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九鈴兒望着洶湧奔騰的河水,耳邊聽着河水奔雷般的轟鳴聲,心急如焚。

雨時大時小,依舊下個不停。

白鹭部落的士兵對科斯昂河地形的熟悉超過了九鈴兒的想像。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在山林間飛速行走,終于在中午之前趕到了河邊。然而,河水已經上漲,他們錯過了涉水過河的最佳時機。士兵們聚集在河邊,望水興歎。不久,河水開始暴漲。

傍晚時分,山洪終于暴發。其驚天動地,摧枯拉朽之勢,令人瞠目結舌。

就在這時,鹭騰飛秘密安排在科斯昂河沿岸的斥候暗樁傳來了消息。這批人是鹭騰飛在撤出科斯昂河時留下的,他們一直在給鹭騰飛提供着最新的情報。

三十公裏外發現了庫賽特人的補給車隊。車隊龐大,牛羊上萬,有兩千多名士兵護送。如果加上車隊的馬夫和雜役,也有三四千人。

真是幸運。部隊剛剛趕到科斯昂河,就傳來了敵人補給的消息,好像冥冥之中有老天相助一般。大家都非常興奮。

九鈴兒随即召集大家商議應對的辦法。結果一籌莫展,竟然找不到半個消滅這支車隊的辦法。大家無計可施,滿腔的熱情頓時涼了半截。因爲山洪暴發,部隊一時間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地點渡河。即使過了河,敵人的部隊人數比自己這支部隊還多,圍殲自然不成。而且這一路上沒有險要地勢,伏擊找不到地點。

九鈴兒讓大家再召集下級軍官議一議,自己一個人走到河邊,默默地看着奔騰的河水,想着心事。

“大人……”鹭飛水怕他出什麽事,和列吒兩人跟了上來。

“去年,我在厄佩提斯大山裏,被色布柬苦苦追殺,最後和他一起墜落懸崖。當時也是山洪暴發,水位暴漲。我差一點就被淹死了。幸好我抓到一棵歪脖子樹,僥幸留得一條性命。”

“大人好運氣。”鹭飛水笑着說道,“科斯昂河可要要窄得多,水流湍急。它一路飛奔,由此向東,七拐八拐,直奔可薩海而去(塔倪西斯湖倪湖也叫倪海、倪湖、可薩海)。大人若由此掉下去,恐怕我們到可薩海裏才能找到你。”

九鈴兒和列吒大笑起來。

“一路上沒有好一點的淺河灘塗什麽的嗎?到倪湖太遠了,我早就死絕了。”

“我們這裏是一個大陡彎,往下七八公裏還有一個。那地方經過好幾代人的努力,終于修了一個小堤壩,但隻要是長一點的雨季還是要決口,所以當地人都叫它鬼張口。當初我們白鹭部落遷到這裏,年年都要遭受洪澇。堤壩一旦決口,滔滔洪水一瀉而下,連綿上百裏,幾乎淹沒了整個厄毗諾薩地區。每年發大水都要死許多人,百姓們生活困苦。後來當地百姓在幾任市政官的帶領下,年年上堤修建加固,修修停停,停停修修,十幾年了,至今尚未全部完工。”

“那像今天這樣的大水,鬼張口會決堤嗎?”九鈴兒問道。

“這樣的大雨如果下兩天,就是不決口,那段堤壩估計也要倒了。”鹭飛水苦笑着說道,“不過,決口了也沒有關系。今年大家爲了避禍,都四處逃散去了,很大一部分跟着我們逃進了塔農大山裏。就是淹,也是淹死庫賽特人。”

鹭飛水突然眼睛一亮,狂叫起來:“有了,我們可以掘開鬼張口,淹死庫賽特人。”

九鈴兒頓時目瞪口呆。

第二天,大雨如注,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上午,厄毗諾薩城外,鹭騰飛的三千人馬閑來無事,在大雨裏展開了賽馬比賽。

中午,厄毗諾薩小鎮,一千五百名庫賽特士兵出城往東,接應從泰佩斯趕來的補給車隊。

下午,阿瓦辛頓小鎮的一千名庫賽特士兵也趕到,他們和車隊一起護衛着補給車隊艱難西行。

幾乎在同一時間,厄毗諾薩城裏,庫賽特人突然打開了南城門,三千名士兵在色布韬的帶領下,昂然走出厄毗諾薩城。

正在西城門賽馬的鹭騰飛大驚,慌忙帶着部隊快速遁去。

色布韬接到消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随即他命令色布貉帶着本部一千人馬,自己率領兩千騎兵不慌不忙向厄毗諾薩小鎮方向行去。

下午晚些時候,補給車隊在三千騎兵的護送下,浩浩蕩蕩接近厄毗諾薩小鎮。傍晚,雨勢漸小,逐漸停止。

就在這時,鬼張口方向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斥候很快傳來消息:鬼張口決堤,補給車隊盡數被滔天的洪水沖走。

色布韬突然接到消息,胸口如遭雷擊,一時間頭暈目旋,幾乎不能呼吸,差一點從馬上栽了下來。

“大人……”侍衛們大驚失色,手忙腳亂的将他從戰馬上扶了下來。

色布韬勉強穩住心神,指着傳令兵,顫抖着聲音說道:“立即趕到周邊幾個小鎮,命令所有部隊,抛棄一切辎重,連夜啓程趕到厄毗諾薩城。”

“快馬趕到安普雷拉城,告訴大人,鬼張口決堤了,我軍所有補給全部失去。”

“我們立即趕到沙佩什特九鈴兒,準備撤退。”

半夜裏,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起來,好像誰在哭泣一樣,幽怨而悲傷。

九鈴兒的部隊緊緊跟在從阿瓦辛頓小鎮撤退的庫賽特士兵後面,飛速追趕。戰馬狂奔在泥濘的路上,濺起滿天的黑泥,奔雷一般的馬蹄聲響徹了漆黑的夜空。馬背上的騎士一個個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巴,融在黑夜裏,就像幽靈一般。

“大人,部隊右側有大隊騎兵出現。”一個斥候突然從黑夜裏冒了出來,迎着九鈴兒高聲大叫。

九鈴兒望着小雨朦朦的黑夜,對着斥候喊了一嗓子:“再探。”

九鈴兒回頭對号角兵喊道:“命令部隊,小心戒備,全速前進。”

鹭騰飛的部隊從半夜開始,就跟上了從羅卡那小鎮緊急撤出的幾百名庫賽特士兵。他們實在不明白,敵人爲什麽突然沒命一般奔向沙佩什特。他和紅胡子阿蘭分成前後兩軍,他領白鹭部落的士兵在前面,紅胡子阿蘭統率卡拉德軍騎兵在後面策應,預防被敵人伏擊。

下半夜,他接到斥候彙報,得知與自己平行方向有軍隊在行軍,吃了一驚,趕忙帶領部隊偏離大道,小心前進。

黎明時分,兩支部隊幾乎同時發現對方,原來是自己人,虛驚一場。

鹭騰飛看到一身泥水,滿臉烏漆嘛黑的九鈴兒,不禁失聲大笑了起來。

“大首領,羅卡那小鎮的敵人也撤退了嗎?”九鈴兒一面催馬猛跑,一面大聲問道。

“是的,敵人突然棄城而逃。我們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還是追了下來。大人,你怎麽在這裏出現了?敵情有變化嗎?”

