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一輪月牙高懸在漆黑的夜空裏,慘淡無光。厚厚的黑雲把所有的星星都藏在了背後,就連那輪彎彎的弦月也不時被飛速移動的雲塊遮擋住了。整個大地都被籠罩在黑夜裏。

庫賽特人的先頭部隊押運着幾百部裝滿糧食補給的大車,緩緩地走着。車隊的後面是白色的羊群,在黑夜裏,顯得非常的惹眼。幾百名騎兵戰士高舉着火把,走在長長的車隊兩側。從遠處望去,就象一條細長的火龍。

高達魁梧的史提芬夏就着身邊侍衛手上燃燒的火把,指着籠罩在夜色裏,依稀可見的一片連綿小山,大聲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回大人,這是亂石山,距離格列登十來公裏。”一個傳令兵大聲回答到。

史提芬夏非常高興地說道:“馬上就要到格列登大營了。傳令下去,部隊加快速度,快速通過這片山區,争取在半夜裏趕到格列登。”

但他沒有聽到傳令兵回答的聲音。他有些生氣地回頭望去,雙眼立即就瞪大了。傳令兵雙手緊緊地抓住穿透胸口的長箭,張大着嘴,一臉的痛苦和恐懼。他一聲都沒有發出來就氣絕死去,身體慢慢地仰倒在馬背上。

随即他就聽到空氣中有東西在厲嘯,在撕破空氣,黑夜裏的風似乎都在躲閃它的鋒芒。他極力睜大雙眼向黑夜裏望去,希望能找到那個怪叫的東西。

突然無數的長箭,象鬼魅一樣出現在自己的視線内。他本能地發出一聲絕望而無力的叫喊,他想躲閃,但身體卻不聽使喚的僵硬在馬背上。

“噗嗤……噗嗤……噗嗤……”箭簇入體的聲音沉悶而刺耳,密集的就如同下雨一般。

史提芬夏和身邊侍衛的軀體随着連續飛來的長箭不停地釘入而劇烈地抖動起來,跟着慘叫聲,屍體墜地聲,戰馬的痛嘶聲,士兵們恐怖的叫喊聲,霎時間響成了一片,将黑夜的甯靜頓時撕成了血腥的碎片。

黑夜裏從遠處看去,押運隊伍那細長的火龍好象遭到了無數利器的襲擊,立即劇烈地扭曲,顫抖起來,接着火龍開始斷裂,軀體開始分離,随即就爆裂四散,火光開始雜亂無章的滿山遍野地迸裂四射開來。

史提芬·夏望着黑漆漆的原野,覺得它就象一頭嗜血的猛獸,在殘暴血腥地吞噬着無數無辜而弱小的生命。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舉起雙手,放聲大吼起來。

他有一身的力氣,他有強悍的身手,他有高超的武技,他因爲在競技場冠絕天下的武藝被各地主事官員奉爲座上賓。定居柴坎之後,他連續六屆輕松奪下春獵競技冠軍,被兀兒渾可汗親自賜名“柴坎之星”,那是無比的榮耀,那是無數勇士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但現在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連一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他不甘心,他覺得自己死得太窩囊了。一支長箭突然射進了他的喉嚨,帶着一蓬鮮血穿透而出。

“柴坎之星”史提芬·夏摔落馬下,他滿身箭矢,像個刺猬一樣。

長箭從不同的方向連續不停地呼嘯着射向車隊兩邊。護衛車隊的騎兵們稀稀拉拉的分布在車隊兩側,由于連續趕路,車隊速度又慢,士兵們因爲長官嚴厲的軍紀,又不能随意離隊休息,隻能時刻不停的跟在車隊附近,這讓他們一路心裏憔悴非常疲勞,許多人都懶洋洋地趴在馬背上偷偷休息。

這突如其來的偷襲,給了他們當頭一棒,死傷慘重。僥幸逃過劫難的騎兵們連滾帶爬下了馬就往車底下躲去。還有一部分士兵驚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有的打馬往黑夜裏跑,有的往車隊的兩頭逃去。

嘹亮的牛角号聲突然在車隊兩邊的小山上響起。九鈴兒率領騎兵從車隊的左側山上殺出,塔洛斯率領騎兵從車隊的右側山上殺出。七八十米的距離,從山上跑到山下,轉瞬即至。

牛角号聲,喊殺聲,敵人恐懼的叫喊聲,戰馬奔跑的轟鳴聲随即響徹了亂石山。

九鈴兒的戰刀從黑夜裏飛出,迎面就劈殺了一個倉惶迎敵的敵兵。侍衛列吒飛馬而過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支被丢棄的火把,在一群士兵的掩護下,沿着車隊策馬狂奔,一路點燃馬車。路上碰見的零星敵兵,不是被奔馬踹死,就是被如狼似虎的卡拉德戰士刀砍箭射,死于非命。

縱馬跑到車隊四周的其他卡拉德戰士同樣趁隙紛紛撿起敵人遺棄的火把,任意丢到馬車上點燃上面所有可以點燃的東西。一時間車隊裏的大多數馬車都燃燒起來。尤其是裝着草料的馬車。

火光沖天而起,烈焰騰空。

逐耶從馬車下狼狽不堪地爬出來,在幾名侍衛的幫助下,慌慌張張地騎上一匹戰馬往黑暗裏逃命。

紅胡子阿蘭帶着一隊騎卒恰好對着他呼嘯而來。雙方短兵相接,捉對厮殺。

紅胡子的大刀揮動之間,發出駭人聽聞的狂嘯。逐耶突遭襲擊自己人又毫無還手餘地,而糧草也即将不保,激怒攻心之下,武功大打折扣。他全力一刀擋住紅胡子的劈殺,想從紅胡子的刀下沖過去。紅胡子順勢掄圓大刀,大吼一聲,斜斜的一刀就剁下了逐耶坐下戰馬的半個屁股。逐耶的戰馬受痛,慘嘶一聲飛躍而起。

逐耶驚慌之下沒有抓住馬缰,随即就被重重地甩出了馬背。戰馬摔落地面不停地嚎叫着想站起來,卻終究無能爲力。

逐耶的身軀在空中飛舞。一個卡拉德騎兵飛馬馳過,順勢一刀剁在他的身上。逐耶倒飛而去栽倒地面,立即就被一群飛奔的戰馬踐踏而過。

羽誓打馬狂奔,阿特佐緊随其後帶領着一大群卡拉德騎兵,他們高聲吼叫着,緊追一批逃兵不放。巴祁回頭望着已經燃燒起來的車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僅僅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整個押運部隊就全軍覆沒,糧草盡數被毀,夷非所思的事今天終于給自己碰上了。

“射馬,射馬……”羽誓看到敵人很多已經跑進了黑暗裏,不由着急地大叫起來。十幾支長箭随着羽誓地叫喊飛射而去。

巴祁的戰馬連中數箭疼痛的扭動起來,随即被一箭入眼,戰馬完全受不住直插眼部的這一箭,随即轟然倒地,巴祁随着戰馬高速飛奔而産生的巨大慣性力在地上一連翻滾了十幾下才停住。随即他就看見了四支強壯的馬腿。巴祁擡起頭,看到高大的戰馬上端坐着一員全身甲胄的戰将,手上端着一柄長戟,雙眼殺氣騰騰的盯着他。

巴祁的部下看到自己的被敵人用長戟指着,危在旦夕,一個個奮不顧身沖了上來。已經摔下馬的,不顧自己的生死往巴祁躺倒的方向奔去。沒有摔下馬的,撥轉馬頭,重新殺了回來。

阿特佐怪叫一聲,高聲吼道:“殺……,殺過去……”,他率先高舉戰刀迎着一個打馬殺回的敵兵砍去。

看到自己的部下一個接一個的被敵人殺死,巴祁怒火沖天。突然他躍身而起,瘋狂地吼叫着,赤手空拳往羽誓的長戟抓去。羽誓冷哼一聲,雙手用力,長戟飛速刺進了巴祁的胸口。

卡拉德騎兵戰士們以百人隊爲單位,分成了十幾撥人馬,圍着長長的車隊,來回沖殺。他們人人争先,奮勇殺敵,喊殺聲驚天動地,不絕于耳。一匹匹戰馬雖然用牛皮包裹了馬蹄,用籠子套住了馬嘴,但兇悍的野心在戰場上沒有減去分毫,它們狂野地奔跑着,肆意地踐踏着,好象比自己背上的主人更要勇猛。

