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九鈴兒慢慢地撫摩着案幾上的地圖,緩緩說道:“現在回頭看,綠水灣這一戰,即使我們不打,也無關大局。虎猛已經開始撤離,他的部隊已經沒有了口糧,戰馬沒有馬料,一路上隻能靠殺馬維持。那麽爲什麽我們還會義無反顧地奔襲綠水灣截殺博虜績?”

“因爲我們是卡拉德人,所以我們決不允許任何一個敵人踐踏卡拉德帝國的每一寸土地。”

九鈴兒目視帳内的部下,神情堅決,斬釘截鐵地說道:“決不允許。”

“聯隊長塔洛斯爲保衛卡拉德而死。”

“敵人還在我們的國土上耀武揚威,還在攻打我們的城池,還在殘害我們的百姓。不徹底趕走他們,我們絕不罷休。”

“叙拉托斯城地理位置險要,易守難攻。按照我們最新得到的消息分析,提提脫兒隻有一萬多人,而叙拉托斯城内有三千多守軍。以一萬多人攻打就想破城,短時間内沒那麽輕易成功。”

“所以提提脫兒是佯攻。厄毗諾薩的拓土部落大軍才是主攻。拓土部落的部隊一旦拿下厄毗諾薩,兵峰直指安普雷拉,他甚至可以繞過安普雷拉南下大肆擄掠。拿下厄毗諾薩他可以拓展拓土部落的空間,迅速蠶食周邊大片水草豐茂之地,擠壓一些小部落進一步西遷,連帶迫使卡拉德百姓的生存空間更加狹小。”

“但在庫賽特,穆勒剋有穆勒剋的考慮,色布刺有色布刺的計謀,庫賽特國的兩大勢力明争暗奪,都想侵占卡拉德的土地。現在看來俄德律薩戰場和北方厄毗諾薩戰場看似聯系密切,其實他們各自心懷鬼胎,根本就沒有聯手的可能。尤其現在穆勒剋的部隊已經撤回大草原,他們想繼續攻擊俄德律薩已經不可能。色布刺得到這個消息後,在計劃上肯定要變更。厄毗諾薩馬上就會有血戰。”

“所以現在看似非常危急的叙拉托斯城其實堅若磐石,反而暫時情況尚可維持的厄毗諾薩城隐含着巨大的危機。”

“嗚……嗚……”

密集而急促的牛角号聲突然沖天而起。九鈴兒和帳内衆人面色大變,幾乎不約而同地飛身而起,向帳外沖出。戰鼓聲突然像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

一支騎兵隊伍從天地之間飛速射來。這支軍隊成戰鬥沖鋒隊列一字橫排,以排山倒海般的駭人氣勢洶湧撲來。大地在抖動,在輕微的顫栗。五彩缤紛的旌旗在迎風飄揚。戰馬在奔騰,巨大的轟鳴聲驚天動地。戰鼓在吼叫,渾厚的聲音直沖雲霄。大營内一片慌亂,各部人馬在各種牛角号聲的指揮下,紛紛列隊,集結隊形。

九鈴兒和希奧逸夫等人縱馬出營,向遠處眺望。

“風暴伽遜劄!”希奧逸夫突然大聲叫起來,“是雙河騎兵,風暴騎士伽遜劄德來了。”

九鈴兒緊懸的心立即放了下來。用戰鼓指揮部隊按常理來說應該是卡拉德自己的軍隊。但現在和庫賽特人交戰時期,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自己的部隊不就是用牛角号嗎?敵人也可能仿效卡拉德軍隊用戰鼓。庫賽特人鳴泉部落的伊迷紮就是用戰鼓指揮作戰。

聽到希奧逸夫地叫喊,一群人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九鈴兒回頭望望大營,大營裏騎兵尚未集結完畢。他再望望迎面趕來的雙河騎兵,目測了一下雙方的距離,知道一旦真是敵人來襲,自己的部隊就會像博虜績的大軍受襲一樣,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庫賽特人的紅鷹鐵騎。什麽時候自己也能訓練出一支無敵天下的鐵騎呢?他轉目望向索拉信。他想問問他,斥候隊爲什麽沒有偵察到這支部隊?

索拉信也非常疑惑地回望着他,十分茫然。他沒有辦法解釋。對面的騎兵隊伍速度不減,依舊在狂奔。最前面的中間一排,赫然是一片突出的白馬隊列。它們漂亮的身影映襯在藍天綠地之間,顯得格外得耀眼奪目。

九鈴兒和他的部下久聞伽遜劄德的大名,雖然沒有見過他,但聽到他的傳聞太多了,各人心裏都很仰慕崇拜他。馬上就要見到名揚天下的人物,大家的心裏充滿了好奇和興奮。

伽遜劄德,是帝國東南雙河流域候森富勒格人。他出身于官宦世家,其父曾經是的宮廷中央大員。伽遜劄德雖然有一身本事,但由于母親出身卑賤隻是東方沙漠裏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成年後的伽遜劄德也隻能在家鄉小鎮上充當一名抄寫員。然而他很快便獲得了著名學士穆安的賞識,被穆安招爲女婿。穆安在巴魯·吉勒德家族中頗有名望,爲了自己女婿的前途,他把伽遜劄德送到帝國首都,拜名震天下的大學士盧知爾爲師。

伽遜劄德在東方長大,他自己是一個慷慨悲歌之士,豪爽而尚武好義,根本就不喜歡讀書。他不等把書讀完,便告辭老師回到家鄉。不久,嶽父将他推薦給希巴勒·祖姆爾城的市政官:巴魯·吉勒德家族的涅由吉。涅由吉非常看好伽遜劄德,安排他做了自己财務事務官。但伽遜劄德根本沒有文人的氣質,幹這些事都是用非所長,但也表現得不是太壞。

過了兩年,涅由吉因爲宮廷之亂受到牽連,被押往帝都。伽遜劄德知道涅由吉被人陷害,出于義憤,他化裝成一個仆人,一路跟随保護。涅由吉在帝都被判流放泰爾山荒漠區,那地方處于納哈撒大沙漠腹地條件極其惡劣根本不适宜生存。伽遜劄德看到涅由吉無辜獲罪,孤苦可憐,乃義憤填膺決心親自護送。兩人走到中途,涅由吉就遇到了赦免的機會。伽遜劄德親自将故主送回家,獨自一人返回家鄉。因爲這件事,伽遜劄德的俠義之名傳遍東土,聲名大噪。伽遜劄德不久被舉薦爲雙河督區的行政事務主官。行政事務官是文官,但在這裏是個武官,相當于一個督軍。所謂雙河督區,便是散布在雙河流域的若幹藩屬國,亦即大大小小的遊牧部落。雙河督區行政事務主官的職責,便是監視這些部落,不許他們造反。大概因爲出身的關系,或是受到的教育和普通人差異比較大,伽遜劄德極端仇視這些遊牧部落,好像和他們有血海深仇似的。每次,隻要他接到有部落造反的消息,他就會勃然大怒,義憤填膺,立即率部去平定叛亂,常常深入邊陲,望塵奔逐,日夜繼戰,好像這些部落和他私人有深仇大恨一樣。伽遜劄德和叛亂者交鋒,從來都不留活口,盡屠全族,當真是雞犬不留,其血腥殘暴,令人聞風喪膽,莫敢捋其須。

