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士兵’?”
燕景行遲疑地看了一眼剛才高老師體内爬出來的無毛者,他剛才好懸沒直接扔一飛刀過去把它紮死。
“這就是國王的能力?能控制異星生物?”
旁邊季春藻興緻勃勃地地追問。
“沒錯,依靠我的‘意識’,直接操縱它的‘意識’。”
謝玉芝敲了敲自己的右眼。少女白皙的額頭上沾着一層細密的晶瑩,那是剛剛分泌出來的汗珠,能看出操控怪物的過程雖然不長,對她來說卻并不輕松。
“那它現在就是受你控制的狀态嗎?”
他觀察着在床上緩慢蠕動爬行水蛭怪物,它的确沒有同類那種見人就撲的兇性了。
“它的一舉一動,都是你在遙控?”
“沒有那麽簡單。”
謝玉芝搖了搖頭,将她剛才進行的一系列嘗試事無巨細地描述給同伴們聽。
如今,通過她自己的右眼,謝玉芝能清晰地看到藍色的光球正穩定鏈接着另一顆紅色的光球。
這是将自身的意識分割出去了一部分化作枷鎖,牢牢鎖住無毛者意識的狀态。
她覺得自己尚有餘力,目前這種程度,還沒有抵達這份能力的上限。
“我将一部分念頭灌入無毛者的意識中,比如‘不能傷害人’、‘從高老師體内爬出來’,這些行動都可以預先設置,作爲它在被控制狀态下的行動準則;而除此以外的部分,它會按照自己的本能行動。”
“……原來如此。”
燕景行看着無毛者從床上爬下來,在地闆上彈跳,很快跑到了房間角落的盆栽後面,一個不會被燈光照到的陰影處。
他想起日記裏提到過,無毛者們一般喜歡在陰暗的角落裏潛伏。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的确可以接管它的意識,但那樣做我的注意力就會被分散,變得沒辦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身體。”
另外,這不是她的錯覺——謝玉芝發現那顆象征自身意識的光球,在成功操縱高老師體内的怪物之後,比之前大了那麽一點點。
不斷地使用能力、不斷鏈接新的附屬意識體,就能讓自身的意識茁壯成長起來,然後再去控制更多的意識體……
“能力的成長就像滾雪球,會越滾越大。”
謝玉芝心想。
要是真的能做到那種程度,長年累月之下就算組織起一整支完全由她完全操縱的怪物組成的軍團都不奇怪。
甚至——
女孩的腦海裏閃爍過幾個畫面,這可能是她十四歲人生中見到過的最震撼的場景:
如同一座山脈飛上天空的龐然怪獸舞動着觸手,其體型遮天蔽日,投落在地面上的是巨大而茂盛的陰影。
它從海面上滑翔而過,從森林上飄蕩而過,卷起可怖的風暴,光是從人頭頂上經過,就能造成天災般的毀滅性效果。
所謂的“霸主”,和一般的異星怪物之間,究竟存在什麽區别?“霸主”是否也有被超能力操縱的可能性?
春藻能讓捕食大王出現在地球上,這一點是已經得到證實的;而如果她能操縱它的話……
雖然是很不現實的目标,但幻想是沒有界限的,光是思考一下那種可能性,謝玉芝便感到心潮澎湃、難以自抑。
“至于你剛剛說的那個‘沒辦法控制自己身體’的弱點,”燕景行又說道,“隻要我們都在伱身邊,就不用太擔心了。”
“……是啊。”
謝玉芝回過神來,嘴角情不自禁上揚,幾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躍之情。
“太好了。這樣一來,我們三個人都覺醒了自己的能力……”
她看看燕景行,又看看季春藻,看到他們倆臉上不約而同露出的微笑,情知他們的想法與自己一樣。
“那,我們能不能再次開始異星探險了?”