庫賽特被剛開始的長箭突襲射慘了,許多士兵被無情地射殺。但還沒有等他們從死亡的陰影和恐怖中驚醒過來,兇神惡煞一般的卡拉德騎兵突然又從天而降,對他們展開了無情的屠殺。

突襲卡拉德騎兵的動作和速度太快了,快得讓押運隊伍除了死亡,逃跑,慘叫之外,沒有任何時間任何辦法組織士兵進行抵抗,還擊。

戰刀在飛舞,戰馬在飛奔,長箭在火光裏嘯叫。庫賽特士兵象沒頭蒼蠅一樣在戰場上四處逃竄,哭爹喊娘,他們不停地慘叫着,或被長箭射中,或被戰刀砍殺,或被戰馬撞擊踐踏,或被丢進燃燒的大車活活燒死。走投無路舉手投降的庫賽特人同樣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卡拉德士兵已經殺紅了眼,根本就無視對方是不是放棄了抵抗,他們隻要碰到敵人就揮起武器血腥的殺戮。

戰鬥很快結束,除了趁黑逃走了兩三百敵兵,其餘悉數被殲。九鈴兒命令清查人數,隊伍在圍殲敵軍時犧牲了三十多名士兵,傷了四十多人。

犧牲的戰友立即被掩埋了,傷員由一個百人隊護送,連夜趕到今天早上渡河的地方回到俄德律薩城去。

部隊重新集結的号角聲在黑夜裏響起。

提紮老伯望着山谷大坑内的幾千隻準備掩埋的死羊,心痛地連連搖頭。“這麽多羊,可以救活很多很多人。把他們全部埋掉,太可惜了。”

九鈴兒無奈地看着,揮手命令士兵們迅速填上土。他站在山坡上,看着死屍遍野的戰場,聞着夜風中刺鼻的血腥和燃燒物的焦糊味,他的心劇烈地抽搐起來。

“戰争就是這樣,無情無義,血腥殘忍。但就是有人喜歡它。”九鈴兒看着這麽多羊,同樣惋惜。

列吒跟跑了過來,興奮的問道:“大人,斷了庫賽特人的口糧和草料,他們會撤兵嗎?”

“暫時還不會。如果我們能狠狠的再打他們一下,博虜績和虎猛恐怕就要逃回艾澤努爾城,而不是撤回艾澤努爾城了。”

九鈴兒和他的士兵們最後望了一眼熊熊燃燒的補給車隊已經成一條巨大的火龍,然後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裏。

喀刺般率領部隊埋伏在距離山口渡河邊四公裏的地方。

斥候傳來的消息讓喀刺般和刀疤臉都非常興奮。一支卡拉德軍隊在傍晚就開始渡河。但他們隻過來了兩百人,随即就停止了行動。到了半夜,山口渡燈火齊明,卡拉德再次開始了渡河。十幾條船在威西斯河河面上往來穿梭,一船船的士兵被送到了對岸。

喀刺般在接到卡拉德大約有一千人已經渡過河的消息之後,立即率部悄悄地出發了。在距離威西斯河兩公裏的地方隐蔽起來,部隊按照沖鋒陣形列隊完畢。

士兵們靜靜地坐在馬上,等待沖鋒的牛角号聲吹響。喀刺般部隊的斥候狂奔而至。

“大人,大事不好,卡拉德發現了我軍蹤迹,部隊已經全部撤離。”

喀刺般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不是剛剛向我禀報卡拉德人有一千多人已經過河了嗎?這才多長時間,敵人就撤了?”

“的确是這樣。剛才卡拉德士兵還在河岸上列隊,一轉眼,他們就全部跑到河對面去了。”斥候也迷惑不解地說道。

“你們的觀察地點離他們很近嗎?”刀疤臉問道。

“是的。卡拉德人很大意,他們渡河的時候隻安排了幾隊流動哨。我們可以很方便地觀察他們。”

喀刺般和刀疤臉互相看了一眼。

“看來他們的斥候發現了我們。撤吧,功虧一篑。”喀刺般歎了一口氣,失望地說道。

他們回撤沒多久,一個斥候飛馬趕來。

“大人,卡拉德再次開始渡河了。”喀刺般笑了起來。

“你們看清楚了?”刀疤臉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盡心盡力了。

“看清楚了。敵人再次渡河了。”斥候堅決地說道。

喀刺般和刀疤臉面面相觑,迷惑不解。如果卡拉德人發現了他們,按照常理來說,是決不會冒險渡河的。現在敵人再次行動,是不是敵人發現先前的情報有誤,虛驚一場,既而決定繼續渡河呢?

“大人,讓斥候再探吧。待敵人全部渡完河,我們再出動也不遲嘛。”刀疤臉緩緩說道。

喀刺般點點頭,示意斥候退下再探。

“不知“柴坎之星”他們可到了格列登?”喀刺般總覺得今夜的事有些蹊跷,心裏隐隐約約感到些許不安。他突然想到了送補給去格列登的部隊。自從入夜以後,就沒有接到他們的消息了。

“這裏距離格列登隻有四十多公裏,按照速度,他們應該已經到了。大人不要着急,天亮之前,一定會有消息的。”刀疤臉安慰喀刺般道。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斥候飛馬來報。“大人,卡拉德又撤了回去。”斥候大口地喘着粗氣,氣喘籲籲地說道。

喀刺般和刀疤臉同時色變。

“上當了。這是牽制我們主力的卡拉德小股部隊。他們的主力一定已經深入到格列登的必經之路,襲擊我們的補給部隊。”刀疤臉驚慌失措地說道。

喀刺般苦笑了一下,上當了。“我們上次接到“柴坎之星”傳來的消息現在已經七八小時了,恐怕他們已經全軍覆沒了。敵人好狠的計謀,膽子夠大。”

“一定又是九鈴兒。這個死小子鬼精鬼精的,這種事情也隻有他想的出來。”刀疤臉狠狠地說道。

“大人,現在怎麽辦?”看到喀刺般呆坐在案幾邊一言不發,刀疤臉忍不住問道。

喀刺般無奈地搖搖頭,低聲說道:“等那個‘柴坎之星’的消息到了再說。”

又過了一個小時,從威西斯河傳來的消息再一次征實了喀刺般和刀疤臉的想法是正确的。卡拉德又開始了火急火燎的渡河行動,根本就是虛張聲勢。

一騎飛奔而至,清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大人,大事不好了。”

斥候很遠的就高聲叫道。喀刺般和刀疤臉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兩人甚至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他們神情嚴肅,一起望向那名斥候。

“發現敵軍大隊人馬,距離我們主力大概三公裏左右。”

喀刺般和刀疤臉相顧愣然。

喀刺般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穆勒剋在自己臨行前,一再告誡自己,隻要部隊達到了這次作戰的主要目的,也就等于掌握了戰場上的主動權,部隊是進是退,完全不必要強行規定,視戰局的發展可以自由選擇。但有一個原則,就是不能爲了一點局部戰場上的小利而損害了全局的利益,更不能爲了争取一點無關大局的勝利而讓部隊付出高昂的代價,進而影響整個部隊的實力和整個戰局的發展。如果威西斯河對岸的卡拉德人的确是來襲擊格列登大營的,自己或可立上一功。但現在眼前的事實證明,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

自己貪圖功勞,擅自分兵擊敵,上了卡拉德人的誘敵之計。如果因此導緻補給車隊遭到的襲擊,後果将非常嚴重。大軍除了緊急撤退以外已經别無它途。更爲可怕的是,戰馬缺乏草料,上萬匹戰馬的命運岌岌可危。喀刺般現在隻有祈禱“柴坎之星”不要出什麽意外了。

“大人……”刀疤臉看到喀刺般情緒低落,失魂落魄的樣子,趕忙喊了一嗓子。現在情況已經非常危急,部隊的前後都有大量卡拉德人的部隊,一個處理不當就有可能被敵人前後夾攻。

“我父親曾經說我不是帶兵打仗的料,我一直都很不服氣。現在看來他是對的。我性急沖動,做事輕率,的确不是帶兵的料。”喀刺般洩氣地說道。

“大人……”刀疤臉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輕聲說道:“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判斷失誤也是很正常的。爲了這麽點小事就耿耿于懷,好象沒有必要吧?”

