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過去後,他們總算看完了那本日記,從卧室裏出來。
謝玉芝按照約定,替她的兩位朋友準備了一頓豐盛的中飯。聽說莊園裏的廚師從昨天晚上就開始準備食材了。
早晨是西餐,中午則是标準的中餐,大魚大肉、美味佳肴,豐盛程度還要超過燕景行印象裏的年夜飯。
不過季春藻因爲早上吃撐的緣故,草草扒了兩口飯就放下了筷子,隻能看着桌上的盤盤碗碗發呆。
小姑娘那幅失落的表情可謂情真意切,燕景行每次視線飄過她的臉,都忍不住想要笑出聲。
吃完飯後,謝大小姐帶着他們繼續在她這個臨時的家中散步。
早上他們欣賞的地方是花園和尚未修建完畢的庭院,午休時間則是參觀了整棟樓房。
住下他和春藻是真的一點沒問題都沒有,燕景行心想,這房間數量都能當賓館了……
對了,玉芝好像提到過這地方本來就是被她的父親當成高檔酒店來規劃建造的,隻是因爲離鎮上的學校近,她才暫時落腳于此地。
在燕景行和季春藻來之前,謝玉芝始終是獨自依然居住。
說起來,他好像還沒遇見過大小姐的家裏人。這幢房子裏住的除了謝玉芝自己以外,剩下的就是管家、司機和傭人。
他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女孩的臉,謝玉芝的神情恬靜又認真,總是表現得冷靜又無所畏懼,有着超越年齡的成熟。
這樣的她,晚上一個人睡在巨大又空蕩的卧室裏,會不會像普通小孩一樣覺得害怕呢?
“日記看完後,我們現在得知了一個事實,就是素體已經被轉移到了地球上。”
謝玉芝的說話聲,将他的意識重新拉回話題之中。
“這當然是件好事。要是素體還留在異星,我們想要找到就很困難了,按照日記裏出現的描述,UFO裝置的啓動可能存在一周時間的間隔,并且就算沒有這個限制,眼下毫無準備地探索那顆星球,一樣是很危險的事情。”
“但問題是,素體目前還是下落不明的狀态。”
燕景行歎了口氣。
“那算是被記錄下來的最後一件事,我們也沒發現第二本日記。”
“确實沒有新的線索,但我們可以往合理的方向猜測,先從一個問題開始思考吧。”
謝大小姐豎起一根手指。
“那就是,探險家的日記爲什麽會被留在秘密基地裏?”
年輕人們一邊交談,一邊穿過明亮的走廊。謝玉芝打開手邊的窗戶,迎接新鮮的空氣與陽光。
她的雙手扶着欄杆,轉過身來望向自己的朋友們。
窗簾于風中浮動,像是一條裹在女孩身上的白色紗裙;燦爛的金色陽光照亮了謝玉芝的細嫩臉蛋,連上面的細小絨毛清晰可見,就像垂落枝頭的果實般可口動人。
“在日記的最後部分寫到,這位探險家雖然看似成爲了最後的赢家,卻留下了失眠和健忘的嚴重後遺症,所以才需要紀錄的習慣來幫助自己記事。而且,這本日記上面還事無巨細地記錄了大量秘密,對他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既然如此,它爲何還會被遺棄在山洞裏呢?”
“就因爲這人有健忘啊。”季春藻回答道,“說不定是病情加重了,把寫日記的事情都忘了吧?”
謝玉芝搖搖頭,否認了她的猜測。
“問題在于,現在被遺棄的不止是日記本,而是整個山洞。就算忘了把日記帶走,難道還能忘記這台UFO嗎?”
“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性了。”
燕景行沉吟道。
“是因爲這個探險家出了意外,沒辦法回來……”
“——并且,還是那種出乎意料的意外,”謝玉芝接上了他的話頭,“他很可能來不及和任何人交流或是留下會被人注意到的信息,要不然肯定能有人發現山洞。但事實卻是,我們這幾個初中生成爲了那支探險隊消失後第一批發現那裏的人。”
“所以,我有個主意。”
她的表情胸有成竹。
“既然可能是意外,那就幹脆從最嚴重的‘意外’着手調查,比如這十年内發生的死亡和失蹤事件……白月鎮是個小地方,還算比較好找。”
“另外,我猜探險家好不容易活着回到地球之後,應該會和我們一樣将這個山洞當作秘密基地,甚至可能長期住在這個地方。”
“但不論他如何試圖隐藏自己,隻要與人交流,就一定會留下痕迹。比方說他要是長時間呆在山洞内,那很可能就會出現‘住在山洞裏的人’之類的傳聞,在附近村鎮的人們口中流傳。”
“所以,需要我們去打聽嗎?”
燕景行不禁想起刑偵劇裏的主人公們爲了追尋線索,在村子裏挨家挨戶查探和詢問的情節。
身懷秘密絕技,看似落魄的偵探或者執拗的警察—一想到有機會能扮演和他們相似的角色,少年的心一瞬間激動起來。
“好啊,那要從哪裏開始、什麽時候開始?”
季春藻的語氣輕快,明媚的雙眸微微閃爍,似乎是和他想到了相同的事情。
但看到某人躍躍欲試的态度後,燕景行反而冷靜下來了。
這樣的工作聽上去很酷,但隻要仔細考慮其中的麻煩,不知道要耗費多長時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收獲,類似的生活注定枯燥乏味。
現實永遠不如電視屏幕演得輕松,更何況他們是中學生,還得上學呢。
“用不着。”
謝玉芝搖了搖頭。
“我會雇人來調查的。”
“雇誰?”