伽遜劄德喜歡騎白色的馬,常常在浩瀚的沙漠風暴裏縱馬飛馳絞殺叛亂,像沙漠裏的撒旦一樣,他命令自己的衛隊士兵也都騎白馬。因此,伽遜劄德有一個聞名遐爾的綽号叫風暴騎士。

伽遜劄德的部隊軍容整齊,旗幟招展,士兵們盔甲鮮明,武器鋒利,一看就是一支訓練有素,戰鬥力極強的部隊。他們在距離九鈴兒大營約百步的地方緩緩停了下來。

九鈴兒和幾個部下面面相觑,自慚形愧。和伽遜劄德的雙河衛兵比起來,自己這支科瑞尼亞要塞的邊軍,就像臨時拼湊的雜牌軍一樣。戰馬是從庫賽特人手上搶來的。隻有一部分軍官配有頭盔铠甲,大部分士兵都是普通的皮甲,包括九鈴兒自己,他連皮甲都是破的。曆經兩戰之後,原來的騎兵幾乎損失了一半,現在都是步兵在臨時充當騎兵用。

希奧逸夫興奮地對九鈴兒說道:“萌貨,我們去迎一迎。”

九鈴兒大叫一聲:“兄弟們,我們去迎接風暴騎士。”說完打馬率先沖了出去。

對面軍隊的白馬隊伍随即做出反應,在一個全身铠甲,身披大氅的軍官帶領下,旋風一般飛馳而來。

“劄德……”希奧逸夫早早飛身下馬,站在距離白馬鐵騎很遠的地方舉手大聲喊道。九鈴兒和手下随即跟在希奧逸夫後面,紛紛跳下馬來。

飛馳的隊伍有一百騎,清一色的白馬,士兵們都高大威猛,氣勢不凡。随着一聲号令,飛馳的隊伍突然就停了下來,顯出部隊戰士們精湛的騎術。

“原來是逸夫兄,好久不見了。”全身铠甲的軍官端坐在戰馬上,望着希奧逸夫笑着說道。随即他飛身下馬,大步走過來。九鈴兒和幾個部下目不轉睛地看過去。

這個軍官就是伽遜劄德,他三十多歲,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勻稱,長相很是俊美,一雙大眼睛熠熠生輝。大概是多年從軍的關系,他顯得非常的沉穩和冷靜,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武勇之氣。

希奧逸夫和衆人趕忙行禮。伽遜劄德一把抓住他的雙手,爽朗地笑道:“半年多沒見,你瘦了許多。”

“庫賽特人不斷入侵,把我們搞得焦頭爛額。兄弟能夠及時趕來,真是太好了。”希奧逸夫激動地說道。

“接到督察大人的文書,我立即率三千鐵騎日夜兼程趕來,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突然出現?”

“我們抄近路,準備直接到俄德律薩。途中斥候偵察到山口渡駐有部隊,我們以爲是庫賽特人,就直接趕來了。”

希奧逸夫恍然大悟,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把我們吓了一跳。來,我給你介紹,這位就是九鈴兒,科瑞尼亞要塞大戰的九鈴兒。”

九鈴兒上前一步恭敬地重新見禮。

伽遜劄德沒有回禮,他非常吃驚地望着,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九鈴兒,笑意慢慢地湧上他英俊的面龐。

“好。沒有想到你這麽年輕,年輕的讓人嫉妒啊。”伽遜劄德用力拍拍九鈴兒的肩膀。兩個人差不多一般高大,一般強壯。但伽遜劄德一身戎裝,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官,穩重而又不失威嚴。九鈴兒散亂着一頭長發,衣裳破舊,怎麽看都像一個落魄的憨厚老實的好像沒有什麽經驗的年輕侍衛。

在年長許多歲而且成名已久的伽遜劄德面前,九鈴兒顯得有些拘謹。他面紅耳赤,呐呐無語,隻是用很崇拜的目光望着對方。

伽遜劄德從九鈴兒的眼中看到了這個年輕人對自己的敬重,他的心裏感到非常的舒坦。大半年來,這個九鈴兒突然從東土崛起,并且随着連場大戰,名氣越來越響,甚至有超越自己的勢頭。這使得他心裏一直都十分不舒服。自己因爲出身不好,曆經坎坷磨難,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然而眼前這個據說是庫賽特人的奴隸,出身比自己更是差了不知道幾個十萬八千裏,卻因爲機緣巧合,一躍而成爲科瑞尼亞要塞邊軍的聯隊指揮官。自己努力了十幾年,付出了無數的艱辛和血汗換來的東西,這個被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野人小子輕而易舉的就在幾個月的時間内得到了,雖然從官職上來說尚有差距,但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幸運,而是令人嫉妒得發狂的幸運了。

在和平年代,大家都不願意加入邊軍,除非迫不得以。一則邊軍所處環境都是荒遠邊境,人迹罕至之地,二則一旦邊境有摩擦,生死沒有保障,第三待遇也不好。但在戰争時期,邊軍卻是最容易得到軍功,獲得升遷機會的地方。九鈴兒的幸運就是他在最合适的時候,在最恰當的地方,加入了邊軍,并且參加了一場罕見的戰鬥。

現在在科瑞尼亞要塞大戰中幸存下來的士兵基本上都是軍官,沒有位子的也領着百人隊隊長的俸祿。上天對同樣努力的人從來都不給予公平的機會,公平的回報。

希奧逸夫随即把其他幾個聯隊長、大隊長介紹給伽遜劄德。紅胡子阿蘭的名氣在東土好像也不小,伽遜劄德特意和他聊了兩句,似乎對他非常熟悉。

伽遜劄德和九鈴兒衆人寒暄完畢,返身命令部隊就地駐紮。并向大家介紹他身後的手下。

伽遜劄德的弟弟:伽遜耶,伽遜劄德的部下:顔噶厄、擅爾箕、格烏岸吉、置歐達安等幾個聯隊指揮官和聯隊長見狀立即趕過來和九鈴兒、希奧逸夫等人行禮問好。

在伽遜劄德的要求下,大家席地而坐,傾聽九鈴兒對這幾天俄德律薩城戰場上幾場戰鬥的叙說。

“現在穆勒剋手下的第一大将虎猛占據格列登,有部隊上萬人。對俄德律薩來說,不攻下格列登,它就處在交戰前線,非常不安全。隻有将庫賽特人趕回大草原,俄德律薩之戰才算徹底結束。”九鈴兒非常詳細的叙說了好久,最後說道。

“小萌貨的口才很好,交待的非常清晰。戰也打得好,的确名不虛傳。”伽遜劄德非常欣賞地望着九鈴兒,由衷地贊道。

接着他繼續說道:“現在俄德律薩戰場已經處于僵局,要打開突破口必須另想辦法。我同意小萌貨的意見,北方叙拉托斯和厄毗諾薩兩處戰場的成敗,直接關系到整個東部戰局。它極有可能就是我們能否擊退庫賽特人的關鍵。逸夫兄應該立即趕回俄德律薩城,親自向督察大人彙報此事。”

希奧逸夫點點頭,“你們還有什麽事要我傳達的,我現在就趕回去。”

“我軍急行軍二十幾日,人疲馬乏,急需休整和補給。我希望明天就可以得到糧草,另外希望俄德律薩能給我們這些援軍士兵送一點慰勞犒賞,最好多些酒肉。”伽遜劄德笑着說道,語氣裏完全沒有商量的意思。