喀刺般苦笑了一下。

“我父親能征善戰,名震天下。和他老人家比起來,我狗屁不如。如果說不灰心喪氣,那是假話。”

“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小小挫折而已,我見得多了。要不要和卡拉德人打一場?”刀疤臉問道。

“算了。敵人有備而來,兵力已經超過我們,打起來損失太大。趁他們現在還沒有對我們形成包圍,撤吧。”

“往什麽方向?”

“一路向北,回艾澤努爾。”喀刺般冷靜地說道。

刀疤臉睜大了眼睛,大聲說道:“我們不去格列登?”

“去幹什麽?虎猛和博虜績已經從俄德律薩城敗退,大元帥的作戰目的也已經基本達到,格列登的部隊隻要得到補給,立即就會撤回艾澤努爾城。”

“你這麽肯定?”刀疤臉用不相信的眼神望着他,十分懷疑地問道。

喀刺般搖搖頭,輕蔑地一笑道:“博虜績,博虜侵的部隊已經基本上沒有了,沒有實力博虜績這個主帥說話頂個屁用。現在虎猛說撤退,他敢言語半個不字?他和博虜侵現在不是想着進攻俄德律薩城,而是在考慮如何慘淡收場,回到庫賽特後如何保住家族親人的性命了。”

“可虎猛的口信是叫我們趕到格列登的?不去,會不會……”刀疤臉有些爲難。

喀刺般無奈地笑笑。

“虎猛執行大元帥的指示從來都是一絲不苟,所以很少出錯。他得到補給後就會立即撤軍。我們去不去并不是非常重要。”喀刺般看着刀疤的。

“如果“柴坎之星”他們将補給安全送到,我們跑去無非增加食物的消耗而已。如果……”喀刺般臉色非常難看地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柴坎之星”他們被卡拉德人襲擊了,補給盡數被毀,格列登的部隊就會陷入困境。他們隻有趁着草料尚能支撐數日,立即撤退。士兵沒有口糧可以殺馬解決。這個時候我們跑到格列登去,虎猛不殺了我才怪。”

“殺馬?”刀疤臉心痛地說道,“回到艾澤努爾城要走好幾天,七千多人,那要吃掉多少馬?”

喀刺般用力地敲敲腦袋,非常懊悔地說道:“都怪我一時大腦發熱,隻想着占個便宜立個軍功,沒想到就上了卡拉德人的當。”

“大人不必如此,雖然我們沒有接到“柴坎之星”的消息,但也不能因此就斷定他們被卡拉德人襲擊了。”刀疤臉趕忙安慰道。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象箭一般從黑夜裏射了出來。

喀刺般和刀疤臉緊張地望着,心裏忐忑不安。

“大人,卡拉德騎兵全部埋伏在一片小樹林裏,暫時沒有出動的迹象。”

“知道有多少人馬?”喀刺般急切地問道。

“我們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道具體數目。”

“可看到敵人的戰旗?”

“紅色的戰旗,旗子中間繡着一隻大腦袋,披頭散發的,像個野人一樣。靠近了,還能聽到大旗上鈴铛發出的聲音”

喀刺般和刀疤臉同時面色大變。

“你沒有看錯吧?”刀疤臉大聲問道。

那名斥候搖搖頭。

喀刺般看了一眼刀疤臉:“鈴铛,野人,真的是這個壞小子。什麽鬼旗幟!難看死了”

他立即轉身對身後不遠處的傳令兵叫道:“命令各部,立即向北,急速前進。”

黑夜裏,庫賽特騎兵在各自将官的帶領下,非常安靜地離開了,悄無聲息地沒入了無邊的黑暗裏。

喀刺般毫不猶豫地撤退了。

東方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緩緩升起。索立信帶着兩百名騎兵迎上九鈴兒的大部隊。

“大人,襲擊補給隊成功了嗎?”索立信迫不及待地問道。

“成功了。庫賽特人要餓肚子了。”九鈴兒停下戰馬,大聲笑着說道,“喀刺般給你吓跑了嗎?”

“兩個小時前,他朝北急速而去,應該是要回艾澤努爾。”索立信得意洋洋地說道。

“小法的部隊已經到了什麽地方?”

“法提斯隊長的部隊已經全部返回威西斯河對岸,他自己帶着幾十騎已經上岸趕來,估計現在距離我們就幾公裏的路。”

“命令部隊停下休息。”九鈴兒回頭大聲對傳令兵喊道。巨大的牛角号聲随即響徹了空曠的原野。

亂石山。

虎猛的臉色極度難看。戰場上一片狼藉。死去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鋪滿了補給車隊兩邊的路上和附近的小山坡上。許多士兵的屍體被戰馬踩踏的血肉模糊已經不成人形。幾百輛大車被大火燒得一幹二淨,成了一堆堆焦黑的木炭。還有十幾輛尚未燒盡的馬車依舊在冒着黑煙。刺鼻的血腥味,難聞的焦炭味,嗆人的煙味混雜在一起,充斥了整個戰場。現場已經找不到一隻羊,更不要說什麽戰馬專門的草料了。

“虎猛兄,我們是不是立即撤軍?”鐵狐頭站在虎猛身後,小聲問道。

虎猛歎了口氣。“現在喀刺般沒有消息傳來,而羊沒有了,草料又被卡拉德人一把火燒了,更糟糕的是我們至今還不知道有多少卡拉德的部隊隐藏在格列登周圍,如何撤?”

“根據我們斥候的偵察估算,現在俄德律薩城城卡拉德應該在三四千人左右,加上之前出現在黑鎬河的援軍,他們的總兵力大約有七八千人馬。扣除留守俄德律薩城的部隊,他們至少有五千左右的人馬可供調度。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們把餘下全部兵力,分别黑鎬河和威西斯河上遊渡河,在格列登附近包抄圍堵我們,切斷我們的退路,我們就很難全身而退。”虎猛看他有些疑惑,向他解釋了一下。

“我們今天已經斷糧了,草料也隻剩下三天的存量。如果今天不撤,情況會越來越糟糕。”秃狼站在旁邊,焦急地說道。

“在平原上我們庫賽特鐵騎無敵于天下,卡拉德人即使在格列登附近堵截我們,又能怎樣?我們一樣能殺過去。”鐵狐頭自信地說道。

虎猛點點頭,“你們說得也有道理。如其在格列登困死,不如搏一搏,一路殺回去。”

“口糧怎麽辦?”鐵狐頭問道。

“殺馬。”虎猛斬釘截鐵地道。

幾個人一時間沉默無語。馬對庫賽特人來說,是非常珍貴的财産,有時候甚至超過幾個奴隸的價值。殺馬充饑,對他們來說,是很難接受,也不願意去做的事。

九鈴兒躺在草叢裏,懶洋洋地曬着太陽。法提斯和置歐迅還有德歐喬,在紅胡子、阿特佐幾個人的陪同下,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知道庫賽特人即将撤兵,大家都很興奮,興高采烈的就象遇上什麽喜事一樣。

