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伊斯在阿塞萊中資格非常老。就是因爲這一點,他非常不服氣阿德拉姆出任阿塞萊軍的統帥。
阿德拉姆隻是薩蘭家族一族的族長而已,薩蘭家族早就沒落了,近兩代人才從浩瀚的沙漠裏複出,他有什麽資格做阿塞萊軍的統帥,現在做了大軍統帥,以後豈不是要做阿塞萊的大蘇丹?
駱駝王認爲,自己才是溫吉德大蘇丹的繼任者,胡勒延家族在帝國的圍剿下已經完全沒落,現在隻有自己才有資格做阿塞萊軍統帥的位子,隻有自己才有資格做未來阿塞萊人的大蘇丹。所以他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總想找個機會把阿德拉姆推下去。
結果他稍一動作,就惹了一身的禍,差一點連老命都丢了。在得知阿德拉姆東征大敗之後,他認爲自己攫取阿塞萊軍統帥的機會來了,立即命令自己的幾個家族弟子,尋找借口,不發糧草給塔拉斯和古齊德。結果古齊德部被圍殲,塔拉斯部被迫撤退逃進了沙漠和丘陵。
随後他就倒黴了。他沒有想到蘇克魯的部隊來得那麽快,自己立即就被卷土重來的古齊德率軍包圍。要不是古齊德顧忌他的地位,顧忌他是是阿塞萊軍的老前輩,而且還有許多阿塞萊軍的首領紛紛出面幫他講話,早就把他火拼完了。幸好阿德拉姆回來的非常及時,象征性的殺了駱駝王的幾個家族弟子,平息了這場風波,沒有讓這場内耗給阿塞萊軍造成更大的損失。
當然阿德拉姆東征的十八萬大軍被全殲在侯森富勒格戰場上,還是沉重打擊了阿塞萊軍,侯森富勒格和拉齊赫地區多年前可是薩蘭家族的根基所在,隻不過被卡拉德帝國剝奪了,當然這也有其他阿塞萊家族的推波助瀾落井下石,誰能想到輕輕松松就攻下拉齊赫的東征大軍會在侯森富勒格全軍覆沒,太恐怖了。
阿德拉姆沒有下台,依舊坐在統帥的位子上,甚至能染指大蘇丹的位子,那可要感激蘇克魯和奧贊全力協助。蘇克魯和奧贊兩人加在一起有十幾萬部隊,現在阿塞萊軍中幾乎沒有人撼地動他們。塔拉斯雖然也号稱十萬部隊,但他最多隻有二三萬人算是精銳,勉強可以拿的出手,其他的士兵都是拿着木棍,鐵耙的難民,是跟在他後面混飯吃的。雖然塔拉斯和一些小首領支持駱駝王泰伊斯,但沒有實力,說什麽都是廢話。
巴努·吉勒德家族百年來起起落落,卻也始終在阿塞萊大家族人中占有一席之地,吉勒德家族根基之地胡比亞是個内陸城市,這座城市據說建立在堕落殘暴的圖蘭王的一座奢華的狩獵小屋遺址之上,他奴役了傳奇族長阿塞拉的家人,被後者複仇殺死。這段記憶或許能解釋巴努·吉勒德家族那兇狠嚴酷的世界觀,他們掌控着該城好幾代人直到帝國軍團的到來,他們且厭惡一切輕浮的事物。這裏的晚風中仍能嗅出暗含誘惑的茉莉花香。薩蘭家族的英雄尼姆爾就是在此地落難的,他在一名吉勒德少女的閨房中被捉住,關死在了集市上吊着的籠子裏。
泰伊斯年輕時飽讀詩書,很有才華,多年的傳宗布道,又讓他頗負盛名,外人都叫他駱駝王,一些親近的人或者弟子則尊稱他爲大師,泰伊斯擅長講書授課,醫學也頗有一番研究,但完全不善于兵事。
塔拉斯一大早就來喊駱駝王泰伊斯來喝酒。塔拉斯是巴努·阿提吉家族的族長,阿提吉家族發迹于加西拉,雖然隻是一個小家族,但也算一方富豪,父母對塔拉斯的溺愛到了極緻。塔拉斯跟所有富家子弟一樣,生活一貫奢侈,到了阿塞萊軍,他也沒有改掉這些習慣。
“大師!你在想什麽?”塔拉斯笑道:“剛剛打了勝戰,你怎麽不高興?這次殺了賈兀沃義安,滅了他的主力,如果再過幾天我們打下加西拉城,殺了那個芬裏爾,整個艾及特地區就沒有什麽卡拉德官軍了,今年好日子就來了。”
“你小子難道沒有看出來,阿德拉姆這是在排除異己嗎?”駱駝王冷冷一笑,慢悠悠地說道。
塔拉斯大笑,指着駱駝王道:“大帥你想得太多了。在鹽礦山一戰,親王命令我們在側翼進攻,損失并不大嘛。這次我們在北門佯攻,損失肯定也不會太大。你想什麽我知道,隻是時機未到,時機未到啊。”
駱駝王看着他,小聲問道:“還有時機嗎?”
“當然有。”塔拉斯笑道,“上次要不是你借機糧草不足讓我适當撤退,幫了我一把,我的部隊可能早就打完了。所以這個忙我一定會幫你的。”
他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現在我們兩個人的兵力加在一起,和蘇克魯埃米爾的部隊相比,實力上要差一截。但這戰一打完,情況就不一樣了。你看,無論是攻城,還是阻擊九鈴兒軍,蘇克魯的部隊都是主力。阿德拉姆自己沒有部隊,隻好拿他這個女婿的部隊沖鋒陷陣。大戰過後,蘇克魯的部隊肯定損失慘重,所剩無幾。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把奧贊拉過來,再聯合一幫阿塞萊首領,逼迫阿德拉姆讓出統帥的位子。”
駱駝王苦笑了一下,說道:“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出的這都是什麽狗屁主意。到了那個時候,阿德拉姆連戰連捷,殺賈兀沃義安,又殺芬裏爾,聲望如日中天,心甘情願投靠他的人就更多了。誰會跟着我?你會嗎?”
塔拉斯望着他,心災樂禍地笑道:“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至于派人刺殺阿德拉姆吧?薩蘭家族尼姆爾不就是個好例子嘛。”
駱駝王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怒聲說道:“你想幹什麽?這話也能說?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現在我們都尊循大蘇丹定下的規矩不要搞什麽血親複仇,不是挺好的嘛。”
“真——的嗎?”塔拉斯一臉的不相信,眼睛瞪得老大,聲音拖得老長,随即哈哈大笑!
泰伊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時大帳外傳來侍從的叫聲:“大師!埃米爾!親王有命令送到。”
塔拉斯接過書信,揮手示意侍從退下,随後展開案幾上的地圖,指着下賈邁耶小鎮綠洲方向說道:“大師,你說九鈴兒有這麽蠢嘛。他難道看不出來這加西拉城,就是親王誘他入籠的陷阱。”
駱駝王輕輕抿了一口酒,滄桑的老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低聲說道:“他當然不蠢。阿德拉姆和蘇克魯兩個人在阿塞萊軍中都是用兵高手,結果兩個人都栽在了他手上。十八萬人啊。”
駱駝王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道:“就是加利厄斯那個惡魔,當年也沒有這個本事,三兩下就吃掉十八萬人。我擔心阿德拉姆報仇心切,這次還會栽在他手上。”
“哦?”塔拉斯驚訝地問道:“你爲什麽這麽說?”
“親王想一箭雙雕,就怕雕沒射到,反而被雕啄瞎了眼睛。他設的這個局,有一個緻命漏洞。”駱駝王故作莫測高深的樣子,緩緩說道。
塔拉斯“噗嗤”一笑,随口說道:“你是指糧食?”