希奧逸夫遲疑了一下,神色凝重地點點頭。

下午,伽遜劄德派人邀請九鈴兒等人趕到他的營寨,大家聚在一起吃肉喝酒,胡亂神侃。九鈴兒自從主持科瑞尼亞要塞軍隊以來,秉承德瑞卡斯的一套治軍辦法,嚴禁将士飲酒聚會。紅胡子等人雖有怨言,但也不好公然違抗軍紀。今天逮到機會,好不快活,一個個狂吃猛飲,渾然忘記戰争尚未結束。

九鈴兒不喜飲酒。他自從與刹古爾、阿達庫·魯姆老伯分别後便沒再正式喝過,他很難接受這個東西,雖然聞起來香香的,但他就是不喜歡,而且酒量非常不好。東土很多人善飲,能喝一壇酒的非常多。九鈴兒試過幾次,每次泯那麽一小口,立即就會酩酊大醉。伽遜劄德似乎格外垂青九鈴兒,殷勤勸酒。九鈴兒擋不住,馬上不勝酒力,話漸漸得越來越多。

“幾年前在雙河督區邊陲,大人曾經帶着數十騎巡視邊境,突然遭到庫賽特數百騎的圍攻。大人臨危不懼率部且戰且退,親自沖殺在前,酣呼鏖戰,連續沖殺敵陣,殺傷數十人,最終率部成功突圍。大人之勇,庫賽特人至今念念不忘。”

“陳年往事,你是聽誰說得?”伽遜劄德不以爲意,随口問道。

“是大元帥說的。就是庫賽特的穆勒剋大元帥,大元帥對你很是忌憚,我在庫賽特時,數次聽他提到你的英勇。”

伽遜劄德大笑起來。他今天格外高興。可以得到庫賽特汗國穆勒剋的誇獎,的确讓他感到自己非常有成就感。

九鈴兒連喝十幾杯之後,完全醉倒,人事不知。紅胡子幾個人在酒宴結束之後,把九鈴兒直接橫放在馬背上,任他一路狂吐,緩緩回營。

第二天中午,希奧逸夫風塵仆仆趕回山口渡。督察法戎已經接受了九鈴兒的建議,命令他率部趕到席隆尼亞。在席隆尼亞接受補給之後,立即北上,到安普雷拉會合先期到達那裏的兵事事務官希奧·宜嬰。然後一切戰事由九鈴兒自行決定,盡快擊退庫賽特拓土部落的入侵部隊。置昂迅和德歐喬兩人因爲手下的士兵已經全部轉入九鈴兒的騎兵部隊,被督察法戎招回俄德律薩城。伽遜劄德的三千部隊就地駐紮,随時接受補給,待後續援軍趕到,再聯合進攻格列登的虎猛,将庫賽特人趕回大草原。

九鈴兒酒醉剛醒,頭痛欲裂渾身酸痛,心裏暗暗發誓,決不再貪杯飲酒,贻誤正事。部隊随即開拔。九鈴兒在希奧逸夫的陪同下,勉強振作精神,到伽遜劄德大營向他辭行。伽遜劄德勉勵了幾句,親自将九鈴兒送出營寨。

“劄德兄,你認爲小萌貨此去,勝績如何?”望着逐漸消失在視野裏的九鈴兒,希奧逸夫心事重重地問道。

“小萌貨很有打仗的天賦,他對戰争全局的理解和掌控非是我們所能比及。可惜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他的部隊人數少,實力弱,根本不堪一擊。何況他和拓土部落仇深似海,此去和拓土部落正面對決,色布刺不可能放過這麽好的報仇機會。”

“假如庫賽特人對安普雷拉地區勢在必得,色布刺有可能親自趕到厄毗諾薩。以色布刺的實力,隻要攻下厄毗諾薩城整個安普雷拉地區就完全無險可守,小萌貨恐怕難逃敗亡的命運。”伽遜劄德平靜地說道。

“難道我卡拉德國真的衰落了嗎?”希奧逸夫無奈地說道。

伽遜劄德歎了一口氣。“差不多。當年涅雷采斯陛下在潘德拉克大敗,卡拉德國就已經走向衰落了。草原上的庫蠻又趁機寇邊,屢屢入侵,邊各地飽受摧殘蹂躏。”

“而當今女皇拉蓋娅卻在帝都賣官鬻爵,增賦加稅,造宮修殿,極盡驕奢淫逸之事;宦官朋比爲奸,橫征暴斂,擅權禍國;無數忠臣義士空有一身抱負卻無用武之地;眼看着貴戚宦官把持朝政,他們上蹿下跳,輪番折騰,終有一天要将這大好河山付之一炬。卡拉德國已經搖搖欲墜,四分五裂已經不遠了。”

希奧逸夫大驚失色四處亂看。“劄德兄你瘋了。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的出來。這些事離我們都太遠,也輪不到我們這些人操心。還是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危急吧。”

“有什麽辦法,不就是要兵嘛。你要是能變出上萬部隊出來,大事可定。”

希奧逸夫突然想起來什麽。他望着伽遜劄德笑道:“我有辦法了。”

卡拉德1084年5月。五月。

天高雲淡,風和日麗。科斯昂河的河水清澈冰涼,在春風輕輕的拂吹下,一路歡快地歌唱着向東南方向流去一直流入塔倪西斯湖。兩岸的大樹和堤上的草地已經披上了嫩綠的外衣,顯得生機盎然,美麗宜人。

拓土部落的騎兵排成三個縱隊,正在涉水過河,趕往安普雷拉城。

色布刺緩緩下馬,神态安祥地走到河邊,舉目四望。

自從上個月聯合提提脫兒出兵攻打卡拉德國以來,部隊的進攻一直非常順利。輕而易舉就擊敗了督軍馬利齊俄斯的部隊,包圍了厄毗諾薩城,占據了厄毗諾城周邊好幾個小鎮。提提脫兒率領納察罕大軍一直追趕馬利齊俄斯打,将他趕進了叙拉托斯城。提提脫兒主力正對叙拉托斯城發起猛攻。

拓土部落的部隊在色布韬,色布晦的率領下,分兵合擊一路攻城,很快就完全占領厄毗諾薩小鎮、羅卡那小鎮、玻瑞阿戈拉小鎮,色布刺随即留下色布韬部守在厄毗諾薩城,總領厄毗諾薩城周邊各小鎮的人馬。在攻打安普雷拉城期間,色布韬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好主力部隊的側翼,保證補給暢通無阻,保證各地擄掠的财貨安全運回部落。色布刺則率領主力大軍一路西進直接包圍了羅卡那城,兵峰直指安普雷拉城。

就在安普雷拉戰場節節勝利之際,卻從俄德律薩傳來不好的消息。穆勒剋的部隊在俄德律薩城下遭到慘敗,已經失利退回大草原。統軍主帥博虜績和博虜侵兩位那顔在撤退途中遭到卡拉德軍隊伏擊,全軍覆沒,當場戰死。

色布刺随即投入主力,猛攻厄毗諾薩城。城中的軍民誓死堅守城池,戰鬥十分慘烈,色布刺親自趕到城下督戰,當天就占領了厄毗諾薩城。

色布刺十分佩服穆勒剋的手段,談笑間殺入于無形之中。現在回過頭來看看俄德律薩失利的形勢,令人扼腕歎惜的不是幾千人的傷亡,而是穆勒剋利用這場戰争輕而易舉的就消滅了博虜東西兩部,重新将分裂的博虜部落統一了起來,并且基本上把中部庫賽特的反對力量徹底拔除。

現在中部庫賽特隻剩下穆勒剋一個人的聲音,中部庫賽特的所有部落都控制在他的手裏,不但實力劇增,而且對柴坎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蒙楚格現在根本就沒有能力對中部和南部庫賽特指手畫腳,爲所欲爲了。

南部庫賽特在科瑞尼亞要塞失利之後,實力大減,已經失去了和穆勒剋抗衡的本錢。烏勒曼和呼魯那格等人非常聰明,立即就和穆勒剋結成了聯盟,以穆勒剋馬首是瞻,完全忘記了自己所統率的部落應該對柴坎表示效忠而不是野心勃勃的穆勒剋。

穆勒剋鼓動庫賽特人發動戰争,趁機利用戰争鏟除異己,在中部和南部庫賽特建立起牢固的聯盟,重新擁有龐大的勢力,他想幹什麽?難道他想自己做庫賽特人的可汗?