九鈴兒坐起來,招呼他們坐下。

“你們連續打了兩場勝戰,我們卻一場都沒有撈到,太不公平了。”法提斯笑着說道。

“你們連續兩次誘敵,有效牽制了敵人的兵力,功勞很大。尤其這次,沒有你們在山口渡大張旗鼓的佯裝渡河,喀刺般怎麽會上當分兵前去堵截?這次我們能成功襲擊喀刺般的補給部隊,毀盡敵人的食物和馬料,你們當居首功。”九鈴兒大笑起來,豎起大拇指在置歐迅,德歐喬兩人面前連連搖晃。

“一戰未打,卻立首功,大人太擡舉我們了。”德歐喬非常高興,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這是事實嘛。”九鈴兒說道,“功過賞罰要分明,士兵們才會心甘情願的在戰場上奮勇殺敵。”

“大人,我們下一步幹什麽?”阿特佐問道。

“大家休息好以後,啓程往朝俄德律薩城方向行軍。騎兵在威西斯河東岸,小法和兩位大人帶着步兵在威西斯河西岸和我們同步行軍,彼此都有照應。我們避開大路,小心不要被庫賽特人發現。”

“大人,你不是說還要再狠狠打一下庫賽特人嗎?怎麽我們不打了,直接回俄德律薩城?”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列吒忽然問道。

九鈴兒笑着點點頭。“情況有了變化。從各種迹象來判斷,庫賽特人可能已經沒有食物了。如果他們就在這一兩天撤退,我們很難找到什麽機會襲擊他們。庫賽特人實力強勁,沒有十足的把握,誰敢去摸老虎的屁股?”

圍在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大人不是每次都把這隻老虎打得滿地找牙嘛。”紅胡子欽佩地說道。

“那都是小打小鬧,偷偷摸摸暗施詭計。如果有實力和他們騎兵對騎兵,在平原上進行一次決戰,那才夠痛快。”九鈴兒揮揮手。

九鈴兒非常遺憾地說道,“和庫賽特人比起來,我們的實力太弱了。”

“大人,你肯定庫賽特人馬上就會撤退嗎?”法提斯問道。

“我認爲是這樣。斥候隊已經全部出動,這兩天一定會有消息傳來。”

“原先我們都以爲敵人的食物和馬草還足夠支撐一段時間,認爲喀刺般到達格列登大量補給後,他們可能還要再次發動對俄德律薩城的進攻。”

“現在看來我們的這個判斷是錯誤的。喀刺般看到自己中了圈套沒有便宜可占,立即溜之大吉。但他沒有去格列登,卻直接回了艾澤努爾城。喀刺般爲什麽不去格列登附近的格列登和主力會合?”

“我認爲庫賽特人已經決定要撤回艾澤努爾城了。繼續占據艾澤努爾城,同樣可以起到牽制俄德律薩城兵力的作用。所以喀刺般才會毫不猶豫的撤走。”

“敵人在俄德律薩攻城大營丢棄了大量的辎重,這次我們又燒了喀刺般送來的補給,即使他們在格列登大營預留了一部分補給,估計也支撐不了多少時間。所以庫賽特人的撤離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也就是說,我們可能已經完成了任務嗎?”阿特佐輕松地笑起來,大聲說道。

“可能。”九鈴兒說道,“我們沿河緩緩而行,一路監視敵人的行蹤。一旦發現有機會,我們就打他們一下。”

“如果庫賽特人不撤呢?”置歐迅突然問道。

九鈴兒雙手一攤說道:“那我們隻好繼續待在格列登一帶襲擊敵人的補給部隊,直到他們撤走爲止。”

傍晚時分,索立信的斥候隊終于傳回來消息,格列登的敵人開始撤離了。

“知道他們已經到了什麽位置嗎?”九鈴兒高興地問道。

“敵人的行軍速度非常快,估計已經越過亂石山,今晚他們可能在格列登宿營。具體的消息天黑後就會傳來。”

虎猛帶着大部隊天黑後趕到格列登停了下來。先期到達的峻豪和棕石急匆匆地飛馬趕來,神情非常緊張。虎猛遠遠望見,心裏一緊,頓時覺得自己的頭皮有些發麻。不會又出了什麽事吧?

“博虜績大人帶着部隊連夜向北去了。”峻豪看到虎猛,氣憤地嚷道。虎猛半天沒有做聲。

博虜績和博虜侵的部落大軍在俄德律薩城城下損兵折将,部落實力一落千丈。穆勒剋早就想吞并兩部,重新一統博虜家族,碰上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怎麽會放過?博虜績和博虜侵心知肚明,知道自己上了穆勒剋的當。要不是兩人利欲熏心,主動領兵出戰,哪裏會有這等飛來橫禍。說來說去,怪不得穆勒剋,隻能怪他們自己太貪婪。雖然等待兩個部落的命運已經不言而喻,但誰都要在臨死之前掙紮一番,看看可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所以他們急着趕回庫賽特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随他們去吧。”虎猛平靜地說道。

“可我們剛剛接到喀刺般送來的消息……”棕石緊張地說道,“他們在山口渡附近遭到卡拉德軍的前後堵截。”

虎猛臉色大變,立即打斷棕石,急切地問道:“喀刺般人呢?”

“他帶着部隊已經越過綠水灣,正往艾澤努爾城撤退。”

虎猛長籲一口氣,心有餘悸地說道:“這個小子倒是跑得快,不錯不錯。哦,你繼續說。”他望着棕石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喀刺般派來的人告訴我們,卡拉德在山口渡設了一個陷阱,他們差一點就被敵人包圍了。按照他們的估計,卡拉德人數應該在五六千人,要不然肯定不敢把他們誘進包圍圈,并且試圖圍殲他們。據他們斥候的偵察,半夜突然出現在他們後方的卡拉德騎兵主力就是九鈴兒的部隊。”

虎猛和尾随在身後的鐵狐頭等人面色凝重,隐隐約約感覺到危急四面撲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博虜績帶着一千多人脫離主力部隊,連夜趕往綠水灣,一路上就會非常危險。卡拉德軍隊既然沒有包圍到喀刺般,很有可能會直接插到綠水灣方向,切斷我們的退路。假如博虜績的部隊在綠水灣遭遇到卡拉德主力,恐怕兇多吉少。”棕石分析道。

“‘柴坎之星’的士兵說,昨夜襲擊他們的卡拉德騎兵打的也是九鈴兒旗号,一杆紅色的大旗,搞個披頭散發的野人圖案,還挂幾個鈴铛在上面,風一吹就響!。”

“亂石山和山口渡兩地相距二十來公裏路,天又黑,他怎麽可能在差不多的時間内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鐵狐頭大聲說道。

“卡拉德人的援兵不是增加了,就是九鈴兒在其中使詐?”秃狼沉吟着輕聲說道。他現在覺得那個披頭散發的野人小子越來越不可捉摸。去年在一起并肩作戰時,他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士兵。可随着時間的推移,這個小子已經成了庫賽特人身上的一根肉刺,看不到,也拔不掉。

“如果在亂石山襲擊的人馬也有兩三千人,那麽現在就至少有七八千卡拉德部隊堵在我們前面。俄德律薩城怎麽才幾天就突然冒出這麽多部隊?”鐵狐頭皺着眉頭,十分懷疑地說道。

峻豪同意地點點頭,“大人說得有道理。也許根本就是卡拉德人在故弄玄虛,故意虛張聲勢。”

“現在我們斥候的活動範圍都局限在二十公裏以内,恐怕短時間内很難再有準确消息。這兩路人馬都已經露面,即使沒有這麽多人數,折扣之後也應該有個三四千人。”棕石立即反駁峻豪的說法。