駱駝王驚訝地望着塔拉斯,頓時覺得自己很蠢,好像别人不用腦子都能看出來的問題,自己還在故作深沉。
“你以爲親王不知道嗎?打下加西拉城我們就有了足夠的糧食,芬裏爾那個老賊在加西拉城囤積了大量的糧草。問題的關鍵不是糧食,而是我們能不能在下個月之前打下加西拉城。”
塔拉斯望着案幾上的地圖,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果親王又想打九鈴兒,又想迅速拿下加西拉城,那才是這個局的緻命漏洞。最近風沙越來越大,按往年的情形,最近時間必定會刮起沙塵暴。在沙塵暴裏作戰,飛沙走石,雙方都十分被動。希望親王能夠得償所願!你說呢?”
駱駝王望着案幾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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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克魯正在大帳内和奧贊下棋。
他們的棋術都是經過溫吉德大蘇丹親自指導的,水平非常高。兩人當年放棄一切追随溫吉德雲遊四方,都是溫吉德弟子中的佼佼者。溫吉德非常欣賞他們的才華,認爲他們将來都是阿塞萊軍的中堅力量。
奧贊在阿塞萊軍中也有個外号,叫沙漠靈狐。他和蘇克魯年紀相仿,長相英俊,武功也好,但他比蘇克魯更聰明,爲人圓滑乖巧,心計十分深沉,而且手段極其狠辣。阿塞萊中許多老一輩都不喜歡他,認爲他太過暴戾,所以他在阿塞萊軍中的口碑和地位一直不如蘇克魯。奧贊會打仗,而且不比蘇克魯差,這在阿塞萊軍中人人都知道,但他和蘇克魯是生死之交,就沒有幾人知道了。
接到親王的口信之後,兩人繼續下棋,就像沒事一樣。
“奧贊,你怎麽看?”蘇克魯落下一枚棋子,終于忍不住,輕聲問道。
“九鈴兒來了,血戰開始。”奧贊笑着說道。
蘇克魯看了他一眼,慢慢說道:“這次你就再幫一次。吃掉了野人,艾及特地區就任我們縱橫了。”
奧贊望了他一眼,慎重地問道:“你有把握嗎?我們從來沒有和如此大規模的騎兵正面對決過。毒蠍子的部隊絕對是阿塞萊軍中的主力,但他的三萬人在拉邁薩全軍覆沒,可見倪海鐵騎的厲害。這種沒有把握的戰你敢打?”
“我仔細研究過卡拉德帝國和東方草原騎兵多次交戰的過程,我覺得自己有把握。”
蘇克魯看着奧贊的那雙大眼睛,滿懷信心地笑道:“九鈴兒既然敢來,我就有辦法叫他回不去。但是,如果我和九鈴兒交戰,我的部隊就要全部投上去了,所以我們必須依靠你的部隊打下加西拉城。”
奧贊望着棋盤,沒有做聲。
“泰伊斯大師的心思我們都知道。塔拉斯這個人搖擺不定,讓人琢磨不透。現在能指望他們牽制一部分兵力就不錯了。我們是兄弟,你給我一句話。答應,我就和九鈴兒幹一場。不答應,我就立即打下加西拉城,放棄圍殲九鈴兒的行動。”
奧贊久久地望着棋盤,依舊不做聲。
“狐狸!,難道我還會故意陷害你,讓你損兵折将嗎?”蘇克魯嚴肅地望着奧贊,慢慢說道。
奧贊眉頭一挑,一雙大眼望向蘇克魯,目光中充滿了懷疑和猜忌。現在阿德拉姆的部隊基本上沒有了,阿塞萊軍中就剩下蘇克魯和奧贊擁有強勁的實力。如果這次戰鬥奧贊的部隊被打慘了,蘇克魯就是阿塞萊軍中的老大了。
奧贊拿起一粒棋子,輕輕放落棋盤,鄭重問道:“我們是兄弟嗎?”
蘇克魯感覺他話裏有話,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回道:“生死兄弟。”
“那你告訴我,親王是不是有意把大軍統帥的位子傳給你?”
蘇克魯霎時心神巨震,目瞪口呆癡癡看着,難以置信。
奧贊不動聲色的看着蘇克魯,心中若有所定,嘴角微微掀起一道不易察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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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裏爾聽到城外傳來驚雷一般的戰鼓聲和喊殺聲,急忙沖上了城樓。珀安符甕匆忙迎了上去。
“叛賊開始進攻了?”芬裏爾一邊問着,一邊大步走到城牆邊上,舉目望去。
遠方阿塞萊軍的大營裏鼓聲震天,旌旗飄揚,一隊隊阿塞萊軍戰士正從大營裏沖出來,他們攜帶着大量的攻城器械,蜂擁而至。
珀安符甕神色如常,微微笑道:“叛賊等不及了。”随即他轉頭大聲叫道:“可有其他城門的消息?”
“禀報護軍大人,還沒有。”站在遠處的侍從大聲應道。
“叛賊如果同時從四門齊攻,我們的防守兵力就顯得太分散了。大人,你看……”珀安符甕小聲問道。
“敵人虛虛實實,我們根本無從确定他們的主攻方向。就這樣吧,守一天是一天。”芬裏爾雙眼直視着前方,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就在這裏,和大家共進退。”
珀安符甕吃了一驚,趕忙說道:“大人還是回府邸去吧。無須大人督戰,士兵們也會奮勇殺敵的。”
“哼……”芬裏爾冷笑一聲,口氣不容置疑,“我就坐在這裏。我倒要看看阿德拉姆能不能攻上來。”
珀安符甕知道他的脾氣,沒有再勸。
芬裏爾擡頭看看灰天空,突然說對珀安符甕說道:“要是能來一次史無前例的巨大沙塵暴就好了。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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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鈴兒策馬飛馳。他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戰士,身後是五彩缤紛的戰旗,耳中充斥了戰馬奔騰的轟鳴聲。他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洪流中一樣,好像随時都有滅頂之災,完全失去了自由和信心。
他想起跟在穆勒剋後面的日子裏,有許多次,他都夢到自己統率着千軍萬馬在大草原上盡情馳騁,夢中的興奮之情至今他還能清楚的感覺到。美夢曆曆在目,仿若就在昨天。如今夢已成真,他卻完全沒有馳騁疆場的興奮,取而代之的卻是壓在肩上的沉重責任,這種責任常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甚至有窒息的感覺。原來統率千軍萬馬根本就不是什麽風光的事,而是一種負擔,一種心靈不能承其重的負擔。
就像現在,任何一個将士都知道,現在飛速趕到加西拉戰場,不爲别的,就是爲了求死。面對二十萬阿塞萊軍,這一萬五千人還能回來多少?但大家無怨無悔,甚至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從軍幹什麽?還不就是爲了這一天,爲了這一天能夠血染戰場。當真有多少人從軍是爲了享受戰争帶給他們的榮耀嗎?能夠享受榮耀的都是戰争的幸存者,更多的人都是戰争的殉葬品。