“我們反敗爲勝了。他媽的,真是奇迹,你相信嗎?”九鈴兒興奮的大聲叫道。

鹭騰飛心裏一陣狂喜,他猛抽戰馬一鞭,奮力趕上九鈴兒,幾乎是吼着說道:“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事?”

“鬼張口決堤了。洪水一瀉而下,把敵人的全部補給沖了個一幹二淨。”

鹭騰飛瞪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卧槽!鬼張口堤破了……?”

突然他咆哮了起來:“媽的!是不是你派人挖的?”

九鈴兒看着他憤怒的雙眼圓圓的像牛眼睛一樣,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吓了一跳,本能的連連搖頭。

“那道堤壩我們花了十幾年的功夫,投入了大量的财物,好不容易才修好,抵擋一般的洪水絕對不成問題,怎麽可能會倒?才下了兩天不到的雨,會有多大的山洪,怎麽可能會沖倒?”

九鈴兒心虛,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不敢做聲,隻顧低頭猛跑。

鹭騰飛和他的父親,父子兩代人帶領族人和科斯昂河附近的百姓,在當地官員的支持下,曆經千般辛苦,萬般磨難,終于在鬼張口修成了一條堅固的大堤。那裏有他們的血汗和希望。沒有想到還沒用上幾年,就又化作了一場泡影。大堤的倒塌對鹭騰飛的刺激好像遠遠大于打敗敵人。

鹭騰飛吼了兩嗓子,随即感覺到自己的失态。但他心裏的喜悅已經被大堤的倒塌沖得一幹二淨。他心痛,失望,甚至有點沮喪。

但戰士們,無論是納察罕人,還是卡拉德人,都在黎明的雨幕裏,瘋狂地催打着坐騎,用盡全身力氣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慶祝這突然降臨的,不可思議的勝利。

鹭騰飛看到了赫居。“鬼張口大堤決口是不是你們幹的好事?”

鹭騰飛惡狠狠地望着他,咬牙切齒。

赫居爲難地點點頭。“大人,你冷靜一點。庫賽特人占據了我們的家園,如果不趕走他們,我們的日子怎麽過?堤壩壞了我們可以修,但家園沒了,我們到哪裏去?一年四季躲在山裏嗎?”

鹭騰飛痛苦地叫起來:“爲了修那條堤壩,十幾年來族内死了好幾百人,連我父親都死在堤壩上,你們……”

赫居望望四周歡呼的人群,大聲叫道:“大人,我們從科斯昂河逃進塔農群山,不也死了幾百人嗎?不要生氣了,所有的仇恨我們都應該從色布人身上找回來。色布刺失敗了,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到科斯昂河,難道你不高興嗎?”

鹭騰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高興不起來,雖然他知道破堤也是無奈之舉,打敗庫賽特人比什麽都重要,但他就是舍不得那條堤壩。他對它有感情。

“鹭飛水在哪?”鹭騰飛問道,随即他醒悟過來:“是他帶人去刨了鬼張口大堤的吧?”

赫居一臉的苦笑。

“主意也是他出的是吧?這個雜種!,回頭我剝了他的皮。”他無處發洩,隻好猛抽了戰馬幾鞭,回頭高吼:“沖啊!。殺光庫賽特人。”

鹭飛水一連打了十幾個噴嚏。他和三百多名士兵躲在鬼張口附近的小山上,飽受風吹雨打,冷得直哆嗦。前面是一望無際的水澤,白茫茫的一片。從缺口處傳來的巨大水流聲隐約可聞。

“小王,這場大水兩三天差不多能退淨吧?”一個百夫長坐在鹭飛水的旁邊,懶洋洋地問道。

“如果今天不繼續下雨,估計差不多。希望庫賽特人還能留點東西給我們。”鹭飛水笑嘻嘻地說道。

那名百夫長不由地樂了。“你做夢吧。這麽大的水,地勢落差又大,水流湍急,還能留下什麽?牛還是羊?”

“不過這大堤破了,今年要花不少力氣修了。”鹭飛水立即就換上了一副苦瓜臉。

“你說大人會不會爲了這件事找我算帳?”

“當然。你等着挨鞭子吧,又粗又大的鞭子。哈哈!”那名百夫長心災樂禍地笑道。

色布刺一個人坐在大帳内正在享受豐盛的早餐。突然,色布晦一身雨水沖了進來。

色布刺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他不喜歡自己在吃飯的時候受到打擾,更不喜歡自己的部下未經禀告就闖進他的大帳。他冷冷地瞅着色布晦,等着他說話。

“鬼張口決堤了。”色布晦驚慌地幾乎是喊着說道。色布刺面無表情,神色冷峻地盯着色布晦,慢慢吞下嘴裏的牛肉,伸手去拿幾上裝着馬奶的金碗。

“色布韬派人傳來消息,昨天科斯昂河山洪暴發,鬼張口決堤,洪水一瀉而下。我們的牛羊,戰馬精料,辎重還沒趕到厄毗諾薩小鎮就全部被洪水沖走,三千多士兵,一千多馬夫雜役,蹤迹全無,估計也被洪水卷走,生還渺茫。”

色布刺臉上的肌肉神經質地抽搐了幾下。他就像沒有聽到似的,一口喝掉金碗中的馬奶,然後緩緩放下手上的金碗。

“大人,我們立即撤兵吧。軍中尚餘三日口糧。遲恐軍心大亂,不戰自潰啊。”

色布刺突然站起,憤怒地大吼一聲,雙手抓起木幾,狠狠地砸向地面。

“咔喳”一聲,木幾從中折斷,幾上的木盤,金碗淩空飛起,甩落到大帳四處,食物撒滿了一地。色布刺猶不解氣,奮力一腳踢向地上折斷的木幾。兩截木幾飛射而出,碰到結實的牛皮帳篷上,墜落地面。

色布晦似乎非常熟悉色布刺的脾性,默默地站在一旁,任由他發洩心裏的怒火。

“怎麽會變成這樣?”色布刺怒氣沖天地叫道。

“科斯昂河下遊的水勢如何?”色布刺稍微平靜了一下情緒,轉頭問道。

“據斥候來報,水位暴漲,已經沒有辦法涉水過河。留在幾個小鎮部隊估計很難全身而退。”

色布刺氣得再次大叫一聲。一場大雨,僅僅因爲一場大雨,一支強大的軍隊竟然落到如此慘敗的境地。足夠大軍人馬吃半個多月的牛羊沒了,武器補給沒了,運送補給的部隊被水沖走了,留守厄毗諾薩地區的部隊,加上前幾日趕回去的一千多人,總共五千多人被困在洪水裏,随時處在斷糧被圍的危險之中。唾手可得的勝利就這樣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奪走了。

