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一開就沒打算關，第一天，燕長青打算讓人看到電視台沒節目。
市裏台應該不到十點就停了，因爲也沒啥可播的，電視劇都是别央視台和省台放過才輪到他們的，廣告就那幾個輪流插播，半天時間村裏小孩兒們都會喊國防科技轉民用了。
有人看着電視不舍得走，連吃飯都端着來看着吃的。
有人忙着掙錢盤算，想着什麽時候自己買電視機。
燕水興兄弟倆就沒看電視，家裏老婆孩子都不在家，兄弟倆還了自行車就在家嘀咕。
當哥哥的說：“要我說咱們狠狠心，買個自行車，以後自己帶貨去賣，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隻要有空就出去。我看七斤的意思，是撐着要讓咱們自己幹的。”
當弟弟也不反對，但是有問題：“咱倆折騰恁些天，還了以前的虧空，剩的那點錢也不太夠啊！要不哥你去找七斤說說，先借點錢湊湊？”
兄弟倆其實還是賺了點錢的，但是就像燕水生說的，家裏以前虧空太多，特别是燕水興，家裏大娃還在上學，掙了錢手裏最後也沒落多少。
其實村裏差不多都是這情況，以前家裏窮的太狠了，有時候買鹽都是拿雞蛋換的，遇到花錢的地兒就得賒賬——别的不說，申廟小診所的醫生家裏就有一大本子的賬，大燕莊的不少人都名列其中。
當哥哥的雖然大老粗，但是比較還拎得清：“咱們進貨賒賬，買車還去借錢，你幹脆去問人家要錢得了，還幹個幾把毛啊！”
當弟弟的心有不甘：“那你說錢咋弄？”
“差的又不多。”燕水興一根筋兒的人，也不想别的。“把糧食賣了，大不了掙了錢再買回來。”
本來倆人家裏也沒餘糧，但是燕長青給他們出主意，收雞蛋去縣城賣的時候，再從那裏帶點小東西回來，讓别的村裏需要東西的拿糧食換，他們再去賣糧。
不過這年頭的人餓怕了，有糧食才心裏不慌，家裏存了點糧食倆人都沒舍得賣。
“萬一不掙錢呢？你讓大娃二娃都跟着你餓肚子？”燕水生還是有點不想賣糧食。
“餓肚子的時候自然會去想辦法，再說你看這生意像不掙錢的嗎？不掙錢是本事不夠，活該餓着。”燕水興說的很堅決。“反正我不會去借錢，賣點糧食湊湊就夠了。”
然後站起身：“就這麽定了，明天大車出去順帶扛兩袋糧食去，直接在縣裏買自行車。沒錢了先賒貨，說不定明天運氣好，多賣幾件就湊夠了呢！”
燕水生見大哥做了決定，也沒再反對，而是提議道：“那咱們去說說，讓他回頭給咱們留點貨？”
“這肯定中，七斤那娃兒就是讓咱們好好幹，給他說他肯定同意。”燕水興帶頭就朝外邊走。“順便喊大娃二娃回來，大娃這混蛋玩意兒，明個還上學呢！”
……
兄弟倆剛走到燕長青家附近，就看到門口站了幾個人。
有小李灣的李明發，還有村裏的幾個人，都在圍着燕長青說着什麽。
等他們走進，就聽到燕長青在說：“不借，一毛錢都不借。燕有文你别想美事了，想要錢就拿貨去賣，要麽你想别的辦法，去回家把你家裏的糧食啥的都賣了不就有錢了？”
“明發你别想着跑着賣貨了，明個你帶石頭還有老四，你們仨明天跟我二叔一起，學着記賬分貨，回頭不管誰從你們這裏拿貨，賣出去的一件我給你們二毛錢。”
說完沖正走過來的燕水興說道：“水興叔，你們也有事兒？”
燕水生搶着上前說道：“七斤，我們想買自行車，明天去的時候帶點糧食擱大車上，賣了湊湊錢就夠了。買完車以後想帶貨跑着賣，問一下你能給我們留點貨不？”
燕長青點點頭，沖燕有文說：“看看，人家都知道自己買自行車，你連自行車的錢都沒湊出來，混的是個啥？你要想幹，讓家裏賣糧湊錢買自行車，回頭你帶貨給你賒，還是老規矩。”
村裏有事瞞不住人，燕水興兄弟倆跑着去各村賣東西，其實隻賣出去幾雙最便宜的鞋子，賺不了幾毛錢，但是村裏都知道了。
燕有文這小子心大，他還不打算借自行車，打算直接借錢買一輛。
燕長青說完就不搭理這小子，轉而對燕水興說道：“水興叔，明天不用帶糧食了，你們差的也不多，明天到油田那邊，你們負責看大車分貨，也是一樣，賣出去了給你們分點錢，到時候你們錢就夠了。”
一步一步來，先把自家的人都解放出來。
其實問題真的很多，比如健美褲，村裏人賣的很少能賣到三十塊錢的，看見城裏人有的就有些自卑，再被人一講價一催促，糊裏糊塗就賣了。