在拉邁薩,毒蠍子和他的士兵們演繹了一場血淋淋的經典死亡。這場轟烈烈的死亡震撼了九鈴兒。拉邁薩平原上的血腥深深地烙刻在了他的心裏。他覺得自己要對一萬五千名士兵的生命負責,要對他們無私的信任和他們心中的榮耀負責。
斥候迎面打馬飛馳而來,臨近大軍時突然緊勒馬缰,戰馬吃痛,頓時長嘶一聲,龐大身軀幾乎要離地淩空飛起,它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圓弧揚起一道綢緞般的黃沙,霎時轉身再度奔跑起來。
九鈴兒緊踢馬腹,飛速追上,和斥候并駕齊驅。
“督軍大人,加西拉城的阿塞萊軍今天中午攻城了。”
“四門同攻嗎?”因爲轟鳴聲太大,九鈴兒隻能大聲吼叫。
“是的,大人。詳細情況半夜才能有回報。”
九鈴兒點點頭,伸手用力拍了一下這名斥候的肩膀,大聲叫道:“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斥候感動地朝九鈴兒躬身行了半個禮,撥馬離去。
九鈴兒回頭朝号角兵做了個手勢,停止前進的号角聲突然刺破了巨大而渾厚的轟鳴聲,沖天而起,響徹了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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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拉姆傳達下來的意思非常明确,今天是東門和北門的阿塞萊軍主攻,南門和西門的阿塞萊軍牽制敵人。
他的主要目的是想把九鈴兒的倪海鐵騎軍誘到加西拉戰場上予以殲滅。消滅了九鈴兒軍,也就徹底清除了艾及特地區戰場上最後一股有威脅的帝國軍主力,今年阿塞萊軍的發展将會非常順利。正因爲這件事的正确性,所以奧贊,塔拉斯,駱駝王三個阿塞萊軍目前實力最爲強勁的幾個首領都帶着部隊趕到了加西拉。假如這個目的達到了,後期的利益分配還是非常豐厚的。
塔拉斯和駱駝王的部隊最先開始了攻擊。有分歧,有意見,那都是不打仗的時候想的事情。到了戰場上,就來不得半點馬虎了,打就打,不打就不打,敵人不會和你有什麽默契,更不會手下留情。稍稍有點疏忽,那就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塔拉斯不會武功,他留在後方指揮。
泰伊斯大師則帶着一幫門徒親自趕到城下督戰。他的弟子穆柯親自帶着第一批攻城部隊沖了上去。
城牆上的守将是加西拉府上一名普通屬官,叫伽爾古。他也不會什麽武功,但他同樣不怕死。他身先士卒,站在城牆邊上,和其他士兵一樣,舉起一塊塊大石頭,對準攀爬雲梯的阿塞萊軍士兵狠狠地砸下。
沿着城牆,幾百架雲梯一字排開,每架雲梯上都有阿塞萊軍士兵在奮勇沖殺,毫不畏懼滿天的長箭和石塊。城牆上下,到處都是成堆成堆的忙碌的士兵。巨大的擂木和沸騰的開水不時從天而降。戰鼓聲,喊殺身,驚天動地。
看着阿塞萊軍士兵不停地在空中飛舞,墜落,慘叫,看着城下越來越多的屍體,穆柯憤怒了。
穆柯一手拿盾,一手執刀,回頭對着遠處的士兵狂吼道:“弓箭壓制,給我齊射,齊射……”
一小隊士兵立即聚到一起,對準穆柯準備上去的雲梯頂端城牆上射出密集的長箭。兩個探出上身抛擲石塊的士兵立即被射死,其中一個慘叫着墜落城下。
“兄弟們,殺啊……”穆柯高舉戰刀,對伏在盾牌後的攻城士兵大吼一聲,随即就像一隻敏捷的猿猴,順着雲梯高速上爬。幾個阿塞萊士兵立即脫離盾牌兵的掩護,緊随其後。
一根巨大的擂木被丢上半空,沖出城牆,接着砸向了這架雲梯。穆柯大吼一聲,舉盾頂去。盾牌雖然斜舉着着卸去了許多力道,還是被沉重的擂木砸了個粉碎,穆柯如遭重擊,差一點翻身掉下雲梯,舉盾的左手立即失去了知覺。擂木依着慣性,沿着穆柯的背部滾了下去。跟在他後面的幾個戰士躲閃不及,立即被砸下了雲梯。
“殺……,上啊……,上啊……”雲梯上的穆柯怒睜雙目,對着下面的戰士不停地狂吼着。更多的士兵從盾牌後面沖出來,爬上雲梯。
穆柯戰刀接連剁去三根長矛的矛頭,終于給他找到機會。他舉起疼痛難忍的左手,一把抓住其中一根斷矛,用盡全身力氣,虎吼一聲,飛身躍上城牆,同時戰刀淩空剁向了城牆内的敵人。
附近的幾個帝國士兵高喊着不約而同地沖了過來,準備堵住這個缺口。
穆柯戰刀飛閃,鮮血飛濺,一連宰殺了幾個敵人。三四個阿塞萊軍士兵趁着這個空隙紛紛跳進城牆。
更多的帝國士兵沖了過來。
突破口給打開。遠處的伽爾古被激烈的厮殺聲吸引了,随即他看出了危急,順手拿起地上的一根長矛,飛速奔向城牆中間,舉矛高呼:“快去支援,殺啊……随我殺啊……”
一直蹲伏在城門樓兩側的預備隊士兵聽到喊聲呼嘯而出,他們緊緊跟在伽爾古的後面,瘋狂地殺向被阿塞萊軍突破的防禦點。
“轟……轟……”十幾架雲梯連同梯上的阿塞萊軍士兵被推倒,重重地砸向地面,随即接二連三地傳來雲梯和人撞到地面的沉悶撞擊聲和凄厲的慘叫聲。長箭像雨一樣,沒頭沒腦的四下肆虐,冷不丁的就吞噬了一條又一條的人命。
“殺……啊……”穆柯渾身血迹,狀若瘋狂,帶着士兵們勇往直前。
“殺……啊……”伽爾古狂吼着,睚眦欲裂,一矛插進一個阿塞萊軍士兵的身體内,還沒有等他抽出長矛,立即就被沖上來的三個阿塞萊士兵砍倒在地。
帝國士兵們頓時驚呆了,接着仇恨的烈火轟然炸開,士兵們一個個就像失去了理智的瘋子,紅着雙眼,不停地叫喊着,舍生忘死地殺了上去。
穆柯首當其沖。但他的刀穿透對方的身體時,自己的頭已經被一刀剁了下來,随即握刀的手就被砍成了兩截。
帝國士兵們付出了二十多條生命,終于奪回了防禦點,将沖上城牆上的阿塞萊士兵殺了個一幹二淨。
古齊德的刀已經砍斷,短槍也插在官兵的屍體上一時抽不出來,隻好順手撿起一根長矛,沖向氣勢洶洶殺向自己的珀安符甕。
珀安符甕從阿塞萊軍開始攻城時就盯上了這個黑小子。這小子已經爬上城牆四趟了,他就像打不死似的,每次被趕下去之後,過了一會兒又從别的地方冒了出來。
珀安符甕一斧砍去,隐含風雷之聲。
古齊德臉色一變,知道遇上高手,頓時大吼起來:“來到好,殺……”
他長矛架開鐵斧,立即順勢刺向珀安符甕的小腹。珀安符甕來不及變招,急退兩步。古齊德長矛橫挑,立即刺殺兩名守城士兵。珀安符甕大斧再次呼嘯殺至。古齊德伸矛去擋,矛斷。珀安符甕興奮的大吼一聲,斧勢加快,沖着古齊德的腦袋就去了。古齊德身形閃動,手上短矛脫手飛向珀安符甕,人已經矮身蹲了下去。他順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戰刀,對準去勢已緩的鐵斧就是淩厲一刀。珀安符甕躲過飛矛,卻沒有躲過那一刀,立時雙手巨震,差一點長斧就脫手飛了出去。
古齊德不再理他,返身殺入混戰的人群密集處,縱聲大吼:“撤……,撤下去……”
阿德拉姆指着殺聲震天的戰場,大聲吼道:“黑虎子呢?黑虎子呢?”