色布刺彎腰撿起地上的金碗,歎了一口氣。

上午,九鈴兒率領五千大軍很快追上了科斯昂河邊的色布韬。部隊不待休息,立即列成沖鋒陣列,準備随時對河邊的敵人發動攻擊。

色布韬利用科斯昂河河堤,背靠科斯昂河,組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防禦陣地。河面上幾隻特别小的牛皮劃子在兩岸來回穿梭,一隻小劃子一次隻能運兩個人。這些小劃子本來是斥候隊執行任務時用的,現在卻拿來做逃命的工具,也算是聊勝于無吧。

九鈴兒驅馬走到敵人長箭射程之外的地方,仔細觀察了一下庫賽特人的布陣。然後帶着列吒和幾個侍衛跑回自己的陣前,用牛角号招來各部的軍官。

鹭騰飛看到九鈴兒鎮定自若,胸有成竹,非常老道娴熟的派兵布陣,心裏暗暗欽佩。自己雖然做白鹭部落的首領已經有四五年了,但論到帶兵打仗,自己在次數和規模上和這個傳奇般的小野人差距太遠。

鹭騰飛知道九鈴兒參加過幾次上萬人規模的大戰,其中白馬屯大戰,科瑞尼亞要塞大戰,前不久的俄德律薩大戰都是的。參加這種規模的戰鬥,可以幫助一個戰士積累豐富的戰鬥經驗,迅速提高戰鬥素養和心理素質。大規模戰役和小隊人馬鬥毆逞勇是不一樣的。經曆過大規模戰役的士兵和将領對戰役和戰鬥的理解會遠遠超過隻參加過一般戰鬥的人。一般來說爲将者都期盼自己有就會參加這種大規模的戰役,以此來提高自己的軍事指揮能力,但許多人終其一生都難碰到一次。九鈴兒卻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内連續經曆三次,實在讓人羨慕。

“明天還會下雨嗎?”九鈴兒看幾個聯隊長和白鹭部落的赫居與兩個千夫長都匆匆趕來後,笑着問道。“天上的烏雲正在逐漸散去,雖然沒有太陽,但也不至于再下暴雨吧!再下我都快變成水王八了”。

大家哄堂大笑。笑聲立即驅散了壓在各人心頭上的緊張。

“明後天大概都不會下雨了。科斯昂河的水位應該在兩三天後迅速降下。我們若想吃掉色布韬,必須就在這兩天。”鹭騰飛大聲說道。

“色布韬從軍幾十年,能征慣戰。他今天背靠科斯昂河,擺下這麽個半圓形防禦陣勢,想必就是要死守,堅持到河水下降後涉水而逃。強攻之下,我軍傷亡一定很大。”羽誓緩緩說道。

“聯隊長大人這麽說,莫非有什麽妙計?”鹭騰飛立即問道。他知道面對一班窮途末路的敵人,強攻肯定損失巨大。他也不願意自己的部下死傷太多。

羽誓搖搖頭,望向九鈴兒。

“色布韬以長矛兵密集布陣在最外側,以此來對付我軍的沖擊。半圓陣的兩側是弓箭兵,幫助長矛兵防守。圈内是伺機進行反沖擊的鐵騎。這種鐵桶一樣的陣勢最是難攻,尤其他們還不需要防備背後,他們隻有全神貫注對付前方就行了。”

“如果我軍強攻,恐怕他們沒有死絕,我們就已經死光了。”九鈴兒輕松地笑着說道。

大家的臉上神色凝重,都不解地望着九鈴兒。看他那個樣子,好像不打了似的。

“我們不打了。”九鈴兒果然如是說道。

大家一片嘩然。雖然打起來之後部隊損失可能要大一些,但放着眼前的一大砣敵人不打,未免太沒有道理了。

“大人……”鹭騰飛十分生氣地喊道。

九鈴兒一面笑着,一面示意大家不要嚷嚷。

“我軍連日在雨水中往來奔波,十分疲憊,的确不宜作戰。而且我們輕裝簡從,沒有充足的口糧,沒有足夠的箭枝,在人數上不占優勢,根本不具備攻堅戰的能力。所以這一戰,我們不打。色布韬的部隊一直呆在城裏,昨天下午才開始活動,他們的體力比我們好,口糧比我們的足,又占據了有利地形,而且他們的士兵都知道此戰關系生死存亡,其鬥志又旺。權衡之下,不打爲好。真要打起來,不小心讓敵人翻了盤,那就贻笑天下了。”

“大人莫非另有殲敵妙計?”裏宋問道。

九鈴兒搖搖頭。“敵人所有的補給已經被大水沖走,其主力部隊得到消息後,必然以最快速度從安普雷拉城撤走。色布韬的部隊因爲不能過河,被困在這裏。他們前有大河,後有追兵,外援斷絕,糧草即将耗盡,在這種情況下,其士氣必然低落。但他們還有一個希望,那就是兩三天後,科斯昂河水位下降,他們可以趁機逃脫。”

“我們若想将他們全部殲滅,隻要徹底斷絕他們的這個希望就可以了。”

“怎麽斷?”阿特佐随即問道。

“你可以想一想?”九鈴兒笑着說道,“想想看,用什麽辦法最好?”

“盼望老天下雨肯定是不可能。”阿特佐遲疑着說道,“如果對岸有一支我們的部隊就好了。”

“說得對。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對岸出現我們的部隊,徹底斷絕敵人過河逃竄的念頭。”

“敵人不能過河,我們又有什麽辦法能過河?”紅胡子阿蘭沮喪地說道。

“小信不在,莫非大人讓他到搬援軍去了。”烏爾罩突然大聲問道。

“對。你這麽快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厲害。色布刺隻要接到補給失去的消息,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内撤退,半點都不會耽擱。這個時候,時間比性命都重要。提提脫兒随即就會跟着撤走。今天晚些時候安普雷拉城下不會再有敵人了。隻要安普雷拉城守軍出動一千人連夜行軍趕到這裏,色布韬和他的五千士兵除了投降别無他途。”九鈴兒雙手一拍,沖着鹭騰飛笑道:“大首領現在可放心了?”

“庫賽特人兇悍,他們如果一定要突圍呢?”鹭騰飛立即問道。

“如果我們有一萬人,你認爲色布韬還會強行突圍嗎?”九鈴兒問道。

“一萬人?”鹭騰飛驚訝了,“你們還有援軍?”

