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掩映下,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在森林中跋涉,在茂密的灌木叢和樹木之間穿行。
士兵們三人一組,謹慎前行;十幾組人結成一整支亂中有序的隊伍,根據無線電中的指示,前往預定地點。
他們的行動模式就像結成一張大網,正在悄無聲息地滲透入這片區域,展現出訓練有素的一面。
這時,森林上方突然響起一陣恐怖的尖嘯聲,就像是戰機飛過頭頂。
人們紛紛擡起頭,看到一個白色巨人懸浮在距離地面幾十米的空中,那雙冰冷的熾白瞳孔,正在俯瞰着他們。
看到“正主”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士兵們毫不猶豫地擡槍射擊。
“砰砰砰!”
潑水的子彈灑落在甲胄上,像是下起了一場淋漓的雨。
巨人渾身開始閃爍起耀眼的火花,卻沒有留下傷痕。
他自空中緩緩降落。
見手中的槍械無用,士兵們不再隐藏,一個個脫下了頭盔。
“吼——!”
“嗷嗷!”
伴随着不似人類的激昂吼叫,士兵們的樣貌開始改變,從人類變得更接近于獸類;渾身長出漆黑毛發、嘴唇凸起、爪牙變得更加尖利,肌肉膨脹發達,體格更爲高大,有的人甚至整個腦袋都變成了野獸的樣子,就像傳說中的狼人。
他們一邊舉槍沖鋒,一邊拔出了腰間的刀。刀鋒閃耀着奇妙的藍色光澤,似乎是某種特種金屬鑄造而成,在月光下閃爍寒芒。
“嚓!”
刀鋒掠過空氣,直接将小臂粗的樹木攔腰砍成兩截,鋒利程度顯然非同尋常。
“砰!”
又是一枚火箭彈朝着巨人的方向飛去,發射者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附近同伴們的死活。
面對這群人的沖鋒,白色巨人隻做出一個動作——
“他”舉起了自己的手臂。
掌心處露出孔洞,如同一個裸露的炮口,對準前方。
恐怖的熱量在掌心處積蓄,周圍的空氣因此扭曲,仿佛抽離出來的真空,塌陷下去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洞”。
……
燕景行本來是想用更輕松的方式來解決戰鬥,用螺旋槍就能一口氣把他們都殺光。
但他很快發覺,自己的身體比預計中更早地抵達了極限。
素體内部提供的熱量源源不絕,每一分每一秒都會讓體内湧動着的火山噴發般的力量更上一層樓;而伴随着戰鬥本能的時限到來,這股熱量就像是在地脈中湧動的岩漿,漸漸變得難以控制,急需一個釋放口。
過于龐大的能量隻有在他進行超音速移動、或是制造螺旋槍的時候,才能有所消耗;但越是運動,熱量積累的速度反而會變得越快,最終情況并未得到好轉。
所以,燕景行已經注意到了,他還能勉強操縱素體的狀态,正在迎來某個終點——它來臨的時機,會比戰鬥本能結束更快。
再不找機會釋放出去,他本人的身體、即素體内部的控制中樞都會被燃燒殆盡;之後,失去控制的素體将徹底放開對熱量的限制,直到徹底爆炸的那一刻。
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燕景行不禁這樣想道:
駕駛着這具巨人之軀,就像駕駛一輛沒有刹車以時速三百公裏在路上狂飙,哪怕雙手緊握方向盤,都會覺得是在與死神賽跑。
幸好,剩下的敵人們都在這個時刻到來之前冒出來了,不然等自己的“戰鬥時間”提前結束了,還真會有點麻煩。
那麽,時機正好——
就給他們,還有他們背後的人,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吧。
燕景行一口氣将堆積在那具身體内的熱量盡數調動,全部從手部炮口中釋放。
壓縮到極小一點的恐怖熱力,在脫離素體限制的瞬間,于外界迅速而猛烈地膨脹;由此形成的猛烈沖擊波,甚至将正在發射“炮擊”的素體朝着後方推去,在地面上留下兩道痕迹。
……
——首先到來的是光。
熾白色的光,鋪天蓋地地湧現,在這夜色最深沉的時刻,一輪太陽在恍惚間從地面升上天空,徹底充塞了狼人們的視野。
那是什麽……?