圖盧勒小圓臉上露出一絲懼色,小心說道:“黑虎子!他在城牆上。”
“這個混蛋,什麽時候能讓人不操心。停止攻城,讓将士們歇一歇,你立即去叫虎子給我滾回來。”阿德拉姆狠狠地叫道。
“親王,我們剛剛占據了城牆左邊的一個小角,是不是可以再打一下,多消耗他們一點。”圖盧勒小聲說道。
“要拿下加西拉還不容易。但我們現在的目的不是加西拉,而是野人九鈴兒。立即傳令,停止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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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燭光下,芬裏爾慢慢地擡起頭來,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珀安符甕。
“大人,阿塞萊軍已經撤下去了。”
“今天損失如何?”芬裏爾輕聲問道。
“您的學生伽爾古,陣亡了。”
芬裏爾沉默不語,半天才發出一聲長長地歎息。
“四個城門的守軍共損失七百多人。以東門和北門損失最大。另外,城外的斥候送來消息,倪海鐵騎向我們移動了。”
芬裏爾臉色大變,失聲叫道:“他來幹什麽?自投羅網嗎?”
珀安符甕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也許這個九鈴兒有破敵妙計呢?”
芬裏爾苦笑一下,“你說說,他會有什麽妙計?”
“以大人的說法,如果我們守到下個月必定爆發沙塵暴,而且是一場無比巨大的沙塵暴,大人說這就是我們的一線生機。他是不是就是沖着這一線生機來的。”
芬裏爾無奈地笑笑,說道:“好,他既然有這個豪氣,我們就陪他賭一把。你立即從四個城門抽調一千名精兵,留做最後的反擊力量。你親自領軍。”
珀安符甕臉色一變,吃驚地說道:“大人,我們本來防守力量就嚴重不足,你還抽調一千人做後備軍,是不是……”
芬裏爾看着珀安符甕半天,突然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這護軍也做了許多年了,你想想,如果現在你是阿德拉姆,急切想吃掉九鈴兒,你會怎麽做?”
珀安符甕瞟了芬裏爾一眼,小聲說道:“我會先打下加西拉,再對付九鈴兒。我要保證自己先立于不敗之地。”
芬裏爾頭一低,沒有說話。他翻了翻手上的文書,低聲說道:“你說的不錯,這的确是個好辦法。但問題是,你打下了加西拉,九鈴兒還來幹什麽?騎馬攻城嗎?”
“加西拉是誘餌,在魚沒有吃餌之前,這個餌無論如何都要穿在鈎上。所以,隻要九鈴兒還在附近,隻要九鈴兒沒有被殲滅,加西拉都是安全的。阿德拉姆連續攻城,隻是給九鈴兒施加壓力,逼迫他上鈎,同時消耗我們的守城力量而已。”
珀安符甕明白了。既然阿德拉姆打加西拉隻是做做樣子,當然可以抽調一千人下來,在城池被攻破時進行強有力的反擊。他随即問了一句:“大人,這個月,即使沙塵暴來了,我們的生機在哪裏?”
芬裏爾望着微微搖曳的燭火,突然笑了起來,他輕松地說道:“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奄奄一息,不堪一擊了,哪裏還有什麽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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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中軍大帳内,倪海鐵騎的二十五個大隊長以上級别的軍官全部在座。
大帳内側挂着一塊巨大的加西拉城的布局圖。大家坐在地上,擠在一起,正在聆聽九鈴兒對加西拉戰場的分析和安排。
童仔在大帳内給大家倒水。沙卡躺在褥子上,頭枕在提紮的大腿上。
“加西拉城的生機在哪裏?就在刮起沙塵暴的那一天,不論是晚上,還是白天,就是那幾個小時裏。”
九鈴兒喝了一口水,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現在我們不知道沙塵暴會在那一天,什麽時候來,但這個月一定會來,年年如此。所以阿德拉姆在等機會消滅我們,我們也在等機會擊敗他,就看誰的機會把握得更好,更有效。”
“大人,要是沙塵暴不來呢?”囧蛋大聲問道。
話音剛落,大帳内立即傳來一聲慘呼。大家一起轉頭看去,隻見宜安魉正舉着碗大的拳頭準備打第二下。
提紮立即作勢大呼:“獅子頭,你違反軍紀了,立即給我站起來。”
大帳内頓時哄堂大笑。宜安魉趕緊站了起來,臉上帶着尴尬的笑容。結果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囧蛋趴在納延泰的背上幾乎笑岔了氣。九鈴兒本來已經止住了笑容,可看到宜安魉窘迫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狂笑起來。
鬧了一陣,九鈴兒示意宜安魉坐下,繼續說道:“囧蛋問得好。我們隻帶了十天的幹糧和水,人,馬都是。所以十天内如果還是沒機會,我們隻能撤退,沒有任何辦法。各部曲的具體任務可都清楚了?這次諸位大隊長親自帶隊執行任務,務必不要出差錯,不要與敵人正面接觸。”
九鈴兒笑着說道:“誰要是貪功和敵人展開正面侯森·富勒格沖突,軍法從事。大家都看到獅子頭了嗎?打人一拳都要罰站,更不要說你們違反軍令了。”
大家再次哄堂大笑起來。
“還有什麽疑問沒有?”九鈴兒笑着問道。
“大人,如果阿德拉姆認爲我們沒有和他決戰的意思,幹脆放棄圍殲我們的計劃,直接攻城怎麽辦?”阿特佐問道。
“撤退。“九鈴兒說道:”阿德拉姆肯定也有一個圍殲我們的時間。如果超過了這個時間,他自然會放棄,直接攻城了。他占據了加西拉城,我們還在這裏幹什麽?”
“大人,阿德拉姆爲了纏住我們,會一直不停地攻城,加西拉城的守軍肯定損失慘重。假如我們和阻擊的蘇克魯主力打起來,但阿德拉姆依然輕松地拿下了加西拉城,我們怎麽辦?”霍刹允問道。
“撤退,立即撤退。阿德拉姆破了城,立即就會趕來圍殲,那個時候我們更要全速撤退,免得被敵人纏上。”九鈴兒堅決地說道,“剛才我已經說過,這次能不能擊敗阿德拉姆,決定因素不在我們,也不在阿德拉姆,而在于芬裏爾大人能不能守住加西拉城的同時來一次史無前例的大沙塵暴,這是我們的機會,也是阿德拉姆的機會。”
九鈴兒指着地圖上那座已經被标記得血紅的加西拉城,大聲說道:“加西拉城守不住,一切都完了。”
突然他心髒劇烈地跳了起來。加西拉完了,我們會不會也被阿塞萊軍一口吃掉?他忽然覺得這個計劃太冒險了,簡直是拿自己的士兵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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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拉姆今天把幾位首領都請到了大帳。
九鈴兒的大軍已經到了兩天。阿德拉姆爲了引誘九鈴兒,把加西拉外圍關口全部放棄,就是爲了讓九鈴兒長驅直入。可九鈴兒把大營紮在距離加西拉城東部二十來公裏的小平原上,天天派十幾支遊騎,日夜騷擾阿塞萊軍大營和小股運糧隊,主力卻不再往前邁進一步。那些庫賽特人彪悍骁勇,箭法又準,他們整日像遊魂一樣出沒于阿塞萊軍大營四周,逮到機會就沖上來殺死幾個,然後立即逃之夭夭,氣得阿塞萊軍隻有幹瞪眼的份。
塔拉斯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說道:“親王,九鈴兒将大軍折成小股遊騎,一直不停地騷擾我們,士兵們都很緊張休息不好。時間一長,不但部隊的戰鬥力會下降,估計還會影響攻城。”
圖盧勒立即接上說道:“親王,他們太可惡了,就像沙漠裏餓極了的野狼,盯上獵物就不放。隻要我們稍一疏忽,他們立即沖上來。現在各個軍營都有損失。”
“損失大嗎?”阿德拉姆問道。
“幾大軍營加在一起,大概有兩千多人被殺了,許多都是晚上值夜的士兵。”
“我們應該主動進攻他們。我們二十萬人還打不過他一萬多人?”古齊德氣呼呼地大聲說道,“這樣給他搞下去,人都快瘋了。”
阿德拉姆微微一笑:“魚兒上鈎了。”
他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九鈴兒用的這招,是草原上的狼群捕獵之術。草原上的狼群獵殺野牛的時候,都是先不停騷擾野牛群,麻痹野牛群,耐心地尋找突襲的機會。隻要有一頭牛失去警惕或者被激怒沖出牛群,他們就會一擁而上,一擊而中。我看黑虎子就是那隻被激怒的野牛。”
古齊德不好意思地笑了。
駱駝王瞅了阿德拉姆一眼,心想,你這隻野牛也好不到哪裏去,一隻自以爲是的野牛。
奧贊神色凝重地說道:“九鈴兒非常狡猾,他大量散布遊騎,隻要我們有什麽風吹草動,他立即就會發現。如果我們主動去包圍他,他立即就會逃逃之夭夭。但如果一直給他這樣鬧下去,我們的損失會越來越大,士氣也會迅速低落。畢竟他殺了我們十幾萬人,士兵們對他還是非常恐懼的。”
阿德拉姆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蘇克魯望了他一眼,眼神很複雜,有疑惑也有一點失望。圖盧勒的臉立刻就紅了,他垂下頭,有些不敢對視奧贊的目光。駱駝王暗暗竊喜,但又怕别人看見自己臉上的笑容,立刻低下頭,借着喝水掩飾。
“奧贊埃米爾,你有什麽建議嗎?”塔拉斯看到帳中的氣氛很尴尬,趕忙出言問道。
奧贊當然把各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裏,他微微笑了一下,對塔拉斯說道:“我看,我們還是集中主力,趁早奪下加西拉城。攻下加西拉,不僅可以解決糧食短缺問題,還可以緩解後方的補給壓力。首先自己要立于不敗之地,才可以打擊敵人。你認爲呢?”