“現在還不行,我們的能力都還在起步階段。”
就算是在情緒高昂的時候,謝大小姐依然沒有失去冷靜,她認真搖了搖頭。
“如果能幫景行找到‘素體’的下落,那是最好不過了;就算萬一找不到,我們也不能貿然實行轉移,起碼要等對能力的使用足夠熟練,足以應付藏在宮殿裏的那些無毛者爲止。我想,那場由‘捕食大王’引起的地震,或許還不足以殺光它們。”
目前還不清楚那片森林内隐藏着何種威脅,但若是能清除幹淨宮殿裏的無毛者,将整座宮殿轉變成他們的安全基地,那就不算白去一趟。
問題在于,想要完成這一目标,他們所要對付的很可能不僅是普通無毛者,還有那頭體型巨大的特殊個體——
老實說,就算是三人都覺醒了超能力的當下,她仍覺得心中沒底……
這時,謝玉芝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對了,說起探索異星的事情,我覺得那個‘先知’很奇怪。”
“啊?”
“就是日記裏的那個女人。”謝大小姐用手托着下巴,凝眉思索,“從探險隊的人們稱呼她的這一外号來看,我本來猜測對方會不會是和春藻一樣的祭祀;但另一方面,從先知在日記中展現的能力來看,她能操縱人心……是不是更像是‘國王’的能力?”
“這就不得而知了。”燕景行回答,“畢竟我們隻是看到了和她有關的日記,并沒有看到她的真人。而且按照日記上的說法,先知很可能已經被炸藥炸死了。”
“‘操縱人心’……玉芝,你的意思是,除去像怪物以外,你能幹涉我們的意識嗎?”
謝玉芝愣了一下。
國王的右眼讓她能看見意識體的存在,自己的意識、怪物的意識,當然還有其他人的意識。
能操縱怪物,能否用相同的方法操縱人類?
答案是可以肯定的,事實上,在她沒有主動激活能力之前,高老師、燕景行和季春藻,甚至包括自己,都受到了部分外洩的影響。
她不是沒有想到,隻是下意識地避免提起。
謝玉芝望向提出問題的季春藻,看到小姑娘的臉上隻有好奇,沒有任何别的情緒。
這當然是個敏感的問題,沒有人會不介意自己的思維和想法有被他人窺探和操控的可能性,哪怕掌握這份力量的是自己的同伴。
從現實角度出發來考慮,就算彼此間的關系再要好,還是有可能被敬而遠之。
如果換成别人,謝玉芝甚至不會說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但現在的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兩位同伴,相信他們就算面對這種情況,依然能展現出那些幽深陰暗心思之外的可能性。
“你可以嗎?”
面對男生的再次提問,謝玉芝在經過片刻沉默後回答道:
“我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嗯,應該是可以的。”
“那……”
燕景行忽然笑了起來,他朝着自己伸出手。
“——要不要對我試試看?”
這個有些出人意料的反應,讓女孩長長的睫毛因驚訝而顫抖。
随即,她的臉上綻放出愉快的笑容。
“好,那就試試吧。”
*
再一次激活能力。
謝玉芝的右眼正在聚精會神地凝視站在自己身前的男生,瞳孔表面在燈光下反射着黑鑽般絢麗的光澤。
……果然不是她的錯覺,無論是燕景行還是季春藻,他們兩人的意識體與高老師這樣的普通人、以及無毛者這樣的怪物都不一樣,不知爲何周圍覆蓋着一層朦胧的薄霧。
是因爲覺醒超能力的緣故嗎?
謝玉芝小心翼翼地操縱意識體再度伸出觸角,朝着燕景行的意識體伸去。
當“觸角”與薄霧觸碰的那一刹那,她的身體微微一震。
大量零碎而陌生的畫面像泥漿湧入謝玉芝的大腦,她一時間隻感到頭疼欲裂、惡心作嘔。
意識觸角猛地縮了回來,最後什麽都沒能得到。
“這、這是什麽……”
少女聽見了朋友的呻吟,很快意識到燕景行那邊恐怕是同樣的狀況。
而在旁觀者季春藻的眼中,她隻見到謝玉芝擡起眼認真地盯着燕景行,中間也就過去三、四秒鍾的時間,伴随着不約而同的驚呼聲,兩個人便像觸了電一樣彈了開來。
謝大小姐合上雙眸,略帶痛苦地喘息着。
“……算了,暫時還是不要嘗試這樣的事情了。”
“到底是什麽情況?”