九鈴兒大笑起來。

色布刺的大軍來的時候浩浩蕩蕩,狼狽不堪,走的時候卻像一陣風似的,迅速快捷,悄無聲息。

提脫得到色布晦送來的消息後,臉上的表情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難過的幾乎要抽自己幾個嘴巴。他一直以爲自己很聰明,從來不做吃虧的事。沒想到這次虧吃大了。天上下了兩天雨,自己就虧了個血本無歸。這次他偷偷跑出來,說服了馬凱布好幾個部落首領共同出兵,聯合拓土部落的軍隊入侵卡拉德帝國。原先以爲能賺個飽,沒想到一場大雨,一場洪水,将所有的美夢都擊了個粉碎。

“是真的嗎?”他環顧圍在四周的手下,苦笑着問道。

“大人不必在意勝負。老天不幫忙,誰都無能爲力。一路上我們勢如破竹,攻城拔寨,繳獲的戰利品頗爲豐厚,補償這次部隊的損失還是綽綽有餘的。這次卡拉德人得天相助,僥幸保得安普雷拉。下次,他們不會再有這麽好的機會了。”遄結站在他身後,小聲勸慰道。

提提脫兒不甘心自己就這樣雙手空空而回。他想起出兵前幾個長輩那雙鄙視自己的眼睛,心裏就冒火。就這樣回去,自己肯定要遭到他們的責難。他很想坐上馬凱布的大那顔的位子統禦馬凱布,但沒有蒙楚格的信任,沒有顯赫的戰功,沒有強大的實力,這個的位子怎麽坐得上去?他這次出兵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借助色布刺的手消滅白鹭部落,殺了白鹭部落的鹭騰飛,這家夥一直擋在自己西進的路上甚是煩人。但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看到氣勢洶洶的卡拉德軍和納察罕人突然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色布韬和幾個手下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大人,對面是野人九鈴兒的旗号,我們小心他使詐?”色布貉指着遠處逐漸消失的戰旗,大聲說道。

九鈴兒的悍勇,對拓土部落的人來說,是個揮之不去的陰影。部落三位首領的性命,先後葬送在他的手上,其中還包括一位名震庫賽特的勇士色布鴻。

“他的人數和我們相當。他攻我守,他要吃虧的。現在他率部退下,意圖壓制我們,給我們的士兵制造壓力和恐慌。”色布韬搖搖頭,低聲說道,“他很聰明,是個難纏的對手。”

“我們能逃出去嗎?”色布貉遲疑着,輕聲問道。他是色布刺的侄子,非常年輕。

色布韬看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

“我們要想平安回去,需要三個條件。一是老天幫忙,不要再下雨了,河水的水位在三天内降下來。我們撤退地匆忙,除了常備的幹糧,沒有其他糧食。三天後我們若能成功渡河,一路上也要殺馬充饑。二是這幾天希望卡拉德軍不要有援軍趕來。如果他們有足夠的人馬,完全可以發動攻勢擊敗我們。我們背靠科斯昂河,雖然防守還行,但我們沒有回旋一點餘地,戰敗是遲早的事。第三……”

色布韬慢慢轉過身軀,指着科斯昂河對岸,苦笑道:“如果對岸再被敵人大軍占據,我們就徹底完了。”

色布貉心情沉重,望着渾濁的河水,久久無語。

下午,色布刺派來的斥候在對岸射來一封信,色布韬看過之後,随手丢進了河裏。

“大人有什麽口信?”色布貉跟在他後面,小心翼翼地問道。

色布韬苦笑。“主力攻城大軍已經開始撤退。我們隻能自生自滅,自求多福了。”

“大人,我們可以殺出包圍,一路向南,再繞道馬凱布。雖然路途遙遠,但比守在這彈丸之地要強。”一個色布韬的手下突然提議道。

“部隊沒有糧草補給,後面又有追兵,長途跋涉之後,能有幾人返回草原?”色布韬反駁道。

“大人,我們深入卡拉德帝國境作戰,爲什麽食物存量這麽少?如果我軍尚有十日的口糧,也不會這樣狼狽?”一名千夫長憤憤不平地說道。

色布韬默然不語。色布刺執意不聽他和色布晦地勸谏,一意孤行,結果造成今天這個慘局。人算不如天算,自古亦然。

傍晚,天上下起了小雨。拓土部落的士兵在狹窄的防禦陣勢裏輪流警戒,時刻防備遠處的敵人突然來襲。輪班休息的士兵躲在帳篷裏,大家一堆堆圍在一起,呆呆地看着奔騰的河水。雖然距離對岸隻有一百多米的距離,近在咫尺,但在士兵們的心裏,它卻是那樣的遙遠,難以逾越。

色布韬爲了穩定軍心,将幾十名斥候送到對岸之後,立即命令士兵們把幾隻牛皮劃子全部毀了。誰都不準過河,獨自逃生。雨越下越大,大家的心情就像灰蒙蒙的天空,沉重而陰霾。

第二天清晨,色布韬迷迷糊糊的剛剛睡着,就被斥候的吼聲驚醒了。他一躍而起,大聲叫道:“敵人進攻了?”

“大人,卡拉德人的援軍來了。”

色布韬不知是睡眠太少還是心力交瘁,身軀不聽使喚地搖晃了幾下,一屁股坐到泥濘的河堤上。

“多少人?”

“我們不敢靠得太近,是席隆尼亞兵事事務官希奧宜嬰的部隊,大約兩三千人。”

到了中午,雨雖然停了,但形勢卻越來越糟糕。卡拉德人的援軍又來了一批,他們的總兵力已經超過了一萬。而且,卡拉德軍肆無忌憚的把大營紮在了距離庫賽特人防守陣勢二百米的地方。看到卡拉德軍大營密密麻麻的帳篷,數不清的五彩缤紛的戰旗,往來奔馳喧嘩叫嚣的騎兵,感受着籠罩在戰場上空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庫賽特士兵的心理防線遭到了巨大的沖擊。面對卡拉德軍咄咄逼人的氣勢,他們一個個面如土色,驚恐萬分,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下午,緻命的打擊終于來臨。對岸的斥候傳來最後一個消息後,逃之夭夭。安普雷拉城裏的守軍也趕到了科斯昂河。

看着對岸一字排開,雄糾糾,氣昂昂的騎兵,色布韬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事情的發展都給他說中了。他想到的,卡拉德軍也都想到了,而且迅速完成了對他的包圍。現在,他就是一隻死鼈。

“大人,我們什麽時候發動進攻?”鹭騰飛高興地問道。

“進攻?”九鈴兒驚訝的說道,“我們現在五千人不到,怎麽進攻?”

鹭騰飛笑起來:“我們僞裝援軍,源源不斷趕到大營,一定吓壞了色布韬。隻要我們往前一沖,保證殺他個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紅胡子阿蘭笑道:“大人着急了。你想報仇?”

鹭騰飛瞪着眼睛說道:“當然。色布韬當時氣勢洶洶,率部一路殺來,嚣張得很。我們除了撤退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他落在我的手上,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大帳内的人都大笑起來。

“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九鈴兒一邊熱情地招待大家吃飯,一邊笑道。

鹭騰飛不解地望着他。

“你不吃嗎?”九鈴兒問道。

“你這裏除了餅,就是一鍋湯,我吃什麽?”鹭騰飛不客氣地說道,“沒有酒,沒有肉,實在難以下咽。”

九鈴兒和幾個軍官面面相觑,臉上都有些挂不住。

“我們不能和你比。你是一個大部落的首領,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有酒有肉。馬奶你都不喝改喝酒了,可見你多奢侈。”紅胡子阿蘭立即調侃道,“你們都說卡拉德人富裕。你去看看我們的士兵吃什麽?天天吃這個,就已經很有口福了。”

鹭騰飛搖搖頭。“消滅了色布韬,我請你們吃一餐。”

“好哇。”

大家都興奮地叫起來,就連九鈴兒也食欲大動。他指着鹭騰飛說道:“早知道你這麽富裕,上次就應該收下你的禮物,給士兵們加加餐。”

“我一塊請了。”鹭騰飛豪爽地一揮手,“什麽時候展開攻擊?”