塔拉斯捉着自己的短須,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倪海鐵騎不是一群狼,而是一群獅子。單以兵力來說,我們二十萬人的确可以和他的一萬五千鐵騎血戰一場,但我們的兵力至少折損一半不止。打賈兀沃義安的部隊,我們損失了七萬人,基本上是快二個士兵換一條敵人的性命。現在打九鈴兒,如果我們六七個士兵能夠換取倪海鐵騎軍一條性命,就要付出十萬人的代價。如此一來,加上攻城的損失,我們阿塞萊軍的兵力基本上就打完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老弱殘兵了。如果今年卡拉德宮廷再次集結幾萬人來打我們,我們怎麽辦?所以我同意奧贊埃米爾的想法,立即全力攻打加西拉。至于九鈴兒,我們總會有辦法收拾他的。親王和蘇克魯埃米爾,你們怎麽看?”
阿德拉姆和蘇克魯都沒有回答。
“怎麽九鈴兒軍一來,兩位就沒膽了。”古齊德氣憤地說道,“加西拉城内隻有五六千人,我們四十倍于敵人,完全可以迅速拿下。但是,沒有加西拉城做餌,九鈴兒的騎兵軍立即就會逃離。失去了這個機會,再想殲滅他們就很困難了。将來在戰場上,以他們的機動靈活,吃虧的肯定是我們,東征失敗就是個非常明顯的例子。如果奧贊埃米爾和塔拉斯埃米爾的部隊給九鈴兒軍突襲,你們有把握全身而退嗎?”
奧贊和塔拉斯面上神色一緊,沒有接腔。
“但是九鈴兒現在采取這種遊鬥騷擾戰術,一再襲擊我們的士兵,打擊我們的士氣,遲滞我們的進攻,就是不和我們正面作戰,我們就是想圍而殲之,也找不到機會啊。虎子,你可有什麽辦法?”駱駝王泰伊斯故作無奈地說道。
古齊德黑臉立刻苦惱地幹笑起來,“大師,你都沒有辦法,我就更不行了。不過,親王這次着意制造出消滅九鈴兒的機會非常難得,放棄了,真的太可惜。下次,也許就是九鈴兒圍殲我們了。”
大帳内陷入一片沉默。
“拿下賈邁耶城的時候,我曾向在座諸位解釋過這個計劃。今年我們的确可以不打加西拉,各種理由也多的很,但我們今年十分缺糧。如果我們打下加西拉,可以解決部隊和各地難民的糧食緊缺問題。”阿德拉姆開口說道:“但我們打加西拉,不可能一帆風順,因爲旁邊還有一隻虎視眈眈的九野人。所以我們才有這個一箭雙雕的計劃,這也是殲滅九鈴兒的最好時機。”
“我們立即拿下加西拉之後,就像虎子說的,九鈴兒跑了,将來我們會非常麻煩。塔拉斯的擔憂也不無道理,但蘇克魯爲了消滅騎兵做了不少準備,應該可以大量減少我們的傷亡。而且消滅了九鈴兒,艾及特地區就沒有官軍大部隊了,這樣我們可以喘息一段時間,大量征招人馬補充部隊。所以現在的問題不是打不打九鈴兒的問題,而是怎麽打九鈴兒的問題。希望大家不要論錯了話題。”
阿德拉姆說到後來口氣冷冰冰的了。
塔拉斯立即接上說道:“請親王明示。”
阿德拉姆嚴肅地望了大家一眼,冷峻地說道:“大家全力攻城,保持攻擊節奏,不要太猛,也不要太軟,要大量消耗守城的士兵。對于九鈴兒的騷擾戰術,大家不要過于理睬,大家佯裝麻痹,任其襲擊,但要日夜做好被九鈴兒主力大軍突襲的準備。隻要九鈴兒軍來襲,任何一部都要死死拖住他,等待大部隊趕到圍殲。一旦合圍,以蘇克魯的部隊主攻,其他部隊夾擊,務必要求全殲。”
奧贊突然問道:“最近沙塵越來越多,按往年推算,最近可能會爆發一場巨大的沙塵暴,那時我們怎麽辦?”
阿德拉姆大聲說道:“那時候第一個撤退的就是九鈴兒的騎兵。滿天沙塵裏,騎兵的視野和靈活性要大打折扣,他留在這裏,就是自取滅亡,所以九鈴兒會立即撤退。他跑了,我們這個計劃自然取消。我們立即攻城。加西拉城已經被我們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二十萬人同時攻打這樣一個城池,要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拿下。所以,隻要刮起沙塵暴,大家立即攻城,不要有任何猶豫,也不要再等我的命令。”
“都明白了?”阿德拉姆冷目四望,無人再出聲反對。
“親王,我們糧草終究不夠,待我們糧草完全短缺之時,我們還是要放棄圍殲九鈴兒的計劃,轉而攻城。”駱駝王望着阿德拉姆冷峻的面孔,毫無懼色地問道,“親王可以告訴我們,如果一直沒有沙塵暴的那天,我們哪一天攻城嗎?”
阿德拉姆冷笑一聲,“八天之後。”
這時古齊德忽然笑了起來,他大聲說道:“還有八天,現在我們看看誰的運氣最差,被九鈴兒看中的獵物一定要小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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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卡因爲不能騎馬,一直躺在裝運馬料的大車上跟随部隊行軍。九鈴兒因爲不太熟悉艾及特地區的情況,部隊駐紮下來以後,就叫沙卡一直待在中軍大帳内,幫助自己分析斥候送來的各類消息,研讨軍情。
九鈴兒丢下手上的筆,接過童仔遞過來的一塊幹餅,一邊用力啃着,一邊笑着說道:“這些大隊長們都幹得不錯,日夜輪班活動,阿德拉姆估計要氣瘋了。”
沙卡半躺着,面帶憂色,擔心地說道:“已經六天了,不知道加西拉城怎麽樣?”