“我今天在亂石山曾經說過,如果法戎和提安凱傾盡全力要和我們決戰一場,派出四五千人的部隊推進到格列登附近還是可能的。如今艾澤努爾城還在我們手上,卡拉德人如果想奪回它,就必須要徹底擊敗我們。所以我認爲,不論是九鈴兒的部隊也好,還是準備圍殲喀刺般的部隊也好,他們都有可能随時出現在我們面前。有可能是夜襲,也有可能在綠水灣附近伏擊我們。大家還是小心戒備,随時準備作戰吧。”虎猛揮揮手,示意大家各回本部,紮營休息。

“大人,我們是不是立即派人把情況告訴博虜績大人,讓他帶部隊趕回來。”棕石遲疑了一下,小聲問道。

虎猛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算了吧,他是一軍主帥,竟然不顧大家的安危,獨自帶着親信部隊率先逃跑,太不象話了。由他自生自滅去吧。”

索立信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人和馬就象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汗水淋漓。他給了九鈴兒一個巨大的驚喜。

“博虜績和博虜侵帶着一千多人脫離了格列登大軍主力,連夜趕往綠水灣方向。”

“虎猛呢?”九鈴兒問道。

“博虜績離開格列登一個小時之後,虎猛帶着部隊趕到格列登,并且已經紮下了大營。博虜績孤軍先行,勢單力薄,我們可以連夜飛奔二十公裏趕到格列登襲擊他們。萌貨,這是一個好機會,機不可失啊。”索立信興奮地說道。

九鈴兒笑着連連點頭。“命令斥候隊全力監視格列登敵軍主力的動靜。”

“告訴置歐迅,德歐喬,叫他們立即率部返回山口渡,随時接應我們過河。”

“傳令各部,立即集結,準備出發。”

急促而嘹亮的牛角号聲立即撕破了黑夜的甯靜,在威西斯河邊連續響了起來。

九鈴兒在亂石山伏擊庫賽特人的運糧車隊之後,繳獲了六百多匹戰馬。征得置歐迅和德歐喬兩人的同意,在步兵中抽調了将近五百名戰士臨時加入到騎兵部隊中,再次将騎兵部隊擴充到了兩千人。

帝國東土的人基本上都會騎馬,這些人雖然缺乏騎兵訓練,不懂騎兵的作戰要領,但随着大部隊沖鋒殺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士兵們也都非常高興,騎兵的軍饷要比步兵高許多,能夠加入到正規騎兵隊伍裏,那也是許多步兵戰士的夢想。法提斯随即歸隊。

天上依舊是那一輪彎彎的弦月,但今夜分外的亮麗,清冷柔和的月光輕輕地灑落在廣袤的平原上。滿天的點點繁星興奮地眨着眼睛,好奇地窺探着下面灰蒙蒙的大地。

九鈴兒和他的騎兵們沐浴在蒙胧的月光下,風馳電掣一般飛奔着。

博虜績心事重重,情緒低落。他有氣無力地坐在戰馬上,随着大軍不急不緩的向綠水灣跑去。隻要過了綠水灣這一段那個狹窄的地帶,再往前就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了。從那裏可以直達艾澤努爾城城,也可以直接趕到阿克卡拉克城,重回庫賽特汗國。博虜績心急如焚,他想盡快回到自己的部落。自己和卡拉德人前前後後打了幾十年的戰,互有勝負,但從來沒有這樣慘敗過。這一次不但敗了,而且極有可能把整個部落都賠進去,代價之大,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性命。

去年在碎星原圍殲阿契特部的屠盧哥,自己和博虜侵的部隊折損了大半。這次本來是想跑到卡拉德大肆擄掠一番,以填補去年部落的巨大損失。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勝利即将到手的霎那間,從黑暗裏殺出的卡拉德鐵騎毫不留情的奪走了它,一切都灰飛煙滅了。本來失敗了,即使是這樣的慘敗,對自己和博虜侵來說,也還是可以承受的。兩個部落聯合起來奮鬥幾年,元氣就能恢複大半。但現在不同以往了。雄心勃勃的穆勒剋已經對他們虎視眈眈,盤算良久。

穆勒剋和他們一樣,都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在有生之年重新統一博虜家族,重建往昔博虜族的龐大勢力。三人各有各的心思,誰都不服誰,個個都想當老大。如今穆勒剋已經穩坐中部庫賽特的大伯克,其實力急劇膨脹,博虜本部紅石原部落已經迅速躍居爲中部庫賽特的第一大部落了。本來博虜東西兩個部落就已經漸居下風,部落内許多大小首領都明裏暗裏和穆勒剋拉關系套交情。現在遭此大敗,消息一旦傳回部落,部落内部必然會掀起一場狂風暴雨。那些已經投靠穆勒剋的小部落首領将會趁機脫離他們,轉而投入紅石部落。而由此引發的連鎖反應将會導緻博虜左右兩部立即分崩離析。在這種情況下,隻要穆勒剋站出來喊一嗓子,所有人都會沖着豐厚的财物和安全的保障,紛紛投入紅石部落,博虜家族立即就會由紅石部落完成一統的大業。

他們決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所以他們要搶在大敗的消息傳到庫賽特之前趕回部落,以有限的兵力鎮壓那些膽敢背叛自己的人。隻有部落内部不亂,穆勒剋就很難找到借口下手。隻要穆勒剋不明目張膽地慫恿縱容自己的部下造反,兩個部落就能繼續獨立存在。

博虜侵驅馬趕上來,大聲說道:“命令部隊加快行進速度,盡快越過綠水灣。”

“士兵們從中午開始撤退,到現在已經十來個小時沒有休息了,非常疲勞。現在突然命令他們急速飛馳,恐怕大家的體力難以爲繼呀?”博虜績擔心地說道。

博虜侵憂心忡忡地說道:“喀刺般的部隊自從昨夜趕到山口渡以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傳來。隻有兩種情況可能導緻喀刺般的斥候傳不出消息。一是他的部隊已經被卡拉德人包圍,無法送出消息,二是他的部隊被卡拉德人擊敗,已經潰逃,沒有人送消息給我們。無論那種情況,都說明卡拉德主力已經渡過威西斯河。如果喀刺般已經被擊敗,那麽卡拉德就很有可能騰出手來,迅速趕到綠水灣切斷我們的退路。”

博虜績遲疑了一下:“喀刺般厲害得很,卡拉德人吃掉他恐怕要很費一番功夫。也許他們還在山口渡附近膠着厮殺。”

博虜侵嗤之以鼻,十分不滿地說道:“估計多少可能性都沒有用,那隻是可能,沒有任何意義。最現實的事就是敵人已經在我們前面出現。如果他們要阻擊我們,綠水灣一帶就是最好的戰場。而我們如果要擺脫險境,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

“假如敵人已經趕到綠水灣怎麽辦?”博虜績沉默了半晌,突然問道。

博虜侵面色一變,神态堅決地道:“我甯願戰死,也不願意跪在穆勒剋的面前向他表示效忠。你願意嗎?”

博虜績神色一暗,搖搖頭,聲音低沉地說道:“那是無法接受的恥辱。你說得對,我們就把自己的性命賭上吧。我就不信穆勒剋能生吃了我們。”

“傳令下去,如果想活着回去,就加速前進。”博虜績大聲對傳令兵吼道。

九鈴兒擡頭望望高懸天宇的弦月,心裏非常焦急。他無法得知博虜績部隊現在的位置,兩眼一抹黑。

他回身對緊随身後的索立信叫道:“前面就是綠水灣了。你的部下爲什麽還是沒有消息傳來?”

索立信心裏七上八下,擔心自己的部下出了意外。他沒有回答九鈴兒,神情緊張地東張西望着。

“來了。”索立信突然高興地喊道。

三騎從遠處的樹林裏飛速射出,迎着卡拉德的騎兵隊伍斜斜地飛奔而來。

“大人,博虜績的部隊已經快到綠水灣,距離我們大約五公裏。”

九鈴兒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頓時消失無蹤。

“可發現他們的斥候?”