“不打。”九鈴兒說道,“圍着他,逼他們投降。”

“把你們辛辛苦苦修好的堤壩挖了個大口子,很是對不住。我又沒有什麽東西賠給你,就賠給你五千個庫賽特俘虜吧,怎麽樣?”

鹭騰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昨天早上他一時失态對九鈴兒大吼大叫,雖然九鈴兒不以爲意,但他總覺得有些失禮。

“五千個俘虜,運氣好加上一個色布韬,能換回來不少東西。你再狠狠宰色布刺一刀,保證大有收獲。”胡子立即接話說道。

羽誓也笑着對他說道。“大首領這次要發财了。”

希奧宜嬰是俄德律薩人。他長得清秀,白白淨淨的面孔,書卷氣濃厚。但他很尚武,箭術很好。他出身俄德律薩官吏家庭,家境比較殷實,自小受到良好教育。希奧宜嬰爲人樂善好施,喜交朋友,在俄德律薩很有點小名氣。

索拉信趕到安普雷拉時,色布刺和提提脫兒的大軍都已經撤走。督察廖福斯安正在納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來勢洶洶的敵人怎麽突然之間走了。接到九鈴兒的來書,廖福斯安趕忙召集府衙的一班官吏商讨九鈴兒的請求。一班子學士,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最後竟然決定按兵不動,直到探明敵人已經确實撤回邊境以後,再做打算。隻有希奧宜嬰一個人提出了反對。他認爲九鈴兒對戰局的說明已經很透徹,現在出兵支援九鈴兒部,趕到科斯昂河阻擊庫賽特人撤退,完全正确。但沒有人聽他的。所以他向督察廖福斯安提出,由自己率本部一千騎兵前去支援,責任自負。他的部隊隸屬于席隆尼亞,可以不受督察廖福斯安的指揮。廖福斯安非常愉快地答應了。打勝了,功勞他最大,指揮有方。打輸了,部隊是席隆尼亞的,責任由希奧宜嬰負責,何樂而不爲。

“聯隊長認爲河水何時可以退下?”希奧宜嬰講話和他的外表一樣,文質彬彬,他不急不慢問索立信。

索拉信看看天空,笑道:“快了。我們堅守在這裏,徹底斷去了色布韬的歸路,看他還有什麽辦法逃跑?”

希奧宜嬰點點頭,贊道:“萌貨大人計劃周全,心思慎密,此計的确是高。能夠從容包圍,殲滅五千多庫賽特人,十幾年以來,這還是頭一次。我能有幸參加,非常高興。”

索拉信笑起來,“卡拉德軍這幾年給他們打慘了。這次也叫他們嘗嘗我們卡拉德鐵騎的厲害。”

第三天,色布韬的部隊開始缺糧。士兵們非常驚慌,一個個情緒失控,到處都是叫聲,争吵聲,更有甚者,一言不和,揮刀相向。

科斯昂河的水位降得非常緩慢。色布貉和幾個軍官急匆匆走進色布韬的大帳,要求向西突圍,逃一個是一個。

“誰能逃掉?”色布韬冷笑道。“突圍就是全軍覆沒,一點可能都沒有。”

“那怎麽辦。現在士兵的情緒正在逐漸失控,再不想辦法,同樣也是全軍覆沒。”色布貉激動地說道。

“水位下降的速度非常慢,這兩天即使降下來,也達不到人馬涉水渡河的深度。”一個千夫長說道。

“卡拉德軍的騎兵就在對岸。如果我們強行渡河,會被敵人的長箭全部射死在河裏。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安全到達對岸。”另外一個千夫長沮喪地說道,

“如今東西兩面都是死路。早知我們要陷在這樣的絕境裏,還不如當初直接往南朝約格律斯方向突圍,或許那個方向才是生路。”色布貉非常激動的說道。

色布韬搖頭苦笑,“九鈴兒的部隊是從南邊追來的,這說明他們當初就埋伏在厄毗諾薩小鎮附近。如果他們在南部伏擊我們,或者幹脆把南岸的堤壩挖了,我們不是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色布貉突然驚叫起來:“大人,你說鬼張口的堤壩會不會是他們故意挖斷的。”

大帳内一時啞雀無聲。如果真是這樣,這場慘敗就不是天災,而是人禍了。

這時,一個百夫長在帳外大聲叫道:“禀告大人,卡拉德軍從陣外射來書信。”

色布韬看到書信上的内容,頓時面如土色。

卡拉德人叫他們投降!。

“我甯願死,也絕不投降。”色布貉狂叫着,又蹦又跳,破口大罵。幾個千夫長都不做聲,有的看着色布貉,有的低頭沉思。

“你知道我們拓土部落爲什麽突然之間成了北部庫賽特第一大部落嗎?你知道阿契特部爲什麽突然之間失去可風頭嗎?他們曾經可是草原上勢力最大的部落,你知道庫吉特部爲什麽被遷到馬凱布被可汗衛隊一直看護着嗎?他們當年比阿契特部還風光,傑拉德爾克這個太子黨更是被阿爾石南可汗寄予厚望,可你看看現在的庫吉特人,要不了幾年他們就會銷聲匿迹,永遠沒人會記得他們”看到色布貉逐漸冷靜下來,色布韬忽然問道。

色布貉好像叫累了,氣喘籲籲地坐在一邊不言語。“如果阿契特部屠盧哥的一萬大軍沒有在碎心原全軍覆沒,阿契特部如今依舊是北部庫賽特第一大部落,無人能夠撼動他們的位置,包括屠剌格大人,連可汗蒙楚格都不行。我們吞并了斷石部落,代替了阿契特部,成了北部庫賽特第一。我們爲什麽可以毫不費力的吞并赫赫有名的斷石部落。因爲他們部落的五千精銳大軍全部喪失在白馬屯戰場上。”

“斷石,狼牙,腐骨三個大部落在白馬屯戰場上各自喪失了五千精銳勇士,結果他們被滅了族。你在庫賽特族裏還能看到他們的部落嗎?”

“大水沖走了我們三千騎兵,現在這裏還有五千名士兵。我們可以誓死一戰,戰死沙場固然光榮,但拓土部落卻就此被殲滅了八千大軍,加上一個月來攻打卡拉德軍的損失,我們至少失去了一萬大軍,和阿契特部一樣,我們雖然不至于滅族,但已經淪落爲一個小部落了。成百上千曾經依附我們的小部落将會離我們而去,我們再也召集不到上萬的軍隊,拓土部落可能會像庫吉特人那樣就此衰敗下去。”

“阿契特部,随時可以取代我們的屠剌格大人再次成爲北部庫賽特的大伯克。他們蠶食了庫吉特幾乎所有的牧場和部落,他們有這個實力。”

“事實是殘酷的,部落沒有人口,就沒有實力,沒有實力,就隻能是别人的附屬品。現在,你想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色布貉氣急敗壞地叫道,“南部庫賽特的幾個大部落攻打科瑞尼亞要塞失利,損失慘重,他們不就沒有滅族嗎?”