所有獸化士兵都停下了狂熱的沖鋒,在洶湧而至的熱浪面前,他們不得不變得冷靜。
就算擁有變身的能力,見過無數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在看到一個生命體竟能憑借自身釋放如此恐怖的力量,還是令他們感到瞠目結舌。
他們很快就知道白光的本質是什麽了。因爲接踵而至的,是空氣中劇烈升高的溫度。
就像冰升溫至零上會變成水,上升至100℃,就會沸騰成爲水蒸氣——随着溫度的上升,物質會發生從固态到液态到氣态的轉變;而這一刻,被點燃的是白色巨人面前的空氣本身。
由于物質間分子熱運動的加劇,彼此的碰撞讓這裏的大氣産生了激烈的電離現象。
自然界物質擁有的第四态——那就是他們所看到的東西,由于超過一萬攝氏度的高溫而呈現出等離子态的氣流。
士兵們隻有在最開始感受到了燒灼的痛苦與煎熬,随後這種感覺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因爲皮膚會被瞬間蒸發,連帶着感覺器官一起消失。
無人再試圖反抗,即便留給腦内的思維活動再短暫,都會感受到那種大限将至的恐怖。在這驚人的熱量面前,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呆站在原地,然後等着迎面撲湧而來的超高溫熱流,将自己變作焦炭。
周圍的樹木與土壤,都像蛋糕上的巧克力塗層那樣寸寸熔化,在毀滅性的射流之中蒸發殆盡,留下來的殘骸凝結成液狀的形态。
從白色巨人手掌中心發射的超高溫熱流,就這樣吞沒了前方的一切。
——世界安靜了。
森林中央的燃燒起了白光,以巨人釋放熱流的地點爲中心,周圍的大氣正拼命朝這裏湧過來,填補燃燒後留下的真空;同時急劇升高的溫度,帶起了附近一圈飄蕩的塵埃,像刮起了一陣炙熱的旋風,讓四面八方的樹木全都被餘燼的溫度所點燃。
如果站在上方朝着森林俯瞰,就像一場盛大的篝火表演。
面前的數十名敵人、包括他們所身處的環境,和他們身後半徑百米以上的扇形區域内存在的景象——所有的所有,全都跟着一起灰飛煙滅。
白色巨人收回手掌。
身在其中的燕景行,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散發熱氣的掌心。
他有預想過自己體内有着龐大的熱量堆積,但親眼見證将它們全都釋放出去後所造成的毀滅性效果,他的心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這……真的是我擁有的力量?我能好好運用好它嗎?
與素體融爲一體之後最初的那份緊張與興奮感、駕駛素體大殺四方時那種近乎殘酷的喜悅,都已經漸漸淡去,剩下的是少年人對自身和未來的茫然。
下一刻——當素體内部湧動的熱量全部傾瀉幹淨後,湧上來的時一陣冰冷的疲憊與空虛感,這種感覺更讓燕景行無法抵抗。
他眼前一片黑暗,迅速失去了意識。
……
與此同時,一輛轎車正在公路上高速奔馳,在即将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差點沒直接一頭撞上樹。
但在最後的關鍵時刻,還是個14歲初中生的女司機順利踩下對她而言離腳有點太遠的油門,在滑行了數米車半身已經駛下公路,總算還是停下來,成功阻止了車毀人亡的結局。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季春藻還在驚魂未定,謝玉芝已經果斷扯下安全帶,推門跳下車。
“下來吧。”
見夥伴沒反應,謝大小姐懷着急迫的心情,急忙去拽她的胳膊,結果發現她的手還在像篩糠那般抖動着。
“太、太吓人了……”
卷發小姑娘滿臉蒼白,顯然驚魂未定。
好不容易平複心神,她正想大聲抗議無視自己意見就在馬路上突然飙起車的司機,突然地——
她們聽見遠處傳來可怕的轟鳴聲。
随後,是大量木材燃燒的噼啪作響聲。
倆姑娘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去。
她們看見,有大半邊夜空已經被染得血紅。
那是有東西正在熊熊燃燒散發出來的光亮,隻是不可思議地,那光并沒有伴随着風擴散開來。
一股驚人的熱量正從那個方向滾滾襲來。熱氣騰騰的風撲打在她們的臉上,即使隔着數百米遠的距離,依然能感受到驚人的熾熱。
“那個是……”
謝玉芝蹙起眉頭。
“發、發生什麽了?”
季春藻有些驚慌失措,下意識抓住了她的手臂。
“森林火災?不像。但我剛剛聽到了有東西從空中飛過的聲音,像是飛機一樣。那也是……景行做的嗎?”
……
既然來都來了,倆姑娘都不是會就此停下腳步的性格,于是繼續朝前走。
于是,她們親眼見證了一個流淌、灼熱的地獄,在短短數分鍾内降臨在了人間的土地上。
一路上,她們看到了大小不一的黑色輪廓,有的像是樹木,有的像是動物,有的像是人;而無論是哪種,全都已經是由焦炭組成的痕迹,上面還有燃燒的小小火苗。
這裏簡直像是被一場火山大噴發所掩蓋的龐貝古城遺迹,隻留下災難現場來不及逃離的人們所留下的輪廓。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季春藻吃驚到舌頭都打結了。
“我、我們還要再往裏面走嗎?”
這些都是景行做的?這就是……他現在擁有的力量嗎?
謝玉芝同樣趕到很吃驚。但想要驗證這一切爲真的想法牢牢占據了她的心頭,讓她不顧危險、無法停止。
“沒有别的辦法了。”
她們手拉着手,一邊鼓勵着彼此,一邊艱難地往前跋涉。
一旦覺得皮膚受不了附近的溫度,就暫且停下腳步,等到周圍的空氣不斷湧過來填補空缺,氣流交換使得溫度降低了一些後,就繼續往前走。
不止是如炙烤般的溫度,越靠近中心,氧氣會因爲消耗過度而令人感到難以呼吸;從背後吹來的風也越大,吹得人東倒西歪。
就這樣,季春藻和謝玉芝一點點往内側推進,早已經變得渾身是汗、肌膚泛紅、嘴唇幹裂,就像在撒哈拉沙漠裏跋涉的旅人。
終于——
“快看!快看那裏!”
在這片灼熱地獄的最中心區域,附近的地表都變得像是熔岩般滾燙地流動着;在彌漫的白煙中,她們看到了一個渾身光溜溜的男生,正以一個蜷縮起來的姿勢,昏迷着躺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