“偵探之類的吧,總歸會有辦法。既然能用錢解決,我們就沒必要親自動手。”
“……說的也是。”
燕景行不自覺地點點頭。他覺得這種話從謝大小姐口中說出來,就顯得特别有說服力。
“……我知道了。”
小姑娘的肩膀垂落下來,似乎是因爲沒有冒險環節而倍感失落。
“那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呢?隻要一直等着就好,等你把偵探找過來?”
謝玉芝有些無奈地回答道:
“當然是還有别的問題需要去解決。你們倆,不會忘記答應我的事情了吧?”
“什、什麽意思……”
“真的忘了?我可不是随随便便請你們到我家裏來的,結果……你看你,就知道吃!”
她的雙手開始蠢蠢欲動,又想去掐季春藻的柔滑臉蛋;但小姑娘的反應很快,靈活躲開後用雙手捂住自己的雙頰,看來是不打算讓人輕易掐到臉。
“我不會白請客的,春藻。”謝玉芝說,“你吃了我的飯,遲早有一天得努力還回來。”
季春藻沉默片刻後,她慢慢放下了雙手,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随你掐吧,我可沒錢還你!”
“……玉芝說的是自己能力的事情吧。”
燕景行忍着笑回答道。
“沒錯,還是你靠譜點。你們倆都有超能力了,我到現在爲止還沒個數。”大小姐小聲歎着氣,“這可不行,我不想被落下。”
“但還是那個問題,玉芝你打算從哪裏開始呢?已經有想法了嗎?”
“結合你們倆覺醒的能力,明顯都和自己得到的身份密切相關。再考慮到我是‘國王’,能力的實質是在這一身份上的延伸……我有幾種想法需要實驗。”
謝玉芝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個便簽本,燕景行瞟了一眼,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字。
“原來你也有寫日記的習慣?”
“不,這不是日記,而是我每天的日程安排……”謝玉芝快速翻了幾頁後停下手指,“找到了。這是我昨天寫的。”
大小姐将便簽本舉到他面前。
“……所以,你要去尋找無毛者?”燕景行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上面的内容,露出遲疑的表情,“那豈不是隻能回宮殿嗎?”
“不一定,因爲我們可以确定,這種怪物已經入侵我們的世界了。”
謝玉芝顯然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
“眼下雖然找不到它們,但我知道合适的對象在哪裏。你們知道,那天補習班上高老師突然發瘋傷了好幾個學生,被警察控制起來後,她現在人在哪裏嗎?”
燕景行和季春藻面面相觑。
“……我有次經過辦公室的時候聽到老師們在閑聊,聽說她好像被關進精神病院裏了吧?”
“不錯,就是精神病院。和普通醫院不同,并不是每座城市都會有精神專科醫院,因爲這一領域的執業醫師本就數量稀缺。不過在白月鎮,恰好是有一座精神病院的。”
謝玉芝拍了拍手,她做決定向來雷厲風行。
“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去探望她吧。”
……
這時,三人已經沿着樓梯走到大廳入口了。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該做的打算都做了,已經到了分别的時候,明天還要上課呢。
不過,正當燕景行覺得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他卻注意到季春藻突然停住了腳。看她的神态,似乎是在戀戀不舍,不希望就這樣離開。
你該不會還打算留下來蹭個晚飯吧,他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雖然謝大小姐肯定不會在意;雖然……他其實完全能理解春藻的心情,因爲自己一樣不想結束。
不是對這個地方本身有任何留戀,而是單純不希望眼下這種氛圍——三個人熱火朝天地讨論着該如何面對未知的将來,一起幻想以後還會遇到什麽樣新奇的冒險——這樣的交流,希望可以一直延續下去,他們還有數不清的話題可以聊。
可他清楚,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叔叔還在家裏等着他回去呢。
“……那,還有别的事嗎?”
燕景行撓撓頭,見倆姑娘誰都沒有要先開口的意思,隻能由他率先提出告别。
“沒有的話,我和春藻就先——”
小姑娘鼓起了臉。
“——當然有。”
謝玉芝回答道。
“那就……啊,真的有?”
燕景行愣了一下,看向謝大小姐,發現她瞳孔中流露的神色頗爲認真。
“可明天我們還得上課……”
“沒關系,我會送你們回去的。”
“要是回去太晚的話……
“那就先和各位家長打電話,提前說好。”
謝玉芝堅持道。
燕景行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隻能和叔叔撒謊了。他曾經是一個誠實的好孩子,最近卻把說謊這件事當成了習慣了……
嗯,不是我的錯,而是世界改變得太快!
等給各自家裏打完電話後,男孩女孩們再一次在大廳前聚集起來,他開口問道:
“好了,你可以說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其實,我還沒想好。”
謝玉芝搖搖頭,她的态度很坦誠。
“我隻是覺得,你們倆肯定還不想這麽快和我說再見吧?我也一樣,所以才希望你們晚上能留下來陪我。”
真是個任性的姑娘,燕景行忍不住這樣想,心底卻一點兒都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不過,既然今天晚上都要留下來了,總得做點什麽吧?
一起做點什麽比較好呢……倆女孩一男孩,三個初中生之間又能有什麽可做的呢……
總不能是一起做作業吧?
年輕人們面面相觑,誰都沒有開口。而就在這個時候,季春藻突然一拍雙手,兩眼放光,興奮地說道:
“——啊!我突然想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