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縣城，陳有亮和燕長青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從車上搬下來兩台電視機。
電視機是十七寸的黑白電視機，不是大彩電。
這是燕長青給自家和二叔家準備的，配套的還有兩套電視天線——就是個鋁架子，用線連在電視上，轉動這個鋁架子天線，還要有一定角度才能收到來自‘天上的信号’。
彩電太貴了，好點的動辄幾千塊，燕長青覺得現在買太虧，明明再等等價格就會降下來，現在買貴的總有被坑的感覺。
他脖子上還挂了個照相機，同樣是打算自己用的。
記錄珍貴的生活，有個照相機就算花點錢也是值得的。
雖然這年頭膠卷和沖洗照片價格昂貴，但是燕長青覺得自己可以奢侈點——本質上他還是那個窮慣了的打工人，一時半會還學不會大手大腳的花錢。
其他的就沒什麽了，衣服鞋子之類的，這次都給家人準備的有，更多的暫時還用不上，買回家還要被數落亂花錢，再等等。
陳有亮也給自己家人準備了一些東西，包括他兄弟陳有明一家。
比如給陳有明準備了一套這年頭寬大的西裝，給江大梅的也是——不知道買什麽，正好看到還有女士西裝，就買了一件。
給孩子們準備了一些小玩具就不用說了。
這次陳有明倆人居然沒推辭，都很開心地就接受了禮物。
然後江大梅神神秘秘地：“大哥，我們也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在這邊……”
跑到院子的一個角落，扯下了一大塊布，看到露出來的東西，燕長青頓時一臉的無奈。
那是一輛黑色的嘉陵摩托車。
他一直讓姑父再等等再等等，試圖拖延到兩人錢更多點，讓姑父直接買輛汽車，不管是大卡車還是小貨車都行。
萬萬沒想到，江大梅居然去買了一輛摩托車，準備送給陳有亮。
……
陳有亮的眼睛都有點挪不開了，嘴上還在推辭：“這怎麽行，我給你們帶兩套衣服，那才幾個錢。你這好幾千的東西，就你剛存那點錢，買這麽貴的……”
推辭的不是很堅定啊！
燕長青都不想去看他這會兒那口是心非的表情。
感謝人有很多種方式，江大梅是賺了點錢，但是……你買啥摩托車啊，這玩意兒叫“肉包鐵”的好不好？
……
半小時後。
陳有亮迎着風很有感情的喊着：“還别說，摩托車跑起來，風吹着都覺得挺舒服……”
燕長青心裏吐槽，這才農曆二月份的好不好，柳樹是發芽了，地裏也有了一些小草冒頭，但是還真算不上暖和，騎着摩托車吹風的感覺，絕對不算好。
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不算差。
反正他坐摩托車後邊，前面有人擋風，隻需要感受摩托車仗着良好的減震，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竄下蹦——這是去油田的路，沒國道，隻有土路，連沙石都沒鋪。
主要是比起慢悠悠地客車，開起來累死人的大卡車，坐着摩托車那種輕裝上陣的感覺，确實是很舒爽。
好吧，姑父說的确實沒錯，風确實也不算冷！
畢竟駕駛員學會駕駛技術不超過一小時，技術還不過硬，根本沒敢開太快。
……
必須得承認，這年頭有些事就是這麽離譜。
陳有亮一直想買摩托車，實際上他之前壓根沒騎摩托車的機會，純理論派。
可是就在剛剛，他和江大梅推了幾句，等他弟弟再說幾句，他就很‘厚顔’接受了這個禮物。
接下裏就是站摩托車旁，讓燕長青給他拍了幾張照片之後，然後自己摸索了一陣，就要帶着燕長青來油田——送衣服樣品。
燕長青也沒辦法，樣品是肯定要送的，但是總不能開着一車貨出發。
坐車的話，現在時間有點晚，去了肯定沒有回程車。
别無選擇啊！
反正就這樣開車上路了，一如當初燕長青開上大卡車就跑，路上還換陳有亮開着跑。
也不隻是他們這樣幹，大部分都是。
除了部隊出來的專門學過駕駛技術的，如今社會上的人，都沒什麽人去學駕駛技術，有車就試着慢慢開呗，就像陳有亮的那句話，大不了慢點。
更誇張的是居然不用挂牌，反正燕長青問的時候，陳有明就表示，挂個啥牌啊，縣裏都沒多少摩托車，挂那個有啥用？
或者是因爲桐樹縣是個小地方，要等以後才會對這方面的管理，逐漸正規起來。
反正有一點燕長青清楚，現在肯定沒人查駕照。
桐樹縣這邊真正查駕照，要到他高中快畢業的時候。
他那時候聽那個家裏做服裝生意的同學說過，市裏給辦駕駛證，給錢直接辦，沒辦的以後就得考了，以後開車上路還要查，沒證的會如何如何……