“來了兩批,都讓我們殺了。”

塔洛斯,羽誓和紅胡子三人打馬趕來。

“大人,戰場擺在哪裏?”紅胡子遠遠地叫道。

“你熟悉這裏,你說說?”九鈴兒笑着說道。

“綠水灣這地方地形複雜,山林不大卻非常多,适合埋伏人馬。但是由此往前十幾公裏,都沒有開闊地帶,騎兵很難展開。”紅胡子大聲說道,“我們做馬賊的時候,曾經多次在這裏打劫往來客商,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提紮在他背後立即叫了起來:“原來綠水灣的案子都是你幹的?你好大的膽子,還敢說出來?”

“我就幹了幾次。”紅胡子立即急了,瞪大雙眼叫道:“而且還沒殺人。”

“誰能證明?”

“好了,好了。阿蘭已經棄惡從善,我們就應該既往不咎。”九鈴兒趕忙上前打圓場。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你們怎麽看?”九鈴兒望望塔洛斯,羽誓,索拉信三人,問道。

“如果綠水灣地形狹窄,騎兵失去作用,伏擊就很可能變成一場遭遇戰,我們的損失就大了。”塔洛斯說道。

“十幾年前,提岩大人曾經在綠水灣這裏附近和庫賽特人打過一戰。”提紮忽然說道,“當時由于庫賽特人的騎兵不能發揮作用,他們的損失非常大。我們可以仿效當年提岩大人的作法,棄馬不用,以步戰迎敵。”

“不行,步戰迎敵,我們的損失就更大。”羽誓說道。

九鈴兒轉頭看看紅胡子,笑着問道:“可有什麽地方,既适合我們的騎兵展開沖鋒,又可以束縛敵人的騎兵發揮作用?”

紅胡子點點頭。

博虜績望着前方黑漆漆的山林,心裏猶豫不決。按照斥候們偵察送回來的消息,格綠水灣這一段路程非常安全,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迹。但博虜績心裏總覺得不安。最早派出偵察綠水灣的兩名斥候不知爲什麽沒有回來?他們都是部落的老兵,不可能無故逃跑。如果被殺了,爲什麽在他們後邊出發的斥候卻沒事呢?

博虜侵微微籲了一口氣,小聲對博虜績說道:“再走六七公裏,我們就徹底擺脫危險了。隻要我們回到部落,任他穆勒剋如何牛氣沖天,我們都有對付他的辦法。”

博虜績勉強笑着點了點頭,“走吧,到了艾澤努爾城,一切都還有機會。”

部隊排成一字長蛇陣形,迅速安靜地進入了綠水灣蜿蜒曲折的地帶。一千多人的隊伍稀稀拉拉地連在一起有幾百米多長。

博虜績嚴令士兵們不準點火照明,大家就着蒙胧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上。士兵們刀出鞘,箭上弦,一個個神情緊張,不停地四下張望着,時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預防被敵人偷襲。

部隊行走的速度非常緩慢。博虜侵十分不滿,一臉的不耐煩。他驅馬跑到博虜績身邊,大聲說道:“這麽走下去,明天早上都到不了。有必要這樣神經兮兮的嘛。”

博虜績不安地望着四周,輕輕說道:“小心點好。這地方地形複雜,山林茂密,一旦中伏,就會全軍覆沒,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再理睬博虜侵,對身邊的傳令兵大聲說道:“傳令下去,把陣形拉得再長一些。讓士兵們打起精神,加強警戒。告訴大家,我們出了格列登就立即宿營。”

幾公裏路,走了大約二個多小時。士兵們一路上都處在高度的緊張當中,身心已經非常疲勞。就在這時,他們就着月光,依稀看見了建在綠水灣邊界處小山丘上的一座小石亭。不知是誰最先發出了一聲歡呼,接着興奮激動的喊叫聲突然就打破了黑夜的甯靜。躲藏在各處的飛鳥頓時被驚醒,吓得撲簌簌地四處亂飛。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立即加快了步伐,他們驅馬急行,急急忙忙地越過小石亭。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在柔和而蒙胧的月色映照下,顯得格外的深邃和廣袤。士兵們緊懸的心突然放了下來,漫長的兇險已經艱難地捱過,前面再無恐懼,就象到了家一樣安逸。他們高聲狂呼,放聲大笑,縱馬飛馳,無憂無慮地盡情發洩着心中的狂喜。尚在後面緩緩行走的士兵們再也控制不住已經脫離危險的喜悅心情,他們高興的叫喊着,打馬狂奔。

博虜績一臉喜色,對着博虜侵笑着說道:“我們可以回家了。”

博虜侵哈哈大笑,“卡拉德的軍隊總算被我們甩在了後面。希望明天他們能擋住虎猛,狠狠地打他們一下,殺殺穆勒剋的嚣張氣焰。”

兩個人心情大好,一邊輕松地交談着,一邊随着部隊加快速度,迅速越過小山丘。許多士兵已經下了馬,正在等待宿營的号角吹響,他們可以立即躺倒休息。

博虜績在士兵們期待的目光下,對緊緊尾随在自己身後的号角兵做了一個宿營的手勢。号角聲随即響起,低沉而悠長的聲音久久回蕩在蒙胧的夜色裏。不到一個小時,上千的士兵在空曠的平原邊緣處睡熟了。幾十個負責警戒的士兵分布在營地四周。他們騎在馬上,昏昏欲睡得比清醒得多。

一匹戰馬突然警覺地擡起頭,睜大雙眼望向平原深處。随即更多擁擠在一起休息的戰馬好象受到什麽驚吓,都驚恐不安地嘶叫起來。然而身心都得到極度放松的士兵睡得太熟了。他們橫七豎八地裹着各式各樣的禦寒衣物躺倒在地上,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戰馬的異常舉動。

忽然,蕭瑟冰冷的夜風裏,傳來了隐隐約約的轟鳴聲,聲音不大,但越來越清晰。放哨的士兵立即警覺起來,幾個膽大的随即驅馬向黑暗深處跑去探查。轟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渾厚。地面已經有了明顯的震動感。黑暗裏突然湧出了滾滾洪流,象驚濤駭浪一般呼嘯而出。

負責警戒的士兵瞪大了雙眼,一時間茫然失措,渾然忘記了自己的職責。這是自己人還是敵人?在庫賽特軍隊控制的大平原上難道還會有敵人?一個士兵下意識地舉起緊緊攥在手上的小牛角号,吹響了報警的号聲。

博虜侵年紀較大,一般睡眠較少。他斜躺在自己的行囊上,抱着雙臂,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身邊的戰馬好象有什麽動靜。他突然驚醒,非常敏捷地跳了起來。

博虜侵看見自己的戰馬煩躁不安,一雙大眼睛驚恐地望着平原深處,好象看到了什麽令它們恐懼的東西。接着急促低沉的小号角聲,由遠及近的轟鳴聲,霎那間就傳到了他的耳中。博虜侵的睡意頓時消失,面色大變。他掉頭望向平原,恐怖和絕望一時間全部湧上心頭,逼得他幾乎神經質地放聲吼叫起來:“偷襲,敵人偷襲……”

驚懼而凄厲的叫聲霎時撕破了黑夜的甯靜,單調而恐怖。

博虜績蓦然驚醒,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一躍而起,右手順勢就拔出了腰間刀鞘内的戰刀。他睜大雙眼,昏頭昏腦地吼道:“吹号,吹号,迎敵……”

忽然他看到了博虜侵。博虜侵正在一腳一個猛踢睡在附近的号角兵。号角兵們紛紛站起來,聽到博虜績的叫喊,幾乎就是本能地把号角塞進了嘴裏,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了集結的号角聲。

巨大的号角聲就好象一塊石頭丢進了平靜的水面,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營地裏的士兵們不約而同被驚醒,一個個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暈乎乎地找不到東南西北。