色布韬點點頭,“你說得對。可他們哪個部落一次就損失了八千人?闊勒帖特部和帖克力特部都是大部落,損失一兩千人他們還是可以承受的。東部庫賽特最大的合兒必特部落在碎心原一戰損失四千人之後,元氣大傷,沒有幾年時間根本就恢複不過來。所以,現在整個東部庫賽特沒有哪一個部落是穆勒剋的對手。烏勒曼和整個東部庫賽特現在都聽穆勒剋的。穆勒剋現在得到中部和南部庫賽特多數部落的支持,他的勢力如今在庫賽特無人可及。在這種情況下,保存我們拓土部落的實力非常重要。”

“說來說去,你無非是怕死,想投降而已。”色布貉憤怒地說道。

“爲了拓土部落,我們可以逃跑,也可以投降。雖然名聲不好聽,但部落的實力還在。難道你的名聲比整個拓土部落的将來都重要嗎?”

“大伯克要花多少财物才能把我們贖回去,你知道嗎?部落還不是一樣會不傷元氣?”

“隻要人在,部隊還在,無論多少财物,我們怎麽送出去的,都還可以怎麽奪回來。難道你連這點信心都沒有嗎?”

色布貉一時語塞,可又找不到反駁的話,氣得臉都紫了。

“你想明白了嗎?”色布韬追問道。

色布貉雖然憤怒難平,但也不得不承認色布韬說得對。在草原上,弱小的部落常常今天投降這個,明天依附那個。他們也是迫于無奈,爲了自己的生存和部落的将來,隻能忍辱偷生。這種事他們司空見慣,見怪不怪。可是投降世世代代都是仇敵的卡拉德人,在心理上他的确不能接受。

望着色布韬剛毅的眼神,憔悴的面容,他突然感覺到一個領軍者心裏的壓力和肩上的責任。一切都是爲了部落和民族,爲了将來。突然他心裏的疙瘩解開了。他沖着色布韬點點頭,神态立即平靜下來。

“你代表我們,去一趟卡拉德軍軍營,見見那個野人九鈴兒。”色布韬緩緩說道。

色布貉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睜大了雙眼,求助似的望着色布韬。一個人去卡拉德軍大營。他連想都不敢想。

色布韬的五千大軍在被圍的第五天放下了武器。雖然背後科斯昂河的水位已經降了下來,但沒有人再去關心。士兵們饑餓難當,一個個盼望着趕緊走進卡拉德軍大營,吃一頓熱乎乎的飯菜。

希奧宜嬰,索拉信帶着一千騎兵全部過河,尾随在庫賽特士兵後面,防止出現意外。

色布貉引着色布韬和幾個千夫長走近了九鈴兒的大帳。色布韬一眼就看到了九鈴兒。雖然從沒有見過,但他還是輕易就認了出來。

九鈴兒披散的長發,高大的身軀,普通的相貌,和善的笑容,破舊的甲胄,在人群中非常不顯眼。而色布貉第一次看到九鈴兒,卻把他當作了侍衛,鬧了個笑話。

九鈴兒與衆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一頭散發,也不梳理,也不帶冠,放蕩不羁,像個瘋子一樣。

鹭騰飛堅決反對優待色布韬,因爲就是他帶着部隊,橫掃整個科斯昂河,逼得白鹭部落幾萬人大逃亡。九鈴兒笑他小氣。兩軍交戰,各爲其主,各憑本事,誰跟誰都沒有私仇。現在對方敗了,投降了,給餐飯吃吃,互相認識認識,人之常情嘛。

鹭騰飛很生氣,說那你招待他大餅清湯好了。九鈴兒一聽急了,泱泱大國,用大餅清湯招待投降将領,傳出去太丢人了。一定要鹭騰飛拿酒拿肉。鹭騰飛沒辦法,隻好答應,心裏暗暗嘀咕,看不出來這小野人還死要面子。

九鈴兒迎上去,握着色布韬的手,笑着說道:“你派來的這個色布貉厲害啊,死纏爛打談條件,你們這哪裏是投降,簡直就跟勸降我們一樣嘛?”

色布韬非常尴尬地苦笑了一下。第一次做俘虜,個中滋味隻有自己知道。

“大人對我等恩情,日後必當報答。”色布韬語調僵硬地說道。

色布貉在卡拉德軍大營混了兩天,好像和幾個卡拉德軍将領都很熟似的,趕忙給色布韬引見。鹭騰飛拒絕前來。

色布貉其實沒有提什麽條件。投降嘛,有什麽條件好提。但他說了一個讓九鈴兒不得不答應的條件。他們是投降卡拉德帝國軍隊,不是投降納察罕人。所以他們五千人應該由卡拉德軍看管,而不是白鹭部落的納察罕人。這樣一來所有的俘虜就不是白鹭部落的戰利品,而是卡拉德軍的戰利品。

随之而來的問題就是如果色布刺要贖回他們,不是和鹭騰飛談,而是和安普雷拉的督察廖福斯安大人談。以卡拉德帝國一貫對蠻族的政策,都是用懷柔手段籠絡蠻族,必然要價較少,讓對方大占便宜。特别是俄尼拉的督察法戎,樂善好施,唯恐怠慢了他們,更是好對付。

色布貉的這一招,讓九鈴兒始料不及,不禁對年輕的色布貉大爲欽佩。鹭騰飛雖然不痛快,但聽說五千多匹戰馬,所有武器,還有庫賽特人留下辎重都歸白鹭部落,他高興的嘴都笑歪了。

九鈴兒随即親自出營,把希奧宜嬰和索拉信接了進來。希奧宜嬰的年紀比九鈴兒大幾歲,和希奧逸夫相仿。九鈴兒聽希奧逸夫說過他,知道他一些事情。

九鈴兒的傳聞東土已經人人皆知,希奧宜嬰自然不會對他陌生。兩人一見如故,彼此都很親熱。聽說和色布韬等人一起吃飯,希奧宜嬰興趣大起。他是席隆尼亞的兵事事務官,掌管軍事事務,他當然想趁機了解一下拓土部落的将領,尤其還有聞名庫賽特的拓土部落四大首領之一的色布韬。

色布刺率領大軍翻越塔農山繞道馬凱布回到大草原,部隊得到補給,終于擺脫了危機。他們的損失最大,五千多人陣亡,五千多名士兵被俘,大量糧草辎重丢失。

提提脫兒的大軍退回到馬凱布西北的渡口浮橋遲遲不願意回到馬凱布。他們忙活了大半個月,除了在叙拉托斯城下折損一千多人以外,一無所獲。

庫賽特人的兩路入侵計劃徹底失敗的捷報随即傳遞到東土各處。雖然他們還占據着邊境一帶的幾個縣城,但已經威脅不到腹地了。逃到塔農群山的白鹭部落和各地百姓開始攜家帶口,陸續返回家園。逃到大山裏各地官員們紛紛帶着下屬趕回各自的轄區。

九鈴兒的部隊,赫居的納察罕人部隊,在科斯昂河附近的厄毗諾薩小鎮南部大營裏,看守着五千名庫賽特俘虜。鹭飛水帶着一千三百多名士兵在洪水退後,第一時間趕到各個小鎮,果然收獲頗豐。

