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團團部。
方立功還是在固執地發表着自己認爲八路軍勝算很小的觀點。
他也是黃埔軍校畢業的高材生，正是校友的緣故，這才得到楚雲飛的信任。
作爲下級，能被楚雲飛稱呼爲“立功兄”，這足以看得出此人是有幾分能力的。
“我還是認爲，貴軍不應該操之過急，畢其功于一役。”
“同日軍作戰，要穩抓穩打，一步一個腳印，方能行穩緻遠。”
方立功并不是一個杠精，他之所以熱衷于和孔捷辯論，是因爲他并不認可孔捷的團長身份。
在他的眼中，孔捷不過是一個營長罷了。
和有正規番号的丁偉二十八團不同，孔捷所領導的獨立團并不在官方公布的正式戰鬥序列裏面。
獨立團是從營擴編出來的，迄今爲止都沒能得到二戰區的認可。
再者說，獨立團全團加起來八九百人，甚至都沒有三五八團一個加強營的人多。
級别不對等的辯論，方立功當然不會相讓，必須要逞這個口舌之快。
丁偉饒有興趣地看着吵得面紅耳赤的二人，倒是頗有收獲。
不得不承認，方立功是有兩把刷子的，肚子裏有些幹貨。
從他所羅列出的數據裏面，通過分析對比，這幫助丁偉對作戰方案又産生了很多新的想法，得以更加完善。
丁偉當然知道，作爲三五八團參謀長的方立功就是該團的發言人。
他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楚雲飛的想法。
楚雲飛的本意并非是讓方立功去貶低八路軍。
隻是他覺得丁偉和孔捷都是英雄好漢，不想看到抗日力量有所損失。
想讓方立功通過客觀的分析讓兩位改變作戰計劃。
楚雲飛也不看好這場戰鬥，畢竟橫田大隊的戰鬥力是有目共睹的。
沒成想自己的立功兄因爲一直都戴有色眼鏡看八路軍，所以言語上也多了些輕蔑。
把友好的交流生生演變成了一場激烈的辯論會。
接着丁偉也從戰略和戰術層面對這場戰鬥開展的價值和意義進行探究分析。
他的語言表達能力強，軍事理論水平高，所以金句頻頻。
孔捷是個大老粗，也算是被惹毛了，直接回怼：
“我們用不着别人在這裏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我們的作戰決心已經下了，如果想留下來觀摩，那就安安靜靜的看就行了。”
“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收起那套陳舊的思想觀念吧，不要再當這個井底之蛙了。”
“别在這裏豬八戒戴眼鏡，假裝斯文。”
方立功本來還在爲丁偉高超的軍事理論水平而感到驚訝和佩服呢。
正打算友好交流探讨一番，就聽到孔捷這些粗鄙之詞。
頓時脾氣也上來了，正了正眼鏡，表示道：
“如果貴軍真能憑借兩個團完整地吃下橫田大隊，我方立功從今往後見了你們直接以尊師稱呼，願意當你們的學生!”
堂堂四千人之衆的團參謀長認不在正規序列裏的小團團長當老師。
這算得上是毒誓了。
反正方立功是打死也不信八路軍僅憑借兩個團能打下不可一世的橫田大隊。
所以才敢立下這樣的誓言。
孔捷也是那不甘示弱的人：
“好啊，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如果老子沒辦到，一樣認你當老師!”
楚雲飛和丁偉看着面紅耳赤的二人，不禁笑着搖了搖頭。
孔捷是出了名的孔二愣子，軸點就罷了。
方立功可是遠近聞名的儒将，今天怎麽也成了這個樣子。
真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就在雙方激烈讨論，劍拔弩張的時候，獨立團和二十八團的偵察參謀同時跑到了團部。
這兩個偵察參謀是安排在松塔鎮外圍觀察橫田大隊動态的。
孔捷剛豪賭了一把，見兩個參謀都脫了崗，氣得不行，一通怒批：
“不是讓你們在那邊盯着嗎？都跑回來幹什麽？”
“那邊還有值守的幹部嗎？胡鬧!出了事情你們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丁偉的頭腦十分清晰，兩人突然都跑了回來，而且還氣喘籲籲、神色慌張的，意識到肯定出問題了。
招呼警衛員給他們兩個倒杯水，緩過勁來再說。
“團長，松塔鎮那邊打起來了!”