總之目前是很有些在以後覺得很不可思議的東西，習慣了就好。
……
祝昌盛見到燕長青送來衣服樣品，還挺驚訝的：“你們效率這麽高的嗎？”
“反正要去進貨，現在跑一趟一點不會白跑，随便從那邊進點貨，回來往店裏一送都能有錢。”燕長青笑着說道，然後給雙方介紹了一下。
等陳有亮和他問好之後，祝昌盛對着燕長青直呵呵：“要是真有你說的那麽容易，人們還不都跑去做生意了。還是要小心點，不能大意。”
“就沒敢大意過。”燕長青至今想起來姑父被槍指着都後怕呢！
祝昌盛也不耽誤：“咱們現在一起去找老胡，看他中意哪一款。他的申請應該快下來了，就這倆天内。到時候咱們合同一簽，你就可以通知那邊開始生産了。”
找到老胡就簡單了，幾個款式他都拿着，又喊來幾個人一起參考讨論了一下，很快就确定了款式。
不過合同還簽不了，這邊批準還沒正式下來，燕長青個體戶的證也沒有下來，流程還是要走的。
但是生産已經沒問題，可以開始生産，反正合同是闆上釘釘的事兒。
燕長青直接用人家這裏的電話給馮一貴打了個電話，告訴了他用幾号款式生産。
然後就可以回家，等待兩邊的準備工作都做好，正式補上一個合同，燕長青應該還能提前收到一部分預付款。
……
事情辦完，燕長青對祝胡倆人表示了感謝，一起吃了一頓飯。
這頓飯是必須要吃的，哪怕縣城那邊還在讓陳有明夫婦幫忙看着大卡車的，上面的貨可不容有失——隻能讓那夫婦兩個多辛苦一下了。
畢竟燕長青還要感謝一下，人家祝昌盛上次幫他打招呼，街上收費的沒收他們村裏來人擺攤的費用。
關鍵祝昌盛後來也沒提這個，屬于做好事都不留名的，這個人情必須得記下了。
其實兩個主任，加上其他幾個人，也沒讓燕長青多花錢。
實際上要不是最後燕長青堅持，他們都準備讓飯店記賬的——在油田這邊，兩個主任出來，基本所有的飯店他們都可以簽單走人，根本不用當場結賬的。
也沒人和燕長青見外，大概是覺得他很快要變成自己人了。
祝昌盛正找人問燕長青這種情況呢，之所以沒問出來，是太複雜了點。
未成年人進編制，符合規定沒問題，但是他做生意，到底有沒有問題？
理論來講他就算做生意，注冊的個體戶也是家人名字，但是總要講點事實，明明就是他做的，也不能瞪着眼說瞎話不是？
其實也簡單的很，隻要有個比祝主任級别高的人，點個頭表示沒問題，那就沒問題。
當然級别越高，就越沒問題，這個都明白。
不過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還要等等，得找到個機會才行。
反正燕長青也不急，有沒有都可以的事兒，他才不急呢！
……
摩托車行走在回家的路上，陳有亮忍不住得意洋洋：“你看，有了摩托車，天黑了咱們照樣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方便不？”
燕長青提醒他：“你這還是喝酒開車，慢着點啊！”
“放心！”陳有亮大咧咧地回答。“路上又沒人……”
話音未落，摩托車一拐彎，車燈就照到了幾個人。
拉着闆車，或是推着自行車的，關鍵後邊跟着的人，燈光下隐約可見，都是扛着東西的。
看模樣可不是下地幹活的農人，畢竟現在也不是農忙，也不至于要靠那半輪月亮的光在地裏幹活。
陳有亮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時就下意識地踩了刹車：“卧槽……”
燕長青反應也挺快：“停啥啊，拐彎回去。”
陳有亮立刻一擰油門，摩托車轉了個彎就往回走。
等又拐過了剛才拐的那個彎，燕長青才松開了手裏攥的石頭，覺得好像有些不對：“看見人咱們就跑，是不是有點驚弓之鳥了？”
陳有亮沉吟片刻：“小心沒大錯，咱們等會兒慢慢過去看看。”
從油田去桐樹縣就這條路方便，再繞路的話，也沒個導航，不知道哪兒繞啊！
燕長青想了想：“你慢點開，我下去看看情況，感覺也不像攔路打劫的。”
……
結果等燕長青到了拐彎處，正聽到一群人在罵罵咧咧地。
别的燕長青也沒聽，就聽了一句關鍵的：“……瑪德，吓老子一跳，還以爲派出所的出來了呢……”
感情這幫人還真不是幹什麽好事的。
再一想就大概明白了，一溜煙跑到摩托車那，上了車就說道：“走走走，回去報案去，這夥人多半是偷油的。”
就算不是也不怕，反正是怕派出所的，去找派出所的人來準沒錯。
萬一是偷油的，萬一将來咱有編制，這些人可都是影響咱發福利的人……
咱就是這麽熱心的群衆！
(本章完)