色布刺是一個非常狂熱的人,對權利财富疆土都非常狂熱。拓土部落在去年幫助蒙楚格肅清柴坎的奸佞,取代阿契特部大伯克之位後,勢力急劇膨脹。這次他應穆勒剋之邀共同出兵入侵卡拉德國,實施南北兩路夾攻,态度非常積極。

他當然不會聽從穆勒剋的計劃,讓自己的部隊實施佯攻,牽制卡拉德國的兵力。他想占據安普雷拉。他有雄心壯志,他想和兀兒渾和阿爾石南一樣,開拓疆土,帶領拓土部落的人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像阿契特部過去那樣成立自己的國家。

安普雷拉這個方向本來是北部庫賽特和柴坎王庭的勢力輻射範圍,安普雷拉疆域遼闊,物産豐美,可以給拓土部落帶來源源不斷,取之不竭的巨大财富,這才是一個部落興衰成敗的關鍵,也是色布刺一心想奪取安普雷拉的真正目的。

色布刺親率大軍直撲羅卡那城,但羅卡那城的頑強抵抗,攻城連續三天沒有實質進展,這完全出乎他的意外。前期拓土部落攻擊太順利了,各處的百姓聽說庫賽特人來了,聞風而逃。雖然攻城時也遇到一些零星抵抗,但完全沒有什麽威脅,色布刺很快就兵臨羅卡那城下。原先以爲羅卡那城也會一蹴而就,沒想到卻碰上了異乎尋常的阻力。

色布刺的主要目的是想奪取安普雷拉城,占據整個安普雷拉地區。所以他沒有把主力全部投上去,造成部隊在羅卡那城下耽擱了許多天。

提提托兒的部隊沒多久就把馬利齊俄斯打跑了,馬利齊俄斯一路後撤到約格律斯城,提提脫兒随即分兵,一部佯裝成主力直接追到約格律斯城牽制卡拉德的援軍,真正的主力大部隊迅速則西進兵臨安普雷拉城下。現在提提脫兒天天派人催促,希望色布刺盡早結束羅卡那城的戰事,趕緊到安普雷拉城下彙合。他的牽制部隊已經吸引住了席隆尼亞方向的卡拉德軍隊,但他連續攻城,已經折損了不少人馬。

但色布刺不爲所動,爲了減少自己的攻城損失,也爲了消耗柴坎的實力,他按部就班的圍城,磨磨蹭蹭的攻擊,意圖逐步擠跨羅卡那城守軍的意志,消耗他們的體力和給養。

直到斥候回報塔農山脈發現了卡拉德國援軍的消息,他才投上全部主力,以半天時間拿下了羅卡那城。城内的大部分百姓早就撤離了,隻留下堅守城池的軍隊和誓死不降的部分百姓。他們浴血奮戰,直到全部戰死。

色布刺對來援的卡拉德軍隊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令他非常擔心的是納察罕人。

安普雷拉地區是大草原的延伸地帶,這裏納察罕有千餘部落,居住在塔農山脈之間的河谷裏,納察罕人也是庫賽特十二母狼之子的傳承人,他們最早一批西遷進入卡拉德境内,和卡拉德人關系經幾代人相處一直非常友好,曾經數次出兵幫助卡拉德人攻打烏懷特人和庫賽特人。卡拉德宮廷也沒有虧待過他們,對他們賞賜頗豐,首領封王,遣公主和親,在靠近部落的城鎮開設交易市場。幾十年來,彼此相處融洽。

納察罕人現在的大首領是黑羽王勒安勒歐。勒安勒歐在卡拉德境内的蠻族部落中德高望重,威信極高。他自身就是個名震四方的勇士,武功高強,手下大小首領幾百,軍隊數萬,其實力在東土首屈一指。他還是是一個處世圓滑變通,外交手腕極其高超的部落大首領。無論是已經死去的庫賽特可汗兀兒渾,還是他的兒子阿爾石南,更不要說卡拉德國的皇帝,都是他的朋友,誰都不會輕易去招惹他。

此次出兵入侵卡拉德,穆勒剋就親自拜訪了勒安勒歐,向他告明此事,并希望得到他的幫助。

已經快七十歲的勒安勒歐,依舊一頭黑發,精神矍铄。他望着年紀比自己小,頭發卻已經花白的穆勒剋,搖頭苦笑道:“你小子殚精竭慮,一心想占據卡拉德人的國土,害得無數的人血染沙場,抛屍荒野,遲早要遭到報應。自古以來,凡是無端引發戰禍,欠下累累血債的人,從來就沒有什麽好下場。像你這樣,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早晚要死于非命。”

“我母親是卡拉德的公主,這是天下皆知的事。要我出兵相助,絕對不可能。你無非想叫我袖手旁觀而已。好,我答應你。沖着幾十年的交情,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麽。但我要告誡你一句話,這句話我曾經也對阿爾石南說過。帕迪沙阿國和卡拉德國互相打了幾百年,帕迪沙阿得到了什麽?帕迪沙阿國最強盛的時候曾經有二十多萬鐵騎,但他們現在占據了卡拉德國一寸土地嗎?”

“一寸都沒有,帕迪沙阿國早已衰落,已經完全向東隐去。卡拉德國依舊雄視天下,無人可撼。再看烏懷特人,四分五裂,已經沒落。一部分西遷對卡拉德俯首稱臣,依附卡拉德,得以進入卡拉德領土苟延殘喘,繁衍生息。還留在草原上的烏懷特人和喀拉庫吉特人,他們人呢?他們先是被卡拉德人遠驅數千裏,接着又被你們趕盡殺絕餘衆泯滅,遠離故土,不知何蹤。你難道就不能從他們身上看到些什麽嗎?”