“什麽？你說清楚點，是誰和松塔鎮的鬼子打起來了？”丁偉一愣，這個情況着實讓他始料未及。
“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不過有一點可以确定，他們都穿着咱八路軍的衣服，是咱們自己人。”參謀道。
“咱們的人？”孔捷掐着腰來回踱步，腦海裏很快有了答案：
“在這一帶活動的，除了咱們兩個團，那就是新一團了!”
“是李雲龍這個家夥!”
“不對啊？老丁，你不是說李雲龍現在在被服廠裏繡花呢嗎？”
丁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一番頭腦風暴後十分肯定地搖了搖頭：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昨天我去師裏的時候，還跟政治部主任聊起李雲龍這個家夥來了呢。”
“他的處分還沒有撤銷，人還在冀省的被服廠幹活呢，這仗肯定不是他打的。”
孔捷滿頭霧水，十分淩亂：
“那還能有誰？人肯定是新一團的，趙剛？老邢？這也不像他們兩個的風格啊？”
“新一團的兵力和武器裝備跟我的獨立團比強不了太多，李雲龍要是在的話我信他能幹出這種瘋狂的事情來。”
“可這家夥不在啊，到底是誰幹的呢？”
丁偉很快冷靜下來，理清思路：
“到底是誰有這個膽量，咱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不管是誰幹的，隻要是打鬼子，就是好樣的。”
“老孔，咱們馬上集合隊伍，新一團單槍匹馬的肯定不是橫田大隊的對手，咱們得馬上去支援他們!”
“好!”孔捷沒二話就答應了。
聽到這突發狀況，又突然蹦出了個新一團和李雲龍來，楚雲飛興趣更濃了：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走，立功兄，咱們也去看看去!”
方立功倒是有些緊張，三個團打橫田大隊，好像勝算又大了些。
真要是拜了八路當老師，自己在晉綏軍裏面可就擡不起頭來了。
不過想想橫田大隊當年能突破中央軍三個團的防禦線，戰鬥力非同凡響。
八路的勝算應該不會太大吧……
丁偉和孔捷吩咐各自的副手去集合調動部隊。
他倆則帶着警衛連的戰士們先行一步，率先趕往松塔鎮。
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
楚雲飛和方立功以及衛士們也騎上馬，往松塔鎮的方向飛馳而去。
等到了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他們不由得瞠目結舌。
打橫田大隊的正是由王亮率領的新一團。
王亮把自己的作戰計劃和應急預案提交給趙剛和邢振國後，兩人認真閱讀後都覺得很不錯，當即下了作戰決心，拍闆做出決定。
新一團全體由王亮統一指揮，打掉橫田大隊。
于是便有了今天這個大場面。
丁偉和孔捷還沒來得及行動，王亮便出手了。
既然肥的流油，那就必須得用土财主的打法。
在王亮指揮下，在劉成、孫書林、鹞子的統一組織下。
新一團和八路軍狼牙大隊鳳凰溝獨立連臨時培訓的炮兵戰士們使用擲彈筒、92式70毫米步兵炮、41式75毫米步兵山炮、81毫米迫擊炮37毫米速射炮一通猛轟。
學名叫做無差别炮擊。
爲了最大程度地減小戰士們的傷亡，王亮告訴朱傳武和李大本事，不用節省，敞開了裝彈。
炸就完事了。
炮彈雨着實打了橫田大隊一個措手不及。
很多要害部位直接被炮彈擊中，像油庫、軍火庫這種部位，二次爆炸後便燃燒起熊熊烈火。
休息、學習、訓練、戰備值班的鬼子兵們也被炸死炸傷了一大片。
鬼子們驚慌失措的同時痛苦地哀嚎着。
他們不知道這麽多的炮彈是從哪裏傾瀉而來的。
今天仿佛是世界末日。
好在橫田大隊的老士官和軍官們都是見過世面，打過硬仗的。
迅速把隊伍進行收攏，做出相應的部署，并進行還擊。
不過王亮指揮下的新一團戰士們也不是吃素的。
在炮擊的同時，由卡車所載的重機槍已經趁着鬼子被炸得懵的時候完成了向前推進。
并通過事先準備好的沙袋堆砌出了臨時掩體。
用最短的時間把重機槍組裝起來後，便開始火力壓制。
随後，由騎兵所載的輕機槍手到位。
伏地架槍便是一通摟火。
銜接得非常快，号手就位，吹響了沖鋒号。
沖鋒便開始了。
“他娘的，狗日的橫田大隊不是号稱是日軍的精銳嗎？”
“都他娘的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怕誰啊？”
“老子打的就是他狗娘養的精銳!都他娘的跟老子沖!殺鬼子!”