接着博虜績就看到了從黑暗裏突然降臨的鐵騎,鋪天蓋地的鐵騎。

博虜績驚呆了。狡猾的卡拉德人出乎意料地埋伏在平原深處,在自己最麻痹的時候擲出了緻命的一刀。他突然憤怒了。你不給我一條生路,咱們就拼個魚死網破。他用幾乎絕望的聲音縱聲狂叫起來:“殺……,任意搏殺,以命換命。”

卡拉德部隊來得太突然,距離部隊太近,根本就沒有時間組織隊列,組織防禦。要想活命,全靠自己奮鬥了。

卡拉德戰士們一聲不吭,全身都趴伏在馬背上,以戰馬的極限速度沖向驚惶失措,亂哄哄的敵兵營地。

九鈴兒滿臉殺氣,氣勢洶洶,雙手端槍,仰首狂吼:“殺……”

“殺……,殺死他們……”紅胡子縱馬狂奔,單手舞刀,回頭高吼。

“兄弟們,爲了卡拉德,殺啊……”羽誓挺直身軀,舞動長戟,放聲大吼。

“殺死庫蠻,爲死去的兄弟報仇啊……”提紮老伯一馬當先,揮動長劍,聲嘶力竭地吼叫着。

卡拉德戰士神情激奮,無不心潮澎湃,縱情狂呼,喊殺聲驚天動地,聲震雲霄。

庫賽特士兵們被洶湧撲來的鐵騎吓呆了,他們驚惶失措,心神震懾,恐懼萬分,一個個手忙腳亂,大呼小叫的在營地上來回奔跑。各部首領在牛角号聲的指揮下,強作鎮定,不停的揮動戰旗,高聲喊叫着召集部下。士兵們或者飛身上馬,三五成群聚到一起,或者各拿武器,互相靠攏,緊緊圍在一起形成桶形的防禦陣勢。

快,太快了。眨眼之間,兩千人組成的長方形沖擊陣勢如同奮力擲出的鐵錘一般,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呼嘯着重重砸進了庫賽特人的營地裏,發出了一聲炸雷般的驚天巨響。九鈴兒的坐騎高高地騰空而起,四肢舒展,躍身跳進了密集的敵兵中間。九鈴兒揮動大槍,連掃帶刺,兩個返身奔跑意欲躲避戰馬撞擊的士兵立時就被結果了性命。

卡拉德鐵騎象秋風掃落葉一般卷起滿天的血腥和慘嚎,肆意蹂躏擄掠着鐵蹄下無辜的生命。

庫賽特人在奔跑,在慘叫,在空中飛舞,在鐵蹄下呻吟。卡拉德士兵在砍殺,在吼叫,在任意屠殺,在戰馬上咆哮。戰場上頓時陷入了激烈的厮殺。

塔洛斯的戰馬被幾個庫賽特士兵砍斷了馬腿,戰馬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他随着慣性飛了出去。緊随其後的士兵看到聯隊長落馬,奮力砍殺嚎叫着沖了上來,意圖保護他的安全。數個庫賽特士兵不顧生死,揮刀剁向摔倒在地的塔洛斯。塔洛斯雖然連擋數刀,卻終因寡不敵衆,被一個庫賽特士兵近距離射中胸口立時氣絕。準備救他的四個士兵雙滿眼血絲,失去理智地瘋狂砍殺,随受到到庫賽特人的圍攻相繼死去。十幾卡拉德騎兵随後殺來,一擁而上立即将這夥敵人盡數殺戮。

烏爾罩揮舞着長戟挑殺了最後一個擋在自己馬前的敵人,然後飛身滾下戰馬,一把抱起塔洛斯,哭嚎着喊叫起來。

博虜績帶着十幾個侍衛且戰且走,準備翻越小山丘,逃進山林。但他們被一路殺進敵陣的斥候隊死死地盯上了。索立信沖在最前面,劍劍不離敵人的要害。士兵們成雁行隊列死死地跟在索立信身後左右,後面擠不上前的士兵就不停地對準敵人施放冷箭。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看到屁懶帶着一隊騎兵斜斜地殺至,索立信奮力大叫起來。

屁懶聞聲大喝一聲,帶領騎兵立即和索立信的斥候隊把博虜績和他的侍衛們團團地圍住了。

“殺……”索立信怒吼一聲,三四十人各舉刀槍,從不同角度切入,勇猛地殺了上去。屁懶的長槍突然刺向了博虜績。

博虜績狀若瘋狂,戰刀揮動之間隐含風雷之聲,氣勢如虹。屁懶的長槍突然從人群裏殺出,其勢若穿石之箭,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刺向了博虜績的腰肋。博虜績全神貫注,正在用盡渾身解數化解迎面劈來的三把戰刀,完全沒有防備到一把樸實無華的鐵槍悄然襲至。博虜績擋開一刀,閃過一刀,再一刀迎頭剁下,閃電一般将一個卡拉德戰士力劈馬下。長槍就在這個時候刺進了博虜績的腰肋。博虜績亢奮的吼聲立即化作了野獸一般的嚎叫。圍在他身邊的兩個卡拉德戰士趁他分神之際,雙刀齊出,同時插進了博虜績的胸膛,鮮血噴射而出。

博虜績的叫聲嘎然而止,他睜大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望着胸前的長刀,氣絕而亡。

還沒有等兩個卡拉德戰士做出進一步的動作,博虜績的侍衛們已經瘋狂地殺過來。戰刀飛舞,吼聲如雷,兩個人立即就被亂刀分了屍,就連坐下的戰馬都遭到連累,死于非命。随即索立信,屁懶率領更多的人撲向博虜績的侍衛,又将他們全部殺盡。

羽誓的大鐵戟兇狠地刺進敵人的後背,還沒有等他抽出武器,一支冷箭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羽誓怒吼一聲,丢掉長戟,雙腿用力蹬向馬腹,仰身從戰馬屁股上滾了下去。幾個圍在附近的敵兵如狼似虎一般沖了過來,戰刀從各個方向對準尚在地上翻滾的羽誓劈頭蓋臉地剁下。緊随其後的一個卡拉德騎兵來不及反應,戰馬擦着羽誓的身軀一躍而過。

阿特佐看到羽誓身處險境,心急如焚,他救人心切,立即展開娴熟的騎術,在高速奔馳當中強行策馬橫躍,直接撞向圍上來的敵人。羽誓狼狽不堪,頭盔也掉了。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順勢拔出戰刀。阿特佐的戰馬兇狠地撞飛兩人,随即戰馬的高大身軀就失去了平衡,斜飛着摔倒在地。馬背上的阿特佐敏捷地飛身躍起,逃脫了被戰馬壓倒的命運,但随即自己就陷入了敵人的圍攻。羽誓和其他的士兵幾乎在同一時間殺到。

博虜侵率領士兵們誓死奮戰,在抵擋住了卡拉德鐵騎第一輪犀利無比地攻擊後,圍在他周圍的士兵基本上已經被全部殺死。沒有死的,也是傷痕累累,難以再戰。血肉之軀根本就沒有辦法抵擋象洪水一樣洶湧撲至的卡拉德鐵騎。

“撤……快撤……”博虜侵一邊高聲叫喊着,一邊率先向平原深處跑去。在他的身後,十幾個逃脫沖殺的庫賽特士兵歪歪倒倒地騎在馬上,竭盡全力打馬跟上。

紅胡子和他的部下們急急撥轉馬頭,呼嘯着,象一頭頭發狂的野牛,窮追不舍。斜刺裏突然沖出一彪人馬,飛速射向博虜侵一行逃兵,把他們牢牢地堵住了。博虜侵慌不擇路,情急之下,一刀戳向戰馬的後臀,妄圖依靠痛極發狂的戰馬強行沖出卡拉德地堵截。一名正在高速飛馳的卡拉德騎兵首當其沖,被連人帶馬撞個正着,人飛到空中象石頭一樣抛射出去,戰馬打橫轟然倒地。博虜侵的戰馬也被撞得頭破血流,痛嘶不已,但這更增加了它的瘋狂。它的龐大身軀略微滞了一滞,随即再度躍起。