督察廖福斯安根據九鈴兒的戰報,重賞了鹭騰飛和鹭飛水,以及白鹭部落的騎兵們。九鈴兒部也受到了俄尼拉督察法戎和安普雷拉督察廖福斯安的犒賞,從軍官到士兵人人喜笑顔開。

色布刺以最快的速度,派人請黑羽王勒安勒歐出面,邀卡拉德帝國安普雷拉的督察來商談贖回俘虜一事。因爲厄毗諾薩城的部隊已經全部陣亡,看守庫賽特俘虜的事自然由九鈴兒的部隊承擔。雖然不少軍官士兵都想回家,科雷尼亞的市政官盧澤斯也派人來催,但安普雷拉城督察廖福斯安還是找借口把他們留下了。

九鈴兒的軍職太小,又是邊軍編制,雖然薪資待遇不錯,但現在他本人在督察、市政官,各地的鎮長的眼裏也沒那麽重要。他的部隊被撂在大營裏,很長時間沒有人過問。此時督察廖福斯安和各地的官吏爲了重建家園,恢複生産,無不忙忙碌碌,日夜操勞,誰都顧不上去慰問一下這支長途跋涉,遠道而來的援軍。

九鈴兒不以爲意,他在軍營裏抓緊時間整軍訓練,忙得暈頭轉向,完全沒有意識到當地官吏,官府對他的輕視。希奧宜嬰的部隊不久接到席隆尼亞的命令,回席隆尼亞去了。

五月底的一天,九鈴兒得到從席隆尼亞傳來的消息。法戎指揮提安凱部,伽遜劄德部,霍刹允部,在格列登小鎮周圍和虎猛的部隊打了幾戰,互有勝負。虎猛得知色布刺在安普雷拉戰場失利之後,立即放棄格列登,率領領主力大軍直接退回到阿克卡拉克城,僅在艾澤努爾城留下少量部隊以做牽制。俄德律薩戰場随即以卡拉德軍徹底擊敗庫賽特入侵大軍而結束。

約格律斯城的馬利齊俄斯督軍,得知卡拉德軍在俄德律薩戰場獲得勝利之後,随即重整部隊率軍出城,準備把提提脫兒趕走奪回叙拉托斯城。

黑羽王勒安勒歐作爲中間人,已經和東土督察法戎,安普雷拉督察廖福斯安商談好拓土部落贖回全部俘虜的條件。拓土部落的軍隊退出邊境,撤回大草原,并交納一定數量的戰馬和牛羊等牲畜做爲賠償。因爲安普雷拉的護城兵主力已經被馬利齊俄斯調走,所以押運俘虜去交接的事又隻有交給九鈴兒的部隊了。

考慮到俘虜太多,路上容易出事,督察廖福斯安迅速派人與白鹭部落的首領鹭騰飛商量,準備征用他一千部隊協助卡拉德軍。鹭騰飛當即應允,讓赫居,鹭飛水領一千鐵騎相随。

色布韬和他的部下雖然都成了俘虜,沒有了戰馬和武器,但由于是整軍投降,所以部隊的士兵依舊按建制,非常有紀律,平靜的生活在俘虜大營裏,耐心地等待着部落首領派人贖回他們的性命。

九鈴兒接到安普雷拉督察廖福斯安派人送來的正式文書之後,立即叫來色布韬,色布貉和幾個千夫長,把具體情況告訴了他們,希望得到他們的合作。

色布韬痛快地答應了。想到馬上就可以回家,他們心裏還是非常激動的。三千名騎兵,五千名俘虜,組成了一個龐大的隊伍。他們在九鈴兒的率領下,浩浩蕩蕩上路了

第三天,部隊開始渡過科斯昂河。

九鈴兒站在大堤上,指着鬼張口方向,問站在旁邊的鹭飛水,“鬼張口大堤的缺口已經堵上了?”

“暫時堵上了。到了秋天,要重新修。”鹭飛水輕聲說道。

“聽說鹭騰飛狠狠地打了你幾鞭子。”九鈴兒笑道。

“沒辦法。那是部落人十幾年的心血,被我三兩下就刨了個大口子,怎麽會不心痛?我也心痛,讓大首領打兩下,解解氣,也是應該的。”鹭飛水苦着一張臉,無奈地說道。

九鈴兒大力拍了他肩膀幾下,表示自己的安慰。

這時,索拉信飛馬趕來。“大人,督察府衛爾尤大人、希奧逸夫大人,還有安普雷拉的祭司事務官德弘斯聯訣趕來,急着要見你。”

“知道什麽事嗎?”九鈴兒急忙問道。

索拉信搖搖頭。“看他們的神色,好像有什麽急事。會不會是庫賽特人變卦了?”

站在旁邊的色布韬和色布貉臉色大變。

卡拉德1084年6月。

衛爾尤年紀較大,大約四十多歲,身形瘦弱,給人印像最深的就是那雙小眼睛,一說話就眨巴個不停。九鈴兒在科瑞尼亞要塞見過他一次,知道他是督察法戎的親信,說話做事都幹淨利索,精明能幹。安普雷拉祭司事務官德弘斯面色紅潤,圓圓的一張臉,笑眯眯的看上去非常和善。他是安普雷拉督察廖福斯安大人的心腹,爲人處世很圓滑。他擅長和蠻族打交道,在各族中都有人緣,常常出面解決一些棘手的事。在東疆官吏中非常有名氣。

能夠再次看到希奧逸夫,九鈴兒心裏非常高興。他在大帳中和三位大人寒暄了一番,立即說上了正題。

“小萌貨,這次和庫賽特人交換俘虜的事,下面的百姓和士兵是不是都有看法?”衛爾尤笑着問道。

“是的,意見大了。大家都認爲兩位督察大人賣得太賤了。”九鈴兒笑着說道。

“那你怎麽看?”德弘斯立即問道。

“我認爲兩族應該和平相處,這樣大家才能過上好日子。世世代代的仇殺,除了死亡和貧窮,什麽都得不到。不論是庫賽特人,還是卡拉德人,持這種看法的應該還是大多數。所以我非常贊成兩位大人的決定,雙方應該和爲貴,不打仗最好。對他們采取懷柔政策,雖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但總比常年累月的打仗好。讓百姓在和平與安甯的環境中修養生息,其實也是我們打仗的最終目的。如果不用打仗就能做到,當然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大人能這麽想真是太好了。”德弘斯贊道。

“小萌貨,你認爲庫賽特族裏,對卡拉德帝國威脅最大的是穆勒剋,還是色布刺?”衛爾尤又問道。

“兩個都是,差不了多少。幸運的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非常大,這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這次入侵,如果他們兩人同心協力,估計他們現在已經打到俄尼拉城了。庫賽特國自從阿爾石南死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完全控制庫賽特三部,其日漸衰落之勢已經不可避免。”

衛爾尤緩緩說道。“但現在情況起了變化?”

九鈴兒吃了一驚:“死了一個?”

德弘斯笑着搖搖頭:“哪有這麽好的事?”