“我不知道,我就感覺突然有什麽東西流入我的大腦……”燕景行用手扶着額頭,低聲回答道,“然後一下子又退回去了,但殘留下來的感覺還是很糟糕。”
“聽上去好神奇哦。”
季春藻左看看右看看,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訴說“隻有她一個人沒體驗過太不公平了!”
“别想了,這又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
燕景行苦笑着說。
“那也沒關系呀,我隻是想和你們一樣。玉芝,能不能……”
她又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大小姐。
“不能。”謝玉芝沒好氣地拒絕了,“我可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
小姑娘漆黑的圓眼珠一眨不眨地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随後露出怪怪的笑容。
“玉芝,我有件事情很好奇,照你的說法,你豈不是會感受到無毛者的思考?”
“是啊,怎麽了?”
“那可是外形長得像水蛭一樣的怪物欸,難道就不覺得心裏不舒服?”
“……别說了。”謝玉芝歎了口氣,“你不說倒還好,你一說,我好像真的覺得有點惡心了。”
“還有件事我也很好奇,水蛭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你怎麽什麽都好奇。”
謝玉芝雖然一直在吐槽,但還是沒有拒絕回答她的問題,耐心解釋道:
“無毛者什麽都沒想,這種怪物隻有混沌原始的本能,所以很容易就能控制住;但像人類這樣有複雜思維的生物,要控制起來會相對困難一些。至于你和景行,在你們倆的意識體外圍,有一層朦胧的霧氣,似乎是某種能抵抗意識入侵的防禦機制,很可能是‘身份’帶來的天賦。”
“原來如此,看來想要發揮出國王的能力,挑選合适的目标也很重要。”
至于現在,謝大小姐隻能操縱一條無毛者的話……對付看不見異星怪物的普通人自然綽綽有餘;但想要對付和它一樣的異異星生物,能發揮出多少作用可就難說了。
隻能說未來可期了。
“話是這樣說,可眼下又沒有别的合适目标。”
謝玉芝的眸光微微閃動,若有所思地問道:
“對了,你們之前不是還說,别的無毛者都不見了嗎?它們去哪裏了?”
“不知道。我……”
燕景行正想回答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凄厲到不似人的吼叫,穿透寂靜的夜幕。
年輕人們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朝着窗戶跑去。
打開玻璃窗,流動的晚風拂起了他們的頭發。
燕景行眯起眼睛,望向慘叫傳來的方向。
“那裏也是住院樓?看上去……”
在漆黑的天幕之下,一棟五層高,表面刷着白漆的樓房靜悄悄地矗立在濃郁的夜色中。
和他們目前身處的這棟住院樓不太一樣,内部的走廊不是燈火通明的,絕大部分地方都看不清輪廓,隻有寥寥幾個房間亮着昏黃的燈火。
它看上去無聲無息,坐落于醫院的偏僻一角,很容易被人忽視。剛才那聲慘叫,仿佛是他們的幻聽。
“這就是高老師提到的‘另一棟樓’吧。”
“嗯,據說裏面關着的都是危險的患有精神病的犯人……”
男孩女孩們低聲交流着,彼此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仿佛有某種令人不安的危險事物借助夜色的掩護,在黑暗的角落裏蠢動。
“你們看!”
燕景行指了指樓下,于是他們都看見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急匆匆地從其他樓房裏跑出來,朝着對面那棟樓跑去。
“場面貌似很混亂的樣子。發生什麽意外了嗎?”
“……怎麽樣,要不要去看看?”
燕景行饒有興趣地觀察着那邊樓底下的動靜,率先做出提議,并在第一時間得到了兩位同伴的熱烈回應。
“好啊好啊!”
“嗯,走吧。”
……
三人陸續離開病房。
謝玉芝是最後一個走的,她在關門前,轉身望向病床上的高老師,看到這位中年婦女還在呼呼大睡。
剛才那聲打破寂靜的慘叫并未驚醒她。
“好好睡吧,老師。”她輕聲說,“希望你能做個好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