童仔遞給沙卡一碗水,笑着說道:“阿德拉姆現在就怕我們跑了,想攻又不敢猛攻,肯定憋得難受。沙卡兄,加西拉城暫時應該沒有什麽事,估計芬裏爾大人正站在城樓上也盼着來一場巨大的沙塵暴。”
九鈴兒把手上那塊幹餅用力敲擊着案幾,發出清脆的“咚咚”聲,嘴裏大聲叫道:“老天顯靈啊,”
突然他腦海裏跳出一張絕美的面孔,冰露絕美的面容霎時就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好像就在他的眼前沖他甜甜地一笑。九鈴兒心裏頓時一痛,竟然再也喊不出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種消魂蝕骨的思念,在那一刻,竟然那樣的清晰,那樣的痛苦。
“大人……”
童仔突然發現九鈴兒神色異常,趕忙喊道:“大人,你怎麽了……”
沙卡也發現了,馬上緊張地問道:“有什麽不對嗎?大人,你發現敵人有什麽不對嗎?”
九鈴兒被幾人的大叫,換回了心神,他沖着幾人搖搖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躺到在褥子上,滿腦子都是冰露的笑容和淚水。九鈴兒突然知道,原來思念一個人,是這樣黯然傷神,不但渾身疲軟無力,濃濃地惆怅還像冰冷的水一樣浸濕了全身,侵人心魄地寒氣直往骨髓裏鑽去。九鈴兒就那樣想着,眼眶紅紅的,心裏酸酸的,時間不長竟然沉沉睡去。
索拉信掀起帳簾,大步走了進來。
童仔趕忙向他示意九鈴兒睡着了。
索拉信立即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坐下,小聲說道:“沙卡,好消息。”
沙卡趕忙問道:“快說,信哥,你快說。”
“宜安魉他們襲擊了阿塞萊軍的糧草大營,發現他們的糧食儲備已經非常少了。”
沙卡吃了一驚,立即問道:“獅子兄可把它們燒了?”
索拉信搖搖頭,沙卡長籲一口氣。
索拉信笑道:“沙卡,你不要小看獅子頭,他雖然殺氣騰騰一副心狠手辣的樣子,其實他人很好,也會打仗。萌貨非常欣賞他,認爲他頭腦冷靜,處事果斷,執行命令一絲不苟,對戰術的理解也很透徹。現在看來果然不假,面對堆積如山的糧食,他知道不燒,可見他對這場戰鬥的理解真的非常透徹。”
索拉信随即問童仔道:“童仔,你說說,獅子頭爲什麽不燒糧食?”
童仔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
沙卡笑着鼓勵道:“說說嘛。你讀書多,文采也好,還會音律,對兵法肯定也有涉獵。我看你這幾天對戰局分析的頭頭是道,一定有自己的看法。說說。”
童仔趕忙遞給索拉信一碗水,小聲說道:“燒了糧食,阿德拉姆立即就會放棄圍殲我們的計劃,轉而全力攻打加西拉。這個時候他對我們高度戒備,我們很難找到攻擊的機會。加西拉得不到我們的幫助,自然也就丢失了。”
“不燒他的糧食,繼續維持原狀,阿德拉姆肯定還是想着吃掉我們,他會繼續留着加西拉城引誘我們。加西拉城不破,我們就還有機會。大人已經說過許多次了,隻要來一次大沙塵暴,機會就來了。”
“在滿天的沙塵暴裏,騎兵完全不如步兵靈活,我們隻有撤回。阿塞萊軍看到我們撤走,隻好放棄誘擊我們的計劃,這個時候他們在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下,自然要全力攻城,要搶在下個月之前拿下加西拉。”
“機會就在沙塵暴最大的這幾個小時。我們飛速趕去,趁其不備,大舉突襲。阿塞萊軍措手不及,必定要抽調兵力阻擊我們,這樣攻城的力量就減弱了。城内芬裏爾大人得到我們的幫助可以堅持更長的時間。到了那個時候,阿塞萊軍不但要面對我們騎兵的糾纏攻擊,還要顧慮自己部隊的糧草即将告罄所帶來的危險,這時他們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撤退了。”
“但是督軍大人的這個計劃不确定因素太多,非常冒險。會不會真有史無前例的沙塵暴?什麽時候有這樣一個我們雙方都需要的沙塵暴?我們都是根據多年的慣例推測的,雖然最近風越來越大,但還是不可能真就如我們所願啊,還有,我們突然回頭襲擊,阿德拉姆會不會早有準備?芬裏爾大人能不能守住?如果加西拉城突然失守,我們能不能及時脫離戰場?如果阿德拉姆眼見攻城無望,轉而全力圍攻我們,我們能不能突圍?”
“大人爲了解救加西拉,爲了這非常渺茫的一線生機,而如此大膽,兵行險着,實在令人敬佩。”
沙卡和索拉信同時點頭,面顯贊許之色。
童仔臉紅紅的,小聲問道:“兩位兄長認爲我說的對嗎?”
索拉信和沙卡連連點頭。
沙卡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小聲贊道:“透徹,說得透徹。”
索拉信更是豎起大拇指道:“你這話基本上就是小萌貨的原話,還真是小瞧你。不過他就是一傻子,而且是個運氣不錯的傻子,所以他每次都能打赢,這次也不例外。現在就盼着這場沙塵暴。再有四天,如果如你所想,我們就赢定了。”
看到索拉信信心十足的樣子,童仔和沙卡互相望望,心中卻有些不安。
“冰露……,冰露……”睡夢中的九鈴兒突然叫了起來,随即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你們看,大人日夜操勞,還想冰的露水,當這裏是大草原啊?我去給他倒點水”童仔指着九鈴兒,笑着說道。
索拉信臉色一暗,伸手攔住了要站起來的童仔。
“那是一個女孩的名字。”索拉信突然對童仔和沙卡說道,“一個庫賽特人姑娘的名字。”
童仔和沙卡吃了一驚,回頭望着九鈴兒半天沒有做聲。
“她漂亮嗎?”童仔問道。
“她庫賽特最漂亮的姑娘,她有一頭烏黑飄逸的長發,一雙深邃蔚藍的眼睛。”索拉信愛惜的看着九鈴兒,緩緩說道。
童仔和沙卡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相信。
“你認識?”沙卡問道。
“親眼看見的?”童仔跟着問道。
“我不認識。”索拉信小聲說道,“但阿特佐和紅胡子都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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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的幾天内,九鈴兒的部下們更加大膽,甚至有點肆無忌憚地襲殺阿塞萊軍士兵。
宜安魉、大拇指、囧蛋、鹭飛水幾次率部沖營,士兵們呼嘯殺進,風卷殘雲一般又呼嘯殺去。但阿塞萊軍不理不睬,隻顧攻城,好像已經放棄了對他們反擊。
白天越來越熱,晚上卻也有了一絲絲涼意,風吹的越來越大,天空也一直灰蒙蒙,但完全看不出什麽滿天灰沙的樣子。
九鈴兒看到提紮走進來,氣往上撞,憤怒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幾,大聲吼道:“爲什麽?爲什麽還是沒有沙塵暴?”