好在燕長青規定過最低價，不然他們能虧本賣了。
萬事開頭難嘛！
而且燕長青都決定了：“明天最後一天帶人出去了，以後我就隻管供貨。燕有文你要真想幹，就回家鬧去，買不來自行車你跑步去鎮上，坐車去縣裏去油田也不是啥大問題。”
不能繼續帶隊出去了，得讓他們自力更生。
帶久了再不帶，到時候依然免不了有人有怨言，幹脆就現在，剛剛好。
……
第二天燕長青就宣布了這件事。
一時間不少人心情複雜，說實話大部分人雖然買賣做的糊裏糊塗的，但是哪怕一件賺個一塊錢，那也是賺的。
可現在，反正不少人臉上的笑容當時就消失了。
燕長青給他們說了個明白：“我自己還有事兒要做，帶幾天已經耽誤不少生意了。而且我這大車天天跑來村裏，跑這幾趟的油錢都夠一輛自行車了。”
“路子我給你們找了，以後誰想幹的就繼續，貨我會放在縣城一部分，想去賒貨畫個押就可以拿，賣多少當天回來交錢。你們要是有别的路子做生意的，現在也算大緻有了經驗，都可以幹……”
幫到現在足夠了，帶路帶三次的，别的村哪有這機會。
小李灣有幾個找李明發的，說讓他幫着問一下能不能也跟着來，燕長青都讓他直接拒絕了。
明白人還是不少的，曾雙喜就樂呵呵地問：“那你要是以後放貨了，我們村别的人能來不？”
燕長青也笑呵呵地回：“那你得擔保，有你擔保的人，來畫押就可以拿貨，真出了問題他賠不起我的貨款，我找你，你看行不？”
“行！”曾雙喜還是樂呵呵地回答。“做生意嘛，就得這樣分得清楚。路子都給俺們帶好了，總不能光張着嘴等你喂。”
曹二虎也是同一個問題：“我們村也是這樣？”
“你能當家不？”燕長青笑呵呵地說道。
曹二虎老臉一紅，看了看媳婦，一咬牙：“能！”
燕長青點頭：“那你們村要是來别的人，也是你擔保。不是你帶來的人，我不認。行吧？”
“行！”曹二虎也答應的痛快。
既然都答應了，也不差小李灣的，他轉頭對李明發說道：“你們那邊的，要等你能管得了貨再說，到時候他們直接找你。别的我不管，貨款你必須不能少我的。”
李明發心頭一喜，這意思是等以後，自己管着貨，也可以給自己村的賒貨了？
燕長青再看向周圍的人：“如果有敢去别處的，最好是結伴走，現在外邊沒那麽安全，路上偷拐搶的也不少。不管怎麽說，周圍的幾個鄉鎮，還有其他的縣城，完全都是可以去的。别的就看你們自己想怎麽樣了，出發！”
……
這一天再回來的時候，車上多了幾輛自行車。
不止是燕水興兄弟倆買了新自行車，還有别的幾家。
錢不夠的就先找相熟的湊一下，車買了回頭就可以拿貨去遠點的地方……當然這些燕長青就不管了，看他們自己商量，真有大問題了再說。
到了晚上，燕長青終于可以安心撸着貓，看電視了！
黑白的，看起來有點不太習慣。
沒顔色不說，清晰度也不能多做要求，有時候外邊風一吹，畫面上立馬就開始飄‘雪花’，體驗感十分不好。
不過燕長青還是看的津津有味，就當補償曾經的童年遺憾，電視體驗感不好，人的感覺好就行。
等晚上和爺爺去打麥場，燕長青幫爺爺計劃：“等回頭我就買個榨油機和打面機，爺你帶我奶過來管着這個，不費事，到時候維修有我，你隻管負責開關機，指揮别人幹就行。”
他肯定不會讓爺爺累着，别想着負責打面機就得扛麥子啥的，咱要講自力更生，誰來打面誰扛，反正往裏面倒麥子誰都會。
至于爸媽，就開養雞場。
如果老爸老媽想做生意的話，他也會支持，讓他們試試就知道，他們幹不了。
這不是預言，而是他曾經經曆過的，當年他爸媽出去打工掙了點錢，還想着做點小生意，結果賣菜都虧，學人家擺了幾天假冒僞劣的玉器，又不敢喊價坑不到人，忙活到最後發現還不如進廠幹活掙錢多。
還是回來養雞的好，當個養殖戶，以後還能帶帶村裏那些實在做不來生意的人。
至于二叔，那就更不用擔心，短期内他可能會生出什麽雄心壯志，去搞什麽東西——無所謂，由着他折騰就是。
反正以他的性子，隻要吃喝不愁，沒人抽着打着去要求他，要不了幾天他就當鹹魚了。
燕長青很确定。
之所以折騰這些，不是圖賺錢，純粹是讓家裏人都有事兒幹。
不然看着自己折騰，他們心裏難免會想些多餘的，讓他們忙起來，折騰着，也就沒時間多想了！
生命在于折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