王亮用最簡短的語言給戰士們完成戰場動員。
随後便端着專屬Hk416突擊步槍率先發起了沖鋒。
戰場上就是這樣，不需要太過華麗的詞彙。
有的時候可能是指揮員的幾句髒話，就能把戰士們的戰鬥熱情調動到最佳狀态。
丁偉和孔捷拿着望遠鏡看得目瞪口呆。
很明顯，橫田大隊已經亂了陣腳，應付不暇。
“李雲龍這小子的新一團什麽時候裝備了這麽多炮？夠肥的啊？”丁偉不由詫異。
“不僅如此，我看他們沖鋒過程中的陣型也跟咱們平時訓練得不一樣，前三角後三角，這排兵布陣不像李雲龍的手法。”孔捷也有發現。
會看的看門道，不會看的看熱鬧。
觀察了好大一會兒的楚雲飛也忍不住開口稱贊：
“漂亮!太漂亮了!”
方立功适時地出來當了解說員，進行了專業解說：
“确實如此，他們的進攻非常講究戰術，偵察排前沿偵察和火力試探，前三角和後三角隊形接敵。”
“步兵在火力支援下采取交替躍進方式前進，雖然這些戰術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就已經誕生了。”
“但能把這些掌握并運用得如此如火純青的地步，一定是有一個高手在排兵布陣。”
“真是太奇怪了，晉東大地上什麽時候出了這樣一個能人，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戰鬥還在繼續，通過望遠鏡，楚雲飛看到了更令他驚訝的東西。
隻見八路的步兵在接近日軍陣地五十米左右距離的時候。
炮兵竟然還敢開展延伸炮擊。
輕重機槍全速射擊。
以此掩護步兵最後沖鋒。
單兵沖鋒過程中隊形規律，始終保持着五到十米距離，爲輕重機槍的掃射留出充足的火力通道。
當步兵沖到三十米的時候，步兵非常默契的開始投擲手雷和手榴彈。
随後便殺入敵陣，開始厮殺。
與此同時機槍手迅速從兩翼突入，用腰射的手法向敵人發動火力壓制。
楚雲飛太欣賞這場戰鬥的指揮者了，把戰争生生發展成了一種暴力美學。
這手法，這指揮，絕對是正統軍校科班畢業的。
楚雲飛好奇地問丁偉道：
“丁團長，新一團的李團長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嗎？”
“還是保定軍校？或雲南講武堂？黃埔前四期好像沒有這個名字啊。”
不等丁偉回答，孔捷先說起了騷話：
“李雲龍啊，他是加裏敦軍校畢業的，在泊理幹講武堂也幹過。”
楚雲飛聽楞了：“加裏敦軍事學院？美國的軍校嗎？泊理幹講武堂？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這所講武堂的名字？”
丁偉忍不住大笑：“楚團長，你别聽老孔在那裏扯犢子。”
“他說的加裏敦是在家裏面蹲着，坡裏幹是在地裏頭幹農活的意思。”
“李雲龍鬥大的字不識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哪裏上過什麽學啊。”
丁偉接着解釋了李雲龍現在肯定不在晉東，已經被發配了。
而且這場戰鬥的指揮風格非常細膩，明顯就不是李雲龍的風格。
指揮者肯定是另有其人。
還不等二十八團和獨立團的隊伍拉過來，新一團這邊就要結束這場戰鬥了。
整個過程持續了也就一個小時。
丁偉也非常好奇，派了個參謀過去打聽了一下。
“副參謀長王亮？”
不論是丁偉、孔捷，還是楚雲飛和方立功，當聽到王亮名字的時候都覺得陌生。
“老孔，你認識嗎？我怎麽沒聽說這人？”丁偉問道。
孔捷搖搖頭：“新一團我去過好幾次，我不記得有什麽副參謀長啊。”
參謀把自己了解到的情況都說了出來：“是剛就任的，聽新一團的幹部說，他還是駐紮在冀省的狼牙大隊大隊長，隸屬于386旅。”
這麽一說，孔捷倒是想起來了，畢竟和丁偉不同，他的獨立團是386旅序列下的：
“哦哦，有點印象了，這個狼牙大隊最近鬧得動靜挺大的，打了好幾場打勝仗，從原先的民兵連升格成了獨立營。”
楚雲飛和方立功都楞住了，民兵連？
這不又是一個泥腿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