提紮沒有理他,走到沙卡面前,小聲問了幾句。
“沒有糧食了?”沙卡小聲問道。
“沒有了,今天必須撤走,否則就要殺馬了。”提紮心情沉重地說道。
沙卡面顯悲痛之色,不再做聲。芬裏爾大人和六千名士兵沒有希望了,城内幾萬百姓也沒有希望了。艾及特地區軍隊一敗再敗,任九鈴兒如何厲害,也無力回天。雖然九鈴兒爲了那麽一線生機,爲了那麽短短的幾個小時,費盡了心計,做了詳盡的計劃和準備,想死中求生,力挽狂瀾,救出危在旦夕的加西拉城,但老天不助,徒呼奈何。
“大人,我們往哪裏撤?”提紮問道。
“向東,出加西拉東部山口。”
九鈴兒歎了一口氣,開始收拾案幾上的東西。
童仔大步走進來,躬身說道:“大人,各部都已按時歸營。”
九鈴兒頭都不擡,平靜地說道:“命令各部曲,立即向東撤退,撤出加西拉東部山口。”
童仔臉上閃過一絲無奈,躬身欲退。
“對了。”九鈴兒突然喊住他,大聲說道“命令部隊慢慢走,今天夜裏也不要紮營了,露天宿營。”
童仔,沙卡,提紮三人呆呆望着九鈴兒,覺得他簡直就是瘋了。他竟然讓戰士們露天宿營,瘋了。
九鈴兒盼望着老天出現奇迹。今天,還有今天晚上,是最後挽救加西拉城的機會。明天部隊就在百公裏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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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拉姆接過圖盧勒遞過來的文書看了一眼。然後他神色憂郁地放下,輕輕歎了一口氣。
“又是後方催糧嗎?”圖盧勒輕聲問道。
阿德拉姆默默地點點頭,心痛地說道:“我們儲備的糧食早就空了,許多地方都已經開始餓死人了。”
“明天我們攻城吧?”圖盧勒建議道,“蘇丹秘史已經幾次催糧,他那邊也非常困難。”
阿德拉姆低頭望向案幾上的地圖,憂心忡忡地說道:“等最後一批斥候回來,看看九鈴兒的部隊撤到什麽位置了。如果他的确已經撤到百公裏之外,明天我們就攻城。隻是九鈴兒不除,後患無窮啊。”
“親王,九鈴兒如果死了,白馬醫生,佐伊爾他們在候森富勒格是不是很危險?”圖盧勒看了阿德拉姆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如果……”
阿德拉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蘇丹秘史已經安排好了,他們很快就不是俘虜了。”
圖盧勒面色一變,驚訝地問道:“不是俘虜?那是什麽?”
随即他醒悟到這是阿塞萊軍的絕對機密,自己尚沒有資格知道這些,趕忙沖着阿德拉姆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連連搖手認錯道:“屬下失言,失言。親王,屬下失言了。”
阿德拉姆嚴厲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出言責怪他。但他指着地圖上的加西拉城歎了一口氣,遺憾地說道:“唉,九鈴兒怎麽都不上鈎,這個魚餌不香啊。”
圖盧勒膽怯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沒有沙塵暴助攻,這個魚餌怎麽聞都不香。”
“是啊……”阿德拉姆的幾個右手指頭輕輕地磕着案幾面子,若有所思地說道:“往年這個時候早就滿天黃沙了”
“親王,真要是來了沙塵暴,我們又要攻城,又要圍殲九鈴兒的騎兵大軍,部隊夠嗎?”圖盧勒輕輕問道。
阿德拉姆想了一下,說道:“即使他突圍了,還會剩下多少騎兵?”
圖盧勒搖搖頭,小聲說道:“我不熟悉騎兵作戰,也沒有和九鈴兒正面交鋒過,所以這個我也說不準。”
“你是不是在侯森富勒格戰場給他吓傻了,怎麽講話這麽沒有底氣?”阿德拉姆憤怒地輕輕拍了一下桌子,斥問道。
圖盧勒臉一紅,沒有做聲。
古齊德飛步跑進來,大聲叫道:“親王,斥候回報,九鈴兒主力軍今晚在距離我們五十多公裏外宿營了。明天就出加西拉東部山口了”
阿德拉姆看看古齊德黝黑的臉,問道:“外面風很大嗎?”
“很大。”古齊德拍了拍頭上的沙土,大聲叫道。
“傳令下去,明天全力攻打加西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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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裏爾推門走出屋子。
城樓上的風猛烈地吹動着矗立在高空中的大纛,凄厲的呼号聲令人毛骨悚然。城内一片漆黑。城外阿塞萊軍的大營裏,也是一片漆黑,隻有轅門附近的幾盞燈籠發出淡淡的紅光,随風左右晃動着。芬裏爾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憑空舒展開十指,稍稍活動了一下雙手。
九鈴兒的勇猛和無畏深深地感動了這位老人。十天了。他帶着部隊像一群兇猛地野狼,日夜飛奔在加西拉城的周圍,耐心而細緻地尋找着阿塞萊軍的破綻,準備給他們緻命地一擊,解救被圍的加西拉城。一個年輕的武夫尚能堅韌不拔地爲了一個未知的可能,爲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一線生機而頑強的努力着始終沒有放棄,自己又怎能甘落人後,輕言放棄。有希望就去争取,锲而不舍地去争取,奇迹也許就能發生。打赢了,一定要見見他,請他喝頓酒,聊聊戰勝阿德拉姆的艱辛和驚險。一個流落庫賽特的奴隸,都有這種本事,可見我卡拉德國運的興旺。一個溫吉德,一個阿德拉姆就能颠覆我卡拉德帝國數百年的江山?笑話!
突然,他一動不動,緩緩擡頭望向漆黑的夜空,随即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狂吼起來:“擂鼓…敵軍攻城啦…”
戰鼓聲霎時間打破了黑暗的甯靜,響徹了整個加西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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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呼嘯,飛沙走石,滿天沙塵像恐怖的海嘯黑壓壓的從天邊死死的壓了過來,黯淡無光,陰森恐怖,宛如末日一般。
阿德拉姆一躍而起,飛一般跑出大帳。阿德拉姆被狂風吹的差點沒站穩。
黑夜裏,加西拉城上戰鼓雷鳴,火光沖天。
“親王,沙塵暴來了,還是夜間來的,真是史無前例啊。”古齊德和圖盧勒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阿德拉姆死死的盯着高大的加西拉城牆。
“虎子,帶最精銳部隊上去吧,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東城門。”阿德拉姆大聲說道。
古齊德屈身行禮,然後飛一般地跑向了人喊馬嘶的黑夜裏。
阿德拉姆負手望天,久久不語。圖盧勒站在一側,低頭不語。
“九鈴兒此時在幹什麽,你知道嗎?”
圖盧勒苦笑一下。在東土戰場,他自始至終都窩在底比斯山口,什麽戰都沒撈到。後來跑到坦努姆城,還是一戰未打,就被人家當戰俘放了回來。窩囊。想想他都窩囊。現在親王問他這個問題,他怎麽知道。他沒有吱聲。
“如果你是九鈴兒,現在你怎麽辦?”阿德拉姆突然轉身面對着他,嚴肅地問道。
圖盧勒本能地後退了一步,想都沒想大聲喊道:“奔襲,連夜奔襲,必殺的一擊。”
阿德拉姆眉毛一挑,雙眼頓時掠過一絲殺氣。奔襲,九鈴兒的騎兵戰術主要就是奔襲,連續奔襲。今夜,這麽好的機會他豈能放過。
圖盧勒看到阿德拉姆臉上的殺氣,心裏一顫,頓時明白了阿德拉姆的心思,他立即大聲叫起來:“親王,我們要攻城,要攻城啊。我們要糧食。魚肉和熊掌豈能兼而得之。親王,如果我們的主力全部投到殲滅九鈴兒軍的戰場上,其他部隊勢必難以在明天天黑之前拿下加西拉城。明晚一過,遍地黃沙寸步難行,後天我們更沒法攻城了。親王,沒有糧食,今年我們至少要餓死十幾萬人。親王…親王…”
阿德拉姆殺氣騰騰地望了他一樣,怒哼一聲,轉身大步向大帳走去。
圖盧勒急忙跟上,繼續勸道:“親王,将來一定有比這次更好的機會殲滅九鈴兒。親王,親王,我們打仗都是爲了讓百姓能夠吃飽穿暖,讓他們能夠好好活着,他們都餓死了,病死了,我們還打什麽戰?爲誰打仗?親王……”
阿德拉姆猛然轉身,他怒氣沖天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對着圖盧勒大聲吼道:“我難道是爲了自己打仗嗎?我難道希望百姓餓死嗎?我難道是爲了給大蘇丹報仇嗎?泰伊斯和我血海深仇,我有背後算計過他嗎?我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爲了阿塞萊,你說!你說給我聽聽!你知道當時侯森富勒格的形勢有多好嗎?但是九鈴兒一到,所有的事情都變了,全部都變了。”
阿德拉姆激動地揮舞着雙手,面目獰猙,雙眼圓睜,他狂暴地吼叫道:“你說,我是傻子嗎?我不會打仗嗎?毒蠍子不會打仗嗎?白馬醫生不會打仗嗎?但是我們十八萬人轉眼間就沒有了,這難道都是我們不會打仗嗎?”