穆勒剋傲然一笑,一言不發,告辭離去。色布刺聽說之後,更是嗤之以鼻。“帕迪沙阿是什麽玩意,能和我們庫賽特人相提并論。勒安勒歐老了,沒有膽量了。”

納察罕族中還有一股勢力是居住在科斯昂河附近的白鹭部落,其部落首領叫鹭騰飛。他是勒安勒歐最看重的侄子,勒安勒歐看不上自己的幾個兒子,反倒一直想培養鹭騰飛做納察罕人的新一代黑羽大王。

但鹭騰飛似乎根本看不上這個什麽納察罕黑羽大王,很少去拜見勒安勒歐。他武功在納察罕族裏很不錯,号稱納察罕第一高手。曾經有一百多名納察罕勇士不服氣,從各地主動跑到科斯昂河找他比試,均遭敗績,一時間很是轟動。這支納察罕部落在卡拉德人的幫助下,雖然有一部分人還在堅持從事放牧業,但很大一部分人已經開始從事耕種安定下來,收入和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他們不但和卡拉德人雜居,而且還互相通婚,模仿卡拉德人的生活習慣,學習卡拉德人的文化語言,彼此之間關系融洽。這個區域已經成了蠻族和卡拉德人和平相處,共同生活的典範。許多小部落和敗亡的部落族衆紛紛長途跋涉趕到這裏,加入他的部落,尋求一份穩定和可以維持生計的生活。

也同樣因爲這個原因,白鹭部落成了所有仇視卡拉德人的蠻族人都想鏟除的敵人。在他們的眼裏,白鹭部落的人背離了自己的祖志,忘記了世世代代的仇恨,爲了安逸富足的生活而出賣了自己的祖宗,自己的兄弟,甚至于自己的民族,是一群十惡不赦的叛徒。

色布刺動用了色布韬,色布晦兩人,領一萬鐵騎,準備襲擊居住在科斯昂河附近的白鹭部落,将他們一舉擊斃,徹底從地面上抹去。然而他的計劃落空了。他的部隊除了燒掉一些草屋外,一個人都沒有殺死。整個科斯昂河附近生活的納察罕人、卡拉德人,統統的消失了,所有能帶走的東西全部都帶走了。

色布刺非常生氣。一定是納察罕黑羽大王勒安勒歐在第一時間通知了白鹭部落的鹭騰飛,讓他非常從容的組織部落人馬全部撤離了。他恨得咬牙切齒,暗暗發誓要報複勒安勒歐。

“大人,提提脫兒的信使來了,您要不要見他?”

色布刺回過頭來,對着色布晦說道:“不見了,你叫他回去告訴提提脫兒,馬凱布城内糧食堆積如山富的流油,他想要吃的,就去馬凱布拿!”

色布晦中等身材,一張黑裏透紅的臉龐,一把濃須,一雙眼睛總是隐隐約約射出幾絲戒備之色,看上去就是一個穩重心細的人。他沒有離開的意思,眉頭微皺,似乎有話要說。色布刺再次回頭,用疑問的眼神望着色布晦。

色布刺則非常強壯,他身形高達威猛,虎背熊腰,一張紫黑色的臉上卻出人意外地透出一股儒雅之氣,稍稍掩蓋了他眼睛内的暴戾和猜忌。

“有事嗎?”

“據斥候回報,鹭騰飛的部隊被斥候發現,被色布韬的部隊擊敗逃進了塔農山。頁石還圍住了鹭騰飛的家人。”

“哦。”色布刺高興起來,“抓住了嗎?聽說鹭騰飛有三個卡拉德人賞賜的妻子,容貌都很漂亮,可都有抓住了?”

色布晦膽怯地望了一樣色布刺喜笑顔開的面容,低聲說道:“卡拉德人的援軍突然出現,把他們全部救走了。”

色布刺的臉突然就沉了下來,“這麽點事都辦不好。頁石呢?”

“頁石的部隊被卡拉德軍隊包圍,已經全軍覆沒,一個都沒有逃出來。色布韬趕去時,卡拉德人早就跑了。”

色布刺十幾天以來,頭一次聽說自己的部隊受挫,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幾下。他強壓住怒火,悶聲問道:“損失了多少人?”

“六百多人。”

“知道卡拉德軍隊的頭領是誰嗎?”

“九鈴兒。”

色布刺的眼睛裏似乎要噴出火來。又是這個野人。似乎這個九鈴兒自從離開穆勒剋以來,就成了拓土部落的夢魇。先是自己的一個兒子死了,接着自己的兄弟色布柬死了,再接着四大首領之一的色布鴻死了,而且每一次拓土部落的人都被他殺的狼狽不堪。

色布刺極度憤怒的臉笑了起來。

色布晦吃了一驚,詫異地望着色布刺。“大人……”

“好,好,好。”

色布刺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我們原來以爲那個督察法戎在虎猛大軍壓境的情況下,即使伽遜劄德的雙河援軍趕到了俄德律薩,他的部隊在人數實力上依舊處于下風,不會抽調援軍趕到安普雷拉場。現在看來我們錯了。督察法戎很可能已經看出來我軍的意圖,目的不是俄德律薩,而是安普雷拉城,所以他在俄德律薩戰場形勢很不好的情況下,依舊派出援軍。”

“這個九鈴兒帶來了多少人?”

“不清楚。我們的斥候沒有找到他們。不過據估計,應該在兩三千人之間。如果部隊人數多,很容易暴露形迹的,我們不可能發現不了。”

色布刺神色冷峻地望着河面。部隊正在渡河,吵吵嚷嚷的,非常熱鬧。

“如果那個納察罕的鹭騰飛和九鈴兒的部隊會合,他們就有四五千人,這比我們留在厄毗諾薩的部隊多。色布韬三千人已經損失了六百人,人數上我們處于絕對劣勢。如果部隊的側翼得不到保護,糧草辎重得不到安全保證,安普雷拉城怎麽打?”

“穆勒剋真是無能之輩,自己不出頭,卻讓博虜績率軍,結果在俄德律薩慘敗,還連累了我們。”色布刺越想越窩火,破口大罵。

“大人,安普雷拉城有督察印帕斯托雷斯·廖福斯安坐鎮,守軍至少兩千人,加上席隆尼亞的兵事事務官希奧宜嬰的一千部隊,三千多人守城。按我們原來的計劃,用一萬五千人攻擊,大概也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拿下。但現在卡拉德人的援軍已經趕到,攻城條件不是很好。我們是不是把留在厄毗諾薩小鎮部隊拉過來,在阿瓦辛頓小鎮一帶留下足夠的兵力以應付卡拉德軍隊?”

“不行,色布帷的部隊絕對不能動。那三千人是我們的後備力量,不到萬一決不能動。”

“玻瑞阿戈拉小鎮有庫吉特部墨速宜,羅卡那小鎮還有繁埚的三千大軍,您也是可以調動的。”色布晦輕輕說道。

色布刺搖搖頭,“他們是柴坎的人,這次出兵無非是爲了分到更多的戰利品。調他們上前線,需要可汗蒙楚格首肯。可汗不同意,誰敢私自調動。你不要亂出主意了。而且庫吉特人陰險狡詐,可汗根本不信任他們,那個默速伊雖是一介女流,但也不是無能之輩,你要多加留意。”

“那……“色布晦想說什麽,又不敢出口。

色布刺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說,我們退回厄毗諾薩,堅守科斯昂河區域就行了。”

色布晦好像懼怕色布刺一怒之下殺了他似的,退了一步,低着頭沒有說什麽。

“你說說。我不打你!”色布刺指着色布晦的鼻子說道。

“大人,占據科斯昂河流域,可以逐步擠壓安普雷拉的東北地域,把戰線穩定在厄毗諾薩,對我們還是有利的。一來我們無需付出巨大的代價,二來可以避免和柴坎發生正面沖突,這裏完全可以滿足我們發動側擊所需要的一切。有了這一塊地方已經足夠了。”

色布刺沒有說話。他輕蔑地望着色布晦,突然笑了起來。“爲什麽不能和柴坎産生沖突?沒有我的支持,蒙楚格早被穆勒剋連皮帶肉吃了,穆勒剋想要俄德律薩和達努斯提卡,我就可以擁有安普雷拉。”

旋即又殺氣騰騰地說道:“一個野人小奴隸,能掀起多大的浪,看我這次抓住他,将他生吞活剝了。”