旭牟刃爾憤怒地吼叫起來,他幾乎失去理智的從飛奔的戰馬上滾了下來,對準博虜侵的坐騎抖手擲出了手上的大斧。明晃晃的斧頭在半空中急速旋轉飛行,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攝人心魄的嘯叫淹沒在戰場上巨大而嘈雜的殺聲中,沒有人發現它的存在。它就象一個嗜血的幽靈,突然露出獰猙的嘴臉,無情的從戰馬的右後腿撫過,霎時斬下了一隻健壯的馬腿。

博虜侵的戰馬立即失去平衡,躍起騰空的身軀伴随着痛苦之極的嘶叫,重重地砸落到地上。博虜侵死死地抓住馬缰,抱住馬頸,雖然沒有從戰馬上飛出去,但卻被緊緊地壓在馬腹下,半點動彈不了。紅胡子如飛而至,血迹斑斑的大刀迎頭劈下。

博虜侵躲無可躲,眼睜睜地看着大刀奔向自己。他連叫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一顆頭顱就離開了脖子,帶着一蓬鮮血飛到了半空。

九鈴兒帶着上百名騎兵戰士,輪番沖擊敵人結成的桶形陣勢。雙方集中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内,舍命相搏,血肉橫飛。

庫賽特人在遭受了卡拉德鐵騎最初的猛烈沖擊之後,損失慘重,士兵們已經肝膽俱裂,士氣全無,一個個無心戀戰,隻想着盡快逃離這個血肉模糊的戰場。随着主将的先後死去,沒有主将指揮的庫賽特軍隊象一盤散沙一樣,士兵們在經過一陣毫無希望地短暫抵抗之後,立即就被兇狠的卡拉德包圍了。

卡拉德士兵利用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對庫賽特人展開分割圍殲。戰場上,厮殺聲逐漸稀疏下去。

九鈴兒跪在地上,望着塔洛斯那張沒有血色的面龐,心裏一陣揪心地痛,痛得讓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淚水。他突然失聲痛哭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打這一戰,打這一戰的目的又是什麽?庫賽特人已經開始撤離,自己也完成了任務,爲什麽還要打這一戰?沒有這一戰,象兄弟一樣天天生活在一起的塔洛斯,還有許許多多熟悉的士兵,怎麽會死在這裏,死在這個黑夜裏。他不由地痛恨自己起來。如果沒有自己,這些人也許就不會死在這裏。

夜幕逐漸拉開,黎明悄悄來臨。戰場上本方士兵的遺骸已經被掩埋,繳獲的一部分容易攜帶的戰利品集中捆綁在庫賽特人的戰馬上。部隊在撤退的号角聲聲中匆匆上路,趕往山口渡。

格列登附近的伏擊戰,卡拉德損失了将近四百人,聯隊長塔洛斯陣亡。庫賽特人全軍覆沒,一千三四百人戰死,隻有一小部分士兵逃進了附近的山林,博虜績和博虜侵全部被殺。九鈴兒的部隊在山口渡南岸駐紮下來,部隊休整。

第三天,希奧逸夫帶着法戎的指令趕到了九鈴兒的軍中,

開口就是:“督察大人命令你們立即趕往帝國東北疆的的叙拉托斯。”

九鈴兒和部下們一時無語,大帳内陷入了沉默。

“我軍連番大戰,部隊的損耗非常大,士兵們也疲憊不堪急需休整。此時去叙拉托斯,是不是太倉促?”法提斯看到九鈴兒望着案幾上的地圖半天都不言語,知道他非常爲難,趕忙對希奧逸夫說道。

“大人,我們在亂石山和綠水灣附近兩戰中死傷上千人,部隊元氣大傷。現在就讓我們匆匆忙忙趕到叙拉托斯,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大隊長烏爾罩不滿地說道。

“我們在這裏和庫賽特人厮殺,流血死人。你們在俄德律薩城好吃好喝。現在叙拉托斯形勢緊張,你們不去倒讓我們去,這是什麽狗屁道理?”阿特佐忿忿不平地說道。

“是不是看我們家大人年紀小出身差,資曆又淺,故意欺負我們?”紅胡子冷冷地望着希奧逸夫,用挑釁的口氣陰陽怪氣地說道。

“阿蘭這話是從何說起啊。如今庫賽特入侵,東土形勢危急,大家都是爲了卡拉德的安危而盡心盡力。這個時候怎麽可以爲了一己之私利而置國家利益于不顧。大人誤會督察大人的意思。”希奧逸夫趕緊解釋。

“你們是不是看我們過去都是馬賊,故意找借口滅了我們?”旭牟刃爾突然嚷道。

希奧逸夫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苦笑一下道:“諸位都是卡拉德的軍人,都是爲了保家衛國而流血犧牲。這個時候誰還會去計較你們的出身?現在最缺的就是士兵。督察大人對你們能夠在卡拉德遇上危機的時候主動從軍抗擊入侵一事非常欽佩和贊賞。你們千萬不要誤會。諸位看看現在的俄德律薩城,能夠去支援叙拉托斯城的,除了你們,還有誰?俄德律薩城裏督護提安凱大人的部隊,加上督察法戎大人帶來的援軍,隻剩下一千多人,還有霍刹允的幾百人。這麽多人就是守俄德律薩城都不夠,不要說去支援别人了。”

“但我們的部隊加在一起,能夠繼續堅持戰鬥的也隻剩下兩千人不到,而且部隊的補給也已經全部用完,繳獲的許多戰馬現在都靠吃野草度日。就這樣,怎麽去打仗?還沒到叙拉托斯,估計部隊就要一哄而散了。”提紮老伯緩緩說道。

“臨行前,督察大人已經說了,先前彙合你們的步兵任由九鈴兒大人支配。你們繳獲了上千匹戰馬,可以立即把步兵變成騎兵,實力應該會有所增長。至于說補給,我立即回到俄德律薩城,給你們籌集。”

“萌貨,你怎麽說?”希奧逸夫問道。

九鈴兒把目光從地圖上收回來,笑着說道:“大家都辛苦,而且部隊損耗的确很大,我和他們一樣,堅決不贊成去叙拉托斯。”

希奧逸夫面色一沉,紅胡子和旭牟刃爾幾個不同意的部下立即高興起來,羽誓和索立信他們雖然覺得違抗指令不好,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人和馬都沒有吃的,能打什麽戰?

九鈴兒望望紅胡子他們,繼續說道:“諸位是爲了什麽,甘願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來到這裏?德瑞卡斯大人,塔洛斯大人,許多我們的兄弟朋友都是爲了什麽而死?是爲了錢财,爲了報仇,還是爲了自己是一個卡拉德人,不願意自己的國家和百姓遭到外族的淩辱和蹂躏?”

大家一言不發,望着九鈴兒。

“如果諸位是因爲最後一個原因而來,那就應該放棄一切私利,任何抱怨,所有的不滿。因爲明天我們就有可能戰死沙場。我們會和所有死去的戰友一樣,平靜的離開這個人世。死之前因爲知道自己是爲了卡拉德而死,死得其所,所有沒有怨言,沒有遺憾。那麽活着的時候,争什麽呢?”

“因爲死去而活着,所以我們無懼無畏。”九鈴兒淡淡地說着,心裏一片平靜。

他的部下呆呆地坐着,一個個沉默不語,各自在心裏咀嚼着九鈴兒的話。

“我們去叙拉托斯。”

希奧逸夫吃驚地擡起頭來不解地問道:“爲什麽?”

九鈴兒面現悲凄之色,苦苦一笑道:“知道塔洛斯爲什麽會死在綠水灣嗎?”

衆人睜大雙眼,心中十分疑惑地望着九鈴兒,靜待他說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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