“今天不把九鈴兒滅掉,不出幾個月,整個艾及特地區就不會再有阿塞萊軍了,沒有了阿塞萊軍,死多少百姓都是死,誰會關心?誰會理睬?”
阿德拉姆扯着嗓子,聲嘶力竭地叫起來:“先有加利厄斯,後有九鈴兒,這是天要滅我阿塞萊,天要滅我阿塞萊啦!”
阿德拉姆擡頭向天,高舉雙手,縱聲大叫:“大蘇丹啊,你在天之靈睜開眼睛看一看,我要怎麽做!你告訴我!”
圖盧勒被阿德拉姆的暴虐完全驚呆了,他駭然後退,目瞪口呆。親王的心思不是九鈴兒,不是加西拉城,也不是糧食,而是阿塞萊軍的将來,天下百姓的将來,圖盧勒拜服于地。
“親王……”
圖盧勒心如刀絞,他跪倒地上,一把抱住阿德拉姆的大腿,失聲痛哭起來:“親王……”
阿德拉姆漸漸平靜下來。他輕輕撫摩着圖盧勒的頭,平靜地說道:“不要哭了。去告訴蘇克魯,部隊主力向東門靠攏,以一部人馬攻城即可。九鈴兒要是回頭突襲,主攻方向一定是東門。我親自去見泰伊斯一趟,再去西門和奧贊賢侄也說點私事。你回去幫助虎子全力攻城,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攻城。”
“親王,你什麽時候回來?”
“九鈴兒被圍之後,我就回來,我要親自攻上加西拉城,親手殺死芬裏爾。大蘇丹被他剖棺戮屍,我要将他挫骨揚灰,爲大蘇丹他老人家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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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拉城的夜空被點燃了,火光映透了半邊天,隆隆的戰鼓聲像驚雷一樣,回蕩在漆黑的夜裏,喊殺聲迅速打破了黑夜的甯靜。
奧贊的部隊剛剛進攻不到一個多小時就完全撤了下來。
阿德拉姆和奧贊并肩站在黑夜裏,看着阿塞萊軍士兵整齊有序地向東門開撥。
“親王,看樣子我的運氣非常好,有幸成爲九鈴兒的襲擊對像。”奧贊笑着說道。
阿德拉姆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向東撤,回頭之後自然奔襲東門。殲滅了九鈴兒,你就是阿塞萊軍最大的功臣。”
奧贊看了一眼阿德拉姆,擔心地說道:“九鈴兒來勢兇猛,我的部隊單獨對付他,估計要遭到重創。如果部隊受損嚴重,我們很難合圍,怎麽辦?”
“不會的。”阿德拉姆自信地說道:“你的部隊探出右手,蘇克魯的部隊伸出左手,肯定能合圍。怎麽?你擔心部隊的損失?”
奧贊沒有做聲。
“此戰過後,艾及特地區将暫時沒有任何抵抗力量。你的部隊直接進入撒納拉發展,戰利品全部歸你自由分配,你看如何?撒納拉是艾及特最富裕的一個地區,繳獲的财物很輕易就能補償你的損失。”阿德拉姆平靜地說道。
奧贊英俊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他驚訝地問道:“親王,這是你對我的獎賞?”
阿德拉姆點點頭。
“蘇克魯呢?蘇克魯去古亞茲嗎?”奧贊又問道。
“他留在胡比亞。”阿德拉姆說道,“塔拉斯攻擊古亞茲。”
奧贊遲疑了一下,問道:“親王,那泰伊斯大師……”
“打下加西拉,消滅九鈴兒後,我立即讓出阿塞萊軍統帥的位子。”阿德拉姆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緩緩說道。
奧贊大吃一驚,問道:“是蘇克魯嗎?你讓蘇克魯坐阿塞萊軍統帥的位子嗎?親王,他不是你親身骨肉,你這麽做,會遭到許多首領的反對,大家會帶着部隊離開的。”
阿德拉姆皺着眉頭,望着激動的奧贊說道:“奧贊,你……”
“如果他是你的親生兒子,繼承阿塞萊軍統帥的位子,自然無可非議,但他不是……”
“奧贊,你和蘇克魯是兄弟…生死兄弟…”阿德拉姆失望地說道。
“親王,你誤會了。”奧贊急忙解釋道:“我和蘇克魯是兄弟,我肯定會支持他。但是,泰伊斯大師,還有塔拉斯,圖盧勒,古齊德他們能答應嗎?”
阿德拉姆問道:“那你可有辦法?”
奧贊搖搖頭,半天才說道:“親王爲什麽要這麽做?蘇克魯的威信和能力都還不夠服衆。親王爲什麽好好的不幹了?”
“我爲什麽不幹了,你們都知道。”阿德拉姆冷冷一笑道,“蘇克魯的威信和能力不夠,肯定不能做阿塞萊軍的統帥。”
奧贊又吃了一驚,“親王,你……你什麽意思,不是蘇克魯嗎?是誰?”
他想起自己那天和蘇克魯下棋時,自己曾經提到這事。但蘇克魯目瞪口呆,好像完全不知道的樣子。原來他真的不知道。
“泰伊斯。”阿德拉姆一字一句地說道。
奧贊頓時洩氣地一甩頭,忿忿不平的大聲說道:“他…親王…他殺了薩蘭家族的尼姆爾,他……”
阿德拉姆沖他揮揮手,意思叫他不要說了。“你和蘇克魯的十四萬部隊負責圍殲九鈴兒,圖盧勒,虎子的部隊已經向西門移動過來,配合泰伊斯大師和塔拉斯負責攻城。”
阿德拉姆不容置疑地大聲說道,“這一戰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阿塞萊軍的未來,其重要性你們都知道。”
“親王……”奧贊還想說什麽,但看到阿德拉姆那張堅毅的臉,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阿德拉姆爲了打赢這一戰,爲了激勵部下奮勇作戰,甚至連阿塞萊軍統帥的位子都不要了。
如今賈兀沃義安死了,隻要再把芬裏爾,九鈴兒殺了,把帝國在此的主力軍殲滅了,奪取整個艾及特地區将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占據了艾及特地區,将得到了大量的财物和喘息的時間,當今天下還有誰能夠戰勝阿塞萊軍?阿德拉姆的血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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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裏爾坐在城門樓裏,給宮廷寫文書。
城牆上,猛烈的戰鼓聲,瘋狂的叫喊聲,激烈的厮殺聲穿透門窗,清晰地傳到芬裏爾的耳中。他像沒有聽到一樣,端坐在案台後面,全神貫注地寫着。艾及特地區戰場的危急和慘烈必須要如實上報。宮廷必須要派援兵,必須要撥款赈災,必須要重賞前線将士,否則艾及特地區阿塞萊叛軍将愈演愈烈,終成不可收拾之局面。
文書部屬官安迪·托德推門急步走了進來。
芬裏爾聞聲擡頭看去。
“老師,南門阿塞萊軍突然撤了下去。”
芬裏爾笑了起來,九鈴兒發威了。
“東城牆留五百人看守,其餘士兵全部抽調到西門和北門。”芬裏爾大聲說道。
安迪·托德神色緊張地說道:“老師,不會是阿塞萊軍耍什麽詭計吧?”
芬裏爾若無其事,低下頭繼續寫着,一邊沖他搖搖手說道:“決無可能,立即照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