“拓土部落這次出動一萬五千人,如果僅僅就占了卡拉德人的幾個小鎮,一片不大不小的土地,那就太不劃算了。卡拉德國已經行将就木,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卡拉德人已經沒有過去那麽強大了,他們就像帕迪沙阿一樣,徹底衰敗了。這次我們機會好,占盡天時地利,失去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到這樣的機會了。”

“你的膽子越來越小,做事越來越謹慎,勇氣也越來越少了。你難道真的老了嗎?”色布刺望着色布晦,嘲諷地說道。

色布晦好像毫不在意,固執地說道:“大人,我們必須抽調兵力回到厄毗諾薩城。現在攻打安普雷拉的部隊接近九千人,完全可以抽調一千人回去。無論如何我們首先必須确保糧草辎重的安全。一旦糧草出現問題,我軍就會遭到……”

色布刺再也不能忍受,大吼一聲,突然拔出腰間長刀,狠狠地剁了過去。色布刺的戰刀剁在碗口粗的樹幹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大樹猛烈地抖動起來。

色布晦看到色布刺發怒了,不敢繼續說下去,急忙退了兩步。色布刺吼了一嗓子,剁了一刀,似乎将心中的怒氣發洩完了。他慢慢地平靜下來。

“十天,最多十天,我們就可以順利拿下安普雷拉城,整個安普雷拉地區就是我和提提脫兒的了。隻要拿下安普雷拉,部隊馬上就可以抽調兵力回頭剿殺九鈴兒和鹭騰飛。”色布刺轉身面對色布晦,依然堅持不分兵。

“現在部隊尚餘五天的口糧。後續食物和馬草正從厄毗諾薩小鎮運來,估計兩天後到達下阿瓦辛頓小鎮。這批食物和馬草對于我們和提提脫兒來說,至關重要,不容有失。因此我堅持派兵回去,這些人幾天後一樣可以和糧草一起趕到安普雷拉城下。”

色布刺氣惱地盯着色布晦,良久無語。

“好吧。”他權衡利弊之後,終于松了口。

鹭騰飛在紅胡子的陪同下,帶着十幾個侍衛,打馬跑進了山谷。在紅胡子阿蘭的指引下,他看見了坐在士兵中間談笑風生的九鈴兒。

九鈴兒沒有鹭騰飛心裏想像的那樣英俊神武,他看到的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士兵。如果不是紅胡子特意指出來,說什麽他也不相信那個年輕的士兵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九鈴兒。

在鹭騰飛所有見過的卡拉德軍隊軍官裏,他是頭一次看見一個軍官穿戴樸素或者說是破舊,更讓鹭騰飛詫異的是他竟然和普通士兵擠在一起吃飯。在等級制度森嚴的庫賽特汗國和卡拉德帝國,這種事是不可想像的。有身份地位的人做出這種舉動,不但會遭到同階層人的鄙視,而且會被當作瘋子和白癡。你能想像一個市政官大人或者督察大人會和家裏的奴仆圍在一個桌上吃飯嗎?

鹭騰飛和自己的兩個部下,身邊的侍衛們面面相觑,一臉的驚疑。九鈴兒在士兵們的提醒下,看到了鹭騰飛一行人。他趕忙吞下最後幾口食物,接過旁邊士兵遞過來的水喝下,然後急匆匆迎了上來。

鹭騰飛高大健壯,神态威猛,一張英俊的國字臉,一雙犀利的眼睛。他的年紀最多也就二十多歲,也許是很年輕就坐上白鹭部落首領位子的原因,他看上去非常的成熟穩重,從他身上已經看不到年輕人的張狂和沖動。

兩個人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的親近和真誠。

“感謝大人救下我的家人,我鹭騰飛無以爲報,自此以後甘願唯大人馬首是瞻,一切聽從大人的驅使。”

九鈴兒笑着搖搖頭,“你說得太嚴重了。我本就準備伏擊那個拓土部落的頁石,無意中救了你們的家眷,純屬巧合,這是你們的運氣好,無須感謝。”

鹭騰飛看到九鈴兒既不恃功自傲,也沒有以此開口要挾,心中大爲感動。他自小做爲部落中的權貴,長大後又是部落首領,經常接觸當地的卡拉德人官吏,像九鈴兒這樣對自己彬彬有禮,真誠以待,不張嘴要東西的,非常罕見。除了督察大人督察法戎,這還是他見過的第二個。

雙方随即各自介紹了自己的部下。

九鈴兒對鹭騰飛的兩個手下非常欣賞。體态高大較瘦的叫鹭飛水,是個神射手,年紀和九鈴兒差不多,是鹭騰飛的胞弟。身材稍矮強壯的中年人叫恒赫居,一雙眼睛充滿了靈氣,和九鈴兒一樣非常好看。

鹭騰飛命令手下從幾匹無人騎乘的戰馬上拿下七八個鼓脹脹的布囊,笑着對九鈴兒說道:“大人遠道而來,沒有什麽好招待的,一點小意思,略盡地主之誼。”

“你們部落很富裕嘛?”九鈴兒笑着問道。

鹭騰飛看到九鈴兒笑得很難看,趕忙說道:“我們雖然不富裕,但諸位大人帶着援軍長途跋涉而來,一定很辛苦。我們……”

九鈴兒搖搖手,打斷了他的話。

“都拿回去吧。你們不顧危險,帶着許多卡拉德人一起逃離家園,該感謝的應該是我們。從科斯昂河逃到連綿的大山,路途遙遠,一路上你們的損失一定非常驚人。拿回去。”九鈴兒斬釘截鐵地說道。

鹭騰飛和他的部下們真得很感動。在他們的眼睛裏,所有卡拉德人的官吏都是貪婪無恥之輩,他們敲詐勒索,橫征暴斂,從來不管他人的死活。而眼前的這一位是真的廉潔自守,還是如傳言所說是個壞了腦子的野人屁都不懂?

紅胡子和鹭騰飛有過幾面之緣,算是熟人。他走到鹭騰飛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告訴過你,不要自找沒趣,你不聽。拿回去吧,我們這裏的糧食還夠用。”

九鈴兒招呼鹭騰飛,鹭飛水,赫居三人和自己的一群部下席地而坐。

“請你來,是想談談兩軍合作,盡早擊敗色布刺的事。“

“按照我們得到的消息,色布刺的後續主力現在正在渡過科斯昂河。按照他們的速度,明天應該可以展開安普雷拉的全面進攻。“

“我們最早以爲厄毗諾薩可以守上一段時間,拖住色布刺的部隊。這樣我們到了之後就可以在科斯昂河附近展開對色布刺的攻擊,慢慢找機會将他趕出去。”

“如今叙拉托斯城和厄毗諾薩城被占領,連約格律斯城都被圍攻,戰局基本上已經陷入絕境。”九鈴兒看看大家沮喪的臉,突然笑道:“我們還有機會反敗爲勝。”

大家的眼睛一亮,頓時信心倍增。九鈴兒帶領他們在俄德律薩戰場的絕境裏取得勝利,已經在部下的心裏烙下了對他的絕對信任。他的那張笑臉就是大家獲得信心的源泉。鹭騰飛三人卻心情沉重,覺得前景一片渺茫,毫無取勝的機會。失去家園的痛苦深深地刻在他們的心裏,讓他們彷徨無計。