“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穆勒剋打算趁着色布刺大敗之際,聯合北部部庫賽特的幾個大部落,一舉殲滅色布刺。”希奧逸夫神色凝重地說道,“他們計劃另立枞首爲可汗,鏟除蒙楚格。”

“消息準确嗎?”九鈴兒有點不相信地追問道。

“絕對準确。這是從穆勒剋身邊傳出來的消息,千真萬确,是可以保證的。”希奧逸夫鄭重地說道。

九鈴兒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你們太厲害,連穆勒剋的身邊都安排了人。佩服佩服。不過這次的确是扳倒色布刺的好機會。趁着他元氣大損,軍心不穩,喘息未定之際,群起而攻之。好,好辦法。大元帥出手,就是不凡。”

三個人同時奇怪而嚴肅地望着他。

九鈴兒立即感覺失言,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旦穆勒剋得手,整個庫賽特國就是他的天下,他可以爲所欲爲。”衛爾尤憂心忡忡地說道,“穆勒剋對卡拉德帝國的野心由來已久,如果他手握庫賽特三部雄兵,必會竭力攻擊我卡拉德。以我們現在的形勢和現狀,很難阻止他的進攻。”

“所以,兩位督察大人商量了許久,決定主動和色布刺合作,阻止穆勒剋的計劃。”德弘斯輕輕說道。

九鈴兒有些頭暈了。“三位大人能不能說得明白些。”

三個人互相望望,好像都不願意開口。衛爾尤用眼睛瞅瞅希奧逸夫,意思叫他說。

希奧逸夫抱歉地沖着九鈴兒笑笑,緩緩說道:“我們已經秘密聯絡上了色布刺,色布刺也急切希望得到我們的幫助,我們私下裏商定了一個計劃。但是這個計劃執行起來非常複雜。第一,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其他帝國官員知道。和敵人聯手合作,無論爲了什麽事,都有私通敵國背叛帝國的嫌疑。一旦事情瀉露,傳到宮廷裏,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大做文章,兩位大人和我們就有誅滅九族之禍。第二,雙方之間的配合必須默契,不能露出破綻。要想瞞過穆勒剋和色布刺身邊的叛徒,我們之間要做到天衣無縫,不能有任何的蛛絲馬迹被敵人發現。第三,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執行這個任務的人必須是雙方都能絕對信任的。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在保證拓土部落繼續生存的情況下,也要趁機渾水摸魚,重重打擊他們,削弱庫賽特人的力量。督察大人的意思是,讓你去。”

九鈴兒的眼睛頓時瞪得賊大,靠!

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九鈴兒,大帳内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

“我得到的任務是送俘虜去交接,不出意外的話士兵們一路上非常安全。但是如果我們參予這個計劃,部隊就處在非常艱險的環境裏,士兵們随時都有生命危險。”九鈴兒考慮了半天,猶豫不覺。

“戰争已經暫時結束,許多士兵都可以回家了。讓我帶部隊去參加庫賽特人的内讧,而且還是幫助一個剛剛入侵我們卡拉德帝國,對邊疆各地犯下滔天罪行的敵人,這……”九鈴兒很生氣。

“這讓我怎麽對部下說?”九鈴兒爲難地攤開雙手,哭喪着一張臉,十分惱火。

第七天,九鈴兒的部隊到達厄毗諾薩城北部。

此處水草豐盛,風景優美,是個天然的好牧場。但因爲戰亂,卡拉德人和納察罕人都放棄了這塊寶地。這裏位于邊境,實在太危險了。

索拉信按照九鈴兒的安排,在半夜裏跑到對面,接來一個庫賽特族的女人。九鈴兒請對方坐下,仔細打量着。

這人身軀高大,眼神堅毅,那雙睿智的眼睛裏卻充滿些許憂傷,還夾雜着一些暴虐。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柔弱女子,而更像一位果敢無畏的猛将。

九鈴兒非常驚訝,他還在偷偷打量的時候,那個女人說話了,她的聲音特别有磁性,铿锵有力極富感染力:“您是九鈴兒大人嗎?”

九鈴兒點點頭,嘴裏說道:“你的卡拉德話講得非常地道,是自己一個人學的?”

“我父親曾經俘虜了一個卡拉德吟遊詩人,我是跟他學的。”那個庫賽特女漢子一點都不緊張,很随意地笑着說道。

“能告訴我你是誰嗎?”九鈴兒滿面堆笑着問道。

“庫吉特族人受馬凱布可汗衛隊的看護,我就是這個部落的大首領墨蘇伊。”

九鈴兒更驚訝了。“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庫吉特神箭手墨蘇伊?當年阿達庫·魯姆老伯每次提到你都贊不絕口,說你的五箭連珠在草原上冠絕天下無人能敵。能看到你真的很意外。”

九鈴兒立即興奮地站起來,圍着墨蘇伊轉了兩圈,一臉的仰慕之色。

“能得到箭術大師阿達庫·魯姆·亞特蘭蒂斯的誇獎,實在是我的榮幸。我父親生前對他的箭術非常推崇。可惜我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現在更是不可能了。”默速伊很意外的看了看九鈴兒,這家夥是不是傻子,圍着我轉什麽?想殺我?你配嗎?

九鈴兒想起阿達庫·魯姆老伯,心裏有些失落。“你們的部隊還在卡拉德境内嗎?”

“提提脫兒撤走之後,我們就撤回了草原。我和繁埚大首領都率部已經回到馬凱布。”

“督察法戎大人就是通過你和色布刺聯系的?”九鈴兒奇怪地問道。

墨蘇伊隻是微微的點點頭沒有說話,明顯不願意透露具體的情況,她一直戒備的看着九鈴兒。

但九鈴兒因爲阿達庫·魯姆最初灌輸給他的東西記得非常深刻。他見到自己一直崇拜的墨蘇伊,自然的就對他産生了很親近的感覺。

“你參予這事,遲早會被穆勒剋知道的。将來你在庫賽特怎麽混下去?”他關心地問道。

墨蘇伊感激地沖他笑了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答應法戎大人是有條件的。”

“什麽條件?可以說說嗎?”

“等色布刺和穆勒剋的内讧結束之後,我們庫吉特部落就脫離庫賽特,遷到卡拉德帝國腹地居住。”

“爲什麽?”九鈴兒吃驚地問道。

墨蘇伊苦笑了一下道:“原因很多。過去我們部落在很遠的北方草原上生活,也算是數一數二。但勇者不問過往。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現在的庫吉特人在庫賽特大草原上已經無處容身。這次法戎大人主動提出來,隻要我幫助他,就允許我們部落遷到科斯昂河附近居住,地方任選。所以我就答應了。”

九鈴兒呆呆地望着她,擔心地說道:“你有把握把部落幾萬人口安全地遷到科斯昂河附近?”

墨蘇伊搖搖頭,神情堅決地道:“事在人爲,一定有辦法的。我們再大的苦難都經曆過,這點算不了什麽。”

九鈴兒欽佩地望着他,“到時候如果要幫忙,你就說一聲。”

墨蘇伊很感動,站起來要拜謝九鈴兒,給九鈴兒伸手攔住了。“說說你和色布刺的計劃,我們怎麽配合?”

“可以把色布韬叫來嗎?”墨蘇伊問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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