
信念堅定者,勇敢者,碌碌無爲者,怯懦者,心術不正者,空虛寂寞者,狂熱者,胸懷殺意者,有邪念者,有惡意者——
女人銳利的視線上下打量掃視了一番,最後落到那雙眼神躲閃的瞳孔上,迅速得出結論:這是個微不足道、無須在意的小人物。
……
另一邊,青年的表情則有些僵硬。
一般來說,他隻要報出自己的身份,再說幾件能在不動聲色透露出自身财力和家世的商場趣事,隻要是他想要搭讪的女人都會被吸引,而且這些話可不是假的,他确實有這個資本——若是有點眼力的女人,能認出自己身上的衣服牌子和手表等裝飾物所代表的價格,就該輪到對面來倒貼了。
……再不濟,就算對方的出身比自己更好?家庭背景有權有勢,也不至于完全沒反應吧?除了家世以外,他的長相經過精心打理後完全稱得上英俊,兩者相乘足以讓他在情場上無往而不利,卻在今天碰到了釘子。
而且,他總覺得這個女人的眼神很奇怪,
他和自己那幫同樣是纨绔子弟、富家公子哥的朋友們開玩笑的時候經常說,像他們這種習慣了獵豔的人,看待異性的就像獵人盯上了獵物,所以自然也能認得出其他獵人;但對方的眼睛……比起那個還要不對勁,
其中看不到欲望,甚至看不到感情,隻有可怕的冷靜。
簡直像個殺手。
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蛇蠍美人”。
“……家父是天海銀行的總行行長……”
他的語氣變得畏縮,不知不覺将殺手锏一起用了出來。
“我知道了。”
秋绮夢點點頭,開口打斷了對方的話頭。她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徑直從對方身邊走過。
在她的眼中,隻看得到那個唯一的目标。
青年張大嘴巴,隻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對方的背影袅袅離開。
……
“你們好。”
正在往肚子裏灌果汁的燕景行,聽到那個略帶沙啞的成熟女聲在頭頂響起,他有點被吓了一跳,差點沒被嗆到咳嗽。
燕景行之所以心神不定,自然沒有别的理由,隻能是來自身邊剛成爲自己未婚妻的女孩,那股沉默而充滿壓迫感的低氣壓氛圍……
可是,就算自己問她究竟怎麽了、爲什麽不開心,也始終得不到回應。
燕景行開始感到頭疼了。
當然,還隻是初中生、過去也從來沒機會和女生們打交道的他所不了解的是,自己如今面對的,是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擁有伴侶的男人都會思考的終極問題——
“她現在究竟在想什麽?”
好在謝大小姐不是那種不講理的性格,雖然是貨真價實的大小姐,她卻從來沒有表現出過任性的習氣,無論說話方式還是行事風格,從來都是有理有據。
……所以,他其實也能猜得出來,謝玉芝此刻罕有地陷入了這種鬧别扭的境地,到底是因爲什麽——
燕景行擡起頭。
他原本是被這個突然登場的“不速之客”身上那種充滿壓迫感的美所震懾,稍微看她一會兒就會臉紅,總有種沒法正眼瞧她的感覺;但是現在,他必須要好好看清楚。
因爲眼前這個大姐姐,就是“罪魁禍首”。
“本來想等宴會結束,再來找你們聊天的。”
大姐姐笑眯眯地對他說。她還是和剛才一樣湊得很近,好像完全不懂什麽叫社交距離,和玉芝身上的氣味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濃郁好聞的馨香将他團團包圍,搞得他鼻子癢癢的。
“可我已經有點等不及了哦。”
她說話的嗓音腔調中透着慵懶,卻也讓人覺得很好聽。
角落附近的燈光昏沉,女人的話語與身上散發的芬芳交織出朦胧的氣氛,白皙的手掌輕輕搭在桌上,就像是某種暧昧的暗示——
……應該是錯覺吧!燕景行打了個激靈,用力搖了搖頭。
自己這個年紀的男生,就是容易胡思亂想。經過這段時間以來晚上的輾轉反側,他對此很有自覺。
“我看二位老是待在這個地方,也覺得很無聊吧?”
“我……”
“不用隐瞞,我光看各位的‘眼神’就能看得出來。”
大姐姐笑呵呵地敲了敲自己的眼角。燕景行注意到她還塗了眼影,微微上挑時像是绯色的刀鋒。
“來,不要管他們了,我們出去談談。”
燕景行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朝身旁的女孩投去探詢的目光。
謝大小姐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她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好,我們走。”
燕景行拉着謝玉芝的小手,兩人一起站起身。
接下來的對話,屬于另一個世界,普通人不能知曉、更無法參與。
“太好了,我們走吧。”
秋绮夢的臉上綻放出欣然的笑容。
正當她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身體突然微微搖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失去平衡。
燕景行的神經反射速度遠比大腦思維來得快,下意識便伸出手去扶住了女人的腰身。
隔着一層輕薄的布料與白金色的頭發,依然能清晰感受到那充滿彈性的肌膚,如有魔力般吸住了他的手掌。
那具柔軟火熱的嬌軀有一瞬間整個倒在了他的身上,但對方很快就調整好了姿勢,重新站直。
“啊,謝謝你……雖然有上過課,我還是有點不太習慣這身衣服。”
女人嘟囔了一句。
“實在太緊了,稍一用力就怕壞了,連坐下都不方便,隻能像個木偶那樣站着給人看……到底是哪個笨蛋設計出這種衣服的?”
男孩壓根沒聽清楚大姐姐的話,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剛才的驚鴻一瞥分散了。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往女人胸前深深的雪白溝壑看去,大紅色的紗質面料難以遮擋驚心動魄的曲線,金魚尾禮裙包裹下的曼妙軀體仿佛有着無窮無盡的熱力……
“沒、沒事。”
燕景行的臉紅了個徹底。
他聽到旁邊有人磨了磨牙,轉頭一看,卻發現謝大小姐還是那幅面無表情的樣子,就好像剛才的聲音是自己的幻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