“現在我們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安普雷拉城和約格律斯城。如果他們堅持到十天以上,即使色布刺和提提脫兒的食物和草料尚餘,他們的攻城器械卻必須要補充。沒有長箭,他們的攻城損失将會成倍增長。因此,十天以後,敵人的補給能否及時到位,應該是兩城能否守住的關鍵。”

“他們的補給路線無非兩條,一條是從厄毗諾薩小鎮出發沿着倪海西岸而下,一直到約格律斯城。另一條是從厄毗諾薩小鎮出發,經過阿瓦辛頓小鎮,直接運到安普雷拉。但提提脫兒的出兵并沒有得到庫賽特可汗蒙楚格的認可,他要得到大量補給的補充有一定的困難。而色布刺的出兵有整個北部庫賽特的支持,他的補給應該相當充裕。所以我們估計敵人的主要補給都是從厄毗諾薩小鎮方向運這條。”

“我們的斥候全部進入敵人後方偵察。主力部隊秘密潛入科斯昂河上遊,等待出擊時機。”

“因爲服飾頭發的原故,卡拉德人在這一帶十分不方便容易暴露,所以我們的斥候已經不可能深入到敵人後方。斥候偵查方面,就由你的人負責了。你看怎麽樣?”九鈴兒最後笑着對鹭騰飛說道。

鹭騰飛點點頭,“這個包在我身上,大人請放心。不過,我部落聚集了三千人馬,大人的援軍有兩千,五千人進入科斯昂河上遊,恐怕很難不被庫賽特人發現。”鹭騰飛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而且按照大人的計劃,即使我們打掉了庫賽特人的補給,恐怕也隻能暫時緩解庫賽特人對沮陽的進攻。大人可有什麽其他的計劃?”

九鈴兒無奈的苦笑了起來,“沒有。現在隻能暫時這麽做。在安普雷拉戰場,我們處于絕對的劣勢,無論是軍隊人數,還是後援補給,我們都無法和拓土部落相比。卡拉德國内現在叛亂紛起,皇帝根本沒有精力顧及這邊。要想打敗敵人,全靠我們自己。”

大家陷入了一片沉默,各人的心裏都是沉甸甸的。

九鈴兒安慰道:“現在色布刺和提提脫兒好比一條雙頭蛇,兇猛毒辣,無人可敵。但是蛇都有七寸,那是蛇的緻命之地,一擊必死。現在我們隻要找到他們的七寸,同樣可以緻他們于死地,反敗爲勝。所以大家要耐心一點,不要着急,更不要灰心喪氣。”

“襲擊敵人的補給車隊,五千人的确太多了,很難在科斯昂河上遊做到機動靈活。騰飛的部隊常年在科斯昂河附近活動,非常熟悉那裏的地形,所以我想騰飛如果能調撥一千五百人,我帶六百人組成一隊人馬潛伏過去,那就非常理想了。不知騰飛意下如何?”

鹭騰飛見九鈴兒一再征求自己的意見,對自己非常尊重親和,心裏很是受用,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果然名不虛傳,無論才華智謀,還是爲人處世,都是那麽出色,無可挑剔。唯獨遺憾的就是這個人大概在庫賽特時間呆長了,一副不修邊幅放蕩不羁的樣子,而且好像也不懂尊卑禮儀,上上下下沒個規矩,十分不惹人喜歡。

“一切依大人的安排行事。”

“騰飛統領其餘人馬,主動出擊厄毗諾薩城,牽制留守在周邊幾個小鎮庫賽特部隊。”

鹭騰飛不自然地看了一樣九鈴兒,小心翼翼地說道:“大人,我還是和你一起去科斯昂河吧。牽制敵人的任務交給你的部下指揮更爲恰當一些。”

九鈴兒不解地望着他。

紅胡子知道鹭騰飛爲難的原因,趕忙解釋道:“大人,納察罕人應該由卡拉德人指揮,不允許單獨行動,這是規矩,誰都知道的。”

九鈴兒頓時明白了原因。卡拉德人瞧不起蠻族,骨子裏就鄙視蠻族,認爲蠻族天生就比自己矮一截,是個野蠻人,比自己的奴仆都要低賤。這種根深蒂固的偏見,已經有千百年的曆史了,誰能改變?

“什麽狗屁規矩。”九鈴兒不由地罵了一句,“命都快沒有了,還要什麽規矩。”

他轉目看看自己的部下,除了紅胡子,阿特佐,提紮老伯,旭牟刃爾這些出身低賤的人,其他的人,包括法提斯,索拉信都是一臉的忿忿不平,對九鈴兒剛剛那話很不滿。

“在科斯昂河地區,羅卡那、阿瓦辛頓、厄毗諾薩幾個小鎮這一帶,我們連路都不知道怎麽走,還談什麽領軍打仗。在這裏白鹭部落的人最熟悉地形,當然應該由他們來指揮。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還鬧這種意氣之争,簡直……”

九鈴兒看見大家面色不善,把後面的難聽話咽了下去。

羽誓言鼻子裏冷冷地哼了一聲,明顯非常不服氣。

“羽誓,烏爾罩,小法(法提斯),小信(索拉信)随我行動。阿蘭(紅胡子),阿特佐,老伯,旭牟刃爾率各部歸騰飛大人節制。”九鈴兒無奈隻能把幾個分開。

鹭騰飛知道九鈴兒他們去科斯昂河事關重大,他安排鹭飛水和赫居兩個部下都跟随九鈴兒的部隊一起出發了。

九鈴兒騎在小黑的背上,望着鹭騰飛,笑着說道:“騰飛兄此去可要辛苦了。”

鹭騰飛非常感激九鈴兒對他和白鹭部落的信任,尤其是九鈴兒對他們的尊重。這是他第一次從一個卡拉德人官吏那裏得到的最珍貴的東西。

“謝謝大人的信任。”

“大人臨行前,可還有什麽交待?”紅胡子問道。

九鈴兒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你們隻是牽制敵人,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和敵人交手。”鹭騰飛和紅胡子幾個人連連點頭。

入夜不久,部隊走到距離科斯昂河四十多公裏的一座山,九鈴兒命令部隊停下宿營。

赫居領着一個斥候飛奔而來!

“多少人前方八公裏發現一隊庫賽特遊騎,好幾百人!”赫居一臉的興奮。

九鈴兒一聽,才幾百人。自顧給小黑梳理毛發,頭都沒回。

鹭飛水,羽誓言和幾個大隊長,中隊長聞訊趕來。

聽完納察罕人斥候和赫居的介紹,羽誓言突然說道:“大人,我們可以去前面伏擊他們。”

“不管庫賽特人打算幹什麽,他們隻有不到一千人。這是個好機會。”

九鈴兒笑了起來:“我們是去幹什麽?”

衆人不語,臉上都顯出惋惜的神色。

九鈴兒見大家失落的樣子哈哈大笑,“我們是去襲擊敵人的補給,是去打他們的七寸。如果我們貪圖一時的痛快消滅了這股敵人,我們的行蹤馬上就會暴露,後面的任務還怎麽完成?不要因小失大。”

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天際,瞬間照亮了整個山野。接着雷聲從遠處炸響,轟隆隆的聲音由遠而近,震耳欲聾。

“要下雨了。走吧。”九鈴兒大叫道。

清晨,大雨終于襲來。雨下得又猛又密,好像天塌了似的,沒完沒了。遠處的群山隐沒在濃濃的霧霭裏,若隐若現。山路兩旁郁郁蔥蔥的樹木好像得到了甘露的滋潤,突然之間變得更加清新和美麗。濃郁的清香彌漫在水霧裏,随風飄蕩在空氣中,沁人心脾。地面上的小草悄悄的換上了嫩綠色的新鮮皮膚,仿若凝脂玉露,讓人心醉,不忍觸摸。

九鈴兒任由雨水打在臉上身上。他像一個孩子一樣,在瓢潑大雨裏又蹦又跳,好像得了寶似的,大喊大叫,全然沒有一個聯隊指揮官的樣子。他不時地停下來,拉着列吒和幾個侍衛觀看四周迷人的風景,時不時的歡呼雀躍。他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氣,感覺自己仿佛化作了空氣,與眼前的雨水,霧霭,天地渾然成爲一體,他陶醉了。雨越下越大,漸成滂沱之勢,巨大的聲音漸成轟鳴之音。水珠又大又猛,砸在臉上都隐約生痛。雨水彙成無數道溪流在山野間跳躍。

“大人……”赫居一連喊了三聲。

九鈴兒轉過頭來,神情興奮地道:“怎麽樣?昨晚那股敵騎到哪裏去了?”

“他們往卡羅卡那小鎮方向去了。”

“哈哈……”九鈴兒笑了起來,“你怎麽看上去很緊張,有什麽事嗎?”

赫居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睜大雙眼再次叫道:“大人,這麽大的雨,一定會引發山洪,到那時科斯昂河水會暴漲,我們渡河就危險了。”

九鈴兒吃了一驚。他擡頭眯着眼睛望着陰沉沉的天。天上黑雲密布,厚重而陰霾。“我們距離科斯昂河的渡口還有多少路?”

“大約十五公裏。”

這時鹭飛水也急急忙忙驅馬跑來。他的意思也是要加快行軍速度,抄近路,争取在中午過河。

“你們估計這場雨要下多久?”九鈴兒問道。兩個人茫然地搖搖頭。

“安普雷拉的雨季一般在七月到八月之間,雨水大,但雨季短。五月份下這麽大雨比較少見。”赫居說道。

“命令部隊加快速度,中午務必趕到科斯昂河。”九鈴兒大聲命令道。

色布韬一把推開護在自己身前的侍衛,從厄毗諾薩城樓上探身下望。大雨中,鹭騰飛的軍隊耀武揚威地列隊于城下,低沉的牛角聲号撕破雨幕,四處響起,把巨大的雨聲都壓了下去。在隊伍的最前列,一字跪着十個庫賽特俘虜。

今天,這已經是白鹭部落的人第七次在陣前示威,斬殺俘虜了。随着一聲沖天的牛角号聲響起,劊子手的大刀劈下,一顆頭顱落地,鮮血噴射。褐紅色的血液立即融入了雨水裏,四處流溢。納察罕人興奮的喊叫聲沖天而起。

“大人,我們沖出去,宰了鹭騰飛這個雜種。”色布貉氣得額頭上的青筋劇烈地跳動着,一張黑臉漲得通紅。他昨天奉命帶着一千人從安普雷拉回來,想到自己撈不到戰功,正一肚子氣無處可發。

色布韬眉頭緊鎖,陰沉着一張消瘦的臉,默不作聲。鹭騰飛的行爲大違常理,讓他感覺到這其中一定有陰謀。庫賽特人出動一萬多大軍一路奪城拔寨,勢如破竹,橫掃一大片。在如此形勢下,無論卡拉德人的軍隊還是百姓,都是聞風而逃。鹭騰飛的白鹭部落雖然有個三千人馬,但根本無法撼動庫賽特大軍,他自知不敵,攜帶整個部落逃進了塔農大山裏。在這種情況下,他突然又下山,聯合人數稀少的卡拉德軍隊前來捋虎須,不是發神經,就是在耍陰謀。

雖然色布刺率主力渡過科斯昂河去攻打安普雷拉城去了,厄毗諾薩一帶隻剩下兩三千軍隊,但要對付人數相差無幾的鹭騰飛,倒也不是什麽太大的難事。即使不能殲滅鹭騰飛,但要把他打痛,趕進塔農山脈還是綽綽有餘。

所以色布韬認爲鹭騰飛一定是想誘他出城,在什麽地方伏擊自己。他嚴令手下,不要出城接戰。他想到明天後方的補給就要運到厄毗諾薩小鎮,他的部隊要在補給車隊路上警戒護送,保護補給一路平安。沒有什麽比這件事更重要,那關系到一萬多人的性命。

“大人,鹭騰飛今天是第七次殺我們的兄弟了。你給我一千人馬,我一定拿他的人頭回來見你。”

“再不出擊,城内的兄弟會鬧事的。”

“我已經忍不住了,我要帶人殺出去。”色布韬的身後圍上了十幾個大小将領,一個個義憤填膺,怒氣沖天,吼叫聲幾乎把色布韬的耳朵都震聾了。

城下又傳來一陣密集的牛角号,一陣歡呼,不用看都知道一顆人頭又落地了。城樓上的罵聲,吼叫聲響成一片,無數的長箭呼嘯而去。雖然射不到,但也算發洩發洩憤怒的情緒。

“大人……大人……”叫聲連成了一片。

色布韬突然轉身,一臉的殺氣。部下們立即閉嘴,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色布韬淩厲的眼神從每個将領的臉上掃過,一字一句地說道:“誰敢出戰,殺無赦!”

衆人頓時氣倒。

色布刺的部隊頂着瓢潑大雨,趕到安普雷拉城下。

提提脫兒在一群将領的簇擁下,站在自己的中軍大帳内,心災樂禍地望着遠處拓土部落的人在手忙腳亂的紮營。

“還是大人有先見之明。我們昨天趕到,正好躲過了這場雨。否則就要和色布刺一樣狼狽做落湯雞喽。”一個提提脫兒的部下望着正在大雨裏忙碌的庫賽特士兵,開心地說道。

提提脫兒得意地笑了起來。

提提脫兒個子不高,非常富态,一張圓乎乎的臉上長滿了濃密的胡須,幾乎看不出來五官的分布。唯獨那雙眼睛,半眯半合之間總是露出一絲詭異,讓人心裏非常不舒服。

“色布刺在厄毗諾薩城磨磨蹭蹭,一座小城打了八天。他想害我,哼……”提提脫兒冷冷一笑,“做人不誠實,總是算計别人,遲早要吃虧。”

“遄結,你馬上到色布刺的大營,問他要食物和馬草。”提提脫兒指着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說道。

遄結愣了一下,遲疑着說道:“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色布刺隻剩下了五天的口糧。按照這個天氣,他的後續補給能否如期運到都要成問題。現在去問他要牛羊,豈不是……”

“按照事先和他的約定,部隊到安普雷拉城之後,補給都由他提供。色布刺太算計了,他不想到安普雷拉城後給我們提供食物和馬草。于是他在厄毗諾薩城和羅卡那城都遲遲不願意投入主力,拖到現在才趕到安普雷拉城。好了,現在他隻剩下五天的食物,而後續補給要在六七天之後才到,自然是不會有牛羊給我們吃,而且理由還冠冕堂皇。這個無恥的小人。假如我們都要相信他,現在豈不是不戰自潰了。”提提脫兒陰笑着說道。

“你去要牛要羊,他自然說沒有。你就代我羞辱羞辱他,然後告訴他,納察罕人沒有吃的,隻好殺馬。這馬是要償還的,到時候直接送到馬凱布來。還有,納察罕人餓肚子,沒有力氣打仗,戰場自然就不去了。”

大帳内立即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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